小丑的馬戲團 - 第十四步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關馬車廂中的乾草上，然而房中沒有任何一匹馬。頭痛欲裂的想要搞清楚狀況，手往旁一碰就摸到同樣在乾草上的行李。

他什麼時候暈過去的？

他們到哪了？

意識到火車已停止行進，旭日散發生命的甦醒，晨光有如火炬照亮裡頭。這裡的天氣意外的溫暖很多，可見他們已離開葛雷果夫。

他試著眨動兩眼眼皮，但臉上有一半都被染血的繃帶纏住，可他感知得出來，他的右眼空虛的彷彿是被炸開的隧洞。

從未感到如此噁心，像是吃了未全熟的海鮮一樣令人作嘔，他嚥下因反胃而湧上的酸澀和痛苦。伸手摸了摸右眼，繃帶下宛如空無一物，從繃帶邊緣露出的是延伸的驚悚傷痕，他顫抖的抽了口氣。

種種一切都提醒著他不是在做夢。

下一秒有人拉開車廂門，他連忙移動自己無力的身子，坐起身用僅剩的左眼看著來者——那個總是愛開玩笑的提姆·亞伯拉罕。

可他這次的表情卻格外古怪和疏遠。

「嘿，我聽說你的事了。恭喜。」他恭敬的語氣藏有一絲小心翼翼。

格爾森立即皺眉。「這是什麼意思？」他難道沒發現他受了多大的傷嗎？這為什麼會是值得祝賀的事？

提姆一腳踏入車廂，走向坐在乾草上的他面前，然後將一件棉質白色背心跟亞麻色吊帶褲遞給他。他一頭霧水的接下卻依然怒形於色。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搔著後頸。「我是在祝賀你成為小丑後補啊。」

這話更使他怒火中燒，奧古斯特的笑容夾帶著令人發寒的恐懼一同浮現腦海。對於他的氣憤提姆卻面不改色。

「換上，我們要去工作了。」他依舊用著令他厭煩的口氣說道。

「噢，沒問題，我會帶著這狗屁的疤痕一起過去，說不定每個人都會跟我道聲恭喜。」他酸溜溜的回應，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曾經痛恨這樣的口氣。

提姆停頓沉默了一下。「很痛嗎？」

格爾森瞪了提姆一眼。雖然很想讓他看看他的傷口有多糟，但他的理智已經回歸，所以他只看著那雙藏有嫉妒和害怕的雙眼。

「當然，而且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說過了我不是來當藝人的。你們的團長私自傷害我，難不成我還要感謝他？」他最後答道，思緒胡亂到使他很想喝酒喝到酩酊大醉。

提姆皺眉努了一下嘴，顯得困惑。「為什麼你不想？大家都很想成為藝人，收入很高欸。」

剎那間他才終於知道他的眼神中渴望哪來的了。他沒體驗過沒飯吃的日子，離開故鄉後，他就到葛雷果夫上警校，一出社會就有工作，之前在馬戲團遇到的男孩面容歷歷在目。

他本以為對方是在幸災樂禍，卻不知道他們實則在嫉妒他的遭遇。

頓時之間他啞口無言，片刻也不清楚該如何面對。「我......不是因為想當小丑才來的，我的目的是——」他還來不及說完，外頭嘈雜的聲音已經大到蓋過他的話。

「工作時間。」

提姆朝他聳肩，接著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他不懂他放鬆的點，只是開始脫衣換上新的工作服。

他們走出車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荒野，寸草不生，稀疏雜草就像老人的頭頂。黃褐色的地面龜裂著，他的傷痕彷彿跟地上裂痕一樣大。

不遠處的地方已經搭上帳篷，七彩蓬子點綴了空無一物的荒土，從這都能聽見爵士樂和鼎沸的人聲。

「等藝人彩排完，我們才進城。」提姆簡短的說明。他點頭，一隻眼的視力無法將全部景象映入眼中，導致他行走的踉蹌。

「我們要做什麼？」走向帳篷時，他大聲問道，臉因巨響而皺起。

「打掃啊！菜鳥！」他又恢復了第一次見面的玩笑語氣。「這是常識！」

他的漫不經心讓他無奈的翻白眼。

他們走進一個碩大的帳篷，簾子色是枯燥平淡的灰褐色，毫無豔麗的樣子讓他猜測是個獸蓬。

裡頭臭的像是排泄物堆積的地方，數個籠子堆疊在裡頭，動物聲此起彼落。巴克羅夫虎﹑白尾猴﹑馬匹，甚至是大象都在蓬中。

因味道他不自覺的皺起臉，鼻腔被難受的氣味占據。在裡頭穿梭一下他發現有個人已經在裡頭餵食白尾猴，但猴子異常暴躁，兇猛的搶走餵食員手中的水果。

「愛德華！」提姆大笑說，臉上沒有因臭味而有任何反應。

叫愛德華的男人轉過身，格爾森因習慣而開始打量男人。愛德華有著魁梧的身材，皮膚黝黑，嘴邊包括下顎都長了些鬍子，看起來頗為英俊。

他看了看籠子中在和同伴搶食的白尾猴，忍不住覺得要愛德華這種人餵食是正確的。

「嘿我的兄弟，你在帶菜鳥？」愛德華笑著回應提姆的招呼，然後看向他瞬間嘴抿了一下。

「是啊，他連工作要做什麼都不知道。」提姆嘻嘻笑說。「你跟他說一下，我去拿工具。」說完就離開了。

愛德華眼神銳利的似如老鷹，使他感覺渾身不自在，他知道愛德華在觀察他的傷口。

「我不是來當小丑的。」他不禁脫口而出，彷彿是在撇清與小丑後補的關係。

這時男人才把視線移開，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並不喜歡格爾森。

隨後愛德華帶他走到馬匹的地方，那些馬的韁繩被綁在木樁上，對兩人對靠近發出呼嚕聲和短暫嘶鳴。他不清楚牠們是因為老虎的存在還是在向他打招呼。

「等會你要替牠們梳毛，要順著梳，而且不要站在牠們後方，如果你不想被踢的話。」他的話中毫無幽默感。

儘管他不怎麼喜歡這人的口氣，他還是順從的點頭。

尷尬的同時提姆回來了，雙手提著裝有許多工具的水桶。馬刷﹑抹布跟水桶，還有兩支掃把。

「艾德，快去餵繆拉吧，牠感覺想吃了我。」提姆臉色終於有了變化。後者點頭，轉身走離他們。

愛德華一走，格爾森立即說道。

「那人不喜歡我。」

提姆把工具放下，伸手摸了摸一匹身上有斑點的棕馬。「那傢伙不喜歡藝人，不過你跟他解釋一下就好。」

他抿起嘴，剛才的話顯然還無法消除愛德華的疑惑，畢竟證據都在他臉上了。

提姆朝他擠擠眼。

「幹活吧，中午就能休息了。」

儘管心懷不滿他也只彎下身拿起刷子，然後走到一匹白馬面前。他伸手撫摸馬短齊的鬃毛，牠眨著眼發出沉穩的呼嚕聲，彷彿是在向他示好。

他持續摸著牠溫厚的頸子，短毛如草拂過他的手。白馬的杏眼閃爍好奇的光芒，使他忍俊不禁的開始梳毛。

「話說，繆拉是誰？」他梳著並問提姆。

「是團長的愛虎。」

噢。想起前陣子的表演他一陣反胃。

為了轉移話題他又問：「近期的表演有哪些？」

提姆頓了一會。「後天先到貝羅恩的伏羅拉區，然後再去位於市區中央的薇薇安廣場，接著還有一場在......雪恩區。」

老天，這比追上奔馳的火車還要麻煩。所剩無幾的時間，如果不能在期限內揭發小丑的醜惡，他知道慘無人道的事情只會接連發生。

他不希望又看到有人在表演上被殺。

也因此他的動作得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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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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