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店裡的生意興榮,卻沒讓周君傑的脾氣變好多少。
讓周君傑發怒的都是一些小事,而且總是針對領班魏福太。林之勤在工作時,常聽到周君傑在大罵,林之勤都會想著:喔,又來了。但魏福太通常沒什麼反應,直接低頭認錯,然後默默改正。
某天上午十點半,周君傑又因為一點小事對魏福太破口大罵時,杜陞泉走了進來,開口說道:「阿傑,銀行的貸款金額下來了。」
周君傑的眼神一亮,「真的啊?快快快,進來我辦公室好好談談。」他放下杯子走出吧檯,兩人一邊走進去一邊笑,周君傑說著:「最近是他的好日子」便和杜陞泉一起走進辦公室裡。
這臉也變得太快了吧……林之勤暗暗吐槽,繼續默默地擦桌子,忽然又多了一道身影,擦著他旁邊的桌子。
「老闆的脾氣很差齁?」女孩的聲音溫和甜美,林之勤從思考中回神,尷尬地笑了一下。「噢、對啊。」
「他脾氣一直都這樣嗎?聽說你們之前就認識了?」李圓芝問。
林之勤搖搖頭,「沒有,他之前還滿……溫和的?對人都很親切。」
「什麼?」李圓芝一臉震驚,「好難想像……我以為老闆脾氣一直都這麼差,你居然還願意到他底下來工作。」
「那妳怎麼還留在這?」林之勤笑著反問。
此時謝坤延和魏福太從廚房出來,謝坤延將端著一盤甜點放到展示櫃裡,魏福太則在他身旁抱怨著不知道什麼事。
不久周君傑也從辦公室走出,他已經換上廚師袍,轉身進去廚房。每天開業前的一個小時,周君傑都會進去廚房製作店內的招牌蛋糕。他師承裘名剛,每次端出來的甜點看起來都非常漂亮,而且在他進去廚房工作的期間有規定,任何人都不能在那時候進廚房看他做甜點,否則直接辭退。
林之勤第一次看到這規定的時候都笑了。這是在防什麼還不夠明顯嗎?這裡的人大概都不知道周君傑的這段黑歷史,所以沒人覺得奇怪。
不只如此,他還在廚房內部放了許多反監測的系統,任何相機或攝影機在裡面都會失效,這個設計荒謬到讓林之勤又不小心偷笑。
那段時間謝坤延會站在吧檯幫忙杜陞泉,眾人什麼話都沒說,已經形成一種默契。
一個小時後周君傑端出一盤精緻美麗的水果蛋糕,剛好迎接開門第一批客人。門口已經有人開始在排隊了,等的就是周君傑手上那一盤招牌甜點。
林之勤看了看手錶,距離開店還有五分鐘,門外已經排了五個人,看來今天又有一場硬仗要打。
「之勤啊,你過來看看。」周君傑忽然出聲,林之勤很自然地靠過去。「這些甜點跟你之前在柑嶼看到的相比,如何?」
「很漂亮。」
嗯,就是漂亮而已。即使到了今天,林之勤都還是不懂為什麼這樣一個小小的甜點要價兩三百塊?份量甚至不夠他吃兩口。他對這種吃不飽的東西一向興趣不大。
「這可不只漂亮,還口感絕佳!不是我說,目前市面上的甜點店,我就沒看過比這個厲害的。」
林之勤看了老半天,就這淋面方式和造型,他只覺得眼熟。這些水果蛋糕雖然有多種款式,可是作法看起來倒是沒有太大的差異,其中一個具有透明感的蛋糕,不僅造型奇特,用色彩強烈顯眼的蛋糕體襯托在底部,口味還是抹茶草莓,讓人聯想到和菓子。
林之勤隱約覺得這些蛋糕看起來很熟悉,此時他想起孔伶伶說過,鶴望最擅長的就是用西式蛋糕體混日式和菓子。
林之勤笑了笑,「真的,我也沒看過。你這些蛋糕都是跟小雨學的嗎?」
周君傑聽了頓時臉色沉得幾乎能滴出墨來,他開口說道:「當然不是,這都是我自己創作的。」
「啊?是是是,周大哥真是厲害。」察覺周君傑語氣不對,林之勤立刻開始吹捧,對方臉色才好些。
「我廚房冰箱還備了幾個,不夠你再過去拿來補,另外旁邊有一個盤子,上面的甜點是讓你帶回去吃的。」周君傑笑著拍拍林之勤的肩膀,「都來快一個禮拜了,沒什麼福利給你,這個很搶手喔!」
「周大哥別這麼說,有機會吃到我已經很滿足了。」林之勤這般話讓周君傑的心情顯得更好了。
「好好好,去忙吧。好好做,我不會虧待你的。」
「好。」
林之勤恭順低頭,周君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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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天,這天店裡大量進貨,所以對外休息一天。魏福太等人為了盤點忙得不可開交,而李圓芝跟林之勤負責清理出店內的空間,好存放來自外面進貨的箱子。
周君傑來到店內,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到林之勤。
「之勤啊,來我辦公室一趟。」周君傑笑著招呼林之勤,林之勤便跟在周君傑背後離開了。
門一關上,周君傑便幫他倒了杯茶,「今天進了這麼多貨,很辛苦吧?」
「不會不會。」林之勤客氣喝了一口。
「我要跟你說實話,我們店裡啊最近營運出了點狀況……」說著,周君傑將一個咖啡色的信封袋放在桌上。「可能需要裁減人力,還要請你見諒了。」
林之勤看著那個信封袋想著:自己這是被辭退了嗎?
「周大哥……」
「之勤啊,你不要覺得是你做得不好,其實是我們沒有評估好自己的能力,請了過多的員工。你看,這裡都是赤字,我也沒有騙你。」周君傑說得誠懇,「希望你能體諒我們的難處。未來如果還有缺人,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好嗎?」
臨時被通知裁員的情況,林之勤也不是第一次遇見,只能無奈說道:「那我做到什麼時候?」
「今天。」周君傑露出微笑,「這是算到今天的薪水,我有多補貼了一些錢,算是對你的不好意思。」
林之勤點點頭,儘管有些不滿,還是禮貌說了句:「多謝周大哥這段時間的照顧。」後,拿著那薄薄的薪水袋轉身離開。
出去以後也像個沒事人一樣,只是心裡不斷想著:自己又該找工作,該找怎樣的工作?
林之勤來到後場置物櫃把薪水放進背包時,聽見外面傳來聲音,是謝坤延和魏福太。
他們兩個人蹲在後門抽菸,林之勤聽到謝坤延在勸魏福太不要硬撐,該走還是要走;而魏福太回答不能走,因為他每個月都跟周君傑預支薪水,所以他走不了。
這時林之勤才懂魏福太為何會這樣忍耐,原來是因為要走非常不容易,他很缺錢。
此時的魏福太剛好抽完菸準備回去上班,和林之勤撞個正著。
「大福哥。」
魏福太看到林之勤,挑了下眉。「嗯,老闆出來了嗎?」
「……還沒。」
今天不是營業日,主要是搬貨,所以不必穿制服,輕便服裝就可以,而魏福太卻仍舊穿著他平常的白色襯衫來上班,其中一顆扣子還換成小熊維尼的樣式,看起來活潑可愛。
──如果忽略上面顏色亂七八糟的縫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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