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拒邪府就在城東的另一側,一行人走了半炷香就到了。從後門入,來開門的家僕打量了一眼婆子身後的生面孔,問是何人。那婆子不大高興地嘟囔了一句,想必對身後這幾個不請自來、深藏不露的人忌憚半天了,一路上不知怎麼把他們支開。見了家僕,就像抓著了救命稻草,生怕沾惹什麼禍事,皺巴巴的臉上擠出諂媚的笑來,極力撇清關係,「俺與他們不是一路的,是他們自己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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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狐疑的目光掃過六戒等人。六戒淡定地從袖中掏出一紙遞予那家僕。是一張拜帖,這禿僧什麼時候竟連拜帖都備好了?真是有鬼!白蛇心中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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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得院落中瀰漫一股細微的甜腥氣,只不過被更濃郁的沉檀味給掩了過去。宅邸後面是一家氤氳瑞氣的香舖,它的屋頂上方缺了一隻脊獸,想來方才在水底下與他惡鬥的鴟吻,便是店家丟了的那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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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細的聶小魚目視後方,想必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家僕放了殮葬品隊入府,又拿著拜帖請示官老爺,師徒倆方獲准從正門入內,受接引往會客處,奉茶送糕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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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屋子裝飾風雅,甜香四逸,聞之喉嚨發澀。聶小魚放下竹簍,細細嗅聞,「這好像是四棄香,但有種說不出的怪。」里西已經從簍裡爬出來,指著方几上的博山爐,道:「怪味是從這裡飄出來的。不僅一處 。」他示意聶小魚望向屋子四角裡的香爐。誰沒事會在同一屋點這麼多香?除非他存心把來客薰暈。白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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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魚一語不發,將里西面前的爐蓋掀開,用機械指尖沾了點香粉,揉開了放到鼻下辨聞,又撥了撥香灰,沒發現什麼異常。正打算問問六戒,卻發現六戒坐在屋側的屏風下,衣衫拂地,已經禪坐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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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西問:「他突然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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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魚蓋上香爐,一臉習以為常,「偶爾會這樣,何時何地都不妨礙他坐禪,一旦開始誰都叫不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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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挑這個時候?」里西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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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聶小魚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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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西挑眉問:「他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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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聶小魚繞著屋內,把餘下的香爐都檢查了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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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西凝目,「你不是他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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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問他。」聶小魚直起身子,定了定神,「我原來以為,自己只是一個過客。不曾想我們還有師徒的緣分。」她身形一頓,耳根動了動,回首看向門外,「有人來了。」忽然想起來道:「話說,我要怎麼獨自應對?我連自己來這裡幹嘛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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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看似家主模樣的冷相青年,儀態十足地邁入屋來。他頭頂雲鏤冠,身著圓領松綠錦衣,風度翩翩,不卑不亢,兩目炯炯有神。互相見過禮,白蛇知道他確實便是米彌雲烈。坐下時,此人目光掠過聶小魚和里西,似乎沒想到邀見他的是兩個孩子,他臉一側,注意到屋旁屏風下還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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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魚不太熟悉這種場面,說話腔調不大自然,「大人,讓您見怪了,這位六戒法師是我的師父,正是遞帖之人。只是師父他修為莫測,偶爾會做出常人不能理解的行為,他突然打坐入定,絕非刻意怠慢大人,只怕遇上天地變數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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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米彌雲烈點點頭,神情並無不悅。「既如此,不妨。諸位想必也是來求藥的吧?」他開門見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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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不拐彎抹角的作風,為白蛇省下了登場解釋的功夫。他相信以小魚姑娘的聰慧,米彌雲烈這一句已足夠讓她順藤摸瓜。只是米彌雲烈這個「也」字,彷彿類似的登門造訪他已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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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魚這小伶俐,果然懂得順水推舟。她畢恭畢敬道:「小女身患筋靡惡疾,為保性命不惜冒昧來擾,不知大人可否指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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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瞞你說,內人已纏綿病榻一年有多,時常驚鬱困心,本官招盡天下神醫奇士為內子醫治,卻藥石不靈,皆不見好。如今她每況愈下,只怕時日無多矣。」米彌雲烈訴說妻子的重病,臉上雖有淡淡愁容,語氣間卻聽不出惋惜之處。且看他坐姿端整,風姿出眾,一點沒有快要喪妻的頹敗氣。他此話並不為推搪,卻多少透露不便留客之意。「上月尚還有一位號稱『白骨妙手』的女神醫住在府中,可即便是她,對內子的病也無計可施。但凡醫治過內子的大夫,本官都記錄在冊,各位不妨抄錄了去,也好在外打聽一二。若你求的是要藥,本官倒可讓府裡的大夫給你把把脈,再領你去藥庫尋藥。這位大夫雖精通藥理,卻並非神醫,未必能幫上你的忙。留他侍藥,只是為內子在最後時日安寧些罷了。」說罷,米彌雲烈將話交代下去,逗留片刻後,方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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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魚在屋子裡踱步,啃啃指頭,看起來有些坐立不安。與里西不爭不搶,二人將碟中糕點一塊接一塊地吃完了。白蛇被香氣薰得難受,自個兒朝茶杯裡跳,隔絕那難聞的氣味,順便喝幾口好茶。喝夠了,咕嘟咕嘟浮上水面。不多時,一位相貌清俊的青衫男子走進來相見。不知為何,里西忽然打翻了茶盞。這名年輕的大夫抬起頭來,朝里西彎唇一笑。他名叫曲湛青,從醫十年,月初來到府裡給夫人侍藥。取出一條帕子,要給聶小魚搭脈。聶小魚道:「我手上沒有脈。」說著撩起衣袖來給他看自己的機械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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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湛青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去,待要碰上,忽覺失禮,把手一攏,大為驚嘆:「姑娘這斷臂接合之術,實在驚人,在下游醫多年,奇難雜症見得多了,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把斷臂治得如此完美。這種技藝,前所未見!冒昧一問,這是出自何方高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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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魚道:「四肢都是爺爺送給我的,但我不知道是誰給我接合的。」說著又抬起腿來,曲湛青一臉非禮勿視地遮了眼睛,可隨即就把手放了下來。「這這這……聶姑娘,請恕在下詞窮了……你能活下來,當真是奇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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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新篇章新人物登場~~~六戒突然入定,小魚和里西要如何應對?疑點重重的拒邪府將會發生什麼事?聶小魚憋了一整個篇章,從這篇開始終於不用憋啦,沒有師父的保護,她準備發大招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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