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起了頭,一迷瞪,目光四處飄忽,頓覺腦袋嗡嗡、天星亂墜。皆因他瞧見這周遭景致——庭院中央,一棵三人合抱的參天櫻花樹,七彩霞光照耀,當真是九天玉屑,仙人之姿;四合院牆外,怪山跌宕,彎曲似一道龍脊天階,淡入蒼穹。雲頭上,數不盡的影子竄動,有飛禽、巨獸、長蟲……像那遊龍戲鳳,在天間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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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兩目發直,險些從缸邊滑下去。這時,小姑娘舉起那紅珠子,問櫻花樹下禿僧:「六戒!這裡面是個什麼東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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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喚作六戒的禿僧剝去了小子的衣裳,正給他檢查傷勢。聽見問話,瞇眼瞅她手上。「怪不得,貧僧正想問呢,沾在這小子身上的佛力從哪兒來,原來他揣了一顆骨舍利。」這禿僧目力好厲害,荔枝大的珠子,離了三臂遠,他一瞄的功夫就辨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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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爺爺這顆有什麼不同麼?」小姑娘再問,晃了晃指間的灰黑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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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別可就大了去咧。舍利乃戒定慧力之熏修成果,僧身火化之所得。」他將那灰黑石子一指,臉上晒笑,「你爺爺這個,最多就是石淋,也就是尿裡面排出的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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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服氣,「爺爺屍骨燒了,除去骨灰,就只剩這一顆結石了。這麼金貴,不是舍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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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戒攤手,「你要這麼拗,我也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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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天上俯衝來一人頭大的魚怪,獠牙外露,張嘴就將姑娘舉在胸前的紅珠子給啣了去。咻的一下,翻出了屋牆。姑娘驚叫:「不好!讓鴟吻給叼了去,肯定吞下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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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戒朝那玩意逃遁的方向啐了一口,「這沒心眼的鴟吻,愈發造反了。平日不敢在寺廟裡翻天,只在外面鬧事。今日怎地破了這禁忌?怪哉!」又轉頭將他凝目一望,「菩生今日也忒反常,平時竄天猴似的,逗貓逐鳥、上天入地,沒一刻消停。難道是昨晚逛瓦市時,嫌我不給牠嚐那大尾羊,居然跟貧僧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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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倆大眼瞪小眼,皆是神色訕訕,抓耳撓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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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問:「待他醒來,究問那寶貝去哪了,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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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戒道:「貧僧認得那鴟吻,是二十里外鎮上那香舖的屋脊獸所化。那玩意法力低微,定是那市井裡人濁,聚了怨氣,又有人教唆牠為非作歹。不過,牠平生好吞,落到肚裡的東西,誰都不給。且讓牠回去,等貧僧把小子傷勢調好了,再去向那小怪討要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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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便不提珠子的事。白天裡,施法療傷、燒水拾屋,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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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小子為法器震傷,肋骨盡斷,肺腑元氣俱損,數日間竟高燒不退,臥床不醒。二人衣不解帶,精心侍藥,直至第七日亥正二刻,小子方才醒轉。張嘴還氣促呢,急問起那紅珠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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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直說是讓二十里外鎮上香舖屋頂的鴟吻給叼去了。小子一聽,臉色鐵青,低喝一聲不好,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六戒一指戳他神闕穴,他雙目怒睜,驚坐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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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餵他喝水,問起他遭了何事。小子自說明來歷:道自己落魄游子無姓,里西是自己給取的渾名;在鎮上尋了個酒保的差使,送餐路上,不幸遇馬賊劫道,拼命掙逃去,才保了性命。又感念救命之恩,他日必將結草銜環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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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戒和尚明表身分,說自己是這山村野外伽葉寺住持,一旁的小姑娘是寺裡雜役聶小魚,負責灑掃供膳等事宜。里西便跪下拜謝恩人,六戒忙扶了他回床,與他交代傷勢。三人約定翌日入鎮捉拿那吞珠鴟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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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盤在籮筐裡睡覺,被「聶小魚」三字震醒了神。龍花大德?他像盯準了獵物似地,目光緊追屋裡走動的聶小魚不放。聶小魚察覺這一抹冰涼的監看,不由駐足回眸。她的目光談不上友善,甚至有些疏冷。這讓他沒來由地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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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魚摺放好手中衣裳,便來到他的面前。伸出那機械掌來,一把捏住他的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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