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瑤踏入沈貴妃的雅賢宮時,沈清嵐正坐在窗邊,秋風輕拂過窗簾,微微搖曳,窗外的秋景斑斕如畫,沈清嵐一身素雅的衣裳,更顯出她的嫵媚。
聽到皇后來訪的通報,沈清嵐立刻起身迎接,臉上露出恭敬而親和的笑意。顧婉瑤微微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禮。兩人隨意寒暄了幾句後,顧婉瑤便直接提起了此行的目的,想與她商議關於分攤宮中庶務的事宜。
顧婉瑤本以為沈青嵐會爽快答應,但沈清嵐卻微微遲疑,面色有些複雜。「本宮的安排可有不妥之處?」顧婉瑤問。
「不。」沈清嵐搖搖頭,「皇后娘娘想得很周全,臣妾也希望可以幫上皇后娘娘,只是...」沈貴妃輕輕撫上腹部,顧婉瑤心中瞬間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似乎明白她接下來要說什麼,卻不想聽到那個答案。
「前幾日,太醫為臣妾把脈時,說臣妾又有喜了,只是還未滿三個月,尚不宜聲張。」
這句話宛如驚雷在顧婉瑤耳邊炸響,她心中陡然翻起滔天巨浪。儘管面上強作鎮定,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她還是感到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緊繃。顧婉瑤知道自己必須得體地道賀,語氣柔和,言詞溫暖,但心中卻如刀絞般難受。
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眼前這個親善的彷彿是朋友的嬌美女子,不僅是宮中的嬪妃,更是司寧澤的妻子。而現在,她懷了與司寧澤第二個孩子。
她不禁想到昨夜的激情,是否也曾換一個女主,在這個宮殿裡上演。這一想法令她覺得胃裡翻滾,難以抑制的噁心感襲來。她強壓住內心的翻湧,急欲結束這次談話。
「臣妾也很想為皇后娘娘分憂,但孕事來得突然,臣妾怕隨著日後身子漸重,會無法全心投入,反而增添娘娘的麻煩。」沈清嵐言詞懇切。
「沈貴人毋需多慮,妳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平平安安的誕下皇嗣。」顧婉瑤則是盡量表現得懇切「你先休息吧,不用想太多,我就是想討論一下,這事不急先這樣吧。」
說罷,顧婉瑤便起身告辭。她甚至不願再多留片刻,似乎只有快步離開這裡,才能逃離那種窒息般的壓力。
「現在就告訴皇后娘娘,好嗎?」沈清嵐身旁的婢女,看著顧婉瑤離去的身影問。「沒事的。」沈清嵐說「她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孩子。」
走出雅賢宮,秋日的微風拂過顧婉瑤的面頰,卻無法撫平她心中的波瀾。宮中的繁華、榮耀,甚至是帝王的寵愛,彷彿都變得虛幻無力。回到鳳寧宮,顧婉瑤靜靜走入內殿,玲蘭等人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低落情緒,秉退了閒雜人等,只靜靜地站在一旁。
顧婉瑤看著銅鏡中的倒影,心中的苦澀無以言表。她分不清這份悲哀究竟源自何處。是因為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永遠要與他人共享司甯澤的愛?還是因為她無法孕育生命,這注定的缺憾?抑或是因為她明白,即便她有再多的不甘心,也無法逃離這個無形的囚籠,無法逃到一個沒有司甯澤的地方。
顧婉瑤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漸漸轉暗,夜幕悄然降臨。朱香端來一碗溫熱卻不燙口的鹹粥,她想顧婉瑤應是沒心情用餐,因此準備好入口又能暖胃的輕食,輕聲提醒道「娘娘,您該用膳了。」顧婉瑤低頭看著眼前香味撲鼻的粥,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卻只覺得像在嚼蠟,毫無滋味。
她感覺不到餓,也無法專心品嚐食物的味道,心中滿是壓抑,及揮之不去的苦澀。她麻木地讓玲蘭和其他宮婢替她料理日常事務,從淨身到更衣,一切都像是例行公事般進行著。今日顯得特別漫長,每分每秒都如同無形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
顧婉瑤想要逃避這一切,似乎只有睡眠能帶來片刻的解脫。於是,她提早上榻,試圖用睡夢遮掩內心的混亂和痛苦。然而,躺在床上,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思緒如潮水般涌來,阻礙了她的寧靜。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胸口悶悶的,壓抑的情感無處宣洩。
最終,她忍不住喚來玲蘭,低聲道「把窗子打開吧。」
窗戶推開後,夜晚涼爽的秋風輕輕撲面而來,清新的風暫時調和屋內沉重的空氣。顧婉瑤蜷伏在床沿,側身凝望著窗外的星空。夜空中,點點星光如無數微小的光點閃爍著,遙遠而冷寂。她的目光越來越深邃,像是要透過這無垠的星河找到某種答案。
她知道,宮中的每一個嬪妃都在謀求一條保全自己的路。孕育生命,似乎是所有妃嬪最終的倚靠。當容顏不再,當帝王的寵愛逐漸淡去,至少她們還有一個血脈相連、永遠牽掛的人。而她,顧婉瑤,除了冷冰冰的皇后名號,還能剩下什麼?
風輕輕吹拂著她的髮絲,夜空那麼廣闊,星光那麼遙遠,而她此刻卻感到自己如此渺小、孤寂。她仿佛陷入了一個無形的牢籠,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逃脫。
在這寂靜的夜晚,她只能無聲地盯著星空,陷入深沉的思索與自我糾結中,感覺整個人愈發孤獨,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