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瑤的孕程一波三折,本以為熬過了孕吐期,便能開始專心養身調理,身體卻不如她願。也許是過往服下的絕子湯暗中損耗了根基,她自己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越來越虛弱了。
每餐膳食都經由御膳房精心準備,力求滋養,但顧婉瑤沒吃多少便覺得腹中滯脹,食物像化不開的沉石。為了調養身體,她強忍不適吃下,可效果卻並不顯著。
更讓她無奈的是,僅僅到花園片刻距離,幾步路下來便氣喘吁吁,胸口沉重。太醫袁剴曾叮囑她,多走動可以鍛鍊身體,為日後生產打下基礎。然而,行走幾步便疲憊不堪的現實,讓她不禁懷疑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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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六個月的某個午後,顧婉瑤正倚靠在榻上,窗外的微風輕輕撫動簾幕,送來庭院裡花草清香。她一手捧著經書,另一手輕輕覆在腹部。她不是個迷信的人,可親身經歷之後,她才明白,為什麼人在脆弱的時候會求助於宗教,應該說,當無計可施的時候,那是最終的依靠。
忽然間,她感到腹中似有一點微弱的顫動。她怔了一下,放下書,屏息凝神。片刻後,那細微的動作再次傳來,這次像是一隻小魚輕輕拍打著水面,讓她的手指不自覺地微微收緊。
「孩子...」她喃喃低語,聲音中帶著些許不可置信。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溫暖的東西包圍住了。
淚水不知何時溢滿了她的眼眶,順著臉頰滑落。這幾個月來的艱難與不安彷彿在這一刻找到了回應。她忍不住笑了,卻又止不住眼淚。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動,讓她的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與責任感。
顧婉瑤輕輕撫摸著腹部,語氣溫柔似水「孩子,你在這嗎?」聲音飽含著深深的牽掛與母愛。
朱香在這時走了進來,她每日除了跟著學堂的進度學習典籍理論,還親自參與照料顧婉瑤的起居,與太醫討論皇后的狀況,是難得寶貴的實操經驗。
顧婉瑤的身體狀況不穩,這段時間對朱香而言,是考驗,也是成長的契機。太醫每日問診,但朱香更加勤勉,中、晚都會主動請脈,顧婉瑤亦不反對,她的手法在日積月累的實務中愈發熟練。
朱香見顧婉瑤眼眶濕潤,神色恍惚,心中一緊,趕忙上前蹲下,焦急地問:「娘娘可是有哪裡不適?」
顧婉瑤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頭,輕輕拉住朱香的手,將它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片刻後,一個輕微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像是一朵花瓣輕輕拂過。朱香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與欣喜「這是……胎動?」
她愣愣地抬起頭,對上顧婉瑤盈滿笑意的臉龐。顧婉瑤的眼淚悄然滑落,但嘴角的笑意卻未曾減退「是啊。」
朱香瞬間明白顧婉瑤的激動,卻也感受到她笑容背後深藏的沉重情緒。不等朱香開口,顧婉瑤的聲音帶著顫抖「朱香,幫幫我。」
她的手緊握著朱香,眼神中充滿了不安與渴望,淚水不斷滑落「我好怕,怕我生不下她...但我一定要、一定要帶她來到這個世界。我想看著她長大,想親自教她走路、說話......」
這些恐懼,顧婉瑤不敢對司甯澤吐露。司甯澤對她的關心無微不至,但正因如此,她才愈發不安。這份重視,變成一道無形的壓力,更擔心司甯澤會在某個瞬間因心疼她而說出『不然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
每當想到這裡,顧婉瑤的心像是被攥緊了一樣,疼得喘不過氣。她怎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這個生命是她盼了兩世好不容易得到的,她要親眼看著奇蹟降臨世間。
可同時,她又不敢把這份執念說出口,害怕司甯澤看透她的脆弱,會因此更加痛苦。於是,她只能將恐懼深埋心底,日復一日地用微笑和堅強偽裝自己,努力不讓司甯澤看出端倪。
朱香的喉頭一緊,望著顧婉瑤眼中的堅定與脆弱交織,心中湧起陣陣酸楚與敬佩。她重重點了點頭,握緊了顧婉瑤的手「娘娘放心,朱香一定會全力以赴,陪著娘娘一起,平平安安地迎接那一天。」
顧婉瑤聞言,心中稍稍安定,淚眼中透出一絲希望,嘴角輕輕揚起。兩人此刻的手緊握在一起,像是在用無聲的誓言彼此支撐著,迎接這段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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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程來到後期,這期間朱香和御膳、太醫們來回商討,用食補、用藥膳、安胎、針灸各種方式,在加以微量的運動,讓顧婉瑤的狀況有些許起色,但她依舊很瘦,除了隆起的肚子,整體外觀絲毫不像名孕婦。
但孕期該有的不適反應,顧婉瑤一個都沒逃掉,後期小腿頻繁的抽筋讓顧婉瑤更加苦不堪言。自她懷孕以來,司甯澤便每晚陪在她身邊,儘管偶爾會到其他宮殿走動,但夜深時他總會回到乾德宮,這份陪伴讓顧婉瑤既感到幸福,也深感歉疚。
這天夜晚,顧婉瑤又因抽筋痛醒,她輕輕嘶了一聲,司甯澤瞬間感受到顧婉瑤的異樣,睜開眼,輕聲問道「又抽筋了嗎?」
顧婉瑤抿著唇點了點頭,雖然極力忍著,但身體的緊繃已洩露她的疼痛。
司甯澤眉頭一皺,挪到床邊,掀開被子,他熟練地用手輕輕按摩顧婉瑤小腿的肌肉,指腹施加適中的力道,試圖緩解她的痛苦。顧婉瑤咬著下唇,感受著疼痛漸漸減緩,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皇上...」她低聲喚到,聲音裡夾雜著濃濃的歉意。
司甯澤抬起頭,溫柔的笑了笑,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啄「沒事。」他溫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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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臨盆的日子,顧婉瑤見到了這一世的母親,當婦人踏進乾德宮,目光落在顧婉瑤的身上時,驀地愣住了,隨即驚呼出聲「哎呀!」那聲音裡滿是心疼與不忍。
婦人快步上前,顫抖的手輕輕撫上顧婉瑤的臉頰,眼眶霎時間積滿淚水,聲音哽咽「怎麼這麼瘦的,我的兒……」
顧婉瑤正欲起身招呼母親坐下,身子才微微一動,忽地感覺到下身濕了一片。所有人看她僵在原地,顧婉瑤才慢慢地回神道「我...好像破水了?」
話音未落,殿內眾人如夢初醒,瞬間忙作一團。然而顧母很快鎮定下來,首先向顧婉瑤道「破水到生產還有些時間,你先去淋浴,月中就不能碰水了,現逢夏日,趁現在清洗一下。別怕,有娘在。」
她一邊安撫顧婉瑤,一邊沉穩地發號施令。隨即命人將消息傳往太和宮,由太后決定是否要告知準備上朝的皇帝。又吩咐廚房速備營養膳食,生產需要體力,如果產前能吃就先吃些,不然就等產後再補。
與此同時,早已準備好的產婆被喚至產房淨手就位,太醫也接到命令火速趕來。宮女們忙著布置一切,顧母則始終守在顧婉瑤身旁,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堅定而溫暖「不必害怕,娘陪著你,無論如何都會平安無事。」
遠處的天空飄來沉重的烏雲,慢慢壟罩整個城市。乾德宮裡一片緊張,但顧母的沉著與安排讓一切井然有序,這個陌生又親密的女人成了此刻顧婉瑤最堅強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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