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水的第三日不適感已經退去大半,前日司甯澤去了沈貴妃的賢雅宮,沈貴妃胎象平穩,司甯澤去主要是關心她的健康平安,到了半夜,又悄悄摸回皇后的寢宮,將顧婉瑤摟在懷裡入睡。
第四日上午,顧婉瑤半臥在花園的躺椅上,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發呆。今天天氣極好,正是曬被或郊遊的好日子,然而她心頭卻隱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難倒是因為日子過得太舒爽了嗎?
「秋高氣爽......」顧婉瑤喃喃自語,身旁的玲蘭聞言輕笑道「秋高倒是有了,氣爽嘛……可不一定。」她手持團扇,輕輕為顧婉瑤搧著風。
她突然捕捉到一個念頭,問玲蘭「書房可有晉安國與周遭海陸位置的地圖?」
玲蘭不解顧婉瑤怎麼突然想要這些,但仍恭敬的回「有的,有一份朝廷規制的地圖。」
「拿出來,本宮想看看。」說罷便起身往書房走去,到書房時,素玫已經將地圖攤開擺好。
晉安國的地圖上標註了各州省的位置,並清楚標示著主要城市、山脈、河流等地理要素。顧婉瑤目光停在國土東端,那裡直通東海,讓顧婉瑤心神不安的就是這個地方。「這個東海過去,還有其他島嶼或國家嗎?」
「有幾個小島連成的國家。」玲蘭回答。「再過去呢?」顧婉瑤自問自答「就是大海了?」接連的問題讓玲蘭覺得疑惑,但顧婉瑤神情嚴肅,因此他不敢多問。
「大海....晉安國今年夏秋,沿海可有暴雨?」
「娘娘是指捲龍息?夏天的時候刮過幾次,但入秋之後甚少出現。」
就是這個!捲龍息!顧婉瑤終於確定了她擔憂的來源。她看著眼前的地圖,晉安國土地遼闊,假設這裡平行於原來世界,那地理的構成及地球科學的現象應該是類似的。
她看著地圖,晉安國土地廣袤,氣候北冷南熱,若依據她前世的地理知識,晉安國應該位於北半球。如果國土橫跨北緯23.5度,夏秋海洋經太陽照射形成大量的水氣再轉成雲,結構堅固、對流旺盛的雲簇逐漸形成低氣壓中心,再受到地球旋轉及外圍環流的影響形成颱風,並往東部的路地靠近。
那片晴朗無雲的天空,讓她聯想起前世的颱風。颱風來襲前,天氣愈是平靜,尤其是接連陽光炙熱的無雲日,颱風往往愈強烈,因為所有的雲都被吸走了。秋颱不常見,但經常造成嚴重災情。
她不是氣象專家,學生時期對地球科學這項科目也毫無興趣,搞不懂捲雲、層雲、積雨雲到底誰是誰,跟天氣的關係是什麼。這薄弱的猜測,僅僅憑藉當年考試殘存的記憶、過去的生活經驗,和眾人看起來美好的藍天。
這個世界有二十四節氣,代表這裡也有觀察天氣變化,制定相對應的農法參考。
「天監司會向國民預告天氣嗎?」其實這個問題由皇后來問有些奇怪,身為上位著對天監司的職掌,應該比玲蘭清楚,但顧婉瑤顧不了這些細節,急需知道答案。
「不,」玲蘭回答「天監司會觀察自然異象,如日蝕、月蝕、彗星等現象,當異象出現時,會直接向皇上匯報,並建議如何進行祭祀以平息災禍。」
祭祀有用,地球都不用轉了。顧婉瑤在心裡吐槽。
如過真的有颱風要來,前世的她會做的,就是提前採買食材和泡麵,那時的科技社會發展進步,最嚴重的災情往往發生在農漁業,對住在市區的普通人,在意的大概只有能不能賺到一個颱風假,最深的影響約就是短暫的停水停電了,對於政府的防洪措施,她真的一知半解。
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個疑慮與一國之君的司甯澤討論,他應該知道如何因應。就算可能被認為是杞人憂天,她也寧願事前多做準備,而非事後追悔莫及。
她讓玲蘭將地圖掛起,隨後取來帛紙,讓素玫磨墨。她將記憶中的颱風災害一一列出,從淹水、海水暴漲、土石流到潰堤等,並在旁寫下可能的預防措施,如清淤、加固堤防、提前撤離。。
玲蘭和素玫瞧見她寫得東西後,神情不由得肅穆。她們作為貼身的宮婢,對顧婉瑤的改變尤為深刻,皇后從很久以前就常琢磨國母的事情,她撰寫得認真,一寫好幾個時辰,但寫完後,常常一聲長嘆就將之收起。這一切在兩個月前開始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她像是卸下某個包袱,無懼無偎的實踐所思所想,她們從前忠心於她,但現在對她多了更多的敬意。
「待皇上下朝,本宮想面見皇上,派人通傳吧。」她沒有抬頭的吩咐,她已經羅列好預想的災難,然後依造成的風險危害範圍由大至小標示順序,剛剛書寫的是她的初稿,她要整理一下再重騰才能彙報,這是她長年累積的工作習慣。
好不容易擬好了正稿,顧婉瑤眉頭微蹙,神情專注,心無旁騖地埋首案牘,未察覺窗邊已有一道身影靜靜凝視著她。司甯澤靠在窗框上,眼中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見她自始至終紋絲不動,他輕嘆一聲,終是邁步走進了書房。
一道黑影遮住了光線,顧婉瑤感覺到異樣,抬眼一看,便對上司甯澤深邃的眼瞳。
「這麼認真的琢磨什麼呢?」司甯澤伸手,指背輕輕撩過她的臉頰,語氣中帶著幾分寵溺。
「呃、唔,不,臣妾...」沒想到想找的正主會突然出現在眼前,顧婉瑤一時措手不及。
司甯澤微微挑眉,略帶笑意地問「用膳了嗎?」
「咦?啊,現在..什麼時辰了?」她慌亂地看向窗外,顯然忘了時光流逝。
「先用完午膳再說。」司甯澤稍帶責備的眼神掃過她,卻仍溫柔地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牽著她朝用膳的小方桌走去。
顧婉瑤心裡猶豫著如何開口,深怕所言顯得荒唐不經,直到坐到桌前,她的思緒仍在糾結。
司甯澤回頭望她,見她低垂眼簾,若有所思,便輕笑著俯身湊近,「皇后...」低語聲忽然近在耳畔,讓顧婉瑤猛然驚醒,抬頭對上他滿是笑意的臉。所幸司甯澤依舊牽著她,才不至於摔著。
「朕說過了,」司甯澤示意她坐下,自己也隨即入座,「想跟朕說什麼就直說,不用字斟句酌的。」
宮人們開始忙碌布菜,顧婉瑤沉思片刻,最終決定直接開口「臣妾擔心可能會有捲龍息。」
空氣瞬間凍結,司甯澤認真的看著她,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但顧婉瑤神色凝重,毫無開玩笑之意「皇后可是...」換他斟酌用字「受到了天命的諭知?」
顧婉瑤征住「不,」她信神,但與這件事無關「臣妾只是覺得...這天..太蔚藍無雲了...」話未完,她便覺得自己言語未免過於簡單,忍不住暗自懊悔。
「天有異相,是天上對人間的示警。」司甯澤的聲音平靜而不失威嚴「可是要請天監司準備祭祀。」
「不不,」這扯太遠,顧婉瑤急道,也體認到這裏沒有氣象預測的觀念「這沒算異相,太陽若打西邊升起才是。臣妾說的是像潮起潮落、月圓月缺的自然現象。」
司甯澤背往後靠,安靜的聽她說。
「有些現象是每天持續地,像潮汐變化、有些可能長一些,像月的盈缺,有些則是發生在特定的時節,像捲龍息。」
「不是上天示警、天譴之兆?」
「不。是。」顧婉瑤斬釘截鐵地說。
「皇后說說。」司甯澤拿過宮婢手中的碗,親自添了一點羹湯,手指了指醋瓶,接過後點了兩滴遞給顧婉瑤。
顧婉瑤愣了一下趕緊恭敬的接過,雖然前世他和司甯澤吃飯都是互相,但眼前可是天子「臣妾謝過皇上。」她用湯匙輕輕地攪了攪,舀了一杓喝下,接著說。
「有雲才會落雨,雲層越厚降雨越強,如果是一大群雲簇捲在一起,那便形成捲龍息。」她試圖淺顯的解釋。
「那怎麼知道雲簇捲在一起捲多少,往哪兒移動呢?」
原本滔滔不絕地口張了張,卻不知該如何解釋,顧婉瑤挫敗的垂下肩「臣妾...不知,就像臣妾也不知怎麼解釋潮起潮落、月圓月缺。」雖然她知道道理,但也不知道怎麼說明,以及解釋她怎麼知道這些。
「無事,朕也不知道。」司甯澤寬慰她,不喜她沮喪的樣子,他希望她永遠是健康、美好、愉快的「那皇后想與朕商討什麼呢?」他夾了一塊肉到她碗中。
「預防措施。」看著夾到碗中的肉,顧婉瑤向他致謝的一笑,將肉送進口中,咀嚼一下吞了繼續說「捲龍息都是從海上來的,吹到陸地前,沿海的居民應該能看到海上的烏雲,但不能到那個時候才做準備。」
司甯澤不斷地替她夾菜,她根本無心用膳,只因皇恩不能推辭,才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他一邊與她討論可行的防範事宜,一邊想起一個他遺忘已久的問題---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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