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還好嗎?」既然是警察的話,楊大哥會出現在這裏一點也不意外。雖然我真的沒事,就算是被抵住的喉嚨應該也沒有被刺傷,但因為詛咒造成的疼痛我只能虛弱地回應,「還……還好。」
「你們應該被嚇壞了!」楊大哥和另一名警員一邊幫我把身上的網子解開,一邊對著我提高語氣嘮叨,「我們原本後天就要在他們的每周集會攻堅了,哪知道你同學一通電話打給我說你正在被追殺!你們到底哪裡惹到了這一群警告者狂熱分子啊!」
「不知道……」我並沒有惹到他們,都是因為某個情報商拖我下水的!
「祖源學長超擔心你的!我們到點的時候看到你喉嚨準備被開洞了,如果不是我們攔住祖源學長都已經失去判斷力要衝出去救你了。不是我們不救你,是我們怕太早衝出去會激怒犯人,你受重傷的可能性會更高。」
我想起了那把飛出去的小刀,「管理員,就是想殺我的那個,好像被打傷了。」
「那顆子彈剛好避過了心臟,已經先上救護車了。」醫療人員將我抬上擔架,我因為沒有明顯外傷,只是看起來有點虛弱所以處置順序放在較後。楊大哥用下巴指著不遠處的一棟公寓「應該是從那個方向射擊的,可是那個狙擊手不是我們的人──可能是派別糾紛吧?不管怎樣,你這次真的是走運了,如果不是他那一槍,我們真的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衝出去救你。」
只能說這次主神安捷特真的有回應我的祈求吧?
雖然不想承認,但奈落找我出這次的任務真的是有他的考量。
「哈囉!沒受傷吧?」痞痞的聲線慰問的方式就跟問「午餐吃了嗎?」的感覺一樣。張善禾闖入我的視野裡,附帶一隻自帶柔光的精靈。幸好這裡是新市區的人行道,不管是路燈還是商店打烊殘存的燈光都能遮掩掉洛瑞恩異於常人之處。
「需要休息一下。」我依舊很虛弱,這次的恢復時間比之前長上許多,疼痛程度也比以往更加強烈,或許是剛從靈魂衝擊中醒過來的緣故。
一旁的急救員還護理師忽然說了一句,「來,我幫你上個點滴喔!深呼吸……」
我緊張了起來,手連忙抽走,連說話都變得結巴,「我──我可以不──不要打嗎?」
點滴就等於針,針就等於尖銳物對吧!那個東西插在我的手上只會讓我疼痛加倍,我好不容易才恢復到這個程度啊!
到底甚麼時候才可以擺脫這個該死的詛咒!
「那個……姐姐,」張善禾總算有不是帶賽的時候,「我朋友怕針頭,而且他沒什麼外傷──鈞燦你的家人你自己幫他解釋啦!」
「就是……秉翰他……有『針雲』──」
「『針暈』。」張善禾小聲糾正。
「……針暈,很嚴重。沒必要的話不要用針比較好……」
救護人員聽了洛瑞恩的說法,馬上收起針具,「好吧,既然有這麼嚴重的針暈那還是不要上點滴,等等情況變嚴重更不好。但我還是建議你等等跟著救護車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明明沒有外傷卻四肢無力……」
「沒關係,我只是受到驚嚇而已,休息一下就可以自己回去了。」我立馬說,再配上洛瑞恩誠摯的眼神……更加分的應該是那張臉,救護人員竟然接受了我們的說法,「那麼等你們的家屬來了,給我看過真的沒事了再離開。」
家屬?
靠,楊大哥該不會聯絡了廖姐吧!
想到這點我力氣都恢復了!立刻坐起準備逃跑的時候,遠方走過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葉秉翰!」
廖姐殺氣騰騰地朝著我這邊大步走來,走到擔架旁邊先簡潔有力地問我和洛瑞恩,「有受傷嗎?」
「沒有。」我們兩個同時回答,下一秒廖姐就一左一右用力擰我們兩個的耳朵。
痛痛痛……但我們兩個沒人敢反抗啊!
「小姐,不可以這樣,他是傷患啊!」
廖姐才不甩救護人員,一股勁地開罵,「我想說你們兩個都幾歲的人了懂得保護自己──結果竟然給我捲入這種奇怪的事件是怎樣!你們是想要我晚上也給你們定門禁嗎!你知道我接到警察的電話的時候還以為詐騙集團你知道嗎!」
「對不起……」啊我們兩個除了說對不起是還能說甚麼……我摀著不用看也知道通紅的耳朵想道。
「回去我再跟你們好好算帳!兩個欠揍欠擔心的傢伙……」廖姐凌厲的眼神掃向張善禾,我絕對有看到張善禾縮了一下。「還有你!」
「是的廖姐……」張善禾大概也被廖姐嚇到了,連稱呼都喊對了。
「你欠我們帕薇霖一次!缺人手的時候給我過來幫忙!」
「那個等等……我的時間好像沒那麼多……」
「還是你要被我倒掛起來揍一頓?」
「啊哈哈……我會去店裡幫忙的……」張善禾汗顏道。
這才是明智的選擇啊孩子……
再三跟救護人員確保我沒事之後(洛瑞恩的那張臉真方便),還簽下拒絕治療切結書之後,救護人員總算甘願放我們離開。我們離開前還跟楊大哥報備了一下,他還特別交代明天下課後要去警局錄口供,我們的證言將會協助他們調查這一群警告者狂熱分子。
最讓我在意的是背後的那名「教主」。所有狂熱分子就只是些拿了武器的普通人,而「教主」能夠單靠指令,逼我用打的逃出包圍圈,甚至最後還被網子困住。
高手。
往廖姐停車處的路上,我和洛瑞恩都很安靜。一方面是我努力在思考剛剛的狀況和狂熱分子的對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廖姐看起來還在氣頭上。
廖姐的車子停在巷子內,我們兩個乖巧地跟在廖姐後頭。因為要進到沒有燈光的地方,洛瑞恩趕緊把自己會發亮的皮膚藏回帽子和口罩底下。
車內的燈光更暗,精靈無法藏起的皮膚透著的銀光更加明顯。廖姐只是瞥了一眼後視鏡,甚麼也沒問就開車了。她並沒有馬上載我們回去帕薇霖,而是在不遠處的一棟高級公寓停下。基於廖姐還在氣頭上,我們兩個沒人敢發問,只是默默等著。不久後,一個熟悉的面孔自高級公寓走出,身後還背著一個黑色的吉他袋子。
「嗨,廖姐。」副店長將吉他袋子放進後車廂,坐到副駕駛座。他看向後座的我們,關心地問,「聽廖姐說你們兩個被捲入案件了?人沒事吧?」
副店長果然是溫柔的人啊……我都快掉眼淚了。廖姐幫我們回答,「有事還得了?我都想要把他們兩個捆一捆綁在車子後面跟著車跑了。」
「別生氣啊,孩子犯錯是難免的啊。」
「最好啦!」
副店長可能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他,自己先回答了,「我看到二手社團有人在送吉他,就被我搶到了。他說現在可以面交我就過來了。」
這個說詞更加驗證了我的想法。
副店長走出來的那棟高級公寓,正是楊大哥根據小刀飛出的方向和管理員的傷口,狙擊手最有可能開槍瞄準的位置。
廖姐把我們放在帕威霖,副店長特地搖下窗戶跟我們交代,「明天錄完口供就直接回來上班喔!別再惹廖姐生氣了。」
「賴瑞!不要以為我不敢揍你!」
「你揍我,思雲妹妹會傷心的……」
「哼!」
「謝謝廖姐。」我說,下一句更加真摯,「謝謝你,副店長。」
副店長對我彎起溫柔的笑容,關起窗戶。我望着廖姐的車遠去,直到看不見蹤影了才鬆了一口氣。
廖姐果然很可怕……不就幸好有副店長在,不然我們真的會完蛋。
各種意義上。
回家就能休息嗎?當然不是。
張善禾又跑了過來,連夜跟我們兩個串供好什麼能講,什麼不能講。
洛瑞恩的部分就簡單了,一律說不知道就了事了。事實上,洛瑞恩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口供一路從五點錄到六點,我結束的時候才輪到張善禾進去。
「我先回去了,廖姐昨天說得很明白了。」
「我結束的時候可能會很晚喔!幫我留一份晚餐。」
我會跟廖姐說的,至於她叫廚房準備了什麼,就不關我的事了。
這件事情明顯被壓了下來,因為新聞媒體只說當晚有一群人(那些狂熱分子)持械搶劫一個高中生(就是我),其中有人持有槍枝。這個新聞讓新市區人心惶惶,治安好一向是新市區的最大特點,如今卻在新市區發生搶劫。
知道事實的我們也只是笑笑,暗自慶幸新聞只出現在電視上一天,很快就被其他新聞蓋過去了。
隔沒幾天,張善禾將我和洛瑞恩約了出來,地點在朱誠哲他家的醫美診所。
「我們應該要來吃一次慶功的,死裡逃生不慶祝一下嗎?」
「那你應該把見面地點約在帕薇霖,那裡有很多東西給你吃。」
「不不不,我短時間內不敢踏進那裡了。那天的晚餐實在讓我不敢恭維,你們店長還坐在我正對面盯著我把整盤超鹹超辣又超油的燉飯吃完。就連你端上來的可樂味道也說不出的奇怪。」
其實廖姐只吩咐阿澤準備一盤特辣的燉飯好好招待你,其他的鹽和沙拉油都是我多加的。可樂裡面我也加了醬油。
不用感謝我,這是你應得的。
「好啦,說正事。誠哲,把東西拿出來吧!」在張善禾的指示下,朱誠哲從背包裡拿出一台手機。正當我們不明所以的時候,張善禾說了,「其他相關人士不是被警察關了就是還在醫院,外頭有警察守著。幸好,你打暈的那一個人被誠哲派去的人撿了回來。除了手機之外,我也有好好詢問很多東西呢!」
好好詢問,你確定不是拷問嗎?
「先給你們看一個影片好了。」張善禾叫出一個影片,應該是用手機拍攝的,雜音很多,畫面也一直在抖。鏡頭對著的是一棟老式公寓的門口和它旁邊小巷子。
「這裡是……」
「噓,不要說話,接著看。」
畫面出現一個黑髮高中生,很慌張正瘋狂打著電話。另一個棕髮高中生笑著出現在後頭,黑髮少年將手機掛斷對這棕髮友人對話。就在此時,一個黑色的東西從天而降,強烈的衝擊力將柏油路撞出星狀的裂痕,穩住身子後將刀直直砍向棕髮少年的大腿,黑髮少年甚至讓出道路給全黑的人影,完全沒有想保護他的意思。
到這裡為止我都知道,之後就是我很淡定地按照張善禾的指示攙扶著他離開攝影畫面。因為知道替身人偶沒有魔法連結無法反追蹤所以我完全沒有追上去的意思。
替身人偶自公寓大門退出之後,拐進了隔壁的巷子。他並沒有跑離開手機拍攝範圍,而是忽地定在原處,身體如同沙子一般被風吹散,在落地之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影片之後傳來和「管理員」一樣的嗓音歡呼道,「耶!我果然說對了!有這段影片他們一定更能夠相信警告者就是神派下來的使者……」
影片結束了,整個會客室一片靜默。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洛瑞恩如歌聲般的聲音忽然響起,「你早就確認這個人偶是條件式的人偶了,對吧?」
「不是遠程操縱就是條件式,地方騎士的訓練課程裡有提過,這有需要意外嗎?」我用「地方騎士」這四個字截斷洛瑞恩心中的疑惑,馬上指向張善禾藉此轉移注意力,「倒是要問問他到底惹過誰,竟然被設定為條件之一吧?」
我身邊三個人又沉默了,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說了甚麼,使得桌邊的人,包括洛瑞恩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幹。
「那天晚上我們在大賣場躲著的時候誠哲就把影片傳來,我們早就看過了。而根據我右手邊這位精靈魔法師的說法,這隻人偶是多重條件式人偶,知道這種人偶存在的魔法師少之又少,這個東西幾乎只停留在理論階段。」
張善禾的笑容越發越濃烈,而我放在大腿上的拳頭則越發收緊。
「我們兩個認為,人偶的第一個條件是砍傷有性騷擾案底的人,這個我們幾乎一開始就知道了。第二個條件則是砍傷我。這樣之前的情況就對得起來了。」張善禾指著自己,然後雙手一攤,「不過很可惜的,我惹過的人有點多也有點記不得了,無法幫你們縮小範圍。」
「你說了『條件之一』,代表你知道多重條件式人偶的存在。地方騎士的訓練課程不可能出現多重條件式的人偶這種目前只是理論的魔法,這個一點也不基礎。再對照之前,你感覺得到魔力波動,還不只一次。還有你的戰鬥風格,投擲暗器是刺客的戰鬥方式。」
監視器畫面果然在刪掉之前被他們好好欣賞過了嗎?
洛瑞恩直勾勾地看著我,好像這樣能看穿我的秘密一般。
「騎士這個身分只是個幌子對吧?」
我的心臟重重地一跳,洛瑞恩毫不留情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誰?」
(幻想的梵塔希亞 卷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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