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那張抓了一整路的溼紙巾又去洗完手回來的彌殊玥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小心翼翼地關好門,背脊就貼在牆上,聽著汪茗然說話。
「周浩在買下這個青銅鼎之後就放在家裡的展示廳裡,邀請挺多朋友去觀賞的。」汪茗然讓苗筮軒看了那只青銅鼎在拍賣會上由專人拍攝下照片。
那口青銅圓鼎並不大,大概只有苗筮軒的兩個手掌大小,鼎腹上刻畫著繁華的花紋,雖然部分都在歲月的沖刷下變得模糊到無法辨識,但還是難掩它的風韻。
這青銅鼎的鼎足有三,兩耳立於鼎腹上方,並無鼎蓋。
「第三分局翻遍了周宅,也沒有找到這只青銅鼎,二樓展示廳裡還有其他更加名貴的古董,包括一只價值三千七百萬的青花瓷,一件也沒少,就只有這只青銅鼎不見蹤影。所以推斷,周洛德在當天早上帶走的就是這物品。」汪茗然把他剛剛去第三分局時得到的最新消息全盤托出。
「這大小,確實是可以放進手提箱帶走的。」苗筮軒翻出那張花園監視器拍到的照片,跟青銅鼎的照片一比對,確定這口老古董放進周洛德那只手提箱綽綽有餘。
「這價值一千七百萬的鼎有何特殊之處?」苗筮軒驚嘆了聲不愧是資本家,深不見底的家底對他這市井小民來說完全是望塵莫及。
也是,三百多億的家產,這一千七百萬算的上什麼。
他剛把青銅鼎的照片放回桌面上,就注意到彌殊玥幾步向前,取走了那張照片。
「據說是說這口鼎出土於U市的木樨村,前些年被村民無意間挖到,送去做了元素測定之後發現是兩千多年前的古物,大概是南宋那個時候。結果一出就驚動了拍賣會才派人前去交涉後買下的。」汪茗然指尖在桌面上有節奏的輕點著「如果要知道細節,就要去拍賣會那邊問問看了。」
苗筮軒抿了下唇,想到彌殊玥不久前神到不行的表現,便自然隨意地問道「小姑娘,再顯一次神蹟?」
「這是屍油鼎。」指尖描繪著鼎上的花紋,彌殊玥把照片左右翻轉、上下顛倒的非常認真的把能看到的每一寸都用眼神臨摹了一遍「上面的花紋是一種咒文,是專門用來束縛靈魂的。以前的巫師會先在準備拿來的煉屍油的大體上寫上相同的咒文,將死者的靈魂封印在肉身之中,接著再分屍,放進這青銅鼎熬製。永世不得超生的魂魄會在煉製的痛苦中產生強大的怨氣,這股怨氣會在日復一日的熬煮中融入屍油裡,屍油包含的怨氣越多,力量就越大,用途也越多。」
汪茗然聽完之後,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有按耐住「現在還有人在做這種事?」
「或許在一些地方還有這種習慣,但數量非常非常稀少了。」彌殊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雖然她高舉著照片,將一張小臉藏在後面,避免和汪茗然有所接觸,但聲線平靜,沒有了剛相處時的慌亂「而且使用這種巫術容易遭到反噬,死狀通常都不會好看,漸漸的就沒什麼人會用了。」
「看到沒。」苗筮軒挺起胸膛,臭美得像是開了屏的孔雀,炫耀般地說了句「與其去問什麼拍賣會,還不如問問我們家小姑娘。」
汪茗然抽了兩下嘴皮,終於深刻地理解了一個事實。
他們的隊長真的是太不要臉。
繼方知珩之後,汪茗然成為第二個看清他隊長為何許人也。
「但沒有實體,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彌殊玥放下照片,怯怯地說道,就怕他們兩人對此露出失望的眼神。
「很好了。」苗筮軒搭上彌殊玥的肩「沒有妳,我們一竅不知。」
汪茗然看著苗筮軒和彌殊玥和諧地站在一起,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彌殊玥會這麼畏懼自己。
他長得雖然沒有隊長那般賞心悅目,但也是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吧?
在他住的小區裡,他可是收穫所有長輩喜愛的男孩欸!
「呃…請問,我該怎麼稱呼妳比較好呢?」想著以後要彌殊玥一同工作的機會可能很多,拉近雙方關係變成首要任務,汪茗然問道。
他可不敢跟著隊長叫彌殊玥小姑娘。
彌殊玥第一次直視汪茗然,這個男孩的靈魂是霧濛濛的淺灰色,比一般人乾淨了很多「叫我小玥或是彌殊就行了。」
「很高興認識妳,小玥。」
汪茗然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笑。
彌殊玥還沒有所表示,一邊略帶欣慰看著這兩人互動的苗筮軒反倒開口了,他開玩笑地說道「汪茶葉,把你那蕩漾的笑容收一收,不知道的以為你想對我家小姑娘有非分之想。」
不久前還是“我們家”,現在就變成“我家”了。
「茶葉?」汪茗然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叫自己的。
「茗,通稱為茶。」跌破汪茗然眼鏡的,彌殊玥當了幫苗筮軒解釋的那人。
「妳怎麼…?」
「我們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苗筮軒摟緊彌殊玥,臉上笑嘻嘻「你是羨慕還是忌妒呢?」
汪茗然放棄跟那流氓溝通,轉而錯愕地望向彌殊玥,失聲說道「妳就放任他這樣佔妳便宜?」
彌殊玥淡笑不語,苗筮軒聽這話立刻就囔囔了「欸欸欸汪茶葉小朋友,對隊長的尊重呢?」
汪茗然望著苗筮軒的眼神說盡了一切。
早該拿去餵狗了。
“叩叩”
聽著裡頭的歡聲笑語,方知珩敲敲門後推開門,身後跟著抱著電腦的藍熠。
「怎麼樣了?」
鬆開彌殊玥,苗筮軒轉了個身面對拿著新資料歸來的二人,慵懶地半坐在會議桌上。
「我就先說了。」
門外兩人進了會議室,前腳才剛關上門,後腳高延年也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進了會議室。
方知珩把化驗單拿給苗筮軒,臉色凝重地宣布道「手帕上的血,是周浩的,而手帕的主人是張春庭。」
「張春庭的?」
苗筮軒接過化驗單,驚訝地重複道。
「對,那是今年“酌香”舉行夏季時裝秀時,送給高級會員的紀念品,每條手帕的左下角都會紋上會員名字的英文縮寫。」
「喔?這就有意思了。」苗筮軒翻著報告問道「那河豚毒素呢?」
「單從周洛德身上下手是死路一條。」藍熠的娃娃臉上滑過一絲陰霾「我現在正在擴大範圍搜查,從跟他有關聯的人去往下追查。」
「高大個。」苗筮軒期望高延年能說出一些有用的東西,這件案子到目前為止,阻礙太多。
「周洛德沒有出境紀錄,我追蹤了飯店監視器裡拍到的車牌號碼,發現周洛德出了Z市往東邊走,高速公路收費站上最後的紀錄是他到達了U市。」
「U市?」苗筮軒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他拿走了青銅鼎,回到了那古董出土的地方。」
圖什麼?
幾人按照數個小時前坐的順序坐了下來,將這幾個小時裡新增的訊息攤開來說了。
說完之後,整個會議室陷入前所未有凝重的沉思。
在周洛德的房間裡找到了沾有周浩的鮮血、屬於張春庭的手帕,而他也是案發當天唯一有進出過周家大宅的人,就算手帕只是巧合,他們也不能放過這可能性。
「但他的殺人動機到底是什麼?」
假如真是因為周浩對自己母親的不忠而起了殺心,那為什麼要隱忍了九年之久,而帶著青銅器回到U市的意義又是因為何事?
「目前不明,周洛德曾多次與周浩以及張春庭出席公眾活動,根據外人的說法,雖然周洛德跟張春庭不親,但他很敬重其繼母。」用了最短的時間蒐集了周洛德和兩位周夫人的關係,得到資料的藍熠不免也有點佩服這冷血的男人「周洛德跟生母方秀的感情曾經不錯,但在方秀過世的前三年,母子兩的關係突然變得很生疏,對於周浩出軌,周洛德的反應也十分冷淡,好像完全不在意。」
「那段時間裡,周洛德跟方秀有發生什麼大爭吵,或是有不合的謠言出現嗎?」
一對母子能在霎時間翻臉不認人,連母親被父親出軌都不在意,絕非是那種可以怡情的小吵小鬧。
「是沒有這類的相關謠傳,但那年的夏天,周洛德出了一次很嚴重的車禍,人差點就走了。」藍熠順著時間線往下翻了翻「大難不死活下來,住院期間也都是方秀在照顧。」
「車禍?」苗筮軒在桌上支著手,手掌貼在下巴線上,托著腮從藍熠那邊接過一大疊印滿字的A4紙,翻閱起當時周洛德的就醫紀錄還有醫師診斷。
「這樣的話要說是因為父親出軌導致心生不滿,痛下殺手也說不太過去。」汪茗然走到角落的飲水機前用一次紙杯為自己盛了杯水再走回原位坐下。
「也不一定。」高延年反駁「看這周洛德的性格,多疑而且城府夠深,我們看到的表面可能都是他一手精心策畫出來的,為得就是在多年後的今天,能減少懷疑。」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俗話說的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就監視器畫面來看,周洛德出大宅時,周浩還出來送他,看這情形來說,說明在那個時候,他們還沒鬧翻,周浩的傷勢也不嚴重,周洛德手上會有手帕也只可能是剛好罷了。」汪茗然指著那張貼在白板上的照片,指出了疑點。
「嘖。」苗筮軒敲了兩下桌面「周洛德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人際關係?」
「方秀死後周洛德自願接手了周浩在國外的生意,幾乎快要跟家庭斷絕往來。」藍熠翻著手邊一本記事本,裡面都是自己速寫出來的鬼畫符,繼續說道「他的人際關係非常淡薄,除了公事,他過得幾乎與世隔絕。」
「你們記得嗎?那天,我們去做場勘時,那一家四口的鬼魂說過,他們跟殺手無冤無仇。」聽完藍熠的說詞,汪茗然回想起當天的畫面還是有點不寒而慄,那句用著哀怨又悲切的語氣說出的“無冤無仇”更是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而且報案的女人究竟是誰,我們現在也沒能查出來。」
那棟大宅除了花園,還有二樓的展示廳裡有監視器之外,宅中其他地方多是的撬了鎖就能溜進去的漏洞。
「鬼話不能信,祂自己可能覺得無冤無仇,但對方可能不這麼想。」彌殊玥反駁,本就有下定決心要改變,她現在能自然許多的跟一室的人交談了「鬼生前皆是人,人類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說詞,這種天性變成鬼也無法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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