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願》I. 歸故里 - 第七十七章先生駕到

「先生還好嗎？」恢復能力異於常人的彌殊玥在醫生萬分不理解，但在無數份醫學報告為她蓋了章的情況下獲得能下床小範圍活動的權利，她小心但快速地走過去，拉著紅衣男人的衣袖，仰著頭，臉頰興奮到紅撲撲的「太陽這麼大，您怎麼親自走這一遭了呢？」

風華絕代的男人捏了捏彌殊玥的臉頰肉，力道輕得連一個印子都沒捨得在她臉上留下「還不是為了來看看妳，而且還指名要用到惡鬼棺，這不是變相地指名要我來呢。」

男人的聲音低沉且悠長，讓人聯想到優雅的大提琴。

「嘿嘿。」被點破心思的彌殊玥憨笑了兩聲，看著男人突然嘴巴一癟，上前一步擁住他，姿態很是熟悉跟依賴，遠離家族而豎立起來的防線全面崩塌，她的背影在苗筮軒眼中都變得柔弱了起來「先生好久不見。」

「月牙兒好久不見。」男人的手輕搭在彌殊玥的肩上，任由她撒嬌「妳不在家真的太不習慣了。」

許久不見的師徒兩人又聊了幾句，被晾在一邊的苗筮軒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神色，在男人和古晨賢玉一進門就跟著彌殊玥下床迎接的他站在小姑娘身後半步，很有技巧地觀察著眼前這個男人。

男人看上去很年輕，大約三十出頭歲，面容姣好，皮膚蒼白到像是皮層之下沒有血液在流動，一頭將要及膝的長髮柔順的散在身後，一深紅色的深衣增添了一絲別樣的風情。

要苗筮軒來說，是個很奇怪的人。

很難形容，但男人身上，有種與大家、與環境、與這一切格格不入的感覺。

「苗大哥。」攝取了足夠支撐她勇敢的安全感，彌殊玥離開男人的懷抱，拉過苗筮軒的手，讓他走近一些，為兩人介紹對方「這是緋先生，是我的老師，也是我們家涅陰司的管理者。緋先生，這是苗筮軒，特勤組六隊隊長，是我的合作對象。」

“涅陰司”的管理者？

不知道那又是什麼地方，但現在不是為自己解惑時間，小姑娘的老師就站在自己面前，可不能關鍵時候掉鍊子。

苗筮軒按耐下心中疑惑，告誡自己管好嘴，主動伸手，氣場一收一放，俊雅的男人氣質彬彬有禮地頷首向緋先生說道「您好，晚輩苗筮軒。」

「你好，苗先生。」緋先生沒有苗筮軒想像中，大戶人家會端著的架子，很爽快地和苗筮軒握了握手「終於見到你本人了。」

血肉一接觸的剎那，苗筮軒只覺得自己握住一大塊冰塊，冷得刺骨，一下子沒注意到緋先生後面那句話的詭異之處。

他面上不顯但心裡詫異，苗筮軒覺得自己應該是知道了點什麼，一身古裝、見不了陽光、格格不入的氣質、不似活人的骨肉，外表年輕卻能擔任彌殊玥的老師，而且看小姑娘的表現，對這人有相當敬重。

好傢伙，三巫家的老師果然也非等閒之輩，不過話說回來，彌殊玥他們家的祖宗也挺有想法的，找了隻鬼來教導子孫後輩，倒是省了一直找新老師的功夫。

思及此，苗筮軒心裡又燃起一陣熟悉的複雜情緒，就跟那時見了齊叔一樣。

不對，這個可能還是比齊叔兇猛個好幾萬倍的鬼魂，連彌殊玥、古晨賢玉都會禮重滿分的鬼魂…

這…到底是該怕還是不該怕？

苗筮軒臉上依舊是完美的微笑和良好管理的表情，分明毫無一絲破綻卻還是讓緋先生露出一絲饒有興致的笑。

沒戳破什麼，緋先生只是對苗筮軒頷首後便轉頭過去跟彌殊玥說道「來吧，看看妳說要暫時封進棺的東西。」

趁師徒又把注意力放回對方身上，苗筮軒和古晨賢玉飛快地跟對方打了個招呼。

「不過妳不是說只有一個嗎？」緋先生對待彌殊玥方式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可見彌殊玥討人喜歡的程度應該是把整個家族都迷得神昏顛倒「怎麼多了一個。」

「準確來說只有一個。」彌殊玥撓撓脖子，有點不好意思「另一個是…我自製的輔助品。」

彌殊玥今年幾歲，緋先生就認識她幾年，幾乎可以說著陪著她長大的，很瞭解彌殊玥的為人，便輕笑出聲「好吧，看來是有驚喜了。」

彌殊玥沒答腔，眉眼中有些緊張。

緋先生將目光投向藏身在陰影處的齊叔，表現得就像現在才發現這房間裡有齊叔這號人物。

就算方才是祂去開的門，齊叔對於緋先生這種表現似乎也覺得非常正常，在緋先生視線投射過來的瞬間馬上九十度躬身，先一步打招呼。

「緋先生。」

「齊叔。」緋先生頷首回禮「許久未見，一切可好？」

「謝謝先生掛心，一切都好。」

齊叔垂眸看著地面，不同於跟彌殊玥說話時的自然，齊叔對於緋先生似有敬畏之心。

「嗯。」

「齊叔麻煩你幫我取一下惡…床底下的東西好嗎？」輕輕的咳了兩聲，彌殊玥覺得自己的嗓子緊張到都發緊了。

「當然沒問題。」

齊叔先像是在變戲法那般，先從袖口中抽出一條寬大的浴巾整齊地鋪到病床上，才彎下身去將床底下的箱子拖出來，放到浴巾上。

緋先生饒有興致地望著被黑袋子裹起來的盒子，特殊的身分讓他能直接透過氣息猜到那層布了下的東西。

「真沒想到啊。」

他笑得眉眼彎彎，連跟他非常不熟悉的苗筮軒都能看出他的心情過分愉悅。

「這就只是我做出來的一個…實驗品。」彌殊玥羞澀地摸摸鼻尖，小女孩的嬌態在一顰一笑之間盡顯風采「先生就不要太認真了。」

「沒事，打開來我看看。」緋先生鼓勵性地拍拍彌殊玥的肩膀，小力地推了一下，溫柔地催促她。

彌殊玥拉開打了活結的繩子，揭開黑色袋子把下頭的東西揭露出來。

封在箱子上男鬼不如前幾天看到的有活力，祂病懨懨地垂著頭，嘴裡發出一聲又一聲在竭盡全力之後，有氣無力的哀號，雙頰凹陷，眼袋垂到顴骨，整隻鬼看上去就要在往生一遍了。

「月牙兒。」緋先生眨了眨眼睛，就算提前猜到了，實際看到還是被彌殊玥的此番作法驚呆了，反應過來之後又忍不住笑了，聲音裡飽含讚許和驕傲「妳真的自製了一個惡鬼棺。」

古晨賢玉在緋先生身後也露出訝異又讚嘆的神情。

「嗯。」彌殊玥由下至上的對緋先生眨眨眼，宛如想討賞但又害羞的小孩「但只是一個簡陋版，瑕疵很多，用不了太久，大概再過三十六小時，我就要想別的方法了。」

惡鬼棺，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封惡鬼的棺槨，是一門極為刁鑽的手藝，就連彌殊玥和她的三位哥哥都只知道惡鬼棺的運作原理，但是怎麼製成的，那就是一概不知。

彌殊玥手上這只，也不過是從原理推敲，用了其他旁門左道之法，嘗試出來的實驗品，離真正的惡鬼棺，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惡鬼棺這東西源起於陸家，這個家族擅長御鬼，約莫一個世紀之前，這惡鬼棺正是他們旁枝的獨門手藝，但是這旁枝向來一脈單傳，最後的傳人更是不幸死於非命，時至今日，雖然陸家本家依舊活躍，但製作惡鬼棺的手藝，卻是徹底失傳了。

不少人相繼嘗試，幾乎以失敗收場，唯一成功的，也只有緋先生。

目前還留存於世上的惡鬼棺只剩下五只，而他們家就佔去其中三只，但這三只沒有一個是出自於當時的陸家旁枝，而是皆出自於緋先生之手，論工藝或是效力，都是屬於上上之品，決不比陸家的遜色。

也有許多人來到三巫家擲千金求一副惡鬼棺，但緋先生說什麼也不願再做，就這樣另外兩只流落在外的惡鬼棺一度被炒到天價，最後不知被誰收去，從此在江湖上消聲滅跡，不知所蹤。

彌殊玥今天做出來的這只，已經在眾多贗品中算上不錯的了，至少能用。

「已經很好了。」緋先生彎著腰對床上那只半成品仔細研究了良久「妳可是先用噬魂苔了？」

「是的。」彌殊玥在床沿坐了下來，往緋先生的方向稍稍傾身「我必須先封了祂的五感，不然沒辦法取魂跟木盒做連結，但我還是不曉得如何讓魂魄徹底與物品融合。」

就這彌殊玥簡單的一句話，緋先生已經能猜到這小孩做出惡鬼棺的全過程。

「方向是對的，只是這取魂寄宿的方法有誤，再仔細推敲，相信妳就理解一二了。」緋先生很是欣慰地說道，拍拍彌殊玥的肩膀「很好，妳哥哥們還沒法做出這東西。」

彌殊玥聽了這話立刻捕捉到緋先生話中的重點，外放的情緒一收，很認真地思考起“取魂寄宿”這四個字。

她這只惡鬼棺的運作模式更傾向是讓兩隻厲鬼互相削弱對方，這不，幾天下來，盒子上這隻看上去已然是個腎虧的短命鬼。

苗筮軒離他們有段距離，靠在桌邊和古晨賢玉站在一塊，面無表情但很認真地聽著這兩人的對話

很早之前就有耳聞彌殊玥比古晨賢玉還更有能力，現在聽下來，似乎也比她另外兩個哥哥厲害一些。

但也或許是因為，彌殊玥的大哥二哥已將中心移到管理家族的事務上頭了。

而古晨賢玉…

苗筮軒斜眼看了眼站在他身邊溫潤如玉的男人，這男人也是蠻神秘的。

古晨賢玉一點也不介意緋先生豪不避諱地在他面前誇讚彌殊玥的能力，反倒是一臉的自豪，笑得跟自己小孩優秀得在家長會上被叫上去發表讀書心得一樣。

「不過這怨魂妳從哪裡找來的？」

聽聞緋先生又這樣問道，苗筮軒的注意力被拉了回去。

這問題他也挺想知道的。

因為他摸不准這隻鬼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祂脖子有一道很深的割痕，再用點力就要身首異處的那種，正常來說，如果是自己下的手，很難割到這麼深，人對於死亡多少都會害怕，再加上下刀之後神經將疼痛傳遞到大腦，反射條件都是鬆手，像這麼長一道傷口，多半是他殺。

但彌殊玥接下來的話就為他解了惑。

「這隻鬼？在我家啊。」彌殊玥說出一句乍聽之下沒什麼，但細思極恐的一句話「他之前住那兒，後來生意失敗，老婆帶著小孩遠走高飛，他就自殺了。」

緋先生也靜默了數息，會意過來之後猛地轉頭，看著彌殊玥有些訝異「妳買了間凶宅？」

「嗯啊。」彌殊玥點頭點得理所當然。

苗筮軒傻眼。

緋先生跟同樣傻眼的古晨賢玉對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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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話：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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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先生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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