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願》I. 歸故里 - 第六十五章繼續深入

「他是鬼胎。」

彌殊玥挪動了下腳，身體往方知珩身上挨，無意識地在熟悉的人身上尋找自己需要的安全感「是由人跟鬼結合之後生下來的半人半鬼。」

「啊？」

「他的母親，可能在因緣際會之下跟鬼村裡的鬼魂有過一段情緣，而生下的他。」對於情愛之事，彌殊玥說得相當含蓄「鬼胎在母體內便會產生陰氣，待到鬼胎降生之時，陰氣濃厚會到達是凡人無法承受的程度，所以在老曼出生時，也就剋死了自己的生母。」

「難怪會是個孤兒。」藍熠眨眨眼。

「所以你們家的陣法會忽略他是因為把他當成鬼了？」這趟下來，苗筮軒也是能抓到一些規律，理解得也快了許多。

「我想是這樣的。」彌殊玥頷首。

「所以周洛德帶著老曼來純粹就是需要他帶路。」蹲麻了的苗筮軒起身，踢踢腿讓血液恢復循環「用完了就滅口，那他帶著這麼多人上來是要幹嘛？」

「我想應該就是要應付這一路上的危險吧。」第一直覺便是如此，汪茗然並未深想，邊起身邊道。

「但我們這一路上都沒看到屍體。」藍熠出言反駁「不會一個人都沒折吧？」

「不是有不同的路徑嗎？」高延年帶著大家回想起彌殊玥說過有七條不同道路可走的理論，假如是這樣也就符合他們這一路都沒有見到周洛德的原因。

「如果是一隻攝青鬼，我不覺得這些危險會對他有所阻礙。」彌殊玥向苗筮軒伸出手，無聲地拜託他拉她一把。

苗筮軒遞出雙手牽住彌殊玥的，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讓彌殊玥投懷送抱。

即是失去平衡，彌殊玥還是順從著力道往前倒。

反正苗大哥會接住她的。

「那妳覺得是因為？」

「帶著這麼多人上來反而會礙到周洛德辦事。」彌殊玥沒有抽身而開，而是把自己往苗筮軒懷中埋了埋，像隻準備過冬的小兔子「我猜，也許這地宮中有道關卡，需要獻祭。」

活人獻祭。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希望我們不會遇到那關。」藍熠雙手合十，四十五度角仰望灰濛濛的石壁，嘴裡重複唸叨了幾次。

「先吃飯吧，吃完了我們再來找找老曼是從哪裡飄過來的。」苗筮軒宣告道。

幾人也沒心情細嚼慢嚥了，幾個狼吞虎嚥解決了事。

其他人去找岸上石壁有沒有暗藏機關，高延年和苗筮軒則走到岸邊跟水潭的交界處，看有沒有路可以走到對面去。

兩人在岸邊來來回回的走了三四圈，最終只能無奈地回到原點。

「看來要過去就得淌過去了。」苗筮軒蹲下身去，伸手半個手掌沒入水中，手上傳來刺激著皮膚的涼意，但遠不到會受不了的地步「溫度是低了點，但還能接受。」

苗筮軒甩甩手，握拳又鬆開，如此反覆以更快恢復體溫。

「這水潭太大。」高延年用手電筒測試兩邊相隔的距離「將近二十米。」

「這邊還是短邊。」苗筮軒看了看左右兩邊石壁「長邊最少也有四十五米。」

高延年拿出那時鬼使神差寫到清單上的超深波測深儀，此時他卻慶幸當時腦抽。

他熟練的操作兩下之後看了眼上頭的屏幕「有八十米深。」

苗筮軒一聽差點吐血。

他們沒有帶任何的潛水裝備，如果暗門在最接近潭底的位置，下去就差不多歇菜了。

「隊長。」汪茗然加入苗筮軒和高延年，但帶來的不是一個好消息「那邊沒有路。」

「小姑娘都確認過了？」苗筮軒確認性地問了一句，彌殊玥能找到一些他們看不出門道的隱藏機括，如果真的連她都一無所獲，那十之八九就是這裡真是個密室。

「找過了。」汪茗然一臉悲痛地點點頭。

連高延年也沒忍住輕聲嘆息。

沒有前路也沒有退路，苗筮軒有那麼一秒，竟生出了想放棄的念頭。

但也就那一秒，這念想都還沒完整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就被他打包丟棄到不為人知的小角落，上鎖塵封。

彌殊玥舉著手電筒，腳步一瘸一拐地從另一邊走來，腳下的石面凹凸不平，讓她走得更加艱難，手電筒打出來的光線也隨著她不穩的腳步上下亂晃。

苗筮軒三步併作一步去扶彌殊玥，他右腹的疼痛感消退不少，但他心知肚明，這傷絕對還不能掉以輕心。

專注腳下的彌殊玥感受到胳膊上傳來的溫度，信任地把自己的行動力託付給身邊的男人，抬起頭對他報以一笑。

卻不知這抹微笑刻劃在她憔悴死白的臉上，只讓苗筮軒看得心疼。

好似有上千萬根針在他心上最柔軟的那塊肉上反反覆覆施予酷刑。

「我們在這裡休息了至少有八到九個小時，這期間都沒有發現老曼的屍體。」汪茗然將右手探入水中，感受著那微小的水波流動「他身上綁著浮力帶，也不可能是前幾個小時沉在水裡，然後等到我們在吃飯的時候，覺得…」

汪茗然從水裡收回手，也不管滿手溼答答的，作勢打了個響指，聲情並茂地說道「“我差不多可以登場了！”，然後才浮上來的吧？」

「所以對面那邊，應該有暗道，讓屍體能順著水流過來。」方知珩說出了眼下唯一他們能做的決擇。

苗筮軒心下幾番情緒輪流傳。

他們這支六人的隊伍中就有五人身上帶傷，汪茗然還要好一些，都是不嚴重的劃傷，藍熠的肩傷是皮外傷，雖未傷及筋骨，但就方知珩最近一次檢查來看，已經有了加劇的撕裂傷和發炎的情形，連帶得連他的體溫都在升高。

他與高延年都傷在腹腔，傷勢從外觀上來說都不嚴重，但偏偏就像兩顆未定時的未爆彈，隨時都有可能把他倆炸得體無完膚。

而最讓人掛心的彌殊玥。

她的傷在腳上，從方才那短短一段路就看得出來這傷勢嚴重影響到她的行動，加上過於疲勞，後半段的路程對她來說每一步都更加消耗體力。

但他們也沒有選擇了，他們無法止步於此，也不能半途而廢。

想要活下去，他們就必須賭下去。

「做好防水措施，我們準備下水了。」

把重要的物品裝進防水袋，槍枝用防水布裹上好幾層再用膠布貼緊，高延年及汪茗然率先步下水潭。

「哇喔。」汪茗然走到水深及腰的地方便停了下來，做了幾次深呼吸還適應水溫。

高延年也做了幾個幅度較大的吐納，兩人繼續往深處走，水沒到脖子時高延年回頭給苗筮軒打了個暗號，就招呼汪茗然一口氣吸飽，同時下潛。

岸上的人算著時間，正常成年人的憋氣時間大約在一分鐘左右，但他們這群心肺功能都不錯，再加個三十秒不在話下。

苗筮軒掐著錶，一分二十幾秒的時候那兩人就一前一後破出水面，大致看過一圈沒有任何收穫的兩人回遞了幾個手勢，便又換氣下潛。

水下沒有生物，暫時安全，可下水。

同樣背著自己行囊的其他人下水，分散往不同方向，以求最有效率地找到那個讓老曼漂流過來的暗道。

水的浮力倒是減輕了彌殊玥腳上的負擔，但寒冷的水溫卻是另一種折磨。

這水潭中的水還算是清澈，對視野的遮擋度不高，下潛之後能將大部分的景色一覽無疑。

苗筮軒讓空氣充斥了每一顆肺泡，頭往下扎進水面，腰上肌肉一發力，雙腳一抬，姿勢標準地沉入水中。

水下的結構跟暴露在空氣中的別無二致，相同的岩石結構，沒有人為雕琢的痕跡。

距離水面八十米的底層有好幾個推疊在一起的石柱，錯綜複雜，雜亂無序。

每個石柱高矮胖瘦也都沒有一致，最矮小的那個大約只有苗筮軒的小臂粗長，最高大的則有將近六十米那麼高。

苗筮軒毫不遲疑地直接往石壁游去，專找有高大石柱遮掩住的位置。

這種拙劣的障眼法想當然是考不倒這群人精，幾次換氣下來他們就發現了那個藏在密集石柱背後的一人半寬的洞口。

這洞口位於水深約莫四十米的位置，苗筮軒扒在洞口邊上，手電筒的光線被潭水削弱了不少，一片朦朧看去，深不見底。

豎起一根指頭往上指了指，特勤六隊一行人上浮，苗筮軒一甩頭髮，撩了把濕淋淋的額髮，將它們全部往後梳。

粗略一算他們只有一分半，頂多兩分鐘的時間從這邊游到另一端，分秒必爭，下到水裡之後的每一秒都極為寶貴。

「小姑娘，妳肺活量還好嗎？」苗筮軒勾著彌殊玥幫助她漂浮在水面上，兩腳前後擺動保持浮力。

「還可以。」在水裡泡了有一陣子，彌殊玥說話時都發著顫，哆哆嗦嗦地說道。

「那好，跟緊我。」苗筮軒一點頭，就一馬當先入水，游進那洞口中。

這暗道雖鑿得並不平整，但這渾圓的圓形，說是自然形成的，就真還有點鬼扯了。

苗筮軒右手貼在右側的石面上，提心吊膽地分配著氧氣量，小心卻快速地往前。

游到石洞後半段後，眼前的水質漸漸混濁起來，肉眼可見許多細小的粉塵分散在水中飄揚。

肺部開始有些脹痛之感，苗筮軒知道自己的時間所剩無幾，雙手划開一個大圈加快速度往前游去。

又往前游出好幾尺，朦朧的光線從上方打下來，打在水面上營造出水波粼粼的效果。

苗筮軒一看，立即向上游去，在缺氧的前一秒破開水面，大喘一口氣。

身量有一米八八的苗筮軒在立起身子時終於感覺自己腳底觸地，但挺直背脊水深也及鎖骨，一發現這點他二話不說又憋了一口氣潛下去把會滅頂的彌殊玥抱著帶出水面。

「小姑娘妳抱好。」苗筮軒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感受到水面之下彌殊玥兩條細長的腿就圈在自己腰上。

休息了一晚的彌殊玥出現了後返勁，疲倦非但沒有散去，反倒沉甸甸的壓積在身上。

游到半路時她連張開手的力氣都快要沒有了，全憑意志力撐過來，眼下被苗筮軒摟抱著，神經一鬆全身有酸又痛，壓根使不上力。

兩手環住苗筮軒的脖子，姿態跟無尾熊無異，苗筮軒聽著耳畔粗重的喘息，顯而易見方才這一路也把小姑娘憋得夠嗆。

其他人也一一冒出水面，大口喘氣也不忘打起精神來打量他們眼下所處另一間耳室。

「嘶…好冷。」下水前就將眼鏡收起，方知珩本就蒼白的肌膚在這涼水的滋潤下接近死白，看上去更微弱不禁風，感覺隨時都要撒手去了。

他們不知道已經深入地下幾公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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