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願》I. 歸故里 - 第六十六章水中生物

墓裡長年不見天日本就陰涼，這一大池水池又是牽引了地下河道的河水，不須細想也可知這水溫是不可能宜人的。

他們所在的這座耳室空間極大，整體來看是修成四方模樣，是他們一路闖過來，挑高挑得最高，也是最為寬廣的一間。

手電筒打上去竟是找不著天花板，只能見一片暗色，黑不溜丟得什麼也看不見。

支撐住結構的橫樑上也是一點雕刻不見，若要說他們這一路走下來對此處最大的評價，那就是寒酸得不似一處地宮。

但與之相駁的是，假如修整著地宮的主人沒有一定的財力，是怎麼修建出這麼大還這麼刁難人的鬼地方。

苗筮軒感受著身上另外一人的體溫，就算兩人溫度纏繞也沒有暖上多少，顫抖彷彿也會傳染，不一會兒他也察覺了自己無法控制的冷顫。

「小姑娘。」小腦袋埋在頸窩中有一段時間沒動靜了，苗筮軒摸了把被水糊成一團的長髮，輕輕地聳了個肩「妳還好嗎？說句話。」

「死不了。」彌殊玥頭也不抬，環著苗筮軒脖子的雙手也垂了下去，有氣無力地哼聲說道。

「嘖。」對於彌殊玥這種不吉利的答話，苗筮軒壓下心裡的強烈不安，強打起精神去看環境裡的其他細節。

這偌大的池內還有七根通天柱直達天花板，柱身粗壯，大該需要三個成年男子展臂才能將其環繞，柱上有無數隻斜上外岔出來，模擬樹枝之類的裝飾，由下一路蔓延向上至黑色一片的天花板。

漆黑的柱身上還用著紅、金兩色描繪著十分抽象的符號。

「對面有路。」

相隔約莫三百公尺的對岸，有道門安靜地佇立著。

出了水面之後，汪茗然第一件事就是將背在身後的槍枝舉在頭上，減少槍枝進水的可能。

即使裹上防水布還是不放心，槍管進水雖然還能用，但炸膛的機率會提升，為了不要自損三千還是要多加注意才行。

冷到有點腦筋轉不過來但理智尚好的五人背靠背聚集在一起，看了一遍確定目前沒有見到其他條路，便決定先走到對岸去看看。

「藍熠你可以嗎？」藍熠的傷勢是為一一個明顯的外傷，遠不到嚴重的地步，不過就是碰水會加重發炎，引起其他併發症狀。

更何況剛剛在水下看，這邊的水也沒有多乾淨。

「行。」

他只是嘴巴閒不下來，但思維上還是個鐵血漢子。

那些年身為特種兵的生涯可不是白過的，身上帶著更嚴重的傷滾雨林裡泥也不是沒有過。

幾人開始前行時汪茗然單手舉槍，過去架起他受傷的那邊肩膀，盡可能避免觸碰池水。

「謝啦。」藍熠低聲說道。

「走吧兄弟。」

整裝待發後，一行人與水的阻力抗衡，往對岸走去。

沒人發現不遠處的水面，盪出一圈圈漣漪。

「苗大哥，我想去看看柱子上的雕紋。」窩在苗筮軒身上的彌殊玥打個冷顫，就算兩人的體溫不分你我，也抵擋不住水裡那股寒意。

「好。」苗筮軒跟身邊的高延年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多加注意四周，他帶著彌殊玥往最近的那根柱子走去。

厚重的水增加了阻力，每邁開一步，帶來的體力消耗都是加倍的。

「這…」彌殊玥傾身過去，手掌貼到通天柱上，上下左右換著角度研究柱子上的符號，想著她理當能看出一二，卻不想研究了半天，身體都被涼水泡得麻木，她依舊一頭霧水「我認不出來這字體。」

說話之間每個字都帶著顫，又累又冷的，讓彌殊玥注意力也開始渙散。

這通天柱並非石頭製的，而是某種金屬塗上了黑色的顏料，長久下來不免有些掉漆，露出裡面嚴重的生鏽。

「這柱子是實心的。」藍熠用沒受傷的那隻手在柱體上敲了又敲，不論敲在何處都發出結實的悶響，也把他的指節敲的發紅。

「這柱子的用意是什麼？」方知珩伸手掰了下那像是樹枝的分支，發覺那分支跟柱子是一體成形的，非常堅固，沒有移動的可能。

「或許是跟祭祀或是跟他們信仰之類的有關吧。」苗筮軒對柱子沒有多大的興趣，一心都掛在彌殊玥身上，小姑娘瑟瑟發抖的讓他整顆心又軟又疼，只想趕緊帶著她上岸「別浪費時間，我們繼續走。」

「只剩三分之二了，撐著點。」

苗筮軒用一手就能把彌殊玥穩穩地固定在身上，一句話說的冷靜又平穩，表面上把話說給彌殊玥聽，但實則上是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

接連無間斷的幾次追殺，劇烈的體力釋放外加心理的折磨，讓這群水裡來火裡去的菁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這並不是幾個小時的休息就能抹去的。

全憑著過人的毅力迫使自己不能停下前進的步伐。

手腳隱隱發麻的彌殊玥看著跟在他們身後、眉間疲色連綿卻仍舊堅毅的特勤組組員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場死裡逃生中徹底將所有人劃分到朋友的區塊中。

靈魂的顏色已經不再重要，她能安心的走在他們身側。

「月牙兒還好嗎？」

發覺自己心境不同以往的彌殊玥不知道她現在看上去有多麼的狼狽。

一張臉上血色盡失，平時紅潤的嘴唇凍得微微發白，身上也不自覺地顫抖著。

方知珩走到苗筮軒身後，和頭靠在隊長頸窩的彌殊玥面對面，手放在她面前，試探著要摸摸她的額頭。

彌殊玥見了便動了動腦袋，主動把額頭貼進他的手心裡。

方知珩細細的感受著手裡的溫度，雖然低了一點，但還算是正常，這也讓他暫時鬆了一口氣。

現在還沒發燒，但在過不了多久體溫應該就要上升了，方知珩盤算著包裡還有沒有退燒藥，嘴上溫溫柔柔的安撫道「還好，沒發燒，體力還跟得上嗎？」

上山那天彌殊玥已經因為體力透支發過一次燒了，燒才剛退了隔天就跟著他們又進了山，一路奔波到現在，他真怕他的妹妹支撐不住倒下。

「我等等想喝一瓶糖水。」彌殊玥揚了揚嘴角，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也不逞強，換了個說法誠實的說了自己體力不支。

「好。」知道彌殊玥對葡萄糖水有多麼趨之若鶩，方知珩心疼地將她的頭髮勾到耳後「等等上岸就拆給妳喝。」

「嗯。」彌殊玥的下巴就擱在苗筮軒的肩上，微微偏著頭蹭了蹭他的頸窩，柔軟的眼眸在每個人身上掃過。

就像隻被大雨淋透後無聲撒嬌的小奶貓。

所有被那抹眼神滑過的人都產生了這個想法。

但那雙眼睛突然變得無比凌厲。

彌殊玥半彎著的腰背猛地的直立起來，兩手撐在苗筮軒的肩上，拉長脖子往眾人的身後看。

那臉上的神情不像是看到好東西。

「怎麼了？」

方知珩壓低聲音問道，高延年一把拉掉包住槍枝的防水布，轉過身去平舉起槍，手指扣在板機上，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就要將其按下。

「有東西在水裡。」

「是什麼？」高延年背對的彌殊玥，但光聽聲音就能聽出他的緊繃。

動作和言語間展現出他對彌殊玥的全然信任。

「不知道，那東西很快。」握著髮簪就要展開，五秒鐘前不打算逞強的彌殊玥又改變了主意「但我確定我看到了一雙眼睛。」

彌殊玥鬆開抱著苗筮軒的手就要下水去找那一晃眼看到的東西，卻發現腰上的束縛使得她動彈不得。

「妳別想了小姑娘。」苗筮軒犀利地點出一道事實「妳現在下去直接滅頂。」

一柄細劍在彌殊玥手裡會發揮出無限的殺傷力，全靠她平時一次又一次雕塑出來的肌肉記憶，還有那一剎那間的爆發力。

但這些全被這滿池的水受限住了。

「……」被說中了情形，彌殊玥只能無言以對，默默收起劍。

「所有人，別動。」成功控制住彌殊玥的苗筮軒沉著嗓子說道「靠攏。」

特勤組五人以背靠背的方式圍做一圈，最大限度地觀察到每個方向。

整個耳室寂靜到令人幾乎窒息，只有每人髮絲上的水珠滴落到水面上發出一聲聲此起彼落的滴答聲，伴隨聲音出場的，還有不斷交錯的漣漪。

“滴”

彌殊玥看著自己額髮上的一滴水珠子滑落，滑破空氣，回歸大族群的懷抱。

一滴細小如塵埃的水珠一樣能泛起波瀾，漣漪之下，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不平靜的水面下，透露著死氣的眼睛靜靜的和彌殊玥對視。

瞳孔細長直豎如貓咪看到獵物，眼白泛著黃，整張臉隨著水的晃動而模糊。

「底下！小心…！」

“碰—嘩！”

只見高延年突然向後摔，高大的身影瞬間消失在水面之上，激起一片水花。

站在高延年身邊的汪茗然想也沒想的把身上的藍熠丟給方知珩，背包一甩，一頭紮進水裡要去找高延年。

擔心汪茗然一人應付不來，苗筮軒往左移了兩步，就近讓彌殊玥抓在通天柱上和水面平齊的分支上。

「自己小心些。」苗筮軒說完這句，把身上背包掛到高一點的分支上，孤身背著槍便立刻趕過去尋找高延年。

幸好這時汪茗然從數尺外的地方破水而出，兩手勾著嗆的咳嗽不止的高延年的腋窩，把人帶出水面。

苗筮軒大步大步的趕過去支援。

「還好嗎？」

幫汪茗然分擔一半的重量，兩人一人一邊架著高延年就要往回走。

「咳咳咳！」清醒的高延年自己用力地咳了咳，把能吐出來的積水全嘔了出來「還好，嗆到罷了。」

「有看到什麼嗎？」苗筮軒問。

「沒有。」高延年咬著牙憤恨的說道「腳上傳來的觸感，似人非人，有五指，但還有其他不屬於人的部位。」

“嘩啦”

又是一陣水聲響起，像是又有人破開水面。

三人聞聲抬頭望去。

有一個人趴在彌殊玥身後不遠處的柱子上。

那人渾身赤裸，全身的皮膚被水泡到膨脹發白，能透過被撐到近乎透明的皮膚看到底下肌肉纖維液化，變成青紅黑色交雜在一起的肉糜。背上長著無數顆拳頭大的肉瘤，滿顆肉瘤上都臥滿密密麻麻黑色宛如蟲卵的東西，一顆顆飽滿的像是下一秒就會孵化而出。男人生前頭部似乎遭受過劇烈撞擊，左邊頭顱凹陷，破碎的頭殼就刺在大腦上，血液早就流乾，白花花的大腦就暴露在空氣中，像心臟那般一鼓一鼓的跳動著。

雖是男兒身，但祂腹肚腫脹如身懷五甲的婦人，雙手和雙腳的指間都長著蹼，姿態有如青蛙那般頭下腳上的趴在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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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水中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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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水中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