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有文化熔爐的稱號,三人一起逛街,無論在哪,都能聽到來自四方大陸的語言,不管是觀光勝地的遊客,還是定居在此的民眾,文惠獨自走在弟弟跟未來弟媳的身後,她努力觀察周圍來分心。午飯過後,他們來到中島的古蹟特區,身處於這些老舊房屋之中,讓人彷彿穿越回到百年前,文惠站在建築一樓的中堂裡,她抬頭看二樓的文傑,他拿著旅遊冊子,午後斜陽灑下來,穿透整棟建築,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興奮,對每一個歷史痕跡都是用眼睛發亮的態度在看-充滿好奇。文惠突然感到一絲悲傷,卻不知是在難過自己還是在難過弟弟,又或是兩者皆是。這時凱琳娜也走到欄杆邊,她的銀髮與容貌和這些東方的古文物產生強烈的畫面衝突,好像一名入侵者,但這位美麗的入侵者是屬於哪一個時代的?又或說是哪一段關係的呢?這麼思考確實有點失禮,文惠垂下頭移開視線,也許想為自己開脫,是因為陽光太刺眼,但其實不用明說-凱琳娜的目光太過理直氣壯的與她對視。
幾分鐘後,一組旅遊團走入老房裡,瞬間讓屋子的懷舊氣息消失大半,文惠退開,想去安靜一點的地方,才剛走出老屋,差點被小巷裡騎腳踏車的小孩撞上,所幸速度不快,文惠及時閃躲,小朋友停下車,回頭道歉,開口說的是北話,文惠聽得懂一點,微笑搖頭,不料身後有人同以北話大喊:「這裡不能騎單車!很危險!」文惠驚訝轉身,意外也不意外的人,她忍耐了一整天,終於問了她一句:「奧斯亞小姐,妳會說北話?」兩人面對面,一個抬頭一個低頭,相差十幾公分的身高,還是跟十年前一樣,但也截然不同了。
「有人告訴我,多學一點語言總是好事,以備不時之需。」
不到兩天的時間,凱琳娜不斷挑戰文惠的記憶力,不,根本就是故意把那一段記憶赤裸裸地擺在她面前,不准她逃避,可奇怪的是,她為什麼不直接拆穿她呢?對此,文惠決定使出「敵不動,我不動」,免得誤入陷阱,自投羅網。
「我同意那個人的話。」文惠禮貌回應。
「那個人是我的老師。」
「是個好老師。」
「是個女老師。」
這段對話有一語雙關的感覺,只是一般的雙關語,都是一句話有兩個意思,她們是兩句話同個意思,指同一個女人。
「奧斯亞小姐,我認為好老師是不分男女的。」
「我們已經十年沒見了。」此話出口,文惠愣了一下,只見凱琳娜表情認真,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緊繃,絲毫沒有走在文傑身邊的那種從容自然。
「可能……妳的老師很忙吧。」文惠自知在給自己找藉口,但以目前的情況,這是最合理、最不傷人的解釋。
「忙?是,我相信她很忙。有一天,我偶然在財經雜誌上看到她的報導,才知道她忙得不可開交,忙著賺錢投資她覺得有潛力的人,然後消失。」凱琳娜的語氣聽得出有怒氣,這些話反諷得好,文惠無話可說。
凱琳娜的咄咄逼人不是惡意,她只是控制不住壓抑許久的感情與委屈,正好杜文傑的闖入給他姊姊一個喘息的機會,凱琳娜鬆開不自覺握緊的拳頭,兩個女人緊張的氣氛頓時緩下,文傑看她們同時側過身,互相不理睬的樣子,他本來還以為她們很有話聊,一時之間尷尬起來,隨後笑說:「要不要去喝下午茶?旅遊導覽上有提到一家叫《秘境》的茶館,評價很高,要去嗎?」
有人說不知者無罪,但很顯然的,文傑的無心讓兩個女人的內心都翻了白眼。
「對不起,文傑,我要先回飯店,公司有事情,我……」
「不好意思,杜先生,我累了,想先回去飯店休息,恕我失陪。」凱琳娜毫不客氣打斷文惠,說完就走,留下杜家姊弟在原地,兩人面面相覷,對奧斯亞小姐突然的轉變感到詫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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