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琳娜和杜文惠都不是專業舞蹈家,也沒有特別喜歡跳舞,但傳統的西域社交舞,其實重視的是氛圍,參加舞會不只是為了認識新朋友,增進彼此的感情,也是一種自我展現。顯然在舞步上,兩人都沒有突出的表現,但在眼神的情感交流上,她們絕對可以入圍這一場舞會的最佳典範。
文惠記得這種感覺,明明是吵雜熱鬧的環境,但她卻覺得很安靜,只看得到凱琳娜的眼睛。眼睛不愧為人的靈魂之窗,這一刻的四眼相望勝過千言萬語,雙方的身體因舞步而自然貼近,雖然凱琳娜為了讓自己的體型能夠貼近一般成年男性,在燕尾服下做了很多手腳,還把膚色刻意塗黑,但文惠還是感覺得出這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女性的氣息。
當文惠的臉靠近凱琳娜的頸脖,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是熱的,面具可以掩飾她的臉紅,可心臟的劇烈跳動,她聽得清清楚楚,她下意識握緊凱琳娜的手,她的手修長而美麗,在這個必須偽裝的場合下,凱琳娜的雙手是她唯一沒有做遮掩或改變的部位。
「對不起。」跳到一半,凱琳娜突然說,文惠訝異,因為此時她心中也想著道歉的事。
「我的自以為是要讓兩家族受到蒙羞了。」凱琳娜在這段舞蹈中的說話方式,不像之前那般冗長,文惠認真聽,想問她為什麼、怎麼了、妳想要做什麼,又怕答案是她早已想到的最可怕的那一種-她曾經給予凱的殘忍結局。
「我總覺得人就該勇敢,沒有人活該被欺負,所以我不理解妳的退縮跟隱藏。」從這一段話開始,兩人的舞步就跟其他人不一樣,文惠注意到了-十年前的平權遊行上,重新改編的女女版舞蹈。
這個轉變很大膽,可以說是變相的向眾人坦白與「出櫃」。照以前文惠的個性,她會立刻停下,掉頭就走,但今晚她的腳步無法慢下來。人類在危急時刻,會表現出最真實的樣貌,這是人性。很明顯,十年前文惠一見鍾情於少女,墜入初戀情網,十年後她仍舊無法自拔於女人,她的無情來自她的癡情。
「但無論哪種價值觀對錯,我始終都無權干涉妳的選擇,因為妳始終都是那樣的好女人。」
文惠忽然笑起來,因為她還是不懂,為什麼凱琳娜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選在最糟糕的時間地點說愛。後來眼眶泛淚,她才明白,根本無所謂最糟糕的時間地點,她愛上她的時候,甚至是她不守規矩,騎腳踏車在人行道撞上她。
今晚的舞與上次兩人共舞時,差距最大的是她們沒有接吻,即使她們都捧起對方的臉,站在舞池中央,閉上了眼睛,凱琳娜彎下了腰,和文惠的額頭、鼻尖相觸,宴會的燈光師也給她們製造了浪漫、一氣呵成的氣氛,把場內燈光全暗下來,只留給她們。可惜,她們沒有親吻彼此。
「惠,我不該擅自認定妳的害怕是一種懦弱,其實穿男裝跳舞也是我從未有過的體驗,謝謝妳來西域,謝謝妳願意陪凱跳這一支舞。」
凱琳娜最後退開,向文惠禮貌點頭,轉身離開。
結果凱琳娜做出的選擇令雨辰大感意外,雨辰見文惠掩面走回舞池邊,兩人一句話都沒說,文惠拿下面具交回給雨辰,見好友淚濕妝髮,她的狼狽,雨辰難過,但無法安慰,只能心疼她再次獨自走入黑暗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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