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有惻隱之心,又或說患難見真情。顯然這次凱琳娜溺水的事件,杜文惠的情感是兩者皆有。當杜文傑跑上沙灘,穿過人群,見到姊姊跪在全身濕透躺在沙上昏迷不醒的凱琳娜,文惠的人看上去非常冷靜,一如既往地冷靜,見她做心肺復甦術、人工呼吸的眼神表情是如此的專注認真,雖可見她雙眼泛紅,但沒有一個動作是猶豫的。最後,在救護車到達之前,凱琳娜就吐出了水,意識恢復清醒。見凱琳娜沒事,眾人鬆了一口氣,但文傑的視線仍沒有離開姊姊跟未婚妻。海水可以做為杜文惠淚水的掩護,但是她抱緊凱琳娜在懷中的激動,就沒有任何藉口了。
文傑身為作家,在寫文創作的過程中,也深知有關生死的劇情與主題最能煽動讀者與觀眾的情緒,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看淡生離死別,尤其是最親最愛的人。
為了確定凱琳娜的肺部沒有積水,她還是被醫護人員載上救護車,送往最近的醫院。文惠和凱琳娜的手直到救護車的車門關上的那一刻,才真的分開。兩人的不捨跟心疼,杜文傑全看在眼裡,身為未婚夫,他上救護車是因為身分的「正確性」,還有兩方家長的壓力。當凱琳娜在做檢查時,文傑一人坐在急診室的椅上等待,西域的醫療體系跟東國有差異,加上語言不通,他覺得自己跟此地此事格格不入,甚至想他根本就不該上救護車,此時坐在這裡,像極了小丑。
兩家人的戲水插曲,不意外的成為西域媒體的晚間重點新聞之一,文傑看著醫院的電視螢幕裡努力搶救凱琳娜的文惠,他的雙手用力握緊,隨後彎下腰低著頭,姿勢像在祈禱,但究竟在祈禱何事,他說不清,他也釐不清自己最糾結的事,是文惠暗中捅他一刀,還是姊姊總是讓著他?
握緊的雙手手心變得通紅,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可見文傑的力道之大,這份力道也代表他的心結急需解答。但世上沒有一個人類可以永遠保持最強悍的姿態,當男人的力氣慢慢變弱,浮上心頭的竟是小時候的回憶。
那是他們還沒回到「杜家」的時候,他們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家庭,爸爸是工地工人,媽媽在餐廳工作,爸媽上班時,假日都是他和姊姊在家,小學的他很常蛀牙,因為很愛吃糖,尤其最愛吃家裡附近雜貨店賣的硬糖。有一次,他吃糖被噎到,姊姊用哈姆立克法救了他,模糊的視線中,他見到灰色的地板上,七彩的糖果帶著鮮紅的血絲,然後是姊姊擔心的臉,哽咽的語調問他:「文傑,你看我,你看姊姊,你能呼吸嗎?能跟姊姊說話嗎?」文傑現在回想,感激之外多了佩服,未滿十五歲的年紀就有這種臨危不亂的大將之風,要說羨慕還是忌妒?結果只是想好好的大哭一場,瘋狂發抖的身體,眼淚鼻水都落地。
當晚,西域媒體多了幾篇報導,標題皆寫著杜氏家族的未來接班人有多愛未婚妻,自責沒有保護好愛人,在急診室放聲大哭,附加了圖片、影片和現場的目擊者作證。杜文惠從金色沙灣回奧斯亞莊園後,在房間反覆觀看這些報導,後來實在放心不下,就想偷偷去醫院探望,不只是為了凱琳娜,也是為了弟弟,卻沒想到這時有人敲了她的房門,喊道:「姊,是我,文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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