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一個人雖然可以走得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得更遠。站在這個基點上,杜文惠並不崇尚「個人英雄主義」。當然,她不否定追求自我的價值,只是她過往的人生經驗,環境使然,明示或暗示她,做人做事不要太特立獨行、標新立異,凡事以群體為重。尤其當她握有一定程度的權力與名聲之後,更是讓她小心翼翼的生活。
凱琳娜的問題是一個很簡單卻是很尖銳的問題,相較年輕愛人糾結的眼神,杜文惠的表情竟是微笑。事實上文惠可以回答凱琳娜,她現在很快樂,她已經很滿足了,因為她沒想到她們還能再見面,經過了十年,少女成長為女人,如此認真上進,努力朝著夢想前進,如今變得優秀,擁有自己的事業與成就,光芒四射,文惠真心替她高興,並且心懷感激她還記得她,還愛著她。
「妳現在好了,凱,我……」
「惠,妳在迴避我的問題。」凱琳娜打斷,文惠這時發現,凱琳娜的脾氣已不是十年前的少女那麼好敷衍過去了。
「我知道同性戀在東國是不被接受與承認的,雖然不像以前被列為是一種罪、一種病,但到今天仍然被壓迫,權益被侵害,汙名化嚴重。」凱琳娜嚴肅,文惠無話反駁。
「雖然我這麼說,妳可能覺得很無情,但只要妳來西域,這些都不是問題了,我會保護妳。我可以用其他理由拒絕與杜文傑的婚事,就算我父親會生氣,一些流言蜚語會傳出來,但這些八卦只會是一時,等風頭過去,我們再公開,好嗎?」
凱琳娜知道彼此是相愛的之後,所有的言詞都變得毫無顧忌,已經到達不顧一切的程度,雖然她假借相親來找杜文惠就很離譜,但正因為相愛,文惠未來的任何言行舉止都將更加困難與危險-她除了要克制自己,還要注意凱琳娜。聽凱琳娜說得這般理想美好,她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但還是得說。
「可是,凱,我的家人、我的工作呢?」文惠用同樣的語句反問凱琳娜。
「拜託,惠,妳在跟我開玩笑嗎?憑妳的能力、學歷、資歷,來西域或去中島,我不信妳做不出一番事業,而且妳還有我,我可以幫妳。至於……他們不會理解妳的,因為他們絕對無法感同身受,妳三十多年來在如此封閉的社會環境之下的痛苦,妳要壓抑妳的感情,甚至是妳的熱情。」凱琳娜說到有點生氣。
「惠,妳捫心自問,妳父親沒有重男輕女嗎?同樣的年紀、同樣的學歷,妳的成績甚至比妳弟弟還要高,妳帶領投資的項目、妳主導開發的產品到目前為止,仍是杜氏集團成立以來最高的銷售額紀錄,而且妳當上副總還是從低的職位一步步升上去,妳弟弟研究所畢業就直接當執行長,這樣公平嗎?」凱琳娜的疑問一針見血,文惠一方面驚訝她真的把她了解得很透徹,一方面又很難過,她轉過頭,極力壓抑著深埋心底數年的委屈。
「凱,妳不要說了。」
「不,我還沒講完,妳這麼愛他們,不忍心傷害他們,為他們著想,但他們替妳設想了嗎?如果杜董事長跟杜執行長真的夠關心妳,真的在乎妳的想法、妳的幸福,怎麼會不知道他們相處照顧了幾十年的女兒、姊姊,其實是一個同性戀?為了成全他們男人的優越感與當一個所謂『正常人』而犧牲無辜的妳,這算什麼家人……」
「我叫妳不要再說了!」杜文惠鮮少失態,今晚控制不住情緒吼叫,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文惠一吼,凱琳娜立刻閉上了嘴,望著年長愛人眼眶泛淚、怒不可遏,她是心如刀割。沉默數分鐘後,文惠最終選擇閉上眼睛,讓眼淚流下去,心痛的說:「我不管妳是梁凱莉,還是凱琳娜.奧斯亞,我現在鄭重的告訴妳,我杜文惠不會為了認識幾個月的人,就放棄、拋棄養育我、陪伴我一輩子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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