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REVEAL - METAREVEAL　第三章　相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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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卡露露應同盟要求，保持距離獨自坐在了牆邊。

　可是除了小鬼頭與精神亢奮的魔導士們，剩下的人即使有信賴的同伴放哨，依然精神緊繃。因為牆邊的那傢伙兩腕圈抱著屈膝合併的雙腿而坐，整個休憩期間都張眼盯看，不停觀察同盟。

　這樣的情形於再次出發之後也沒有改善。

　前衛的凱索克和安比時不時會內心癢癢，而回瞥那隔了幾步距離走在了後衛後方的麻卡露露。但他總是乖乖跟著而已，搞的兩人自覺意識過剩，心神不寧。

「啊，那個。」

　是麻卡露露的聲音！最前方兩個人瞬間回頭──但麻卡露露手正指的是「回頭之後」的後方。

「危險！」

　查德大喊，和卡莉潔一人一個把牛和森精靈往後拉。

　噗岔──

　前路右側壁面上的紺青線條倏地噴出，分不清是從線條中出現還是線條本身的變形，眼下十多條紺青觸手正活生生交錯蠕動。這是非常危險的陷阱，盡頭的探索者在先前的遺跡裡也看過好幾次，更嘗試救出遭補且一息尚存的卡柏拉爾軍軍人，但觸手無法以人力弄斷。

「拜託……你們……殺了我……」

　軍人一斷氣觸手立刻鬆開，要是放任他繼續活著，最後下場到底會如何也就不得而知。

　觸手們蠕動並以抓撈著無形霧靄的樣子，慢慢縮回牆中，遭補的團狀霧靄一撞上墨綠的牆面便散去。

「你們兩個還好嗎？」

　卡莉潔擔心地問，畢竟主抵禦手要是打一開戰就先失能，那團隊全滅的機率毅然會高出不少。況且途中雖有零星戰鬥，但都是戰力不高的勒普欶格，沒有過於耗精費神才是。

「嗯，沒事。」「哞。」

　鋼之雄鷹進到了樹海的遺跡後也不是頭一次看見這種陷阱。墨綠牆面上的紺青線條中偶爾會有流動的光點，偶爾中的偶爾會聚集在同線上兩兩撞擊出波紋細光，細光波傳擴於紺青之中，那塊區域便是觸手飛噴之處。雖光微紋細，只用眼睛探看難以明辨，但撞擊出波紋時必然派生出一種無聲雜訊，要事先知道就不難察覺。

「總覺的，越深入之後越有一種……」

　海爾邊說也看著自己左肩。剛才一條聚集了較高濃度的白色霧靄像蛇走般游動撞上，撞上之後撞擊端分岔出的樣子酷似人手，手掌緊抓左肩，掌後蛇身現在還繼續不停地游動。

「不知道怎麼說的感覺。」

　話一完，肩上的利爾德就尾巴一掃，白色的手簡單散去。隨著越是深入遺跡，遇到的這類條狀霧靄也跟著越多，變形近似人手或是犬狼嘴樣的情況也越常見，有時也聚濃於身近之處成根藤蔓爬模樣。

　紺青觸手縮收牆中後，無聲雜訊沒幾秒也就消散，同盟繼續前進。

「吶，你知道這遺跡最裡面有什麼嗎？」

　菲娜回頭隨口一問。

「天曉得。」

　麻卡露露跟著回答壓橢了圓圓大眼。

　閃過了幾次與勒普欶格的衝突，同盟直路來到一面牆前，牆前橫路垂直於來路，左右而去。正當前衛停下腳步的牛與森精靈在想要往哪個方向走時，後衛的法比歐於霧動之間發現牆面上大概成人頭高處有著紺青圓圈圈起的圖形，圖形為撇、捺、撇，其間由兩次轉九十度角所一筆而成，類似於「ㄣ」的模樣。

　在樹海遺跡之中，鋼之雄鷹第一次親眼見到紺青所圈圖形。據查德在公會基地時所言，碰觸不同的圖形有著不同的效果，於是兩人轉看身後的查德。查德搖了搖頭，表示先前的遺跡沒見過，也有可能會是陷阱，故同盟取適當距離面牆備戰，由腳程最快的安比前去碰觸。

　手掌一拍摸上縮手，紺青圖形即大亮成白，安比立刻遠離。

　喔咿咪吽──喵咿──

　怪異的聲音響起，頭次遭遇的鋼之雄鷹皆繃緊了神經，同時感觀八方找尋音源。不過盡頭的探索者相較沒那麼緊張，並派出了海爾兩手插腋抓高利爾德與圖形面對面。

「嘎──嘎嘎嘎嘎、嘎嘎。」

　喵嗯啊──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喵嗯啊──

「嘎？」

　噠喵嗯啊──喵咿──

　白色光芒暗去，恢復成了原本紺青的圖形。

　什麼異狀也沒發生，鋼之雄鷹心中稍有放下警戒。

「怎麼回事哞？」

　利爾德轉過身來，呆呆地張口歪頭。

「嗯──　看來跟之前的遺跡不太一樣。」

　查德閉眼摸起下巴。

「等等，這個聲音……　是不是和之前的遺跡打開照明裝置時的聲音一模一樣？」

「誰記得啊。」

　見查德答時的無奈表情，卡莉潔看往菲娜。

　她也只尷尬地笑。

「嘖。」

「假設妳沒記錯，確實是一樣的話，那表示這個聲響在一定的地域範圍中具有一定的規則性，或者可以認為是一種語言？」

　芙拉提雅如此推斷，兩個女人交換了視線便一同看往麻卡露露。

　被兩人直盯的麻卡露露亦不見退縮閃躲，圓黑大眼直直與兩人相望了好一陣子才翩翩開口。

「究竟是否一樣都無法肯定，那就只是妳們無端的猜測。」

　這樣的回答卻引來貝洛絲的反駁。

「不對！妳們這樣一說我才想起來。先前你在對譯羊皮紙的時候一次也發音沒有，全部都只直接給出對譯後的結果。」

　她的視線隨話從卡莉潔和芙拉提雅轉到了麻雀頭身上，同時搶來了其圓黑大眼的凝望。

「哎呀，這很難說不是故意呢！」

「而且你說遺跡的門是你開的，開門的時候應該也會有類似的聲響才對吧？你是怎麼處理的？」

　芙拉提雅與卡莉潔也繼續追擊。

　麻卡露露掃看了三名魔導士並瞇起圓黑大眼，笑了出聲。其聲笑恰如其臉，啾啾似雀，哈哈音高，是帶有濃厚鼻音的節節腹抽之聲。

　啾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服了妳們。反正我也想看看裡面有什麼，就幫你們一次吧！」

　說時麻雀頭的笑臉滿足至眼瞇成線，後不急不徐走過眾人，面對牆上圖形，同樣觸摸，同樣發光，同樣聲響，不同在與之對話。

「嘰姆歐咪咿呀咿噠，喵咿嘰哦。」

　喵嗯啊──喵咿──

　聽聞看似陌生語言間的對話過後，圖形散發的光度遽增，並以之為中心走白光沿紺青擴散於墨綠牆面。再來，白亮的線條所劃分出的眾多墨綠色不定多角形或凹入或凸出，或如指彈硬幣旋轉，或有閃爍其形消去，組合變形之際，破碎亂拼成兩面門扉向前敞開。

　嗡嗚、嗡嗚──　嗡嗚、嗡嗚──

　與大體積之變動不相符的極細聲響波節連續，震動渺無，氣流隨敞開引曳。敞開當下，如門扉之兩面又隨開敞之動破碎為塊塊輪廓白光的墨綠不定多角形，看似兩面卻擅自浮空，塊塊如拼圖各自選定了位置嵌合至去路兩側再次組成牆面。

　去路路寬約四或五人左右張手相加，路裡左右兩牆走線亮白，亮白之中依稀可見組合變形之動。隨動作漸緩至停，塊塊各安其位，白色光亮的線條方黯淡恢復紺青，紺青走於兩側墨綠牆面，猶如一開始就站在了直線去路那般，原本左右的去路已然消失為牆。

　過於專注眼前變化的同盟待靜默如故，方覺去路盡頭光明。朝光明的盡頭看去，彼端乃一出口，一時刺眼，水聲協同而來。

　正當眾人尚處驚訝、興奮、欣喜，停駐流憶於眼前發生時，麻卡露露像是早就知道其中難免藏有猶豫，不告便逕自走直路前去。

　同盟見狀互視相看，後一一跟上。

　過了刺眼的出口，口外迎來是風光明媚的山水色景。

　景色被框在了長方直立的畫框之中，複數的畫框個個並排連接成整副山水長景，朝向出口外的左方排去。而所謂的畫框，指的是向左橫去的長廊右緣那由複數墨綠走線的立柱扛壓頂面與地面所形成的連續窗框。說是窗框但其無隔面大，方形的立柱目測約二、三樓高，僅就大小或許描述成城門較為恰當。框中沒有木條紮紙或平面玻璃，可以直接伸手至外，僅地面一側有厚同柱寬之欄圍，圍至成人腰高。

　三人一隻搶先跨越長廊寬幅背離出口前去，手憑欄圍之厚，頭如出窗探看掃觀。第一眼即往下看，窗外縱深難見底。抬頭向前，隔淵偶爾望穿霧靄，朦朧可見對岸亦同於現處長廊有方柱間隔成窗，推測應為遺跡後半。霧靄飄盪，還可見兩岸之間飄有一塊墨綠浮島，形似陀螺平面朝上，錐尖朝下，可見天空流水落打平面。

　颯啊──

　循近耳瀑聲往左看去，見飛瀑如簾，蓋窗而下。持疑望上，驚見天空軟搖蕩漾，波光粼粼。

「是水！　好多水飄在天上！」

　菲娜直指天上向後來的大人們喊。

　大人們也都靠近窗邊上看，確實奇景，大量積水取代了天空，成為落水簾瀑之源。

　欣賞景色同時觀察麻卡露露，見其也只是窗邊望看景色，判斷應該無立即危險，同盟方起步左行，隊列也如悠閒的觀光客般拉長。

　行間，右側窗口時有的瀑簾最窄僅手掌，至寬不過兩人並肩，可突然安比不知怎麼地停在一處較寬的瀑簾前，持短劍刺簾，搖腕切割一番。謹慎只因她想像力豐富，貿然出手怕指頭遭水刃斷。直到落刃水珠噴濺沾濕了手臂，才伸手破水而過──單純是普通落下的水。

「怎麼了？」

　後方跟上腳步的歐文疑問。

「我在想樹壁迷路裡，偏西北邊是有一座能看見天空的湖。」

「哦？所以我們現在在那個湖底下？」

「就位置來看應該沒錯。我一直都以為那是累積在泰拉賽凡枝葉交錯的凹陷上，沒想到根本就是飄著而已……」

　安比語調雖含詫異，卻又見怪不怪地說。

　長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眾人漫步觀光之際，盡頭已在眼前。

　最底的一個窗框沒有腰高攔壁，看來更像是個出入口，可是要怎麼到對岸去？凱索克於是想起了查德的冒險譚，往地面看，果真有個紺青圈起的三角圖形。就算預先知道了圖形的功能是什麼，牛也沒有掉以輕心，等到拉長的隊列姍姍來人確認之後，方挪牛蹄踏上。

　異聲響過，不待麻雀頭的考古學家前來對話，隨即出現一條半透明長橋，直直前去接於浮島的八點鐘方位。

　在凱索克正感嘆查德所言不假的時候，鋼之雄鷹的其他成員們也開始觀察、撫摸、敲擊、踩踏眼下猶如白色薄板的半透明橋。

　最後由經驗者查德昂首鼻高，帶頭踏上，其他人也才陸續跟著他走上半透明橋。橋邊無圍，但也正因如此，行渡長橋中央時的開放感前所未有，近似步履空中。天上的湖水閃耀更令人倒錯，配合四周下衝的瀑布以及上行的霧流，怕一不留神就會沒了重力往上栽入湖中。

　踩上了浮島，一片空曠之中最令人在意的就屬島央雕像。

　查德回想起先前的遺跡也曾有奇怪的雕像，於是率先靠近，打算查找雕像的身上、附近有無寶藏。他很快地跑至乘載著雕像的圓扁平臺近前，抬頭與平臺上的雕像面對著面。

　雕像如與遺跡一體，墨綠走佈線條紺青，其主體乃一隻相較普通體長還大兩倍多的獅子。獅子僅以後腳著地，前半身揚起舞爪，模樣正撲獵查德。查德往右邊看去，獅子的左肩偏後長有一顆羊頭，羊頭底下的獅身側面突出有一對關節過多而連續彎折的羊腿，左望獅子的右肩偏後則背有大鷲之首，首下的獅身側面亦張開了片翼如鷲。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隨後走近的海爾看著雕像疑問。

「是奇美拉啊！奇美拉。以前在老爹的書上不是有看過。」

　雖然只是雕像，但海爾身後的法比歐卻顯得有點興奮。聽了他說的海爾卻皺眉一臉想不起來。

　查德逆時針繞平臺觀察雕像，獅子所背之雙頭後方到屁股的背部覆滿了鱗片，平均大小約三、四個拇指指甲面積和，跟在查德身後繞行的牛一眼就認出了鱗片與什麼生物相同。覆鱗部位自屁股也延伸到了尾背，其尾粗如人臂，彎曲且長，末端乃一蛇首。

　繞了一圈觀察，能帶走的東西什麼也沒有，查德失望地停在奇美拉面前，右手隨隨便便地抬高拍起了獅子下巴的墨綠鬃毛。

　啪啪──

「真是的，你怎麼這麼窮啊。」

　拍上去的手胡亂摸了摸，稍微退後再瞧瞧栩栩如生的雕像，查德這才注意到，獅臉上以左眼為圓心，自眉心經鼻背所劃範圍內，剛才遠遠看時還以為是燒傷皺摺的部份，其實是數張人臉扭曲交疊。

「鵝──這啥小，好噁心。」

「奇美拉嗎……　這麼說來勒普欶格也不像原生的生物，所以同樣也是用魔法製造出來的嗎？」

「還很難說吧，也許真的就是只生息在這裡的生物。」

　另一頭，取了小段距離遠眺著雕像的卡莉潔身邊，芙拉提雅逕自回答了她思考間的自語。

「嗯。總之一切等到了遺跡深處，或許就有──」

　呃……嗚……爸──

「欸？」

　查德傻眼，愕視獅臉上扭曲交疊之中唯一張相較完整的人臉，其嘴顫動並發出說話般的響聲。

　在一半以上的人還沒意識到說話聲的來源時，那張臉上的紺青線條已先發出了白光，白光眨眼就走滿了奇美拉身上的全部紺青。

　同盟不敢大意，全員往來路方向撤退。就在眾人聚集並遠離雕像之時白亮的線條漸漸加粗擴散，最終像是奇美拉全身在發光似地包覆住整個雕像──再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只用膝蓋也猜得到。

「哞，全員原路撤──」

　嗡嗡──

　凱索克大聲指令未完，便見來路半透明橋前一瞬如火光點起了同為半透明的障壁，障壁頂端似火尖跳躍。搖頭左右觀察立知，全島環周皆遭障壁所圍，同盟今猶如困處有獸的鬥技場中。

「全員備戰哞！後衛、中衛在我後方左右散開。」

　後衛的克拉漢因身為副抵禦手，故移動到了主抵禦手身邊，其後衛位置則由安比補上。

「麻卡露露，你的站位──」

　凱索克想起了有人沒編入隊，左後回頭打算下令時，視線透過障壁前去竟難以置信地看見麻雀頭跟本沒有過橋來到浮島而是獨自一人留在了橋頭邊躲於立柱之後手扶柱面側首窺看。幹你麻卡露露，竟然挖洞給我們……哞、不對！比起那個現在更重要的是──

　包覆雕像全身的白色光芒破去。

　吼──　啪搭──

　雕像時的動作固定在撲獵模樣的奇美拉前腳落地，原地不動，身上的蛇尾、羊頭、鷲首茫然探望環境，直到獅眼聚焦同盟。

　吼嗚嗚嗚嗚──

　位置身在浮島中心的奇美拉低吼聲中明顯帶著敵意，緊盯位於七點鐘方向的牛人。或許察覺了右側，即牛人的左後方後衛群女性與孩童較多，奇美拉移動腳步往右橫走。

　手舉大盾的凱索克見狀，亦往左走，擋在後衛前方。克拉漢稍微跟著移動以保持自身位置在於主抵禦手的右後，在克拉漢身後站位最右翼的中衛四人也跟著略為左移。因為是閉鎖空間裡的戰鬥，不能只是一昧遠離，必須得與敵方保持適當距離，進可攻擊，退可守走。

　吼喔喔喔────

　大吼之後奇美拉直直奔向凱索克。

─Breezepirited─　─Earthpiritected─　─Voidragoared─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4YM7Ntpe9
「【柔風之靈】」　「【大地靈護】」　「【贗龍嗥】」

　卡莉潔詠唱最為迅速，祝福予中衛的自己、查德、海爾、歐文四人及兩名抵禦手，些微提高了移動速度。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RQOAmLxZ
　貝洛絲次之，祝福於主抵禦手提高其對實體攻擊的防禦力。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GNuJR6Ei
　菲娜的祝福則涵蓋了後衛的自己、法比歐、安比、貝洛絲、芙拉提雅五人，和主抵禦手，提高對「負面精神狀態」的抗性。

　直奔凱索克的奇美拉揚起了前半身，舉爪。

　砰──　嘰──────

　奇美拉右掌壓打在了大盾上，順勢下拉的獸爪抓盾面金屬包層擦出火花後按壓其上，緊接著自身左側那一對各有十多個關節的羊腿便往左前方的鳶盾傢伙踢去。

　碰──

　羊蹄擊印在克拉漢的鳶盾上令他感到手麻，之後兩腿便如章魚觸手般懸空擺扭威嚇，羊頭也不斷凝望中間隔著他的中衛們。在同時壓制並牽制了兩名抵禦手的當下，奇美拉翹高並彎前的尾末蛇首周圍漸漸聚合出數顆酸球漂浮，並從凱索克的左肩上方瞄準了後衛群。

　複數的酸球依序化作酸箭射出，逼後衛群不得不順時針往九點方向移動。

　咻、滋啊──　咻、滋啊──

　連續數支酸箭射空，打攤於地，腐蝕聲響，目的顯然是要分開抵禦手與後衛。可眼尖的安比移動中看穿了蛇首故意，似乎打算將留下的兩發直接往跑最後的法比歐身上狙射。

　咻──　咻、滋啊──

　在最後的酸箭狙射之前，安比的素箭就先插入了蛇眼。

　嘶、嘶──

　蛇首苦痛掙扎的樣子也是奇美拉正在甩著尾巴。

─Somnum─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aTpoLJiW
　【睡眠】

　在箭入蛇眼之前，卡莉潔也吹出了掌上的索狄司花花粉，羊頭吸入之後凝望中衛們的眼神即刻渙散，彎拐怪異的一雙羊腿也失力地樣似軟了下來。查德趁機迅速移動到了克拉漢身後，拔劍跳出欲斬。

　批嗚────────

　說時遲那時快，右肩鷲首一聲清鳴長叫，以奇美拉為中心，霧靄須臾竟朝八方炸散，形成了球狀的無霧空間。近乎同時，奇美拉以體重優勢右掌硬壓大盾一下令凱索克瞬間足頓，入睡前的羊頭也清醒收回了雙腿。雙腿閃過查德斬擊之際，獅身藉掌壓大盾向後一跳。

　雙方取距，當所有人正屏氣凝神警戒霧靄散開之異時，只貝洛絲一人過喘癡笑，雙手端出了火球。這時的奇美拉也尾巴一彎讓蛇首靠近羊頭，羊頭咬住了箭，一甩尾將之拔出。

　那個舉動絕不會有錯，七點鐘位正面對獅臉的凱索克心想──

　是吐息。

　咩嘿嘿嘿嘿──

　獅子大開口噴吐烈焰直襲。

　凱索克面對襲來的烈焰，迅捷往右後一瞥見克拉漢正逆時針跑近中衛會合，自己馬上帶盾左衝撲跳。撲跳同時，卡莉潔咋舌。

「嘖、這畜生，連治療術也會嗎……」

　羊叫聲後盯著傷口治療起蛇首，蛇首則協同如觸手蠕動的多關節羊腿警戒並牽制中衛。

　凱索克閃過了烈焰，見吹地走來的火舌縮退，卻沒完全消失。

　獅嘴一呼，火舌立刻如水倒入杯中，碰底爬邊那般捲起，捲起的熊熊烈火沒幾秒就形成了比人高一倍不止的大火球。

　糟糕──撲跳落地才剛攜盾起身，現處不到八點鐘方位的凱索克不能來得及趕上後衛群，只能眼見奇美拉停呼，輕吼的獅頭往其自身右後一甩，大火球即朝近十點的方向滾滾飛去。

　這下損失大了！這麼想的凱索克急轉腦筋，想前去保護後衛的心情強烈無奈追不過火球，更不可能呆呆衝進去待會就要爆發的大火球範圍裡讓同盟白白喪失主抵禦手。矛盾正困住他處在原地的此時，耳朵聽見的，是貝洛絲那參雜了過多愉悅的嘶吼聲音。

　─Wutherbllame─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4V9uAdeI
「【青炎咆哮彈】」

　飛去的大火球頓停，與時破散，破散出裂燄火條似魚游轉，游轉中心是打散了大火球的青炎。

　青色的光球伴隨刺耳尖嘯聲穿透火球朝奇美拉疾去。

　批嗚────────

　鷲首再鳴，散開的霧靄沖湧回流，奇美拉也直接轉面十點方向襲來的青炎，左獅臉的複數人臉頓時扭曲開口，表情苦痛地輪唱。

　嗡────

　當青色光球即將要命中奇美拉的那一剎那，就這麼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所有人皆為此一愣，僅凱索克並不驚訝，趕忙趁這機會攜大盾順時針快速跑向了後衛群。

　青炎即使遭霧靄包圍，逐漸降低熱度，但其高溫豈若燭火那般可以簡單撲滅。奇美拉所產生的魔力振動屏障之強度雖然能夠媲美大型的達達姆龜，但可維持的時間長度卻有很大的差距，牠只能在尚可擋住前將青炎盡全精神力推開──彼時正巧貝洛絲一愣精神鬆懈。

　砰嗡──

　往右推開青炎的那個當下，奇美拉前半身不由得左移，令青炎朝十一與十二之間近十二點的方向飛去，似乎本來打算將之直接反推給後衛群，但失敗了。順時針跑的凱索克見後衛群也往自己移動而停下了腳步，雙方一會合便快步不停繼續逆時針跑。

　一秒，青炎衝撞島周障壁，爆炸。

　爆炸時奇美拉亦站穩四腳，張身右片翼遮擋。

　爆炸風壓以十二點方向的障壁為中心擴散，擴散時夾帶大量蒸氣混合霧靄爆流淹向了相對的六點方向，六點方向的半邊又因大量霧氣匯流聚集而加大了濃度，導致遠離十二點方向的所有人視野短縮。又島周的障壁僅圈圍如杯，上方並無封死，霧氣爆流浪打六點方向障壁擠壓衝出了杯上，因而拐出了新月形狀，淹回十二點處。

　霧氣回淹往十二點方向，故視野逐漸清晰。在此氣流減弱但尚未完全回穩的當下，查德見影判斷以獅頭為主的奇美拉等一下會面對往自十點處逆時針跑的凱索克那一方，乃前後夾攻之機，遂聲色俱下手臂大揮，霧中帶領中衛們即刻行動，逆時針繞走奇美拉的屁股之後。

　隨後霧靄漸勻，黑影現形，中衛們果不其然位在屁股後方，帶頭的查德和蛇首對眼，隨後的克拉漢立刻舉鳶盾補位阻擋，擋下了蛇首凝視並站位左偏於羊頭方向。卡莉潔、海爾和歐文則繼續逆時針跑過克拉漢及查德身後繞往鷲首，跑時歐文的身影也緩緩融入霧靄之中。

　後衛們當然也猜到了奇美拉的站位，走勢令奇美拉只見牛人單獨舉大盾朝自己正面走來，其餘傢伙亦拐至鷲首一側。

　多方同時夾擊，縱然奇美拉擁有全方位視野，伏地走的身體依舊只有一個。奇美拉的選擇和先前相仿，先撲爪壓制眼前大盾同時拐動多關節的羊腿踢往鳶盾牽制，但其實走位的本質不同於上次，這次是經人為設計好的──靠默契。

　在同時壓制並牽制了兩名抵禦手的當下，奇美拉翹高並彎前的尾末蛇首周圍聚合出了數顆酸球，瞄準了鷲首正面對的中、後衛群。

　酸箭射出前的幾秒之間，歐文竟一反奇美拉的認知，忽然出現在了正牽制著獅屁股後克拉漢的羊頭腦後。正是此刻查德亦抓準機會從鳶盾身後跨出，同時安比竟也拉弓出於大盾之後。雙手短劍俐落刺切羊腿關節處將之肢解，長劍橫斬兩斷了獅尾蛇首，纏繞旋風的箭矢軌跡捲霧右眼入左眼出，貫殺羊頭。

「吃我這招！」

　貫殺羊頭之際，海爾也持祭器無恥朝奇美拉屁股砍出冰牆，冰牆直去並自其後腿之間向上突起，突起的尖銳上緣刺入了其右鼠蹊部。

─Icearrow─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G5fZJFqR
　【冰箭】

　同樣時刻，卡莉潔協同菲娜丟出連續多發的冰箭，冰箭扎扎實實地貫插大翼之中令出血也凍結。

　吼────

　多方同時遭擊，奇美拉大吼搧動負傷之翼混亂起風。

　混亂時貝洛絲看準時機，抓奇美拉狂暴亂搧大翼過後，從獅頭的右前方追丟冰箭，多發直擊鷲首並有深入左眼，將之擊潰。

　吼嗚嗚嗚嗚──

　伴隨低吼，右掌一個強壓大盾，奇美拉舞大翼向右瞬身轉斬。順時針的斬擊範圍從貝洛絲開始，卡莉潔和菲娜、海爾、查德第一時間皆以雙手交橫低頭護眼，斬空風壓噴刃於護眼的眾多手臂上一瞬劃出數道割痕，比較近的查德則遭大翼直斬胸口，破皮甲滲血。

　動作迅速的歐文則早已躲到克拉漢的盾後，兩人無傷，並與轉斬之後的奇美拉面對面，迎來牠想都沒想的舞爪前撲。

　蹦磅──

　大盾從獅身右側衝擊，加上兩人跨步閃向左後，身挪撲空。

　撲空的前肢落地後，右獅掌即轉向獅身右側掃爪，撞來的凱索克被獅爪連盾掃倒，側身左跌在地。正當奇美拉右迴獅身並高舉雙手想要撲咬倒地牛時，右後腿鼠蹊部的傷讓牠動作頓挫慢了半拍。

　吼啊嗚──

　就此半拍，悲鳴短嘯，安比的箭擊中獅子右眼，逼的牠一面甩搖頭部退後。中箭當下歐文也迅速接近，跳騎上背並入刃獅子頸後。

　吼嗚、吼嗚、吼嗚、喔嗚──

　像是上岸的落水狗甩水那般，奇美拉不斷甩扭，企圖把背上歐文甩出自身。看不見又慌張的奇美拉自然不知道凱索克已經放開了大盾站起了身，抄起背後戰鎚，解開把防撞軟墊圈繫於鎚頭的繩帶。

　看準歐文被甩開的瞬間，從歐文飛出的另一側出鎚往後頸插著的那兩把短劍重擊，附有圖騰式的戰鎚打擊同時發出電擊，將奇美拉打趴於地。查德見狀亦從獅屁股後快步接近，將手中長劍從獅頸左側狠狠全刃插入，然後放手劍柄趕忙取距退開。

　吼囉嗚囉囉──

　伴隨呼氣攪動血水的無力吼聲，四肢如滑水般擺動十幾秒，趴地的奇美拉便不再動作。

　呃……啊……爸、爸──

　奇美拉看樣子應該是死了，但獅子左臉上的複數人臉卻神色痛苦地呢喃呻吟。複數人臉的表情就像攪拌倒入紅茶的牛奶那般，呻吟裡緩緩旋溶至面目全非，然後開始冒出黃綠色的膿皰。啵、啵、啵、啵聲似滾水冒泡，膿皰大到一定程度便即破裂，緊接著又冒出新的。

　較大的膿皰破裂後可見從中鑽出霧靄白條游走，較小的則冒出一些煙霧，或者看起來什麼也沒有。

　眾人不敢大意，喘息之間取距圍觀，直到左臉不再冒泡變成一團安靜的皺肉，島周的障壁也才跟著退去。

　啪、啪、啪、啪、啪、啪──

「呀──厲害厲害，真不愧是老練的冒險者們。」

　麻卡露露這才渡半透明橋上島走來，腋下夾著木杖，拍手稱讚。

「站住！別再靠近。」

「嗯？」

　凱索克手握戰鎚，架式不見鬆懈。

「你明知道有陷阱卻故意引我們來還不說，到底是何居心哞？」

「哎呀呀呀，這樣說真是令人痛心。」

　麻雀頭閉上圓圓大眼搖了搖。

「首先不論我是否知道，但奇美拉確實是在那個男人出手碰觸之後才動起來，就像這裡的其他圖形一樣，不是嗎？」

　隨話手指正坐在地上傻笑的查德。

　別了眼傻笑，凱索克無言以對，的的確確如麻雀頭所說。

「再說，身為冒險者，無論如何都會想打敗眼前的奇美拉，因為牠的屍體──尤其是爪子很值錢，不對嗎？」

　話到這，麻卡露露也已經走到了凱索克的正前方，以嘴喙幾乎快刺在牛鼻子上的距離，對牛是否攻擊毫無顧忌，大眼近看。

「……。」

「啊！你這樣一說我才想起來，這傢伙以前有把奇美拉的爪子當成龍牙賣掉過。」

　安比突然插話。

「哇啊──　到底是何居心咧？」

　見麻雀圓眼瞇扁追問，牛的視線漂移游離。凱索克雙手緊握戰鎚直直杵著，甩甩尾巴，最後退了兩步。

「那、那是被騙的人自己不好哞。」

　說完牛頭轉到一邊避開視線。

　另一方面，芙拉提雅走近被麻卡露露手指，坐地傻笑的查德身邊。

「你還好嗎？把皮甲脫掉讓我看看。」

「妳討厭啦，在這麼多人面前我會害、啊痛、痛痛……好痛！」

　查德故作嬌態，側身並雙手交叉擋在身前的動作擠壓了傷口。

「嗯哼哼，還有力氣講垃圾話，看來我這一動能省下來了。」

「我錯了。請幫我治療。」

　團隊中會治療術芙拉提雅及卡莉潔兩人，在治療完眾人的出血性傷口之後，近戰的傢伙們找了處島上的天落瀑布洗淨身上獸血。淨身完後優先著手的事項，便是修補武器防具。凱索克自行李中摸出兩個單手可握的扁平木罐，開罐所裝乃一黑一白之漿體，以戰前所撿的樹枝撈漿體和合在紙上，再把和合好的灰色漿體塗塞在大盾爪痕間。

　白漿是用某種生息於帝國境內的鹹水湖的魚類身體膠質所製，黑漿則是由一種生息在大裂谷當中的猛禽糞便加工，兩者獨立時皆可保存許久，可一旦和合成灰過後，不用幾分鐘便會凝固黏著。雖然其硬度僅止於臨時修繕補強而無法媲美原先包鋪於表面的鋼鐵，但仍相對於放任不管更能保持盾體完整牢固，且避免內包的木頭直接暴露。

　傢伙們修繕武器防具期間，魔導士們則教導起孩子們分解奇美拉的屍體，並趁機傳承商業經驗。畢竟不是身處設有據點的狩獵場或人跡繁複的攻略名勝，自然也不會有負責後勤轉運的解體工幫忙把能用的部位都乾淨帶走，因此冒險者必須培養獨立分辨價值的眼光，尤其攻略未知者，正確且迅速揀選有價之物乃小隊長存的秘訣之一。

　兩種作業期間，麻卡露露也蹲在獅頭前，近看左半獅臉肉糊。

「如何？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卡莉潔帶問走來。

　麻雀頭沒有回答，而是看了卡莉潔一眼後，雙手交握起斜靠自身右肩的木杖，舉杖用杖尾細端連續碰觸肉糊處，或施壓於點旋鈕，或者輕劃表面，動作結束後再度默默不語地地看向了卡莉潔。

「只是普通的肉塊嗎……　哎，真是的。」

　卡莉潔話時左手插腰，右腳右跨出一個掌幅，站姿不正地抽離與麻雀頭對看的視線。

「先前的遺跡也好，偏偏隊上大家都對死靈秘法不熟。」

「哦？先前也遇過同樣的情況嗎？」

　卡莉潔沒有回答，而是看往海爾身邊的利爾德。

　跟著視線看過去的麻卡露露於是移動到了利爾德身邊，踮腳蹲下並橫木杖與雙手一起置於併攏的大腿上。利爾德本來就沒有在幫忙解體作業，察覺麻雀頭到了身後盯著自己，轉身，雙方那四隻圓大的眼睛互相凝視，動也不動。

　一陣子過，麻雀主動伸出右手食指緩慢靠近。

　蜥蜴看了看伸來手指，又昂首看了看麻雀頭，然後又再低頭看一看手指，兩秒後也伸出了左手，指尖相碰，蜥蜴咧嘴抬望而笑。

「如何？你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

「真是奇妙的生物呢！」

　麻卡露露抬頭側看，面對站在一旁的卡莉潔瞇眼微笑。

　卡莉潔並不信任麻卡露露。雖然他一直表現出善意並給了同盟對於未知文字的知識，但也正因如此──同盟並無付出相應價值，至少卡莉潔個人主觀認為沒有。這還不包括他一個人身處遺跡，而且是同為龍血族的凱索克也未曾見過的奇異貌種。

　等到部份解體的作業結束，鍋具也已經準備就緒。

　幾分鐘前，淨身完的凱索克與查德環島巡視，於兩點鐘方位確認有半透明橋連接對岸後，即決定在這個島上休息。因為此島上不但視野相對良好，水源確保，臨淵可為自然屏障又兩頭可走，頭上看來也沒有善於飛行的掠食者，排除奇美拉與浮島本身不知原理的浮力，單就環境可評價為目前遺跡裡所遇過的最佳落腳地。

　只唯一的缺點依舊，就是因霧靄而難以升起明火。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蛇、羊、鷲、獅，四種不同的肉或乾或溼經不同的處理方式包裝或入鍋，並以剩下的屍體體腔代替土石作為掩體，塞入炭火來加熱。

「卡莉潔，你石頭放在哪裡？」

「什麼石頭？」

　卡莉潔警戒地問起查德。

「黃石。」

「哎你別亂動，我拿給你。」

　後查德接過卡莉潔自行李中拿出的小袋，拎著找上剛去洗掉手上血漬回來的法比歐，要把小袋交給他。

「這是什麼？」

　遺跡的深處肯定隱藏了什麼大東西。與奇美拉戰鬥過後的查德如此堅信，並認為有必要賦予法比歐一些背行李外更加積極的手段。

　拉開袋口，裡面裝有大大小小的各色寶石。寶石絕大多數比拇指指甲稍大，厚約長度的四分之一，當中僅幾顆大至食、姆指圈起。又因顏色以橙黃居多，僅少數有紅、綠及不透光的黑色，故行話裡將之統合稱作「黃石」。

　黃石通常切割成易顯兩面的扁狀鈍邊角類長方體，一面陰刻的符號全都相同，乃象徵「容器」。查德要法比歐花時間好好記住另一面陽刻的部份，那是代表所保存的魔法之符號。

　魔法學會據長年務實經驗，以六大神系為基歸納出了寶石學。

　由圖書館所出版的〈應用寶石學簡介〉一書中可知，命運神系的「代表寶石」是黃寶石，其「象徵意象」為本性、結束、指定，「本質色彩」乃金色。又例如界世神系的代表寶石是黑曜石，其象徵意象為困境、黑暗以及獲得，本質色彩乃白色。

　黃寶石因其象徵意象，最適合用來保存魔法之「實現」，一般也可以較為廉價的黃水晶或琥珀作為替代，常用於保存無形或沒有實體的魔法，例如讖言或是火焰球。寶石在相同的體積、品質且無特殊的象徵意象之下，其他各色相較不善保存無形無實體，雖然還是可以用於保存如冰箭這樣具有實體的魔法，不過保存的良率仍相對不佳。

　對於法比歐這種尚不能獨立實現魔法，卻又能感知並引導魔力而非普通人，通稱「啞士」者，黃石是再合適不過的手段──

　不考慮金錢花費的話。

「保存魔法……　要怎樣才能把魔法保存在寶石裡啊？」

「我是知道啦，但是要解釋的話你去問魔導士會比較清楚。」

　法比歐收下小袋，兩人去找了卡莉潔。

　首先必須了解的是，學會將魔法歸分為十項，而十項中每一個項目的之下還會粗分出該項目的「實行類別」及「附屬學科」。實行類別顧名思義，乃該項目底下會再有之細分，例如十項之一的讖言其底下還可以再細分出「祝福」、「詛咒」、「禱言」、「法前綴言」等等實行類別，法前綴言又簡稱「前綴」。

　在大多數魔法其對象幾不不外乎人物、地點這樣的表徵裡，前綴相對特殊，其對象乃魔法自身。或者更精確地說，前綴可以暫時性地扭曲一個魔法的實現性質或展現於時空中之樣態，但這畢竟是一個人近乎同時得實現兩個魔法，故通常以一段詞句的形式前置或參雜於魔法實行前之詠唱，此外幾可謂無有效方法，亦為類別之名由來。

　要將魔法封入寶石所須者，是稱為「具現封固」的一種前綴。

　若要施展封入了寶石之中的魔法，多數情況只要打破容器，即該寶石便可。不過，這種預存魔法於寶石中的方法其本來最大的目的是為了能夠在實戰裡同時滿足施展魔法以及保有己身現存魔力此兩互斥條件，但要魔導士在戰鬥中拿鎚子敲碎手中寶石，其麻煩的程度遠遠超過保有己身魔力一事可以帶來之優勢，故為此又有新的魔法派生。

　「裂碎振」，一種能引發振動的基礎魔法，只要能精確調整並掌握振動頻率，便能以魔力消耗少過絕大多數魔法的條件下，快速令手中的寶石破碎放出內存的魔法。

　然而，這樣的方法仍僅限於魔導士使用，對於法比歐這樣的啞士而言形同沒有，此時寶石上的陽刻部份便發揮了作用。陽刻部份不僅止為提示「內容」，更是連裂碎振的實現也可省略的預先前置，只要提供非常微小的魔力就能藉二重刻畫放出內存魔法，優點是更省魔力且省錢，因為除了一些魔法其實現後所展現的性質或現象本身就會破壞寶石以外，多不必然破壞寶石，就如同射出的箭般可以回收。

「說是優點其實也不見得啦，如果是連振碎寶石的魔力都拿不出來的戰鬥，二重刻畫的魔法基本上也起不了什麼屁作用，不使用自然也就不會有所謂的優點了。」

　卡莉潔故意盯著法比歐說。

　普遍而言，封入寶石的魔法，在其封入的過程及釋放時皆會產生性質或者現象之劣化，大概只會有八至五成的效果，而經二重刻畫所放出的魔法通常都會在這之上再打對折，頂多四成，低至兩成半。以袋中數量最多的拇指指甲大的寶石為例，打碎頂多就是放出人頭左右大的火球，二重刻畫的場合更只大概有兩手十指對碰所框，不瞄要害的話連人類都殺不死，更別說對中、大型生物等之類強敵。

　隨話卡莉潔手指奇美拉。

　屍體裡正溢出香味，看來快要可以開動了。

「剛剛妳說了基礎魔法，意思是學會有把魔法分出高低嗎？」

　一旁跟著聽的菲娜問。

「嗯，這個不難，邊吃邊說吧。」

　對於各種已知的魔法，學會制定有兩個面向來綜合衡量，一為「實現難度」，二為「歸項等級」。

　剛才所言的基礎，是學會在條件相近，盡量客觀的前提下應各種現存已知魔法的實現難度所區分出的等級，共分四級，由簡單至困難分別為基礎、高等、英雄、傳說。

　一、基礎者可謂最大眾化，即使沒有拜師或不是魔導士之人，只要能夠引導魔力就有可能施放，如火焰球、大地靈護等。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MMDEtUhr
　二、高等者普遍為專門研究人員，或被民間認可為魔導士之人較有機會實現，如冰箭、具現封固等。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GyRdKzve
　三、英雄者，又被戲稱為高等中的高等，即使是受學會認可並授予名位的魔導士也不一定能實現，如青炎咆哮彈。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1HV2ntkm
　四、傳說者，為民間極度罕見，現多分散於學會中各派系所留有的魔法相關記錄，經常是連有沒有人能實現都不確定的難度。

　當然，這只是大量統計了魔法實現後的列等，並非絕對，統計記錄中最為極端的情況甚至出現過能非偶然地實現多種英雄難度卻無法實現部份基礎的等外人士存在。

　歸項等級，是將十項以「神秘程度」區分成八個等級，神秘程度之標準則以常不常見為劃分。例如「元素操作」便是最受歡迎最常見因而也最不神秘的十項之一，列等級一，「死靈秘法」平時難見或常為私傳鮮少外露，列等級七。對每個已知的魔法，學會都會依其所展現的最大特徵將其歸於十項之一，歸項後便獲屬該項之等級。

　總結之，難度越高並且等級越大，該魔法所引發的現象通常就越為強大並且難以理解。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發問的，是卡莉潔意想不到的人。

　此時男士們也從屍體體腔中取出包裝及熱鍋。

　首先拆開的銀白外包是當今夏夏亞也可購得的熱門商品──自梅路撒溫進口的極薄金屬紙，所包為悶烤羊肉切片，包裝時放入的奶油塊現已均勻溶在了肉片上。另外的幾個熱鍋裡則有塞入了多種香料提味的獅掌蒸，以及只加了適當岩鹽與烈酒的蛇尾清湯，香味四溢。

「妳說的實現難度是經由觀察客觀現象後所統計的數據來列等，這沒什麼問題。但是在歸項等級中，所謂依魔法所展現的最大特徵而將之歸項的根據是什麼？」

「根據什麼？不就是學會的主觀嗎。不如說你想問的是什──」

　意想不到的人問了這個意想不到的問題，頓時令卡莉潔回答未完便陷入了思考。

　習慣於表面，久而久之都會潛移默化為理所當然而不自覺，但其實他所提的問題，在初學魔法的傢伙中或多或少都會有人提出。畢竟魔法是極度曖昧的現象，有時一個被歸在這項的魔法，若真要將之歸於另一項經常也說得通，所以眼前這個麻雀頭真正想問的是──

「你是想問，有沒有一種魔法同時被歸於兩項嗎？」

　麻卡露露微笑點頭，點頭時那瞇扁的雙眼又彷彿正不斷地在解析卡莉潔，令卡莉潔精神上感到些許彆扭，不自覺提高了防備。

「那個問題的話，學會的教育其實一貫主張了一種說法。」

　端了一鍋過來的貝洛絲邊說邊放下鍋子，鍋內由薯類、碎肉與乾貨共同譜出了濃郁的湯汁。

　燉煮鷲首。

「哦喔，看起來還不錯。」

　麻卡露露看著湯汁濃郁的鍋內笑說。

　幾步之遙外，時不時側眼麻卡露露的歐文見其反應，轉眼回面身前隔鍋對坐的凱索克，示笑以對。

「哩笑啥小？怪噁心的哞。」

「沒什麼，只是想起我們頭一次見面的時候。」

「哞？」

　端鷲首鍋來後便一起坐下的貝洛絲表示，學會教育中對學生所一貫主張的說法，為「英雄難度其實還包含了另一層含意，意味著該難度乃單次歸項者可達到的最高難度」。

「換句話說，列於傳說才始有歸於複數項目的魔法？」

「嗯……　也不全然是這樣。」

　照學會慣例，要是發現或發明了不曾記錄的新魔法，多方爭吵後總會以多數決而歸之一項。可事實上，只要有持續在探究魔法，尤其是接觸過陣地結界相關知識的人一定都會察覺，即使實現難度較低者似乎也並不盡然，是貝洛絲無法肯定麻卡露露所問之故。

「學會設的難度不能說有錯，但其根本的目的我看不是分類，而是用來魚目混珠。」

「對對對。」

　卡莉潔的說法立刻受到貝洛絲的極度肯定。

「與其從實現難度的角度看，不如從『代價』的角度看。」

　她更進一步說明，就事實而言，有些魔法只論實現固然簡單，但是卻因得同時實現複數的「十項」，或者說該魔法所具有的性質難以歸為十項之一而通常代價過於高昂，高昂又尤其常在其具有不可挽回之性質。如果實現過程繁瑣，不可挽回的就是時間那還好說，多的是得犧牲身體部份、精神記憶，乃至生命等，能想得到都還算可愛。

　直白說就是禁術。

　學會當然不會呆呆的列表說「這些都是禁術大家不要學喔」，所以用這種先入為主的教育方式試圖含糊。

「原來是這樣，呵呵呵呵。」

　麻卡露露聽完解釋後瞇眼詭笑。

「我啊，自從來到這個遺跡之後，總覺得遺跡的深處或許就藏有連學會都不知道的強大魔法也說不定！欸嘿嘿嘿……」

　貝洛絲話一說完便上唇咬住了下唇，從那興奮期待的神情裡包含著些許扭曲看來，嘴角的口水不是因為食物。

　填飽了肚子，清理整頓，盤點好手頭現況，做好隨時能夠出發的準備後，天上的波光降下了黃昏色彩，柔光閃爍跳躍於流瀑之間。

　在這奮戰過後的安心時刻，眾人靜靜地佇立浮島上，沈浸於染滿色彩的峽谷奇景中。

　一夜。

　天水未光同盟便即出發，從已知在浮島兩點鐘方向的半透明橋渡過到遺跡後半。一踏上後半遺跡，首先所在的位置，是位於後半窗框長廊的正中央，長廊向左右橫去，同盟卻沒有兵分，先團結右探。

「啊！我五十年前在遺跡入口看到的就長這樣。」

　右探至底，安比手指墨綠牆面上那有複數線條走聚於圓圈，圓圈再圈起了紺青圓形的圖案。確定了到底有什麼之後，同盟再往左走一路到底，確認牆面上沒有任何的意外。

「哞，看來只有最右邊那個門了。」

「嘿欸──　那就只能拜託你表演囉。」

　看著查德，瞇眼成線，麻雀頭一點時的笑顏深邃難解。

　眾人再次右走至長廊底部抵達門邊，麻雀頭於是站到門前，舉起了感覺凝聚有魔力的右手。

「噠嗶㖠。」

　雀嘴吐出發音迥異的言語後，白光猶如深井中打撈上來，於紺青圓面的圓心開始，由深至淺地浮現、擴散直至整個圓面亮白，接下來和查德的冒險譚相去無幾，墨綠的牆面閃爍消失之後，姆霓彌恩收縮聚合所成的球體浮於開面靠上的正中間。

　見此過程，鋼之雄鷹的成員無不興奮。

「要進去了哞！」

　凱索克回頭看了看眾人，率先踏入。迎面而來霧靄百縷千絲，條狀前端如掌，如獸嘴，如魚口開闔，襲碰牛身又即刻散去。

　遺跡後半，剛進入時的環境大體上與前半相去不遠，但隨同盟越是深入，遇到的勒普欶格就越是凶悍，體型也有逐漸變大的趨勢。

　最明顯的差異，是原先認為天性群體生活的勒普欶格，開始出現脫離群體的獨行種。獨行種會主動攻擊、殘食相較弱小的同類，當中甚至遇見了擁有超過兩個頭以上的多頭勒普欶格。多頭的勒普欶格非常兇暴，一旦與之戰鬥至死方休，搞到後來安比只要在霧中觀察到了多頭的身影，要不待其主動離開，要碼換路而行，極盡所能避戰。

　如此這般順利經過了兩次休息，安比現正背貼牆面向左探頭，偷瞄往自身背後方向直直延伸的去路。瞄探只幾秒就縮頭，往右返回了所在通道內距離路口的不遠處正攤平剛畫好沒多久的地圖在地上指指點點研討議論的大夥身邊。

「哞，那傢伙還在嗎？」

　安比無奈頷首。

　起因是她依稀看見了該去路的盡頭似乎有著不同以往的景色，所以同盟想走該路深入。無奈去路中間會遇見一個十字路口，一隻遠看單面擁有五、六個頭，二十多條腿，一半用來行走，另一半隨機長在了圓滾身上，明明是傍地走獸卻高過於人兩三倍有，長相已經脫離普通生物常識的勒普欶格，不斷逡巡來回於十字路口。

「沒辦法哞，只好上了。」

　凱索克如是判斷。

　為力求迅速結束戰鬥以節省資源，他擬定先要有人繞走十字路口的左右兩端待機，等自己在中路吸引了勒普欶格的注意之後，待機的人再從後方偷襲，前後夾擊。

　分配好所有人成三隊，作戰開始。

「大姊頭，那些傢伙到底跑哪去了？」

　尼克微醺地問。

　拉．蒂雅的廣場市集裡，尼克和米麗安特兩人正坐在樹蔭下的其中一桌喝著白日酒。這些桌椅是後方一間以天然樹洞加工而成的賣酒店家因其內部空間不足所以擺放在外，別桌也能見其他游手好閒的森精靈們正四五群聚，飲酒作樂，管弦聲樂，傳唱詩歌。

「笨蛋，我哪知道。」

　他們自從被贊卡大旅店扒光全身後，輾轉弄到了一身行頭，只看衣裝的話是有那麼點像個貴族，但氣質與舉手投足就完全顯露出與之不符的粗野。米麗安特兩腳交疊放在了桌面上，躺椅背不斷搖曳只有後半椅腳著地的椅子，一手酒杯，一手拋接著黑色珠子。

「這裡感覺真心不錯，不用待在滿滿人類的地方。乾脆就這樣住下來好啦！」

「是嗎……　可是老有人一直往這邊看。」

　米麗安特大剌剌地拋接大顆珠寶，周遭的森精靈或行經的路人難免不會注意，一旦看見黑珠，注目總會遭受數秒鐘的吸附。

「別理他們別理他們。」

　說完大口乾杯見底。

　正巧范杜爾帶了兩瓶好酒走出樹洞過來，把酒放在桌上便拉了椅子就座，米麗安特看了看酒瓶，謹慎靈活地收腳桌下。

「哦──挺機靈的嘛！」

「我問過店裡的人員了。北邊好像有個攻略名勝叫樹壁迷路，加上從昨天開始城裡的氣氛整個就跟剛來的時候不太一樣，據說也跟那裡有關，我猜是那些傢伙跑去那裡了不會錯。」

「嘿嘿嘿嘿，把吉魯德隆搞的亂七八糟後又換這裡嗎。呦、呦，還真能幹！」

「所以我們也要跟去嗎？」

「白痴！我們又不是冒險者，跟去死啊。北邊就是卡羅茲山脈，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就好。」

　米麗安特罵完，就把瓶中酒也往尼克的杯中倒。

　遺跡裡，同盟偷襲成功，迅速解決掉有九個頭的勒普欶格後，安比獨自站在了十字路口中央凝望著去路盡頭。去路的深處，依稀見根藤枝蔓上下交織成柱，柱中猶手指上下抓銜，銜抓紺青的姆霓彌恩似切割過的寶石，姆霓彌恩裡好像還包有什麼卻因霧靄而看不清楚。

「我猜那裡就是遺跡的最深處了。」

　退回大家身邊的安比給出如此判斷，接著又直言該處的霧靄雖不特別濃厚，但卻連平常能夠看穿的森精靈視線也遮擋住了。

「是嗎……　好！我決定了哞，先回頭一趟。」

　凱索克根據過往的經驗，所謂的深處，通常免不了一場惡戰，那麼行前的養精蓄銳就是必須。然而此時同盟十一人的行李中除了食之無味的乾糧外，都在前兩次的休息中消耗的差不多了，有必要回頭找找看能不能遇到正常一點的勒普欶格──牠們的頭只要越多，肉就越酸鹹難吃，暫時填飽肚子是可以，但作為「可能面臨死鬥」之前的最後一餐那還不如就啃食乾糧果腹。尤其多頭的傢伙身上時不時也會見到奇美拉獅臉上的那種扭曲人臉，食用起來對精神衛生不是很好。

　團隊成員除了三個無權小鬼及一隻，都是擁有不少與死為鄰之經驗的歷戰冒險者，如此充足的理由自然不會有人反對，於是團隊暫時分工為二。由凱索克領幾人組成機動性高的狩獵小隊，並選定了幾個遭遇變故時可供雙方會合的地點，剩下的傢伙們則以九頭勒普欶格的龐大屍身為掩體，留守並監視深處期待在突入前多獲得一些情報。

「等他們回來，萬一回不來怎麼辦？」

「那就到時候再說嘛！你到底是個男人還是戀愛中的少女啊。」

　啵──

　米麗安特顏色藐視地說，說時手也不停，一瓶未乾一瓶又啟。

「嗯嗯，大姊頭說得沒錯。你別老是擔心，我跟你說……」

　范杜爾隨話勾肩尼克，說話時還用左手的酒杯遮嘴。

「真、真的嗎。」

「真的真的，今晚帶你去見識見識。」

　繼續倒酒進入一飲而盡的杯中，米麗安特打趣，明眼尼克強忍心花怒放的表情。

「哼，講個話鬼鬼祟祟。考慮一下年紀吧傻子，你把小弟放進那種像陳年獸人梳杓的地方，很快就會爛掉喲。」

「少、少唬我了大姊頭，爛掉勒。」

　梳杓讓尼克想起了在夏夏亞的浴場裡看獸人用過，那已積滿了黑灰雜毛的杓內，一撈，起出水面時杓底只能緩慢滴洩熱湯的樣子。

「喂，不要跟我說你是個處男。」

「開玩笑，我才不是。」

　尼克嚴正反駁後立刻閉起雙眼。瞧那神情鎮定喝酒的樣子，令米麗安特恍然酒醒，范杜爾捧腹，笑到低頭過手上正抓舉的酒杯。

　在狩獵小隊回來之前，屬監視小隊的菲娜和法比歐挖牆邊土石堆先行造窯時，意外挖到了一隻鏽蝕的湯匙，不過兩人沒多想，隨意將之充當建材。等到狩獵小隊成功狩獵回來，團員們吃飽喝足，養精蓄銳睡醒，查德看看懷錶，時間差不多換日，同盟往遺跡最深處出發。

　十字路口後的通道不長，很快便經過並踏入了最深處。一踏入深處的寬闊空間，同盟立感周遭暗了下來，看來從剛進入這個不見天日的遺跡之中時就一直均勻分佈的明亮似乎也沒能跟著霧靄擴散至此空間裡頭。這裡並非完全的黑暗，只是像晴空明月照耀的夜晚，習慣之後依然可以看得清楚，同樣不需要點燈。

「這裡面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

　安比走近了先前從遠處觀察到的如柱根藤，根藤交錯抓銜的姆霓彌恩微微從中而亮，亮出紺青，形成了漂亮如寶石的蔚藍，蔚藍之中藏固的東西像是一條狐狸野犬或森狼之類動物的完整尾巴。

「其他的也有哞。」

　掃視所處空間，右側間隔一段距離隱約可見墨綠牆面，左方則窺不見底，在入口附近背對著入口的現在，推知空間整體應該是往左前方擴展，而且四處都有上下成對抓銜牢裹蔚藍於人高的如柱纏根。可根藤枝蔓所纏也並非都是柱狀，或於柱狀之中銜裹一塊姆霓彌恩，或如弓彎銜二、三，或織網成片如牆銜多，所銜裹的姆霓彌恩大小不一之下皆內藏有物。不只如此，還有的紺青線條在墨綠牆面及地面上如腫泡般擴張凸起，凸起膨脹出的塊狀中也多有藏固他物。

「這看起來跟琥珀包住蚊子的化石一樣。」

　歐文邊看邊說。

「這裡有人的身體！」

　菲娜站在了一塊由地面膨出的大塊前喊著。大塊的蔚藍之中所藏固者是無頭的人體，可見上肢完整，腹腔挖空，雙腿只到膝蓋。

　同盟一面警戒周遭一面分散查看，見其他姆霓彌恩之中尚藏固有野獸顱首、成對獸肢、帶翼禽身、完整嬰孩、爬蟲、草菇、人類的整條手臂、複數同封且異種的眼球、節肢硬殼、四肢僅剩肚臍以上的乾癟老人、酷似脊椎骨的奇異植物、難辨屬於什麼動物的內臟……各式各樣的「部份」全都按照各自大小存在於適當尺寸的姆霓彌恩裡頭。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忽聞細小的異音自未曾探勘之處傳來，兩兩分散探看的成員們全都迅速、安靜地移動至牛的身後自動成隊形備戰。

　喀啦、喀啦──　喀啦──

　聽起來像是骨頭相互摩擦敲擊的聲音，帶有節奏時而停頓，抓不出其奏響規律，只知道聲音越來越近，同盟不敢大意。

　喀啦──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於是，複數纏根銜藍之間，霧中，走出一具持書骷髏。

　骷髏走著走著停在了一處藏固之前，左手攤開書本，右手摸上了身前的姆霓彌恩之後，空洞的眼神再看往書本。光就其行為舉止若要打個比方──就像商家手持紀錄盤點存貨那樣。

　喀啦──

　骷髏上摸的右手下放同時也頭骨轉向，顏面上的大空洞中兩粒淡紫微光倏忽一顫，似乎注意到了不遠擺陣的同盟存在。

　來回翻了翻左手捧的書本數頁，骷髏轉身面相同盟。

　砰──　咔咔咔咔咔咔──

　左手一握，夾闔書本後，骷髏伸出了右手，其骸骨下巴能見開闔不斷似在默念，與右手前伸，持書的左手漸漸側轉收到了身後。

「小心魔法來了！」

　不必凱索克提醒，魔導士們已經進入戰鬥，開始詠唱。

　喀啦──

　骷髏伸出的右手抓上了左手所抱夾的書本之厚時，當下體勢竟不滯於側身而是幾乎向後。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遂抱著書本俐落地往來路跨步回跑，沒入了霧中。

「哞？」「欸！」「……。」「蛤？」

　同盟驚愕之中現行動作全數停頓，幾秒後查德才率先開口。

「要追嗎？」

「哞……　追吧，後面看來是有什麼。」

　眾人迅速由備戰轉為探索，走循骷髏遠去的方向深入。

　雖只慢了幾秒，可骷髏腳程極快，追不見影，令安比一對尖長耳朵跳動頻頻。同盟只能仰賴她依稀可聞的聽力來猜測方向，沿途景色也大致不變，變的只有姆霓彌恩所藏內容。

　所幸此藏固「部份」之空間繁而不梏，很快地，移動中的隊伍先頭便發現前方有豎霧靄形成的直柱。放慢腳步觀望並接近，才看懂了不是霧靄成柱，而是左右之墨綠彷若禁錮著白靄積累濃濃。

　都到了這裡也無須多言，凱索克回頭確認了成員狀況無虞，旋即舉盾帶頭突入。兩牆間所夾的濃霧之中伸手難見五指，突入後僅只幾步之遙便碰壁，碰壁後只得右走，右走再度碰底之時，牛在野生的直覺下簡單向左，果不其然突出了前後就數十來步的濃霧夾層。

「哞──」

　看著眼前的景象，牛眼瞪大。

　濃霧夾層之後的空間裡，根藤抓銜姆霓彌恩的藤柱仍有，但分佈的密度降低，取而代之者乃裝載紙疊書物的木架矮几，或如泰拉商險旅的大廳櫃台有石如山脊面地倒插盤根為桌，複數骷髏在此於彼，走行其中，見有客來，盡皆別頭。骷髏們手裡或周遭的石桌上皆可見材質像是玻璃的杯子、筒條、腹圓頸細之瓶等奇異少見器皿，器皿中有的裝了液體或有像是固體，五顏六色不知何物。

　此奇妙空間中，霧靄沒有向上飄忽，而是薄鋪平流於腳掌之高。

　從身站濃霧層入口前的凱索克腳下開始，牛蹄周遭一定範圍內的地面線條心跳似地規律發光──紺青、蔚藍、紺青、蔚藍。墨綠中滿佈紺青線條的地面若只看線條正發光的部份，猶如寬幅大概四、五來步的地毯。順著地毯看去約莫也是四、五來步之遠處，閃爍發光的部份也自紺青轉為紫黑，紫黑僅不到半截指長立轉深紅。

　深紅的地毯同樣光芒規律跳動，深紅、亮赤、深紅、亮赤。

「剛剛的傢伙在那裡！」

　安比同聲手指。

　眾人視線皆隨紅毯向前深入，途中不只一具的骷髏或紙或瓶，手皆有物，但就只有深處的那一具左腋下挾著本書。挾書骷髏正站在了紅毯盡頭爬走四層弧形薄階之上的一橫木桌右側，下巴開闔。

　正巧，桌後一個黑袍白頭的人物轉過身來，遠遠目測其身高大約到成年人類男性之胸口。

「呃……　那看起來還蠻糟糕的。」

「嗯，很糟糕哞。」

　正副隊長兩人的感想一致。

　轉過身來的白骨鷹首眼眶之中那兩點紫光強烈，注視來者。

　「巫妖」，一種經死靈秘法強行轉化生者而成的不死者，通常保有生前的深刻慾念、企圖及記憶，在不會患病、死亡的情況下幾可永存於世，因此多擁有一般生物難得的知識與強大魔力。缺點為在不死者當中它們屬於最難對付的類型之一，優點是可以溝通乃至交易。

　白骨鷹首之下，鍾罩黑袍中闖出垂放胸高的骨爪撩開了袍襟，袍襟既開，手伸握起靠桌的長杖，似老人身軀踉蹌，繞走桌側而出，下四層弧形薄階步上紅毯，駐足，如禽鳥迅敏歪頭，凝視。

「誰啊，不請自來的傢伙。奇美拉呢？我印象有放了一隻不是？」

　其聲音調偏高，像是技巧拙劣的演奏者吹響口琴，多階混濁。抱書的骷髏應問走到它身旁動著下巴樣似耳語。

　咔咔咔咔──

「哞，交涉看看，交給你了。」

「那看來生前是龍血族，你比較適合吧？」

「都已經死了，不同族了。」

「好吧，我盡量。」

　凱索克輕聲地委託了團隊中最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專家，專家點點頭允諾。

　喀啦、喀啦──

　就在專家並列於牛身旁，打算開口之際，歪頭正面對同盟的巫妖其左手側的書架後方，兩具骷髏推出了一個底部有輪，高約人胸的金屬架框玻璃容器，整體構造形似沙漏，只不過淡金色框架裡的玻璃容器並非腰細而是單純的球形。又架頂上高有一片由多根細棒環狀排列撐起的金屬圓盤，圓盤輪廓延伸出數多細爪向上如花萼一般，裝盛固定一顆直徑大致肩寬的球體，球體顏色橘茶。

　巫妖側首一瞥球體後回顧同盟，把右手所握長杖交與自己左手。

「慢著，我們希望跟你對話。」

　專家高舉雙手釋出善意。

　不過巫妖沒有理會，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同盟，先是空中畫了一圈即又反向畫了另一圈，再來就看不出它複雜的比畫軌跡究竟代表著什麼。手動之間鷹頭也隨比畫節奏搖晃起來，樣似失去目標的指針與兩肩跳曳擺動，眼眶中兩點紫光亦逐漸淡去，杖頭寶石亮發紫光。

　同盟豈敢大意，凱索克左手緊抓大盾立地於身前，另一手在身後比劃下令，而先在牛出手比畫之前身後的魔導士們早已開始詠唱。

　緊接著巫妖眼眶中的兩點紫光一亮，右手伸直開掌推向同盟。

─Voidragoared─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mlVArd8If
「【贗龍嗥】」

　開掌瞬間，卡莉潔與貝洛絲給予全員相同的祝福。當下，一陣微風也掠過身上因祝福而顯逝金黃光芒的眾人。

　微風一過，巫妖開掌前推的骨手抓收，同盟周遭的氣流旋即自身後入口處的濃霧開始捲起了鋪地薄霧襲來，霧浪須臾淹過眾人，浪裡白條魚游繞轉。三個小鬼見狀，緊張急忙連續出手揮打白條，可惜打散了又來打散了又來沒有止盡。

「你們幾個冷靜一點。」

　芙拉提雅拍打較近的菲娜和法比歐的背包提醒。

「這什麼哞！知道嗎？」

「不知道。」「不知道。」「……。」

　卡莉潔和貝洛絲立答。三名魔導士沒人能回答凱索克，只能在霧浪掠過之後，眼見繞轉眾人的白條一一游向長杖高舉的紫亮寶石。

　面對未知時，心中冉冉高升的恐懼即使是歷練的冒險者也無法完全屏除，感情上想要逃離實屬自然，但此時此刻，就連有無中招也無法判斷，要是已經中招可沒保證能逃的掉，就算逃的掉也怕喪失看穿對方魔法之機會。留在原地──是一場身為冒險者不得不下注的賭博。

　直至霧靄白條幾乎洄游於紫亮寶石的周圍，巫妖開始攪動長杖打散洄游白條，白條散開後仍然依附紫光成為了霧靄團塊，簡直像火把上燃有紫色的火焰搖曳飄忽。巫妖見紫色的火侯差不多，便把高舉的長杖橫往自身左後，將焰紫搖曳的霧靄勾拋向橘茶色的球體，霧團離杖飛撞球面，如水波撒開，圓形開闊又因而淡弱，最終消散。

　嗚呃……啊啊……呃嗯──

　於是，數張人臉如同由橘茶球體之內撞出，五官凸出印在了球面上苦痛地呻吟著，呻吟中臉孔滲出血液沿球面滑落金屬花萼裡，聚集於花萼央心滴入下方的玻璃容器中。隨著血液如沙漏滴落，球面上的複數人臉開始於霧團直擊的部份扭曲揉合成皺，皺線破裂，裂出血流如淚沿頰下，同時也裂出了星點閃耀此起彼落，迸出塊點光芒橘紅。

　安比瞧見橘紅光芒，蹙眉凝視，感到非常眼熟。

「嗯，我看看。鋼之雄鷹的凱索克、歐文……」

　眼熟轉為確信。

「喂！你該不會跟巡林那些──」

「冷靜點哞，我知道妳想問什麼，冷靜點。」

　凱索克橫右手攔住像要衝出去的安比。

「然後是盡頭的探索者，盡頭的，探索者嗎……」

　哼哼呵喝哈哈哈哈──

　巫妖隨大笑聲搖了搖左手的長杖示意，沒有唸完後續名字，骷髏們便拉走盛球血漏，巫妖也就轉過身來面看同盟。

「真是勇健。龍血族、森精靈，還有人類，嗯？」

　就在雙方不動互相對望觀察之際，巫妖的視線掃到了躲於團隊最後面的麻雀頭。心想，難道是巴拉贊所遺留的──不，不對。

「那個，我叫查德．登格勒。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巫妖模樣疑惑時，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專家再次展現善意，成功吸引了注意，注視往自稱查德的傢伙。

「嗯，探索盡頭彼方亦為我所悲願……啊！你們打倒了奇美拉所以來到這裡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冒險者嗎……冒險者啊……」

　對著同盟說話又像在自言自語，巫妖邊說邊抬頭仰望，它那眼光淡去又全身放鬆的模樣，令眾人也好奇，但不敢驀然抬頭，只得動眼向上瞥看，但就只是見怪不怪的遺跡頂面而已。

「抱歉打擾你了，我們非常希望能夠和你做些交涉。」

　對方自此並無展現惡意，故專家繼續搓著雙手笑容滿面的說。

「剛才就聽見了，想要對話是吧。呵呵呵，這麼長遠的時間裡第一次有訪客到來，我不由得內心深處……覺得欣喜。」

　巫妖先是看往同盟，隨話又低下頭，盯著張開的白骨右掌。

「這樣啊，那再好不過。事不宜──」

「你們，就留下來陪我吧。」

「欸？你的意思是？」

　沒有回答，只見巫妖挪動左手，斜長杖把杖頭的紫黑寶石移到自己身前，右掌對著寶石頂端空轉劃圈側撈，撈轉不停，寶石漸亮。

「就是現在！」

　凱索克大吼。

　方才已用手勢比劃預告，同盟迅速後撤，毫不猶豫地投身入口的濃霧層中退回先前像是儲藏室的地方。同一時間，巫妖也將寶石光亮的長杖高舉，鉛直落下，杖底叩地瞬間地上寬如紅毯的線網紅光脈動即刻被耀眼的亮赤取代，霎時亮滿整條地毯乃至牛蹄下藍線轉紅，接著強光所成的鋒芒便以地面線條走紋之形向上溢出成刃。

　嗡──

　就差那麼一步，上溢的光刃猶如切蛋糕般，割入凱索克以左手抓扣於背的大盾下緣，牛身安然沒入了濃霧當中。

「哼呵呵呵，真是。安涅莉絲、安涅莉絲！妳在做什麼？害我想起了過去的事情不是嗎？工作了安涅莉絲！」

　牛身最後一個衝出了濃霧。

「麻、麻卡露露他──」

「怎麼了查德！」

「跑好快！」

　……。確實如查德所言，麻雀頭跑得比帶頭撤退，理應身處於最前方的克拉漢更要前面得多。

　系、系、西、西、西、西──

　牛不停蹄，同盟追著麻雀頭往方位左前的儲藏室出口狂奔，此時周遭卻傳來了熟悉的響聲。突然，跑最快的麻卡露露蹬直右腳左腿收彎左跳，兩手還左右朝後展開猶如展翅般華麗地飛躍。克拉漢見華麗飛躍立刻察覺緣由，持盾左手第一時間向外推開跑在左邊的海爾。

　磅碰──

　推開海爾後收盾身前還來不及轉身，克拉漢的右手側便見一巨大身影晃如鐘擺，熟稔穿梭眾多藤柱盪落速來撲倒了他。

　系系西西西西──

　位處高位的女性其肩膀左右那如蟲人成對的鐮爪長臂高舉。

「利爾德！」「嘎。」

　鏮鏮──

　後方趕來的查德抽拔長劍輕拋滯空，卡莉潔接住了長劍同時查德抓起了倒地海爾身邊的利爾德，握尾以身為兵，一劍一蜥即時架擋落下的鐮尖於兩人肩高。

　兩人招架當下，麻卡露露也在一根藤柱之後躲好，探頭查看。

　眼前因操鐮下刺而彎腰於巨大燐光蛛背上的，是沒有鼠蹊部以下的半身苗條女性胴體，女性胴體的下半身就是巨大的燐光蛛，其直立時的全身目測超出成年男人將近一倍身高。女體與蛛身的交接處堆有成圈大量如葡萄般的膿皰閃爍著黃綠光芒，膿皰自成堆當中延伸出了兩排向上，上走女體經肚臍左右，大小從眼球、指圈、半掌、手捧，到胸部時的膿皰大成乳房。之後又漸小，順脖子到臉，經過鼻翼兩側停在女性臉上的眼位成珠。蛛體漆黑而女膚白粉淡紅，反差詭異。

　兩人之擋架因為體位差距撐不了多久，尤其卡莉潔。但查德早就盤算好了下一步，使出了偷藏的一招──他擋下右鐮的次一秒，立即輕轉手握的尾巴，轉嘴含白光的利爾德正臉面對燐光蛛的女王。

　嗶──

　還來不及動蛛體前肢襲向兩人，女王先彎腰側閃白光，白光直掠其左頰而過。

　正巧，追了出來的巫妖看見這一幕。

　系──西西──

「嗯？那隻蜥蜴是……」

　女王閃過了白光，但下半身似乎不太協調，似馬驚嚇，蛛身揚起前半並向後退離取距，露出了被撲壓在地的克拉漢。

　凱索克也趁此時舉大盾介入兩者之間，心想克拉漢看來一時半刻無法行動，帶著他絕不能逃脫，那要拋棄他斷尾求生嗎？還是在這裡決一死戰，打贏就不必逃了──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思考，片刻決斷。

「開戰吧！已經逃不掉了哞！」

「就等你這句話。」

　團隊隊長大喊令下，安比低聲自答笑得瀟灑，隨即注視巫妖，隻身繞走藤柱。

「克、克拉漢……」

　遭推倒地的海爾終於起身後，不敢置信，看著地上的克拉漢右手外側整片擦傷不見皮，只有血肉，右腳膝蓋以下攤扁，斷骨凸出。

「閃開，這要馬上治療。」

　卡莉潔一丟還長劍給查德，便隻手入腰包摸出小瓶藥水，另一手推開毫無動作的海爾，放平了側臥的克拉漢後，手直接抓壓他的下巴捏開嘴，咬開塞蓋將藥水瓶插入嘴中強制灌飲。

「好……難喝……」

「拿結晶來。」

「喔、喔。」

　嘴上要了結晶，卡莉潔速即開始詠唱。

「昏昧過星辰之光　冷冽過冬霜之陽　吾前耀眼的藐蔑啊　驅遠死滅傷離之痛……」

　詠唱期間，海爾也翻找自身口袋，找出木瓶倒出了兩、三個結晶交到她的手上。

─Earthpiritected─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3rtBTFTf
「【大地靈護】」

　另一方面，貝洛絲給予了凱索克大地的祝福。他正以大盾彈擋女王下半蛛身的嘗試性爪擊。

　鏘、鏘、鏘、鏘──

「結晶嗎，看來能好好玩一玩，喝哈哈哈哈──」

「抑壓愚蠢濁流沸騰　紡織血肉　繕寫靈魂之器　願汝在明照之下奪回一切失去──」

　見紅髮的男孩取結晶給女人，巫妖笑完便開始抖動肩身，搖晃白骨鷹首，左手所握長杖保持鉛直跟著身軀的搖晃升降，右手擺盪之際五指張掠於半空似抓非抓。直至杖頭那紫黑寶石光亮，身擺頓停，移亮身前──也就在這一刻，持杖的左手側那除霧靄外看來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霧靄憑空撥散，撥散中有勢迫近，近出個男人，短劍刺來。

　─Rehabilight─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JCnRlF37
「【恢復之光】」

　詠唱中接過結晶，手壓斷骨大致歸位之後，卡莉潔優先治療起克拉漢的腳傷。差不多同樣時間點，與牛對峙的女王蛛忽八腳攫地，蛛身拉弦後弓，一瞬反彈即由蛛口噴出大量絲團纏黏大盾。

　見牛與蜘蛛拔河，被蜘蛛越拉越近，自從架開女王的右鐮後便躲到一旁藤柱之後的查德難得詠唱。

「弧光閃躍　躍纏流器　外顯酥醉之奔流　內予癱麻之寧痺　冶流賦予　電走之一擊──」

　鏘──

　巫妖張開白骨右掌，交叉過左臂之上，擋住刺來的短劍。轉掌抓刃之時瞥見右前方森精靈正拉緊弓弦，箭纏黃弧電現。

─Fouthundensil─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wO4vSpK5i
「【冶雷流器】」

　就在牛被拉到了下半蜘蛛眼前，蛛身上女體肩上的雙鐮高舉，即將砍下之際，疾走而出的查德緊握纏繞黃弧電現的長劍，從女王的左側貫破葡萄膿皰刺入了婀娜腰身與蛛身相連之處，飛濺出黃褐的血液在空中轉為藍青，電擊入體。

　呀啊啊啊──系──西西──

　與轉白骨右掌抓刃幾近同時，亦扭左腕令杖頭前傾，朝向來箭。

　咻──　嗡──　劈哩劈哩劈哩──

　杖頭紫光的寶石隔空擋下了飛來的魔法箭，當下光芒大作，固定箭矢在空中放電。巫妖不待，拉杖橫左，令歐文坦率放開手中短劍退閃杖頭強光一劃，旋腰撲地，翻身數度取距，再保持看得見對手的姿態遠走。也大致這時候，固定空中的箭矢電盡疲軟，掉落在地。

「光喲，聚集吧！」

　前刻，一劃路徑上所散光點應聲聚集成人頭大的強烈光球，移動中的歐文見狀翻舞披風欲藏身。

「太慢。」

　白骨右手將正握刃部於手中的短劍朝手肘方向甩收反握，並藉由三指抓扣反握的劍身以騰出食指與中指，兩指併合在光球前熟練比劃之後稍稍分開，斬光，球裂三段，坍縮波散。

　嗚呃──

　遠處，兩道光芒由上而下交叉一閃，憑空噴出鮮血。巫妖見血滴走左遠去，上翻短劍，捏刃投之。

　鏘、鏘──

「嗯？」

　短劍擊中藤柱所抓銜的姆霓彌恩落地，歐文於反方向現身與芙拉提雅會合，滴血走遠的樣子是撈自己右上臂出血所拋出的落地軌跡。

「呵呵哈哈哈哈──」

　巫妖隨笑右手將黑袍長襟向右拉開，反向旋收，旋收袍轉之下安比再放的箭停滯浮空抖動，接著它出杖輕敲。

　鏮──　劈哩劈哩劈哩──

　簡單把滯空抖動的帶電來箭點落。

　安比見狀，縮入了遠處藤柱後側，便朝凱索克那邊大喊。

「那個巫妖強得亂七八糟！」

　呀啊啊啊──系──西西──

　電走女王蛛全身，令高舉的雙鐮停頓，麻痺似乎幸運奏效。就在查德正要拔劍的瞬間，視線恰巧與上方正鼓起兩頰的女王相對。

　嘶撒──

「嘿，我不過就插了一下，竟然溼到見骨了。」

　放棄長劍，急忙退避的查德自個兒賤嘴嘟囔。

　他的左肘遭酸球溶掉了一塊肉，傷處微煙，煙高霧中可見。酸蝕之傷也不能動手拍壓，只得維持手臂平抬微彎，咬牙求傷口不要因殘酸擴大。剛才要不是凱索克伺機跟上查德劍刺改以推大盾衝撞導致女王吐酸彈道偏移，查德恐怕已沒臉見人。

　衝撞過後，牛也乾脆地放棄遭蛛絲纏黏，搶不回來的大盾，面女王蛛右走往查德並抄起背後戰鎚。

　女王的視線捕捉到牛身左移，訝異其身後出現的並非倒躺在地的那個男人，而先是另一個笑容扭曲的短髮女人。

─Icearrow─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27POiIvRb
　【冰箭】

　咕呀啊啊──

　貝洛絲操十數道冰箭正面直擊女王，或遭其鐮爪劈落，或掠過手臂擦傷，或有飛插入腹腰噴濺出了藍青染冰結凍。就在這短短幾秒之內凱索克跑到了女王蛛的左側，查德也帶著傷口逆時針自女王蛛的左側移動至其尾後。三個小鬼則經卡莉潔附近繞走其右，成四面包抄。

　那個巫妖強得亂七八糟──

　你以為這裡好對付啊……凱索克心中吶喊。

　女王因剛才的冰箭而本能舉起防禦的右手還斜在身前，左手撫摸起了插在左腰上的長劍，眼神卻往右一瞥。那樣的細微舉動凱索克並沒有漏看，看起來好像女王最在意的並非打一開始就對峙的自己，亦不是狠插自己一劍的男人或以冰箭直擊自己的女人。尚不及分析，又見女王下半蛛身甩絲右拋大盾後鼓動毒牙。

　貝洛絲面對眼前酸液成球，咒文的詠唱使手中長杖杖頭紅寶石泛起了紅光。在不能篤定確切分出勝負之前，隊伍中的任何人都有責任保護治療術的使用者，這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

　蛛體弓退準備向前擊出酸霰。

　好機會，就是現在！凱索克讀出了女王的心思，右邊的三個小鬼明顯缺乏實戰經驗，戰鬥中不知所措，理應是先行擊潰的目標，因此自己的目標自然該是女王腰間的長劍！而海爾也因方才的一瞥，此時正緊握手中符號發光的祭器盤算與菲娜聯手攻擊，法比歐則進一步離開了兩人順時針往查德移動。

　─Breassipate─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pnPmH5Yb
「【嘆息彌散】」

　正當凱索克高舉戰鎚接近長劍的剎那，模樣弓退的蛛體竟沒有彈前而是腳爪緊抓地面，女王肩上的雙鐮比牛下手還快往左下斬去。

　鏘──

　貝洛絲直覺看準時刻用以防禦的魔法沒有奏效。凱索克的戰鎚亦沒能擊向長劍，而是牛蹄止步，拉橫上擋左斜下朝自己的雙鐮。女王也應雙鐮斬下，扭躬婀娜腰身頭低與牛面對面，她那比例如普通女性般纖細的雙臂正置兩掌於牛頭左右，似捧未觸，且不顧正遭海爾與菲娜從右對自己斬出冰襲及投出冰箭，咧嘴微笑，兩掌發出奇妙波動。

　嗡──

「哞嗚！噁──」

　凱索克頓時極度暈眩，淚水、口水、鼻血迸出，腳步不穩間勉強靠著感受戰鎚所擋的雙鐮之壓維持意志，一舉高推，藉勢後退，搖晃數步遠離，以鎚為杖時淚水模糊中見蛛體轉面自己。原來凱索克是想閃躲接下來的攻擊，可惜力不從心，只好撒鎚緊閉雙眼兩臂擋護。

　噗呼──　嘶撒──

　酸霰灑擊凱索克全牛，多處蝕肉見骨，白煙四起。

　噼啪──

　歐文吐掉口咬的小瓶落地破碎，他與芙拉提雅一起移動，正到了凱索克的附近，目睹牛浴酸襲。

「不能讓牛肉就這樣酸掉，掩護我。」

「噢。」

　歐文一舞，轉披風融入背景，芙拉提雅便往凱索克奔去，本應保留魔力用以治療的她不得不正面朝女王擊出風彈，爭取片刻時間阻止她繼續接近重傷的牛。

「好了，給我好好幹！」

　坐地的克拉漢點頭，抓鳶盾起身。

「卡莉潔！」

　應貝洛絲的叫喚，注意到芙拉提雅隻身施魔法阻止女王前進的風彈之壓將要結束，三人即刻行動，迅速自現處的女王右側左走。

「喔呀喔呀，沒想到戰況竟如此膠著。」

　巫妖也來到以女王蛛為中心的戰場，喃喃語畢即便搖晃身形。縱然不久之前歐文才和安比聯手企圖阻止巫妖前進，以防敵人合流，可非但阻止失敗，反而還被倒打一把，結果拖沒多少時間。

「嘿嘿……」

　移動中的貝洛絲猥瑣笑著。

「你到底用了多少？」

「別在意，錢可是買不到命。」

「嘖。」

　卡莉潔、貝洛絲、克拉漢等三人從轉面於牛的女王蛛右側左走其尾端後，由克拉漢舉盾帶頭逼近了女王蛛。兩名魔導士動作、呼吸默契一致，四手雙雙交叉高舉。

「你們兩個靠過來。」

　不待克拉漢的大喊，海爾與菲娜早已機靈靠近。

　交叉高舉的四手蹲下掌地。

─Cirlclimizen─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uKlQYb9m
「【圓界凍】」

「嗯？」

　不同於先前的冰箭有著實體，女王眼前的風壓止後突來的冰寒令其一瞬遲疑，接著下半身的蛛體周遭便開始結冰，冰稜爬腳漸上。

　系──西西──

　一面，正處女王蛛左方的查德，接受法比歐以水壺沖洗，並用掉了唯一的大型綠寶石治療左肘。以寶石施放的魔法雖因法比歐只能二重刻畫而難以痊癒，但也至少把外露的骨頭埋了起來，忍的住痛的話尚可動作。完後兩人趕往重傷的凱索克。

　咻──　啪──　劈哩劈哩劈哩──

　巫妖這次右手直接抓住纏電來箭，握斷再放手。

　　　　　　　　　　　　　　　　　　─Firitestrucwered─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FMqBEyRA
「這招不管用，森精靈的小鬼放聰明點吧！【炎靈壞力】。」

　與話巫妖左手的杖頭紫光指向女王蛛。普通人施展一動魔法時須得專心致志，能邊詠唱邊移動腳步，最後還能如期實現該魔法就能算個高手。可剛才和歐文聯手企圖阻止的時候也是，巫妖在魔法一動之際仍能輕易做出其他非本能性的防禦或攻擊動作，擺明說就是其精神力能夠容許同步多種動作，可窺得其已臻兩動魔法平行，甚至多動平行實現，難不成這次真招惹到了不該惹的對手嗎？安比觀察暗忖。

　杖頭紫光指向了女王蛛後，火紅的光輝俄頃全身，沐浴光輝的女王也動手拔出腰上長劍，傷口藍青滋滋起泡明眼可見。

「是那個魔法的治療效果嗎？」

　菲娜見狀問卡莉潔。

「不對，自癒應該固有體質，那是強化力量與精神力的魔法。」

　終於，巫妖使出了一個魔導士們已知的魔法，但知道與能否有所對策是兩碼子事。女王纖細的手臂沒有誇張變化，但足見皮膚表面青筋暴露，手握長劍朝向牛身邊那個正在施救的女人投出。

「嗷嗚！」

　查德像狗一跳，真有發出叫聲，抓劍柄攔截長劍，奪回長劍的同時翻滾落地。

「喔幹，痛痛痛痛。夥伴你終於從女性身上回到我的身邊了。」

　翻滾時撞到左肘，他正握著劍只能以右腕在傷口邊緣壓撫。

　喝呀啊啊啊────

　女王鬼吼一聲，下半蛛身開始大力掙脫冰結，冰薄之處，已然突破冰困的節肢彎擺踏動，動踏破冰。

「喝哈哈哈哈哈──」

　巫妖邊大笑又開始動作，引導魔力。

　戰況非常不樂觀。同盟光是單挑女王蛛那還好說，要同時對付兩者可不是純然乘以二這麼簡單。

　算上隊伍中遠近兩個最機敏的人合力速殺失敗，表示巫妖也不是單純靠近就能以蠻力解決的類型，這都還沒算上客場不利及它所掌握的未知魔法。要不是自己聰明賢慧又大方過人，事先配發結晶免除眾人使用魔法時的動數精算，恐怕在克拉漢倒地當下就已註定滅團。

　那麼若想反轉如此逆境求存，關鍵在於必須更大方。

　巫妖還留有太多的謎團，無法衡量先對它出手之利弊，再者女王蛛的身體能自我修復，拉長與她的纏鬥只有不利。換言之，解方就是不惜花費以大魔法一口氣先擊殺女王蛛，才始有可能對付巫妖或抑或全身而退。火速判斷完戰況，卡莉潔從腰包中抽出自己的小木瓶。

「貝洛絲，你來幫──」

─Inhallucitate─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L1dsshnd
【幻裏魔朧徨】

　卡莉潔才剛開口，隨話一別頭，看見的是一個幾步之遙外，側身回首的男孩。

「妳怎麼了，快一點！　卡莉潔、卡莉潔？」

　男孩跑了過來，身高和自己差不多。

「妳手裡的那是什麼？」

「欸？」

　卡莉潔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木瓶。

「不要管那個了先丟掉，再不快走的話──」

「不行！」

　兩手緊握木瓶縮護於胸口且緊閉雙眼大喊。

「喔、嗯，我知道了，那就帶著一起走吧。」

　男孩抓住了卡莉潔的手，開始拉著她往前跑，跑在了夕陽染成橘紅的城市之中。

　噹──噹──噹──噹──噹──

　鐘聲遠來，跑著的她瞥看兩側街道。

　這裡是……是……啊！是艾爾沙朗。

「我們要去哪裡？」

　拉著自己手的男孩沒有回應，只是向前跑著。

「吶，查德，查德！」

「查德，查德！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大家都突然不動了！」

　法比歐正抓起了查德的衣服叫喊，因為查德打剛剛不知怎麼地突然神情呆滯，只是漠然站著。其他人也或躺或站或坐或癱跪於地，簡直像是屍體一般再也不見任何的舉止及動作。

「嗯？只有那個小鬼，為什麼……」

　巫妖疑惑地，凝望著唯一清醒的法比歐。

　此時，女王蛛盡碎了冰結掙脫，不急不徐，朝凱索克與芙拉提雅所在的方向前去，查德人也正眼神迷離地呆站於她的途中。

　必須要做點什麼，平常除了背行李就幫不上什麼忙，這時候更應該做些什麼！眼見女王舉起大鐮逼近，法比歐速將背包轉到身前，趕在大鐮砍向查德之際從查德的右手側撞開了他，之後便連同身前上下分半的背包以及飛濺的鮮血，往查德倒下的反方向飛去。

　背包中的物品散落一地，染上了如天星點點的鮮血。法比歐在貧民街生活的時候就看過不少屍體，蟲子、小動物、人類，但切身感受到自己竟如此地接近死亡則還是第一次，從胸口鮮活的灼熱之中。

　妳……是誰……？就在即將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一陣淒厲的嘶吼彷彿早晨刺上眼瞼的陽光吵醒了他。

　呀啊啊啊啊啊────

　巫妖因為發現有個人類男孩竟然還清醒著，正尋看四周，確認了游擊的森精靈與拿短劍偷襲自己的男人都已倒地不動時，淒厲的叫聲突如其來吸引了它的目光。

「怎麼了！安涅莉絲？」

　呀啊──嗚嗚──

　見本來面牛人方向走去的安涅莉絲轉身面左，尤其是她害怕步退接近自己且抱頭苦痛的樣子，巫妖的目光自然也為了找尋原因，挪到了女王蛛身右那散落一地的物品上。

「危險，差一點回不來了。呸。」

　卡莉潔嘟嚷後抿了抿嘴唇吐了口血，第一時間先是確認了手中的木瓶建在，注意力也就跟著被女王蛛的苦叫所吸引。

「那是，那個金色的光輝是……」

　白骨眼眶裡的兩點紫光一瞬放大，盯著散落一地的物品裡那墨綠色圓盤上所微光的金色線條。

　怎麼回事？卡莉潔內心疑惑，她現處的角度因為女王蛛身為障礙物而看不見巫妖所見。但無論如何這絕對是個機會，於是趕忙轉身面對一旁，見癱坐地面的貝洛絲眼神依舊迷茫，卡莉潔爬走接近，出右手虎口向前抓住了貝洛絲的下巴。

　幻覺最好的解藥就是疼痛，而最不影響戰鬥機動又能給予最大疼痛的部位就是──毫無猶豫地嘴壓上嘴。

「嗯嗚！」

　貝洛絲低嗚一聲回過神來，下唇出血。

「沒時間說明了，聽我說。」

　卡莉潔隨即吐出一個魔法的名稱，並簡明扼要地表明了需要貝洛絲的協助，兩人立刻以行徑怪異的女王蛛為屏障動了起來。

「鎮定，安涅莉絲！」

　巫妖將散發紫光的杖頭寶石指向安涅莉絲，只見她周圍霧靄開始聚集成白濁的長條環游，環游數秒即撞向上半的女性胴體，撞上的瞬間霧靄圓形擴散，擴散所及範圍顯現人臉壓印於肌膚之上。

　嗚嗚──嗚哇啊啊啊啊──

　安涅莉絲表現出更加難過的模樣，眾多人臉由其身外印入，由其身內凸出，於腰身、背後、胸前、手臂、脖子乃至顏面，壓印浮凸不斷拉扯著她的肌膚，下半蛛身也原地胡亂踏步。

　終於，安涅莉絲揮舞起肩上那一雙大鐮臂，開始攻擊自己，刺入自己下半的蛛身，劈砍蛛腳節肢，劃破女體與蛛身接合處那成堆樣似葡萄的黃綠膿皰，被劃破的膿皰中也不斷溢出煙霧。

「快住手──！」

　巫妖大喊。

　連續的自殘過後，安涅莉絲高高舉起了大鐮，顫抖的頭顱盡力回頭像要瞥看巫妖一眼，肩上雙鐮即插入自身的胸口之中。

「安涅莉絲──」

　鐮刃勾切胸部的血肉，協同雙手撕開胸腔，比起藍青的血華飛濺更有大量的霧靄從胸腔中噴湧而出。霧靄噴湧的當下，法比歐的鮮血也似玻璃上的雨滴，順延斜倒於雜物的圓盤上金色線條滑落於地。

　妳……你？是誰……？朦朧中醒來，海爾第一個直覺便是翻找自身的背包。一打開背包，裡頭白石大亮。海爾將之取出，取出時不覺有異但取出後白石熱燙，一下燙的海爾放手，大作光芒的白石落地。

　乒、乒──

　落地白石作為中心，彈指之間強烈的白光像爆炸似地走遍儲藏室中的線條，一併也喚醒了仍處睡夢中的其他人。

「就是現在！」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機不可失，位處已成了障礙物的女王蛛左手側，卡莉潔和貝洛絲右跑，自其尾部位置現出身來。兩人手中大把的結晶轉眼蒸發，四手聯合挾捧一個直徑肩寬的烈白光球。

─Lightintenceak─1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6BbMZag2
「【烈光槍擊破】」

　烈光之槍直去，不偏不倚擊中巫妖。

「嗚啊──」

　兩人竭盡合力一擊後沒有懈怠，專注地維持精神力，就像要把已經一半插入地面的長劍以體重加壓令長劍更加深深扎入地中那般。

　然，正因如此，顫慄全身。

　命中後沐浴於白亮烈光之中，那猶如殘燭蕩漾的黑白身影輪廓並沒有隨光爆逝去，反倒是光爆驟停在比該身影稍寬的直徑，光亮中影黑漸深，下一秒光爆便遭雙手抱壓，壓縮回光球僅僅肩寬。

「別以為用了幾個結晶就能如何，看清楚了。」

　此話言畢，光球即被壓縮到僅剩人頭大小環抱在巫妖手中。

「光喲，散開！」

　環抱的手一張開，光球瞬炸，兩人也隨之攤倒在地。炸開的光球化作了無數眼球大小的光點環繞在巫妖周圍，此時巫妖將左手之持杖後拉高舉，右手移向身前出食、中兩指合併，速速比劃過後，凌空一點於無物，無數光點便再次聚合回到了人頭大小於巫妖身前。

「三流冒險者，現在就幫你們劃下句點。」

　話完高舉的左手前落。

　我的人生就在這裡……跪伏於地的卡莉潔僅僅維持著一絲後悔般的意識心想，就連咬牙的力氣也沒留下。

　杖頭紫色寶石落入光球之中，光球波動。

　落入之前，剎那，就只有眼皮眨下還沒相碰的那丁點時間，在白光瞬間走滿儲藏室的姆霓彌恩之後，海爾拖著初醒而癱軟的身軀爬到了散落在地的墨綠圓盤旁邊出手碰了圓盤。金線光走，遺跡線條之亮亦以人眼難辨的速度走線收縮，中心是紫色寶石所落入的光球。

　光球波動，沒有按照巫妖意志向卡莉潔與貝洛絲擊出，反倒是巫妖的身姿再一次融入了烈光爆發之中剩下黑白輪廓。

「嗚啊──混帳、混帳，混……我、我……不──」

　強光中黑白的輪廓隨話，張掌伸往白石所在之方向。

　不待其語，光芒瞬縮，縮往巫妖的心臟位置。所在空間彷彿被帶走了所有光亮，霎時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闇，卡莉潔死撐著睜眼只看見了三點紫色光芒──巫妖的雙眼，以及它胸骨裡頭心臟位置心臟大小的紫色光球。然後心臟紫光漸白，強烈，光芒如柱四散噴出。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點光芒盡失，空間中恢復原來亮度，黑袍、長杖，連同白骨組成的全身散落，飄倒一地。

　啪啪啪啪──

「哎呀哎呀，真是精彩的一戰。」

　此時，一直躲在藤柱後方探頭觀戰的麻卡露露，這才不痛不癢地笑著一面拍手走了出來。

　同盟則以身心消耗相對不多的芙拉提雅為中心，發號施令，整頓集中並展開救治。其中又法比歐及凱索克傷勢最重，前者失去意識後者攸關性命。萬幸遺跡裡不缺水，盡頭的探索者所攜帶的結晶數量也異於常人，可望因治療術而痊癒。

　另一方面，海爾與菲娜優先回收了圓盤與白石。雖不知緣由，兩物如今不見任何的變化或反應。

「奇怪了，我明明聽見一個聲音把我叫醒……」

「我也有。」

　菲娜邊附和邊翻看手中的白石。

「嗯？喂！那個傢伙還活著。」

　海爾忽然發現，出聲後眾人警戒。

　芙拉提雅和卡莉潔施展治療期間，因自殘而下半蛛身支離破碎的安涅莉絲，上半身的女性胴體奄奄一息地拖著殘節敗肢趴在藍青的血泊中朝向同盟爬行。爬行中似乎有感視線聚集，用盡了氣力舉手，指向濃霧如柱的夾層入口後，再度趴臥藍青之泊，不再動作。

「糟了！」

　查德神色如夢驚醒，要克拉漢、安比和歐文馬上優先跟自己去巫妖一開始所在的那個像書齋的空間，並主動拿走了克拉漢的鳶盾，要克拉漢去撿凱索克的雙手戰鎚跟上。

「欸？那個很重耶。」

「爭取時間，快點。」

　克拉漢只好抓握靠近鎚頭的部份將戰鎚扛在右肩上，四人迅速穿過濃霧層，進到了巫妖的書齋中。

「這下麻煩了。」

　查德難得皺眉，只因書齋中的骷髏們全都完好，個個正看向了闖進來的四人。

　根據魔法學會有對外公開的不死者研究紀錄，以及冒險者們過往的經驗傳承，所謂的巫妖，其平常活動並與環境交流的「身體」不過是個遠端操控的代理軀殼，僅僅是複製了自我的載體。通常，它們真正的靈魂不在該軀殼之中，而是「類似」以具現封固將魔法、現象乃至概念封入寶石裡那樣另有容器保存。

　一言以蔽之，就算軀殼遭毀，只要有新的「身體」──普遍都為沒有自主意志的屍骸──就能再次複製自我於其上。換個身體對巫妖來說除了得花費時間及外型可能改變外，前後並沒有什麼太大差異或實質損失，此亦其不死性之所在。

　然而，關鍵也就在於這個「時間花費」。

　眼前備用的身體確定具有多數，但無論自學會的公開紀錄或冒險者的傳承經驗，從來都不知道其複製自我所用究竟是怎樣魔法，自然也不會知道複製所需的時間、條件等等。倘若不在複製完成的這段時間內找出它的靈魂容器加以破壞，同盟就得面對它第二次，且一旦再次面對如此強大的巫妖，恐怕就不會再有第三次的機會了。

「安比、歐文，情況允許的話就分頭去找。」

「嗯。」「了解。」

　查德邊說也舉盾站在最前方掃視骷髏，兩人應諾。

「那我呢？」

「你到時候要負責拿戰鎚破壞容器，就先跟著我。順便幫忙祈禱容器的材質不要是凱撒凝髓體或姆霓彌恩吧。」

　喀啦、喀啦──

　書齋裡的骷髏們移動聚集，聚集到走線紅毯之兩側與四人對峙。

「衝進去！」

　查德舉盾跨步正要衝入，卻兩步驟停，因見紅毯深處那四層弧形薄階上的一橫木桌裡，一具身高不高的骷髏動作像從抽屜中取物，取出了個長方如棺，大小雙掌可捧的盒子。

　喀啦、喀啦──

　成兩排的骷髏乍見無敵意，或指或托，方向皆往盒子。

「那是假的吧，陷阱？」

　安比不太信任地說。

「我倒覺得是真的，『住在卡羅茲山上不用鎖門』嘛。」

　意思是龍的住所不必門鎖。

　觀察骷髏看起來確實沒有敵意，又克拉漢的直覺大都準確，查德要腳程快的安比原地待機，自己帶頭和兩人踏紅毯深入。途中，夾道的骷髏們真的就是呆呆看望三人，一路無礙到了捧盒骷髏面前。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讓我們破壞那個盒子？」

　查德姑且掛著笑容詢問。

　咔咔咔咔──

　身高和菲娜差不多的骷髏下巴開闔，只聽開闔作動之聲，不聞表達內容之語，難辨是否。可之後骷髏便走下薄階，將手中盒子輕輕地放在了三人面前的地上，退後。

　盒子色白樸素，僅蓋緣環有金絲，蓋上中央鑲有一顆綠寶石。

「這盒子看來不錯，不能打開就好嗎？」

　一旁的歐文持疑。

「笨蛋，你沒聽過吟遊詩人說的故事喔？蓋子搞不好有兩層，打開第一層要是陷阱那怎麼辦。」

「嗯……說得也是。」

「而且蓋子據說會用魔法封住，也不是說開就開。」

　兩人對話時，克拉漢獨自瞇細了眼，盯著木桌後的書架，或者說是書架後的牆面，更正確應該說是牆後那不知究竟為何之物。直到查德叫喚，他才恍然一醒，改看盒子，咬牙，盡全力高舉戰鎚。

　碰──　劈啪──

　戰鎚落下，寶石破碎，盒體產生了裂痕，於是錘了第二下。

　碰──　咔──

　盒子自裂縫處帶碎屑破塊斷成了兩節，從中冒出火光，那是潔白無暇的，看來毫無污點的純白火焰。火焰搖曳，發出細微聲響。

「啊啊──竟然、竟然，是遭背叛的結局。」

　火光晃盪一下，樣子看起來沒什麼改變，但感覺得到它回頭。

「也只有妳能做到了，安涅莉絲。」

「你到底是誰？在這裡幹什麼？」

　查德詢問，火光晃盪一下。

「第一冊、三百七十七冊、一千零九十二冊，重點大致上落在了這些地方。事到如今，你們就親眼去見證未來吧……」

　轉眼，看似旺盛的光火就如風中殘燭。

「看來……我的旅途……就只到……這裡……了……　對了……你問的……我還沒……　我是ㄌ……」

　火光逝去的前一刻，查德視界瞥見取盒出來的骷髏下巴開闔，身形似有躬身，不過待他抬頭欲看時，在場所有骷髏一同崩塌散落，只留下了不知所謂，深深莫名的寂寞。

　呼嗚──

　如同書齋的入口濃霧夾層那樣，弧形薄階上一橫木桌之後的牆面兩側皆有霧濃如柱，左右偶時吹出濃濃霧靄。

　安比走近三人，歐文先與她一起探看木桌附近的書架，查德獨自收拾起盒子的碎片裝入袋中，克拉漢則默默呆呆站在原地。

　大致掃視，書上的字全都看不懂，安比回頭見狀而問。

「要那個盒子的碎片幹麻？」

「拿去賣給學會呀。」

「所以我剛不就問能不能打開蓋子就好。」

「嘖嘖嘖，這你就不懂了。大家都受詩人的故事影響，完整的拿回去只會被當作假的。」

　查德搖起食指對歐文說。

「嗯？怎麼了嗎？」

　不經意看到克拉漢雙手緊握戰鎚的把柄呆站，安比朝他疑問。

「啊、不。搞定了就趕快離開這裡吧。」

　呼嗚──

　克拉漢一說完，左右兩側霧柱正好吹出了濃霧。在場眾人皆往克拉漢答話前的視線方向看去，理解到在那後方，應就藏有此晨霧樹海的祕密──霧之祭儀的真相。不過都到了這裡也無須急於一時，更不應該急於一時，四人既完成要務便先返回儲藏室與其他人會合。

　會合前也撿回了巫妖所遺留的裝備。其手持的長杖簡樸，惟先端有蛇口造型大開咬著紫黑寶石，寶石形狀為「有厚度的六角形且兩個六角面之一延伸成錐」──整體看來是個矮短的六角錐，杖體除了一些細紋外就直直一把，沒什麼特別。身上的黑色長袍是由一種觸感奇特的材質編成，摸起來冰冷滑順像是金屬卻又輕盈易折不留折痕，稍微用短劍測試，看來似乎有非常高的防刃效果。

　此外就是幾個戒指與其所戴的項鍊。項鍊由同於長袍的材質編成黑色細繩為鍊，墜飾部份則以黃金為基，一半嵌入的紫色寶石看來應該是正八面體，通透中帶有雜質，模樣就是普通的項鍊，只能猜測或許帶有未知的魔法效果。其餘的戒指也差不多，如果能確定不帶特殊魔法效果的話，就只是普通的珠寶而已。

　整合情報並待上了整整一天，養好傷，恢復體力，同盟才整隊第三次進入書齋。書齋內的架上書物所使用的文字全與查德所持的羊皮紙上樣似同種，而唯一懂此文字者只有身為考古學家的麻卡露露，魔導士們仰賴其所指示的字形，花費時間開始尋找巫妖遺言的書冊。

　三名魔導士尋找同時，其他傢伙們也開始探索書齋，並發現書齋的左右還連通往了幾個其他的房間。小心謹慎輕步入內，有的房間堆放了器材書卷，就是普通的儲藏間。有的房間擺放著石臺如床，床的上方垂有鉤枷鎖鏈，用途明朗不言。有的房間裡設置了以細緻合金打造樣似棺材的長條橢圓容器，容器周緣接有曾經於泰拉商險旅見過的那由樹海中某種大型動物的小腸所加工製成的黑色管線，管線或單一或成束，散亂鋪走牆地，看不出究竟有何用處。

　三名魔導士找全了書冊，將第一冊交到了麻卡露露手上，便喚來探索中的傢伙們，安靜看他開始翻閱。幾頁過後，麻雀開喙。

「嗯，沒有意外，這是魔導書。」

「所以呢、所以呢？內容紀錄了什麼？什麼魔法？」

　貝洛絲邊說不斷小跳，像個等不及的孩子。

「別急嘛，我也才看了幾頁。」

　期間，除魔導士們屏氣凝神外，其餘傢伙有一句沒一句開始閒聊或拿出乾糧打發時間。所謂的「魔導書」，廣義而言泛指記載了魔法的研究暨實行之書物，內容常為研究原因與目的及其過程等記述，大多也夾雜含蓋有日記式的個人心得、感想、啟發，但一般來說都是以其狹義，指內容錄有鮮為人知乃至未知的嶄新魔法之書物。

　從未知與嶄新之中才有獲得進步之可能，畢竟只紀錄了火焰球的書物沒有任何深奧的價值，就只是淪為普通知識的載體罷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啦！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貝洛絲著急地想知道。

　碰──

　麻卡露露卻闔上了書本。

「與其光聽敘述，不如直接親眼去看。」

「哞，不會有危險嗎？」

「冒險者還怕危險的話，就此打道回府如何？」

「……。」

　凱索克對麻雀頭獰面而笑。

「放心，我想不會有戰鬥，以可辨識的實體來說。」

　呼嗚──

　說了意味深長，乍聽難懂的話，麻雀頭走出人圍，率先眾人踏上弧形薄階，身形沒入了一橫木桌之後牆面左側的濃霧夾層中。

　眾人相視過後，跟進。

　經歷了儲藏室、書齋，以及與書齋相連的幾個堆放設置有奇怪器械的房間，同盟終於來到這最後的空間，霧靄深深，白條游繞。

　甫一進入，視野可見的姆霓彌恩皆紅，紅深赤亮規律脈動，且走勢大不如以往經驗之線條，樣呈圖騰法陣，看來書齋的「紅毯」就是由此處向外之延伸。不僅如此，紅色的姆霓彌恩更離開了墨綠色的面如植物般開枝散藤，從頂面往下或自地面朝上，這裡、那裡，到處抓銜紮固了先前曾見過的橘茶色物塊，只不過形狀多樣非球形。

　複數的橘茶物塊裡，體積最小者也有滿載麥穗的牛車車斗，被姆霓彌恩開散的根枝上下抓銜於半空，大則可如民房坐地，姆霓彌恩落於其上紮走。物塊的表面上複數臉孔不斷反覆浮凸返平，凸可見男女老幼，雜有獸顏、禽面、蜈蚣蟲爬、花開根走，以及各種難以名狀之輪廓，傾聽可聞嗚咽哀號又蟲鳴鳥叫泣不成聲，時而從其口、鼻、眼或非人面而難識的孔洞之中噴發霧氣如柱直出。

　呼嗚──

「這是什麼？喂，這到底是什麼！」

　安比目不轉睛於物塊上，似有憤怒，大聲詰問。

　其他人無不皺眉蹙眼，就連平常吊兒郎當的查德也像受到衝擊一臉嚴肅。如此景象更超乎了小孩們的想像，三人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該反映出什麼樣情緒，只好繼續張望觀察。

　麻卡露露翻開了手中的魔導書。

「將複數的原料禁錮於陣地結界之中，並於此結界所構成的暫時性保護下，藉由揉合連通原料們的外裝容器使其內容混合，再注入調和強烈願景、悲傷、憤怒、憎恨的詛咒進入容器內，與混合良好的內容對撞出『不夠節制的自我』。」

「蛤？」

　卡莉潔當下無法理解，轉頭看向翻譯紙上記載的麻雀頭。

「書中名喚『─Cursoulimprithod─咒魂禁錮法』。」

　靜默持續了好一陣子，而複數的臉孔身形仍舊像沉入泥沼之中想要探頭呼吸的樣子，持續令物塊的表面平皺變化。

　嘔、嗚噁──

　安比止不住嘔吐的感覺。

「所、所以，那些人和動物的臉吐出來的煙霧是……自我？」

　菲娜隨意指了一處噴吐，回頭詢問。

「嗯，書中是這樣寫。」

　麻雀頭微笑點頭，並翻了一頁。

「後面還有叮嚀『要注意容器內現存的自我過少時，將會遭負面情感全面吞噬進而反過來控制容器成為怪物，須定時補充。』這位巫妖可說是專業又不失謹慎呢！」

　呼嗚──

　一條霧靄游到了海爾身前，前端開展，展開的大小正好差不多嬰孩的手掌左右，接下來形同抓著他的領口。海爾指尖顫動，輕輕地想要掌托，卻一觸即散。

「這個魔法表現出的樣子，可以說是具現封固的上位版，應該算前所未有的大發現吧。」

　走至貝洛絲身前，圓黑大眼伴隨燦爛笑容面對著她如是說道。

　貝洛絲卻面有雜色，嘴角抽動難笑。

「我看不是那麼簡單而已。陣地結界，即『空間觀涉』，加上死靈秘法跟讖言，最少也能歸於三項。光這些也還只是霧靄的起源，不包括怎麼把霧固定在樹海這樣的極大範圍之中……」

　芙拉提雅嚴肅手捂著嘴，盯著顏面起伏的一個大型物塊──或者說是一個經揉合連通過後的大型容器推測。

「妳這樣說，難道……」

「嗯，十之八九就是妳那個『難道』了。」

　她抽開了捂嘴的手斜視，回答正在抹去嘴邊嘔吐物的安比。

　安比一臉難以置信，頓時無法言語。

「目的呢？最重是的是目的。這個魔法，還有那個巫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書裡面有寫嗎？」

　碰──

　闔起手中的魔導書，麻雀頭睜大眼盯看發問的貝洛絲，兩秒。

「姑且是為了獲得合適的材料。」

「材料？」

「嗯。」

　點了點麻雀頭，兩手左右平抓書本，向前推出。

「有了這些魔導書，書中的紀錄遲早會是妳們的東西。比起已經逝去的目的，更重要應該是屬於你們的現在，不是嗎？」

「不對！是因此才更要知道它的目的，作為判斷的依──」

「這裡的光景，對妳來說還不夠嗎？」

　嘴喙下因覆羽而無下巴線條的麻卡露露與質問，像是縮起了下巴那樣稍微低頭，並隨著說話時右臂導覽起四周光景而橫移，左手上的魔導書又再往前推近了貝洛絲一些。

　反駁遭斷，貝洛絲稍稍出力咬住了下唇，表情非常糾結。

「我反對帶出，這些知識應該全部埋葬在這裡。」

「可、可是，可是……」

　芙拉提雅率先發難，貝洛絲聞後欲駁卻感矛盾而無詞。

「我認為應該要帶出去。知識本身沒有對錯，問題一直都在人怎麼利用而已。」

「嗯、嗯，說得對！知識本身沒有錯。」

　但一聽了卡莉潔這樣說，貝洛絲又即刻深表贊同。

「都知道問題在人了，妳要怎麼保證帶出去的知識不被人誤用？」

「我沒辦法保證。但這不構成埋葬知識的理由也是事實。」

「那樣說就只是拿事實來當作逃避責任的藉口罷了！」

「我知道，我知道啦！　吼呦──」

　卡莉潔錯開了視線，指入髮中抓撓。

　沈澱了幾秒的寧靜。

「都帶出去，應該全都帶出去。」

　一旁，摸著容器表面一時凸出的狼臉，海爾表達的口吻淡薄。

「所以，你要怎麼保──」

「那妳要怎麼保證全埋在這裡之後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要是有的話妳又要負責阻止嗎？怎麼保證能阻止？難道妳這麼快就忘了我們是怎麼『打贏』才來到這裡嗎！」

　海爾問中回過頭來，越問越大聲吼。

　芙拉提雅靜默。

　怎麼打贏才來到這裡？芙拉提雅當然不可能忘掉──就連怎麼贏得都不知道。或者說，贏了結果但其實輸了戰鬥。

　戰末所發生的一連現象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麼如今仍不知曉，故只能靜默。的確，要是在外面又出現了巫妖這般強大瘋狂的傢伙，自己無法扛起責任亦無能出手阻止，到頭來，欠缺執行能力的正確性也不過就是自我滿足，也不過就是受一時情緒左右，也不過就是不願意抬頭挺胸真正地去面對自己的無知罷了。

　此時，稍微冷靜下來的芙拉提雅才深感矛盾地注意到，理性竟使得自己或許必須做出認為錯誤的選擇──

　而將自己從情緒中喚回理性的海爾，眼神中竟彷彿染有仇恨。

「海爾……」

　菲娜似憫輕喚，但不知海爾有無聽見。

　在場的人大概也只有菲娜、法比歐，勉強算上克拉漢三人，比較明確地知道他眼中所仇視的對象為何吧。

　在此眾人意見相互碰撞的時刻，凱索克一個人面無表情，靜靜看向了麻卡露露。

　麻卡露露察覺，同樣面無表情回看凱索克。

　凱索克率先別開了視線。

「哞，立場我都聽見了，各有道理，但也都負不起責任。所以，正好現在不太需要分心應付環境，我決定投票表決。」

　牛頭邪媚一笑，視線秒掃目光集來的眾人才繼續說。

「把帶不帶走也當作冒險的一環，作為冒險者，沒人有意見吧？」

　結論是帶走。

　利爾德廢票，牠兩邊都想討好兩邊都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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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AREVEAL 第三章 相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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