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REVEAL - METAREVEAL　第四章　追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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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頭的探索者自蒙歇米赫山山麓村莊回到了梅路撒溫時已夜。

　隔天天亮才帶上巨人的小指、皮毛去到接下委託的公會，眾目睽睽之下交出了證據等物。

　幾個作業天過後再度返回公會，因騎士調查團已經夥同解體工到場確認，盡頭的探索者於是自公會櫃檯領收了十六又二分之一枚盧冬法金幣的委託報酬。這是完成了次要目者才有的金額，只是參與了清剿哥布林的其他小隊平均大概只能獲得兩到三枚盧冬法金幣。

　兩到三枚還是小隊成員攤分之前的總額。

　夜晚，勇者住所所在的小山丘下，一間平凡無奇的酒館裡，盡頭的探索者和銅火鵜併桌而坐，由銅火鵜請客慶祝。

　固然他們此次喪失了一名極為重要的同伴，但本該全滅的小隊最後撈回了四人，除了開慶功宴慶祝之外也無法再抱怨什麼了。

「啊你們以後怎麼辦？」

　查德問起銅火鵜的隊長小辮馬男。

「唉，心境上可能好段時間沒辦法冒險了。」

「是喔。」

　沒有多做感想，查德只是從肉串上咬下一塊。

「好在一路走來還算有點積蓄，如果四個人時不時一起接點簡單的委託也還過得下去。」

　小辮馬男舉杯喝了一口啤酒，繼續說。

「調查團在山寨裡有搜出一些遺物，我們在遺物堆裡很幸運找回了他的項鍊，所以接下來我們想先離開梅路撒溫往北走，去他生前說過的自己長大的村莊看看。」

「嗯嗯，暫時放鬆也不錯，你們乾脆順道去吉魯德隆逛逛，那邊現在有難得的奇景。」

「岩陲之路的吉魯德隆啊……」

　小辮馬男看了桌上喝酒的利爾德一眼。

「以轉換心情來說，邊境的鄉下城市或許真的不錯。」

「沒錯沒錯！」

　砰──

　兩人乾杯。

　四人將項鍊埋在了村莊。

　雪融大地，播種時期，銅火鵜抵達了吉魯德隆參觀奇景。

　這個城市因禍得福，多了一項嶄新的觀光事業，不過該地的領主似乎不這麼想。

「繆列大人，車隊已經備妥，隨時可以出發。」

「嗯，我換件衣服。」

──醒熊之月　三日　早於銅火鵜抵達吉魯德隆──

　於覆蓋大地的白雪上留下足跡，繆列踏上了目的地為梅路撒溫的車隊馬車之一，早一個多月出發要出席四年一度的誠皇會議。

　誠皇會議召開的目的，是希望詳細聽取各地領主的經營情形，以掌握實際的帝國地方現況來藉此擬定國家的方針走向。

　想當然爾，出席會議的領地貴族們不會是人人自願歡欣，只是明瞭當今中央集權在握，如有擅妄動者，只怕會被安上亂臣賊子之名遭受圍剿，輕則認罪賠款重則滅族分地，豈可不慎。是故心有所圖者大多會謹慎蟄伏，直至心中所圖可能兌現成為有力的現實為止。

　馬車車廂裡，快過了其他心有所圖者，早一步兌換成了現實的這個男人，正神情嚴肅地望著窗外。一切只因他的深謀遠慮，他的步步為營所兌換到的有力，竟是觀光景點這樣的現實。

「繆列大人。您自從上車之後，臉色就一直很差……」

　同車廂對座的莉茵擔心地問。

「當然。我們這趟去了，很可能就回不來了。」

「話雖這麼說，但在商議國事的會議上直接問罪並沒有前例，開了先例也只會造成各地的貴族派系私下對會議更有成見，往後只會招致更加的混亂而已不是嗎？」

　繆列看了莉茵一眼。

「妳說的沒錯，但也不盡然。反過來說，開了個鏗鏘有力的先例就可以壓迫得更緊，結局不是忍不住露出馬腳被一一摘去，就是蹲到腳麻沒力，往後只會越陷越深更難保身。」

「您的意思是，卡柏拉爾家被當場問罪的可能性比較高嗎？」

「啊啊，至少我是皇帝的話就會這樣做。」

「……。」

　沉默持續了幾秒。

「話雖這麼說，但貴族派系裡其他貴族應該也不會默默不語，吧？」

「唉。」

　繆列嘆了口氣，並非針對莉茵的提問。

「妳想看看，那隻大蜥蜴還能動的時候的模樣。」

　說到這繆列也握緊了拳頭，只因那毫無疑問──

　就是兵器。

「倘若對地方私下擅自發掘未知的古代兵器一事能不問罪，那便意謂著中央勢必會與該地方於檯面下有所『攏靠』。更何況往後要哪個貴族領內有類似『動亂』，中央還可鑑於該無罪，堂皇羅織出如『保護該領地內的帝國子民』之類的漂亮藉口。到這裡妳還覺得哪個貴族會反對問罪嗎？不如說，正因是反皇帝的貴族派系才更希望成罪。」

「怎麼會……」

「成罪就代表該地方幾不可能私下靠攏中央，也代表貴族派有著明確共通的敵人，是派系穩固的先決條件。」

「這樣的話，我們此行不就完全沒有友方，純粹是自投羅網……」

「妳這麼想無可厚非，但也還言之過早。至少，皇帝派當中也不是全然一心，在我看來若是西南部的皇帝派貴族仍大有可為。」

「可以拉攏他們的意思嗎？我不懂，如果真的可以的話為什麼不早點這樣做？」

「呵呵。」

　繆列笑出兩聲。

「因為得在那個觀光景點已經成立的前提下。」

　兩聲即收笑，面含慍怒。

「我不知道有多少貴族事先知情，但已然眾所皆知的現在，綜合南部不斷傳有戰爭風聲，就算不知詳情也能猜到八成是給歐巴利翁在測試中央底限。那麼西南方與給歐巴利翁接壤的貴族們得知了帝國領土中可能還藏有其他的古代兵器，必定會蠢蠢欲動。」

「那樣的遺跡還有其他的嗎！」

　莉茵訝異地問。

「實際上有沒有不是重點。重點是當作有，並利用該情報釣出藏在水面下的西南貴族，利用他們屬於皇帝派這一點。要是有幸能在會議之前以實際接觸過遺跡的經驗換取一定程度上的互助協議，那要從問罪開脫也非全然不可能，再至少也能為我卡柏拉爾爭取反應時間。」

「原來如此……」

「這是我事先和艾藍討論過的結論。聽好，此行最大目的就是盡可地能找出潛藏的合作者，以確保卡柏拉爾家能從事件中全身而退。」

「是。」

「還有，此事別讓哈瑟芬知道詳細。」

「欸？為什麼？」

「我已經事先找她來說過了。此行她將扮演的是不清楚『目的』的我方協助者，知道太多反而會增加風險。」

「是，我明白了。」

　回答時，莉茵的表情堅定。

　晚間，梅路撒溫一隅，盡頭的探索者和銅火鵜結束了慶功宴，也就為該次的短暫相遇畫上了句點。往後三個老手依然以訓練為名要新手們逐一接下委託，時間也跟著小隊完成委託不斷前進。

──醒熊之月　二十四日──

　卡柏拉爾的車隊抵達了梅路撒溫。抵達之前，路徑先是直直南下前往了艾爾沙朗拜訪，再從艾爾沙朗往西南走向。

　西南走向的這段路途當中有著諸多家門，許多領地小於卡柏拉爾的貴族們林立相依。繆列行經時雖不能逗留但也盡量拜訪寒暄，看出小領地的貴族們似乎也在等待風向，既沒有斷然的拒絕，亦沒有過近的接訪，彷彿一切都不知道，也都沒有發生。

　會議預定舉行當天是黃雀之月的十五日，減去十四日中午開始至晚間例行舉辦的聯誼前會，有大約三個星期的布局時間。不過和車隊行經領地時可以理所當然地拜訪不同，因為所處近在皇帝眼下，沒來由便跑到其他貴族在帝都的行館拜訪，來的傢伙還是擅自曝光了私下發掘遺跡兵器一事的卡柏拉爾，下場如何不難想像。

　回想起拜訪艾爾沙朗當時，與留守的公爵次子之寒暄，實在看不出身為貴族派中心人物的杜姆奇德公究竟想法如何，繆列暗自猶疑是否應該先去行館，當面拜訪公爵一趟。

　不，還有可用時間，不必急於一時而打草驚蛇。

　莉茵開了車門，繆列下了馬車，眼前駐行館的家臣和下屬列隊前來迎接，隊列邊則另見三名帝國騎士同迎前來。

「恭候多時，繆列大人。」

　一名年齡看來與繆列父親瓦羅相當的老男人開口，其為卡柏拉爾家的老臣，為派駐梅路撒溫行館的駐官。

　卡柏拉爾家行館位在內城圈東部關口稍稍偏南的邊緣，建築物本身並沒有太過寬廣奢華，就是一般有錢商人也住得起的大宅那樣，甚至沒有前庭，只有可以停車的後院不大。

　科呀啦──

「吾名慕特拉，為此次子爵閣下的護衛小隊隊長。」

　身材略顯高壯的慕特拉招呼同時立正，右手斜於自身胸前。

　帝都的貴族行館裡無意外都會進駐作為傳令用的帝國騎士。當然因應人力有限平時大多只會有傳令一人，但若有要人前來，便會增派人手組織成隊，協助維護進駐行館時期的人身安全。

　說是小隊，但卡柏拉爾的行館共只組織了三人。

「今年人數有點少呢。」

「是。因為閣下四年前並無進駐行館，陛下認為遣調過多人數將有礙閣下的便利自主，是故此次僅只我等三名。倘若閣下有需，不才慕特拉立刻可向本部申請增援。」

　慕特拉說時繆列也盯著他的神情看，照本宣科似地平板，顯白不帶個人意志主張。

　哼，馬上就來了嗎，女人風格的無聊找碴。

「不，不必了。陛下的用心，我這繆列．卡柏拉爾肺腑感銘。請這樣轉告。」

　科呀啦──

「明白了。若有機會，敝人必如卡柏拉爾子爵閣下所望。」

「還有，接下來得相處近一個月的時間，子爵閣下之類僵硬令人深感拘謹稱呼就不必了，請像我的側近們那樣輕輕稱呼就好。」

「欸？您的意思是？」

　見慕特拉顯露疑惑，繆列瞥了身旁的莉茵一眼。

「平常，我們都簡單稱呼繆列大人。」

　莉茵解釋。

「啊、是……既然您都這麼說了，就請讓我以繆列大人稱呼您。」

　聽了如此回覆，繆列對慕特拉展露善意微笑。

　然而，下車之後同樣位在繆列身旁的艾藍見狀卻抿起了嘴，表情似苦非笑。哈瑟芬則是手蓋嘴側首上，幾不掩飾地竊笑。

　老臣看了看現況，開口。

「那麼繆列大人，就讓我領各位前往各自的房間。」

「嗯。」

　老臣為首踏入行館之中，次為繆列，再者莉茵等側近，最後是負責護衛的騎士們。

　繆列始終保持微笑。

　什麼繆列大人，是不會拒絕嗎！既然一開始用死板的稱呼就給我好好的貫徹，笨蛋。所以說這些平民就是不會看氣氛場……不，這樣連莉茵她們也會被算進去……　哼，總之，要是帝國騎士只不過就這種程度，那對此行的我方來說也就恰恰剛好而已！

　房間內換了套平民似的衣裝，繆列打算出門，好好地看一看這座相隔四年的城市。莉茵自然也隨他身邊，而護衛則因繆列欲避免顯眼不想帶上太多人，減了一員僅慕特拉和另一名帝國騎士隨行。

「請問您想要到什麼地方？繆列大人。」

　行館門前，慕特拉詢問。

　繆列柔笑投眼於他，卻想這石頭腦袋絕對是那女人故意派的。

「對呢……　首先，先是四年前來不及見到的機關車站。」

「瞭解。」

「艾藍，事情就交給你了。」

「是。」

　轉頭向後方送行的艾藍交代，繆列隨慕特拉步出行館。

「真是的，繆列大人怎麼會把事情交給你。」

「有什麼辦法，這只是刪去法的結果。」

　艾藍無奈地淡淡回覆，看著他的哈瑟芬瞇起了眼。

「獨立行動調查的話，也只有妳能勝任了。」

「嗯──呵呵，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哦！」

　隨笑她調戲樣摸拍了艾藍。

　內城圈的街上，沒遭樓房遮蔽的話可以直接看見薩鐵城。繆列眼中該城仍舊和四年前同樣，令自己直覺怪異不祥，原因又說不上。

　薩鐵克諾羅亞城整體色澤鐵褐，乍看猶如鏽盡般地頹廢，可是林立的群聚塔樓泰然成峰，又散發出堂堂威嚴。說到底，那樣巨大獨特又刁鑽的建築究竟由誰所建造繆列並不知道，可即使並非建築專業的他也看得出那絕非短時間得以建成。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那？二十年前？或許三、五十年跑不掉……不，怎麼看也得百年……

　四年前他也曾喬裝，並且問過市民，但得到答案盡是薩鐵城一直都在那裡，這和繆列所知的過去於些許部份齟齬。

　唉，現在重點不是這個，繆列心中暗自搖頭。

　街上的景色與四年前的記憶相比差異許多，最顯眼的莫過於四處都有的「鐵」。跨越路旁溝渠上的石拱小橋有不少都變成了類似橫越東達達姆河那樣的鐵架大橋，差別只在鐵板小橋構造較為簡易，於兩側沒有長條結構交錯。鋪石的地面上亦不時會見到圓形的鐵面，鐵面或圓或矩形鑲鋪於地，鐵褐色的面上滿佈凹凸交錯的網格紋樣。更甚見有腰粗的鐵面成條，條邊兩排凸點，如同粗線條般分隔出不同材質與樣式的石鋪，令內城圈的地面不致單調乏味。

　民間建築雖然仍是以傳統土石木造為主，僅有少數煙囪或者陽台圍欄之類改以金屬，不過城市整體的氣氛比起過去更加飄盪著一種難言的質感，繆列思索了半天才終於找到合適的詞彙描述──

　進化。

「喂！聽說那傢伙好像又發明了什麼怪東西。」

「帶來了帶來了，在哪裡。」

　聞聲看向路人說喊的地方，已然有不少傢伙圍了上去，還算寬鬆的人群縫中可以見內，內有個青年正跨腳騎在了一個下方帶有兩個輪子的馬鞍上。馬鞍與雙輪以支架相連，其中一輪的支架向上延伸出了橫向的握把，青年手握握把，腳踩支架側面那如枝葉長出的葉面，雙輪便轉動了起來載著坐在馬鞍上的青年前進。

　哦哦──

　正當觀眾驚呼之際。

　啊、啊啊──　趴碰──

　青年不穩地向一側跌了個拍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這座城市正在進化。

　此說似乎有些不足，但已是繆列當下能找出的最適描述。

　並不是指城市範圍的擴張，建築物的翻新、更迭、用料、工藝等等表面的東西，而是更內在本質的變化。

　因為想看看內城圈的市容，故本來打算就近經內城界牆東部關口出關的慕特拉改走了算是繞道的東南部關口。出關至外城圈後，除卻了方才行經的石雕之路，街景明顯樸素許多，看來比較像繆列常識中的城市模樣。內外城圈的相同點則可從街上民眾看出，無論只路過還是店舖民家，各自都充滿了目標明確生氣蓬發的活力。

　那並非統治者威壓之下的無奈被迫，亦不是純粹利益行商而展現出的矯揉造作，再鄉下也仍身為統治者的繆列就是看得出來，那是更內在本質的真切期許，彷彿未來充滿希望的模樣。

　繆列神色不動，卻輕微地握起了拳頭。那皇帝究竟做了什麼？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令城市在短短四年就產生這般變化？回想起四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到梅路撒溫的時候，直像個鄉巴佬一樣訝異著品牌性的整合商場，當時一度找不到合適的概念闡述，如今又面臨相同情況。

　那個皇帝一定掌握了什麼關鍵！繆列心中如此肯定，並專注於這個肯定，到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妒忌的地步。

　隨著之後一路觀察，繆列越發地想知道能夠造就如是城市的手段與方法，或者更內在本質地說是統治者的經營術數。凡軍事用人、商業經濟、建設發展、文化傳承，相輔相成循環相扣之中竟要如何著重方得「進化」至此？哪怕傲慢把自身放在了皇帝的位置思考，即使自己就只是個被其他貴族認作偏僻的鄉巴佬。

　忽然，繆列一個念頭心閃。賢者大人，沒錯！賢者大人。

　帝國乃至世界現今有諸多關於鍊金術之事物皆源自他手，貴為三公之一卻甚少干政露面，據說終日埋首於鍊金術的研究以致沒多少貴族見過，究竟是什麼樣人物？無論如何，定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當下繆列內心強烈地想要與賢者大人見上一面，強烈到一時之間甚至忘了今次會議最大的目的。

　不好，該優先的事項還是不能忽視。雖然聽說賢者大人有超過數十年的時間沒有公開露面，但眼下畢竟是誠皇會議，這個全國的貴族齊聚一堂的大時刻，應該算是能見到面的最大機會也說不定……

「繆列大人，我們已經抵達機關車站了。」

「嗯、嗯。」

　慕特拉的呼聲讓繆列轉眼他手示的方向。

　所見為長形的石造建築，並沒有超乎四年前還在建造時就能預想出的模樣，除了佔地比起普通的建築更長這一點。

「陛下有令務必使各位盡興，您打算進去看看嗎，繆列大人？」

　叫誰繆列大人，噁心。

「嗯，務必。」

　繆列自然笑答。

「了解，這邊請。」

　哼，陛下嗎，真是聽話的狗。

──蒸氣機關車站　起始站──

　長形的車站內部顛覆繆列取自舊有建築的想像，進入不久便可見一條寬大谷溝。溝谷下礫石遍布，遍布的礫石之上橫有鐵條，條鐵複數平行成對樣似車軌，軌間又取同間隔放置了數多縱木形如爬梯。

「繆列大人，請不要到下面去，機關車進站時可能會發生危險。」

「嗯，我知道了。」

　站在邊緣谷上往下看的繆列善聲應答，接著抬頭。溝谷上方並無屋頂遮蔽，與其說是建築內部，不如說只是沿溝谷兩側搭了簷屋。

　身旁的慕特拉除了戒護，一面也有禮講解。他雖然不懂機關車的詳細運作道理，但純粹做新名詞的講授與擦邊的表現狀態陳述，作為受過教育的一名騎士份子還算辦得到。

　噹、噹、噹、噹──

　講解途中，銅鐘聲響。

　追聲源看向了溝谷對岸，位於橫長的車站建築中段的那座三層樓高的塔樓頂上，可見一名站務員望看遠方，手扯小型吊鐘。

　慕特拉遂取出懷錶，看了看時間。

「繆列大人，時間差不多了。」

　噹、噹、噹、噹──　呼嗚────

　看了眼錶上時間，即聞汽鳴聲響，繆列跟著兩側月台的人們一起看向遠方，很快便出現未曾見過的黑色大物白煙天吐，逐漸前來。

「列車要進站了！列車要進站了！」

　搖鈴的站務員大喊。

　呼嗚────

「繆列大人，怪、怪物！」

　莉茵驚懼地退後。

「別瞎緊張，剛剛解釋過了吧！就只像茶壺的蓋子會動那樣，不過體積大了一點罷了。」

　嘴巴上這麼說，但同樣擺出了臨戰體勢。

　呼嗚────

　列車進站，停靠。

　慕特拉領嘉賓至車頭，與開門下車的駕駛寒暄介紹。

　繆列只敷衍幾句，便交由親見吐煙的黑色大物中確實乃人為操控而放下心來的莉茵出面社交，自己則眺望起車身，雙眼確認形形色色的乘客自蛇長車身當中提物攜箱走出。

　想要，想要這個東西！繆列開始盤算起成本。剛才慕特拉介紹過車頭的強大動力是燃燒煤炭而來，姑且排除機具建立的費用，煤炭比馬匹的糧草加驛站維持費用誰高？不、不對，應該要以工作效益為單位才能正確比較。既然說到效益獅鷲是不是也該扯進來？況且領內目前並沒有大規模開採地點，得依靠商業貿易取得。繆列想起了來到吉魯德隆的商人口中說的新興礦坑，因應新興礦坑時不時會發生爆炸而發明的安全燈也是商人所帶來的，一切一切全都指向了那人。

　賢者大人。

　側眼莉茵與列車長相談甚歡，甚至到要帶她入內看看的地步，繆列挽惜沒帶艾藍過來。他對這方面的知識有較多理解，應該讓莉茵去辦事才……但話又說回來，艾藍對社交進退不很擅長，這方面還是得靠莉茵輔佐，也就是說現今人才根本不足……

「嘖。」

　繆列咂嘴。

「您怎麼了嗎？繆列大人。」

　都說了別叫我繆列大人，好像跟你很熟一樣！

「不，沒什麼。」

　回以慕特拉親切的微笑。

　於是在列車長介紹帶領之下，眾人進了列車簡單地參觀，參觀過後才自機關車站離開。

　離開。

　離開了咕咕莫耶，虎紋蓮在急流航行過五天的午後，停泊於石林尾端的村莊。在此村莊歸還了連接纜繩的器械，回收了八成共八又五分之四枚的邁爾銀幣並住了一晚。

　翌日，天亮後離村出發，大概在中午左右航離了帕力亞石林。航離石林的當下也就意味著虎紋蓮正式踏入了大陸東部。

　據奧拉傑所言，接下來在索然特河下一個分流處有叫做「貝卡」的村莊，過了貝卡村之後是一段沒什麼聚落的長長河段，經過這個人煙貧瘠的河段再來就是奇留了。之後若要從奇留繼續往東或往北，別說渺無人煙，未來將會是一片除了原始自然以外幾乎什麼人文都沒有的瘴癘之地，也是只能依靠自己雙腳前行的考驗之地。

　芙利妲聽了笑一笑，身為熟練冒險者的她們不會不知道，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回頭。

　進入大陸東部之後再三天左右的時間，虎紋蓮抵達了貝卡村，補給補給陸上休息一晚，隔日上午出發。離開貝卡村之後時而船上時而靠岸小憩，歷經了漫長十天，終於正午前抵達目的地。

──奧崔斯大陸南緣　極東城市　奇留──

　河港寄放了船隻，虎紋蓮身負家當下船。

「好熱……」

　芙利妲忍不住抱怨。

　明明處於貓攤之月尾聲，只是整整行李下船竟渾身是汗。倒也並非如盛夏炎熱，只是空氣中充滿濕氣蒸騰。

「話說，妳們到奇留到底幹什麼？」

　或許是一路同行的熟稔，奧拉傑直接了當地問了。

「又不是商人，到這裡來還能幹什麼。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們都沒瘋就對了。」

「呵哈哈。」

　奧拉傑笑了笑，心裡有數。

　奇留是一個於佔地寬闊及住戶疏密上皆超過了村莊的城市。若問為什麼特別提出來說，是因為該「超過」的範圍其實沒有超過太多。

　由削尖的圓木朝天直立排出的城牆，可見村莊等級的廉價，但拼湊打造的技術卻不僅止於村民木工之流，雖然築起了牆壁，圈出了聚落範圍，但範圍外依然類似城市有不少郊區散戶。城內的建築以不超過三層樓高的木造混土牆為主，不過在這與瘴癘為鄰的地區容易腐蠹鬆散走裂壞軟，相較富有的階層則石造居多。共通點在於屋頂皆是以乾草枝稈鋪設，除了較為透氣之外也便於比較頻繁的更換整修。

　這個位處人境邊界之城不像一般城市那樣營營碌碌地生活，這裡和石林一樣，沒有屬於自己的貨幣，或者反過來說，這裡的人們所營營碌碌的僅僅是生存本身。會這樣說固然乃此地生存艱困，但並非單指困苦，而是居民們會有更多的閒情逸致，把計算秤重也當作樂趣。

　奇留不需要貨幣，奇留的人要的就是物質本身。

　木造關口前小有列隊，外來交易最多的時期已近終末，故原因在於關稅的秤重。城門右側的木屋裡頭，可見幾乎剃得全身光禿的貓頭獸人無視了隊列如蛇，自在地悠閒地，放上砝碼，啜了口茶，吃塊餅乾又追加法碼，吞了餅乾再替換法碼，喝了口茶，才低頭看看兩邊平衡如何，一切都只按照他自身的步調慢慢地動作。

　明明不到三個人高的城牆很容易翻過，但大家仍乖乖排隊，不然在奇留這樣保留了村莊特性的城市裡要受到厭惡或敵視，那可真的會無依無靠，更甚者直接客死此處，連屍骨都被拿來利用。

　排隊半天終於輪到了虎紋蓮，透過木屋的窗口除了飄出焚燒可洛它的淡淡煙味外，還能看見屋內的牆上掛著可換式的木製吊牌。吊牌上以通用語清楚地標示著本日的金銀銅鐵比。

　一百五十分之一，比十五分之一，比一，比二又五分之一。

「六人份。」

　光禿貓在天秤上擺好了砝碼說，四個大砝碼及三個中砝碼。

　這裡的鐵價相對他處為高，至少虎紋蓮在別的城市沒見過，拿鐵來支付會划算許多，可惜沒有鐵幣這種東西。冒險者身上有的鐵器除非更新或者逼不得已多不會拿來交換，所以眾人摸了摸各自身上打算要湊銅幣，無奈湊了銅幣數量卻不夠。

　嘶──嘶──

「沒辦法，用銀幣付吧。」

　於是芙利妲給了無毛貓一枚邁爾銀幣。

「唉──」

　無毛貓接過銀幣嘆了口氣，並非白銀可憎，而是他得重算。當樂趣成為工作就不再有趣了，至少對無毛貓來講是這樣。

　著手翻了翻一旁的簿冊確認數字，食指在桌面隨思考摳刮，算後檢查銀幣，手摸了摸量了量後放上天秤換了砝碼秤了秤重，遂拿起了秤上銀幣押放桌面上。手指再度於桌面摳刮計算過後，便把天秤上的砝碼換成了三個中砝碼加六個小砝碼。

　三枚古倫銅幣過輕，四枚略重於砝碼，結果已出。

　無毛貓敬業地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會覺得僵硬很可能因為他臉上無毛的關係。

「下面一位──」

　付了關稅，虎紋蓮順利穿過了關口。

　城內，率先可見的便是中央那四五層樓高的牙白色尖塔，該尖塔外型為些微彎曲的圓錐體，也因而被稱作牙之塔，為奇留的中心。

　牙之塔所根植的牙齦──一塊大半埋在了地底下的巨岩，其側面鑿入有類似半穴屋的岩洞，可岩洞頗深，洞內是被當地人叫做「哈夏涅茲里朵」，直譯為「融化金屬的心臟」的市集熔爐。熔爐周邊的空地則會有定期集市，現在的季度每週會有兩次，虎紋蓮早就盤算好要在此花上一些時間，好好籌備接下來險途所需要的一切物資。

　而所謂的市集熔爐，奧拉傑解釋，當市集中的以物易物有一方無法確信交易物或者被交易物的價值卻又想完成交易時，特別是對大型金屬製品如兵器、鎧甲或貴金屬的純度之類，只要雙方合意便可持該物至市集熔爐交給「熔爐裁判司」做免費的公開鑑定。免費的前提是不計較鑑定的時間成本，以及交易雙方有一方為奇留的住民，若雙方皆為外來者則必須另外付出時間之外的費用。

　說著說著，虎紋蓮被帶到了一棟圓形的建築前。此建築總共見三層樓高，說穿了就像是鬥技場的形狀，差別只在於鬥技場沒有屋頂而此建築上方蓋著草稈尖頂。

「這是奇留最大的宿屋，其他都是小型民宿之類。頭一次來的話住這裡我想最妥當吧，距離牙之塔也很近，缺點就是貴了點。」

　呼──

　奧拉傑吐了口煙說。

　利摩村相遇以來一起旅行了整個月，期間他包辦了經費以外的交通食宿導遊，虎紋蓮自然也聽了建議走入眼前像競技場的宿屋，只不過一踏進去就馬上皺起眉頭，只因尚未穿過門廊前就能聞到大廳傳出了濃濃的可洛它味，不說是宿屋的話還以為進了毒窟。

　雖然皺起了眉頭，但虎紋蓮沒人抱怨，不如說正因味道濃而應証了奧拉傑所說，足見宿屋為了讓旅客能夠安眠之用心。

　圓形的大廳相對於鬥技場中央的對戰場地，沒有多加鋪設的土地上環坐有一些攤販，販賣著短刀、長劍等平常的武器，寶石、粉末等實現之禮，襯衣內褲等日常生活用品之類。大廳的正中央有一圓圈形狀的木製長桌，長桌圈起了圓樓中心的粗大梁柱，梁柱周邊的矮几上堆有簿冊書物，數人忙於長桌內，乃宿屋的櫃檯。

　辦好入住手續，被帶到兩間不相鄰但同圈在二樓的房間，放好了大部分的行李之後帶上武器防具等等，時間大致正午，除覓食之外虎紋蓮也想先到市集看看，便出了宿屋。

　走在街上，往來者只要是獸人，男性多只有下半身套裙，女性也僅僅上半身多了遮擋，且大多剃光了毛只留下尾巴，少數受異地外族的價值觀影響者才會留下耳朵或頭頂的毛，並和剛入城那時一樣，觀察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多半正在觀察自己。

　人類倒也還好，外型和最常來奇留交易的安努特人差不多，不過來自北方大陸的矮人和錐面就相較容易受到側目了。

　抵達中央市集，只見廣場上空蕩零星。虎紋蓮隨意向一旁攤販的獸人詢問，被告知下兩次集市的時間為明天和明天的大後天，於是一行人散開隨意看了看後沒多久，便集合往牙之塔去。

　畢竟將深入險境，虎紋蓮想多方比較，比較的不是價格，而是實用程度及品質。

　牙之塔周圍有著約莫腰寬的溝渠圈繞，溝渠深皆不到膝蓋，水流尚清速急，插入手掌當下的衝擊面會淹起一兩指高。渠邊還見複數盛裝了雨水的酒罈水缸，確保了市集熔爐打鐵冶煉所需用水。

　溝渠邊，一名身上短毛白底黑塊，貌種為牛的獸人蹲著，正在清理水底殘留的金屬渣。他的上半身批了一件背心，下半身的套裙也超過膝蓋比起一般路人還來得長，衣裙上縫了紅黃藍綠至少四個顏色的流蘇垂結為裝飾，明顯看得出與路人不同。

「那是熔爐裁判司的門徒，司徒。」

　奧拉傑說完便擅自走近出了聲。

「午安，司徒大人。」

「哞？」

　司徒停下打撈動作，抬頭看了看打招呼的安努特人，也看見了他身後的小隊。

「午安，外地人嗎。長途跋涉辛苦了哞。」

「這些傢伙之後的任務像是要繼續往北，如果可以的話，能麻煩司徒求一枝籤嗎？」

「哞……」

　司徒靜默地再度看了看小隊。

「求籤？是要幹麻？」

　芙利妲不解地問。

「嗯？就字面上的意思啊。既然來了就體驗一下，無論好壞都可以多個參考嘛。」

「抱歉，我不太信這套。」

　她手抓了抓虎頭，轉頭看向同伙。

「嘶──　有什麼關係，就試試看。」

「沒錯沒錯，冒險者就得多方體驗！」

　賀拉登即刻附和。阿爾巴斯沒有意見。奇卡奇則是觸角晃動，看得出頗有興趣。

「是嗎，那我也沒差就是了。」

　見隊長面無表情地妥協，所有人便看向司徒。

　司徒見狀手入溝渠撈流水表面洗了洗，站起身來。

「妳們的隊名是？」

「虎紋蓮。」

　隊長答。

「哞，跟我來。」

　一行人跨過了溝渠，跟在比芙利妲還高半個頭的司徒身後。

　在進入哈夏涅茲里朵之前，洞口外置有一座腰高石臼。石臼裡裝滿了清水，且和牙之塔的上半部一樣覆滿苔綠，水底與苔綠相應是重疊的銅色、銀色以及極其少量的金色。司徒說了求籤者只要誠實按照自身的心意投幣即可，語畢查看也無就先行走離入洞。

　嘶──嘶──

　帕．銀聽見要投幣，猶豫似地瞇起了眼。

　噗通──

　最終虎紋蓮只投下了一枚古倫銅幣。

　鏘、鏘──　鏘、鏘──

　聲聞打鐵，虎紋蓮追隨司徒踏入傳出橘紅光芒的洞內。半穴屋模樣的洞形雖深，但於入口仍可見底，裡頭高大的熔爐之前十來個獸人忙於作業，有揮汗打鐵的，有灌漿鑄型的，有將金屬放置到器皿所裝溶液中的，熱氣迎面而來，暖到芙利妲和帕．銀全身的毛都要軟掉。

　所幸司徒並沒有深入，而是身在洞口邊緣一側的岩壁前。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一行人走近，見司徒跪在了環繞洞內邊緣的溝渠邊，一個形似板凳跨置於溝渠上的供桌前，雙手圈持緊握並上下搖晃像是裝了許多箭的箭筒般，內有眾多扁長木籤的籤筒。供桌上方的壁面有著一個平底蛋形凹洞，大抵位在人類胸口的高度，大概人類胸腔加腹腔大小，看起來像是人工鑿出，又宛若自然成形，裡頭站了一尊灰黑石塊所雕大約兩個人頭高的男性形象，是哈夏涅茲里朵所奉的神像。

　神像的右手遮蓋住自己的嘴巴，左手於腰前張開手掌向下，就像要壓下什麼一樣。

　雖然神像石材不似常見的白色，但無疑為六神之一柱，祂除了本身所坐實的權能之外還另外司掌了萬物流通，所以也經常被大眾當作財富之神看待，並偶而會有商行店家自行藏像供奉。

　咔啦、咔啦、咔──

　司徒誠心禱告，手中搖晃的籤筒也跳出了一籤掉落供桌。看不出是人為技術甩出還是隨機噴落，只見司徒停下動作，拾起了桌面上籤枝查看，指腹摸了摸籤枝一端所刻數字後置回桌面，改拿起了桌上原就疊放著的一疊書物當中的最上面那本。

　該書物的外皮厚實，見為黑色皮革，四周鑲有金邊，角上縫有金色花網格飾細膩，不過書面上沒有任何的字體。

　虎紋蓮於司徒翻閱書物時瞧了眼桌上籤枝數字，四十四。

「有了哞。」

　司徒將該頁攤開置於桌面，奧拉傑和虎紋蓮全湊近去看，羊皮紙上黑色墨水清晰。

　第四十四　大吉

　見前人鮮見1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n4zDYzH7
　知古人少知1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8ErtQgMf
　攜厚禮如返1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TApqn3odI
　想昨日而嬉

「哞，如返……」

「怎麼了？這什麼意思？」

　芙利妲不思脫口而問。

「哞……籤詩總有很多面向可以解讀……」

　司徒與話看了看虎紋蓮一行。

　幾秒之後笑了出來。

「不過瞧妳們勇健，我想此次意思很清楚了。妳們此行將遇難得一見的事物，並因而獲得豐厚的報酬，今後回想起來也會欣笑。」

　聽來確實大吉，眾人面面相覷，在信與不信間。原本不信的芙利妲雖故作面無表情，但也些微勾起了嘴角。

「對於冒險者的妳們來說，能夠發現嶄新的事物，能夠獲取豐厚的報酬是求之不得吧？大吉當之無愧哞。」

「這不是很好嗎。」

　奧拉傑對隊長露齒，燦爛地笑著。

「神難道不會說謊嗎？」

　芙利妲不敬而問。

「呵呵，怎麼會。神不會說謊的哞。」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

「所謂謊言，乃因凡人無力實現，神所言者，謂之預言。」

　見和藹的司徒堅定一言，芙利妲再無反駁。

　接下來，虎紋蓮和司徒閒聊。討教詢問間，也希望能夠見見現任的熔爐裁判司本人，並不諱言是想得到往後必須的情報，司徒亦就能見到本人的時間據實以告。

　待步出哈夏涅茲里朵，籤詩的餘韻還在眾人心中，但見賀拉登拿出了自己的錢包，伸手入內摸了摸。

　嘶──嘶──

「你幹麻？」

「嘿！」

　摸出了一枚邁爾銀幣。

「喂！你──」

　噗通──

　銀幣沉入了水中。

　碰到底下其他硬幣時的響聲過細，不出水面。

「拜託你別亂花錢好嗎！」

「惹。要你這矮子管，這俺自個兒的零用錢。」

　賀拉登的舌頭從大鬍子當中長出，看樣子心情不錯，但兩個矮子還是你一言我一語鬥起嘴來。

　從後方見到了冒險者們感情良好，司徒會心一笑，目送他們直到離開了自己視線能及，便跪回了神像的面前。

「神啊，請庇護那些人們，遠離災厄……」

　司徒誠心祈禱。

　祈禱過後，張眼看望。

　理所當然，就只見到神像的右手遮蓋住自己的嘴巴，左手於腰前張開手掌向下，就像要壓下什麼一樣。

　鬥嘴鬥嘴，一夥人腳步也繞到了牙之塔後側。塔邊，簡易棚搭的鐵鋪成街，虎紋蓮打算在此好好整理裝備。

「呼──　歡迎光臨。」

　街口第一鋪，無毛的豹頭鐵匠呼了口可洛它，用好像不甘不願只是正好沒事幹的口氣主動打了招呼。

　虎紋蓮停下腳步，與豹頭鐵鋪問問看看後，離開往街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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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AREVEAL 第四章 追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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