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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小兔子滾了滾,沒有人抱著他,睡眠中就會不自覺地亂動,翻身後又圓又軟的寶寶肚就露了出來,金泰亨一進門在月光下就看見了這麼一幕,酣睡的孩子手揪著根本沒蓋在身上的棉被,小嘴努努,脣形跟他爸爸一模一樣。
他輕手輕腳地把涅涅的睡衣整理好,自己上了床榻摟過幼兒,嗅著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心裡滿滿捨不得。
小朧兔本能地蹭了蹭,聞到熟悉的味道睜開了眼:「媽媽終於來陪涅涅了。」最近他發現媽媽都被爸爸搶走了,不平衡還不至於,只是開始覺得有點寂寞。
金泰亨撫了撫兒子睡翹的髮尾,溫溫慢慢地說:「明天帶你回家好不好?」
「好啊,好久沒看到珍叔俊叔了,我剛剛還夢見珍叔來了呢。」涅涅閉上眼嘀嘀咕咕說道,並在媽媽懷裡找了個習慣的好位置,馬上又睡著了。
金泰亨聽了一陣好笑,剛剛才聽碩珍哥抱怨了一通,哭訴親手奶大的小屁兔跟他不親了,才打了照面就翻身不理他,原來涅涅根本是沒睡醒,把他當夢裡一閃而過的背景板了。
隔天早餐,飯桌上涅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原本小孩一起床看見金碩珍就開心地蹦蹦跳跳討抱抱,氣了一晚的珍教授臉也還是繃不住,沒脾氣地一秒就被哄好,小朧兔滿嘴的想你想到都夢到你,金碩珍樂呵呵地煎了好多奶油鬆餅,有一種餓叫做珍珍覺得你餓。
然後還沉浸在爸爸媽媽跟珍叔大家都要一起回家的快樂氛圍裡,就突然聽見自己又要去托兒所自己待著,爸爸媽媽都要出遠門不能帶他,就連珍叔俊叔也不會留在村子裡。
一下子期望落差太大,大顆大顆的眼淚直直滴,點點融化了奶油,盤子上的鬆餅都不甜了,涅涅卻還要一邊哭一邊吃,看起來可憐兮兮又有點滑稽,吃兩口就抽泣兩聲,金泰亨看不下去終於惹不住直接把盤子收走。
「我、嗝,我想要跟你們,嗝一、一起去……」小朧兔打著哭嗝慘歪歪地說。
「不行,這次的地方太危險了,所以才不能帶著你。」金泰亨一向不對涅涅哄騙說謊,即使知道他會哭哭啼啼還是選擇直接告訴他事實。
畢竟一個繼承他眼睛的孩子,絕對不能在虛假的溫室裡長大,世界有多殘酷他就必須有多強大,這也是為什麼他開始妥協把涅涅帶在身邊,只是再怎麼說庫里亞斯坦對一個三歲的娃娃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初為人父母金泰亨還是無法完全狠下心,也知道自己根本是矛盾得很。
一旁的田柾國欲言又止,昨晚討論細節時,他就知道泰亨要把孩子帶回去他們的村子託人照顧,在慶典上涅涅對他吐露了自己的心情,他自然知道孩子不會願意回去那個不開心的地方。
生怕引得泰亨不快,他斟酌再三開了口:「紀錄錨點的晶石存放在我的家鄉,無論如何我都得回去一趟。我的意思是,不如把涅涅帶回去朧兔之鄉,讓我母親照看。」
「你母親……難道不會介意嗎?就算她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但也許有一天會知道,到時候態度轉變涅涅又該怎麼調適?」
田柾國皺著眉頭沉吟半刻後開口:「我不能保證我母親知道事實會有什麼反應,但至少我可以確定,不管發生什麼變故她對涅涅都絕不會另眼相看。」
田母本身就是護短的性格,是名看不得自己人受一點委屈的強勢女性,而涅涅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金孫寶貝,就是魔王後代她可能都會幫著他侵略世界,田柾國暗自胡思亂想著。
金泰亨低垂著眼,他跟田柾國之間的關係說簡單不簡單,說複雜也不複雜,說他們是伴侶,金泰亨認為言之過早,說是固定標記者,但田柾國做得又太多,他甚至不知道這種不確定的關係,他們又能走得多久多遠。
他沒有什麼感情上的經驗,唯一有過的對象還是眼前這個人,自己這麼奇奇怪怪舉棋不定大概就是他害的,從當初就沒有從正常的戀愛開始,所以就算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孩子,他也弄不明白現在又算是什麼關係?
於是他嘆了口氣,還是心軟了。從再次遇到田柾國之後,他不由自主地就一直為他打破自己的原則,不斷地把防線越刷越後退。
「涅涅,那想不想去跟奶奶一起呢?」
金泰亨拿起紙巾擦拭兒子眼淚鼻涕遍佈的小臉,而涅涅抽抽搭搭地,用噙著眼淚的大圓眼看著他,用力地點點頭,等到稍微緩了過來才說:「我喜翻奶奶……」說完就著媽媽捏在他鼻子上的紙巾擤了個鼻涕。
金泰亨早就知道他願意,之前一張小嘴就時常在他耳邊把田柾國的母親誇到天上去了,涅涅心思很單純,但凡誰真心對他好都看得出來,放在心裡都是最棒的人,村子裡的人因為他長得不一樣對他多少有所芥蒂,這些涅涅都感覺得到,尤其同年齡的孩子們更是如此。
金碩珍一旁看著沒有說話,不知不覺涅涅的事情已經是他們小倆口的家務事了,他總覺得自己不用插嘴發表意見,且要說他也同意讓孩子的奶奶帶,甚至覺得還不如就讓涅涅以一個朧兔純血的身分活下去,至少他的人生會順遂許多,不需要跟一個逐漸凋零又四處為敵的種族綑綁在一起,這是他身為孩子叔叔的一個私心。
他脫下圍裙,簡單地收拾過,把準備好的藥罐交給金泰亨。
「記得路上雇個值得信任的醫療陣術師一起走,你現在身體有狀況,這不是開玩笑的。」
「哥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金碩珍微笑了笑,此行他是丟下其他要務趕過來救助孤身奮鬥的弟弟,然而卻發現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這下連孩子都有了後盾不再需要他操心,雖然還不到全心信任,但現在他看出來了,田柾國算是個可以託付的人,而更重要的是,他弟弟也不是個傻呼呼沒有自保能力的小奴隸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田柾國,後者突然接收到了他的想法,對他點頭示意。
「走不了,這裡還得我守著,不然隨時有人想衝破門的封印。」現在的封印只是脆弱不堪的幌子,經不起直線進攻,而他還可以利用教授的學術身分壓一壓居心叵測的某些勢力,適當地操作就能引起幾方人馬彼此猜疑制衡,在忌憚封印陣威力的同時誰也不想當那個出頭鳥。
田柾國靈機一動,走到一旁不打擾他們兄弟交代其他一些瑣事,而自己事不宜遲掏出一顆白晶石傳訊過去:『學長!來啊,過來吃早餐!』他打算對鄭號錫提供一趟包吃包住包遊覽的庫里亞斯坦豪華之旅。
───
金泰亨站在田柾國身側接受著獸族的入族儀式,同時滿頭的霧水。
一開始田柾國是說,帶涅涅回村就得宣告他的血統身分,只是簡單認證一下他是田柾國兒子的身分,一般朧兔孩子也都是三歲到五歲之間會進行這個儀式,而這個儀式裡生母不能缺席,哪怕金泰亨是蓋著偽裝術式,就是非得到場。金泰亨一聽就很牴觸,關係還不明不白呢,怎麼突然就得被帶回家見他媽。
田柾國持續勸說反正在之前會議晚宴上都不少人看見了,他田柾國的伴侶就是平原精靈學者梵特,這一趟也不過走走過場,只是為了讓涅涅名正言順在朧兔之鄉立足。
金泰亨聽了這些脈絡漸漸覺得有道理,加上涅涅知道一旦去了奶奶家就好久不能跟媽媽在一起,想要多黏一刻是一刻,也央求著媽媽一起去,最後父子夾攻下終於說動了金泰亨。
而鄭號錫一邊吃早餐,一邊有趣地觀賞著從小看到大的竹馬弟弟騙老婆,滿口答應一起走一趟看看熱鬧,渾然未覺自己也是即將被套路的一員。
回到朧兔之鄉,他熟門熟路就找了個視野好的地方準備觀禮,腦中還在盤算著這麼臨時他之後要補上什麼賀禮。
大概所有此時待在谷裡的人都過來了,各個穿戴正式繁複的傳統禮服,而金泰亨被田柾國一起傳送回家之際,周圍就湧上一群熱心婦女,七嘴八舌地把他拉去裝扮,他不知道自己被如此熱情對待是因為他是難得一見的精靈新娘,更是田柾國這個輩分裡唯一一個從外族準備嫁過來的omega,人人都覺得新奇不已。
身著朧兔的傳統服飾,精緻的刺繡紋樣襯著精靈立體的五官,看起來竟是相得益彰,美得毫無真實感,田柾國一看見就怔住了,周圍喧囂聲中回過神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金泰亨問他怎麼這麼大陣仗,他只是笑著說很快就結束。
金泰亨看著這個緊緊握著他的手,一身藏藍衣袍面容俊逸的男子,陌生的異國服裝掩蓋了他的傭兵痞氣,姿態端正顯得十分地英挺俊朗,一時金泰亨眼睛不知道該哪裡瞟,看向另一邊繼續抱怨著怎麼還來了這麼多人。
田母本名趙熙,莊重地坐在主位上,一臉溫和慈祥得不像是有著戰狼名號的驃悍女子,田柾國這一方才聯絡她要帶老婆孩子回來入族,她馬上就明白過來迅速操持了一切。
當時短暫照顧涅涅的幾天,她就有先見之明地著手準備了孩子的禮袍,現如今好整以暇地看著族裡長老牽起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將雙色編織的繩結纏繞上去,喃喃唸著古語的禱詞,金泰亨完全聽不懂但是直覺不對勁。
長老唸經似的唸得他頭暈,沒一會兒終於又是禱詞又是晃過一件件法器算是結束了。田母還出聲向眾人宣布著因為事出臨時,先簡單地完成入族,日後會再補上完整隆重的儀式。
「補上什麼儀式?」金泰亨提起警覺低聲問著,輕輕搖晃著被跟他綁在一起的右手。
「噓,重頭戲來了。」
金泰亨看過去就發現小屁兔涅涅都打扮得像一個皇太子一樣,被放到禮轎上顯然有些侷促不安,最後看見了爸爸媽媽就在前面,馬上又咧開了笑,看著周圍稀奇古怪的一切。
「長得真像。」
「跟二十年前的情景簡直一模一樣。」
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評論著,但很快所有人也都噤了聲,屏息以待長老接下來的動作,老人手持十幾枚顏色各異的木製色牌,面前有座精雕著華美紋飾的火盆熊熊燃燒著,隨著古老歌謠,一枚一枚木牌被丟入火焰。
火焰高高地竄起,又冒出煙霧逐漸熄滅,長老手持暗金色法杖撥了撥灰燼,露出了沒被燒去的幾枚木牌,以威權宏亮的聲音宣布:「總共有七個,這孩子將成為偉大的戰士。」
金泰亨還雲裡霧裡不明這是什麼意思,周圍是歡騰起喧鬧的呼喊慶賀著,把他一肚子問號都淹沒了過去,就連田柾國看起來都非常開心。
「好久沒出現一開始就擁有七個的孩子了!」
「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就是田柾國啊。」
想起了身邊的人肯定不明白這個儀式的意義,他轉頭貼心地附在耳邊說明:「獸族孩子都得通過考驗降靈初次獲得戰紋,但在這之前會先占卜預知戰紋的數量跟類型來決定考驗的類型,而涅涅跟我一樣,一開始就抽中了最難的七個戰士紋。」
田柾國看見金泰亨皺起眉頭,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又補充道:「不會這麼快去考驗的,涅涅還小。」
他一邊解開繩結,將流蘇編織繩一圈圈繞上了金泰亨的手腕,變成了富有朧兔傳統特色的繩結手鍊。
涅涅被田母抱著去認識親族,而田柾國在被拉去寒暄之前,趕緊帶著他的未來新娘走進他自己的屋子裡,直奔主題地開始翻找庫里亞斯坦的錨點。
而金泰亨無事可做只好到處閒晃,卻發現角落敞開的衣物箱裡,一件件都是自己曾經穿過的衣服,被妥善整齊地收納著,甚至是自己當初在他作業紙上亂畫的法陣圖也被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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