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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泰跟著珍醫生的指示一步一步畫下法陣,他手指隱隱發抖,小國他們隨時都可能會進來,但珍醫生沉穩的嗓音莫名地讓他安心,即使手腳虛浮無力,他還是堅定地完成了法陣,這比他看過的任何一個都來得龐大且複雜,能夠只靠說明輔助,獨立畫出來他自己也有點訝異。
『這是傳送法陣,煤炭可以為你指引方向,交給他就可以了。』
煤炭胸有成竹地在他身邊站定,吐出了一顆紅通通的晶石在泰泰手掌心,他知道就只差最後一步了,他看了房門最後一眼,也許再也不會見到了吧,他說不出來自己對小國到底是什麼感受,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一團雜亂的絲線,既脆弱卻又糾纏不清,也許他用不了多久,就會忘記自己身邊有過一個又笨又醜的小傻瓜。
有人輕敲了房門,在捏碎晶石之際煤炭緊緊靠在他腳邊,他們一起緊閉著雙眼忐忑著會不會成功。
───
睜開眼他就知道煤炭跟自己都做到了,眼前身處在一個白色石造的明亮大廳裡,他還沒反應過來,珍醫生跟一個高大的男人就上前緊緊抱住了他,突然他就被淚水晃了眼,既熟悉又陌生。
「你到底是怎麼招惹到那個朧兔的。」珍醫生的聲音也有些哽咽,泰泰嗅出了他身上有一絲血腥味。
「你受傷了。」
珍醫生聞言起身揚起一絲苦笑,拍了拍另一個人的手臂讓他也放開來:「南俊,我們現在時間不多,等等處理完奴隸紋有的是機會。」
泰泰馬上察覺到了時間為何迫切,雖然他不清楚珍醫生打算做什麼,但他手腕上的奴隸紋已經開始在發熱了,來自小國的驚濤怒意突然佔據了自己所有的心神。
「這裡有結界,只要撐到儀式結束就沒問題了,這期間他找不到我們的位置,別怕。」那個被稱為南俊的男人一邊退開來,一邊安慰著他,他注意到那男人的雙眼跟自己單邊眼睛一樣是澄澈的紫色,他了解到自己也許在這世上並不是孤單一個人。
腳下有細細光點向上飄,低頭看才發現地面早已展開了直徑三公尺左右的巨型法陣,珍醫生在十二個陣眼上佈下了綠色晶石一邊說:「原本奴隸紋只有在得到主人的允許才能解開,但只要找對了方法跟付出足夠的代價一樣能破解,唯獨就是奴隸本人也必須有重獲自由的意志,一開始你不願意離開他,現在為什麼又走得這麼乾脆,發生什麼事?」
隨著光斑在身周圍閃爍,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聽著珍醫生的話語他才維持一絲清明。
「回答我,泰泰,你必須保持清醒,跟我說話。」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所有人都討厭我,說我又醜又笨,只有小國說我好看願意帶我走。但是我只是小國的玩具,是個沒有用的傻瓜,但只要乖乖聽話小國就會對我好,但泰泰絕對不可以生孩子。」
手腕上越來越刺痛,但還能忍得住,他能感覺到來自小國的情緒波動逐漸地被抽離,就像是從一場狂風暴雨裡走了出來,只剩下一點點的雨聲猶在耳畔。
「我是個見不得人的傻瓜奴隸,如果生了一樣腦筋不好的孩子,就會跟著我一起被關起來,所有我曾傷心痛苦過的事情,總有一天在寶寶身上都會重演,不能變成這樣。」
這些都不過是陰差陽錯,現在只是把一切都訂正過來,他回到了自己應該去的地方,也有未竟的職責義務,離開他不過是讓兩人都重回正軌。
「只要繼續待在那裡,這孩子就也會是個奴隸,遲早會變得不幸。」
他垂眸看著恢復光潔的手腕,底下的法陣光芒逐漸黯淡下來,現在的他一眼就認出這個法陣解開奴隸紋只是附加,主要的功能還是把當年被自己親手封印住的神智解放開來,看來門的封印撐到現在已經是完全不行了。
沒了標記也沒了奴隸紋,他們之間的聯繫只剩下肚裡還未成形的孩子。
「即使你是在那種狀態下,還是把事情想得這麼透徹,誰都不可以說你是傻瓜。」眼裡含著心疼,被外人稱作「失心者」的男人說著。他只恨自己十天前沒能拿下那朧兔的命,讓他多受苦了幾天,還被迫懷上了那個人的孩子。
「這都不重要了,南俊哥。」
「孩子你打算要怎麼辦?」已經不需要擔心奴隸泰泰會認不出自己,金碩珍卸下了在學院裡使用的偽裝魔法,真實的他也同樣有一雙凍紫色雙眸和精靈長耳。
「哥,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自己仍然得過且過地能忍則忍,不會毅然決然地下定決心,何況自己的孩子他如何能痛下殺手。煤炭蹦跳汪了一聲表示他也期待新朋友。
「不要緊,都依你的。歡迎回來,泰亨。」金碩珍再次擁抱了自己親手養大,如今失而復得的弟弟。
───
田柾國咬開了安瓿,不管喝了多少這個藥劑,他還是覺得噁心無法適應。畢業後他東奔西走,丟著家族安排給他的捷徑不用,田柾國哪邊最危險就往哪裡去,旁人看來他是初出茅廬就已敲響名號的自由傭兵,但要不是他解決了不少各地的魔獸騷亂,恐怕「行走的災厄」這個稱號就改落在了他頭上。但實際上田柾國是過了四年放逐自己的生活,藉此走遍了各地,只為尋找一個憑空消失的人。
那天打開了門,只有一個出入口就連窗戶都沒有的恢復室卻已經空無一人,沒留下任何痕跡,剛開始奴隸紋還有反應,只是無法掌握確切位置,接著所有的聯繫都被抹除,不是被解開了奴隸紋就是人死了。
朴智旻說應該是死了,要他別再執著盡早放棄。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哪裡有能力破解奴隸紋,他無親無故沒有任何的助力,極有可能是家裡人發現了,所以把那孩子處理掉了。
田柾國為此也徹查了所有家族內有能力做出這件事的人,也是一無所獲。也懷疑過是珍教授帶走泰泰,但事發當時據說他去偏遠地區考察了,人根本不在學院裡。
每當有了想法他就不眠不休調查,但這些微弱的線索終究走到底都是死路,好像那孩子不曾存在這世上一樣。家裡人以為他轉了性子,覺得他畢業後終於定了心性,但又擔心這個變化過於極端,這些年他身邊一個omega都沒有過,喝了一箱又一箱的抑制劑。
他就是放不下,原本已經準備照顧他一輩子,也許得先委屈他一陣,打算從家裡獨立出來就帶他走,天高地遠誰也管不著他想跟誰在一起,然而一切還沒開始他的小傻瓜就沒了,所有知情的人都認為肯定是死了,只有他自己還想相信他仍活著,就算已經死了他也沒有見到屍體、不知道事發緣由又如何能放下,在每個陌生的地方都希望可以突然見到曾經熟悉的那張臉。
他丟下空安瓿,揹起補給品準備隻身走入古代遺跡,餘光就瞥見一個孩子好奇地撿起已經空的藥瓶,這一帶十分危險,通常都得組織一隊人過來,少數像他這樣帶了人反而累贅的強者才會獨自前往,怎麼說一個看起來只有三歲上下的孩子出現這裡都非常不自然。
「喂,誰帶你過來的?」那年幼的孩子低著圓圓的腦袋瓜把玩玻璃瓶,長著一對垂垂的兔子茸耳。獸族孩子分化第二性別前只有獸型態,看著居然還是朧兔同胞,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出任務還帶孩子來,穿著軟毛斗篷看起來就是受到細心照料的寶寶,就算朧兔幼童比起其他種族的孩子還耐摔打,但放著單獨亂跑也是太過危險,看毛色應該是親戚,搞不好是他哪個親哥哥的孩子。
「陌生人請不要跟我講話。」那小孩不悅地抬起頭來,看著隨意跟他搭話還叫他喂的沒禮貌大人,眼神裡很是嫌棄,圓潤可愛的臉蛋配上不滿神情,讓人就想捏一把。
田柾國準備揹起的背包被掉在了地上,他原以為那樣一雙異色瞳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跟他一樣,一紫一綠在陽光下就像通透的琉璃,跟他記憶中的一樣美。
他想起洗標記那天在過程中,號錫哥發現他的小傻瓜泰泰有可能才剛受孕不久,為此學長還大罵了他一頓,接著泰泰就不見了,還來不及進一步檢查過。
他一把抱起那個孩子,生怕他會一下子跑得不見蹤影一樣,緊抱著不讓寶寶逃走,田柾國抱著朧兔寶寶覺得心裡突然變得很軟,這是從沒有過的奇妙心情。他四處張望著附近還有沒有其他人,腦中一片空白已經無法思考其他。
小朧兔掙扎了幾下發現自己沒辦法從他懷裡掙脫,跟輕易就可以甩開的爸爸不一樣,這個人力氣太大了,氣到不行哇的一聲委屈大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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