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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舖了一床新的被單,看著皺著眉頭熟睡的孩子,頓時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他這個從沒負起任何養育責任的父親,卻把孩子從獨自生養的omega身邊帶走,落得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
睡夢中的涅涅努了努嘴,看起來很是委屈,睡得並不安穩。田柾國靈機一動,進了衣帽間,直線朝個角落一個箱子而去,打開來都是泰泰當年穿過的衣物。他失蹤之後這些東西都原封不動,田柾國想著馬上就會把人找回來,然而一直到畢業搬離宿舍,他才無可奈何動手把跟他有關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就連一絲絲氣味都封存。
涅涅閉著眼緊緊抓著泰泰當時最常穿的一件上衣,朧兔寶寶受到來自omega微弱的信息素安撫,睡顏舒緩了不少。
把從前的東西再度翻出來,當時的事情都像是一場夢一樣。
他從來沒有對泰泰說過什麼愛或喜歡,甚至當時對自己都是有點羞於承認,好像在意他這麼一個小傻瓜是什麼丟臉的事。他一直都認為只要自己不放手,泰泰就會理所當然地一直待在身邊,然而他卻毫無預兆狠心地拋下自己,
對於他,自己那時一向把泰泰處置得很隨便,好像就能說服自己他不是這麼重要的人,但事情早就脫離了他的掌控,泰泰的離開把他的置若罔聞全部揭穿,他早就已經在心裡把泰泰當成要跟自己過一輩子的人,即使從來不曾承認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位置。
他一點都不了解泰泰,不知道他當時的心情,不知道他為什麼走得那麼決絕,不知道他為何有這麼大的改變。想起他那雙沉靜凜冽的異色眼眸,下定決心再也不能從他面前逃跑,就算狼狽至極也要面對承受他對自己的所有怨氣。
他看向熟睡中的小朧兔,顯然首先必須要打理好怎麼照顧好這個孩子,否則再見到他時孩子有半分損傷自己都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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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國帶著一個孩子回家鄉的消息很快就傳到田母的耳中,隔天在他切好了水果回到屋裡,就看到母親拿著木梳,輕柔地打理涅涅柔順的頭髮,而孩子專注地吃著手上的花蜜餡餅,那是他小時候也很愛吃的點心。
田母連眼都不抬,淡淡地說:「怎麼這麼大了才帶回來?」
涅涅的頭髮有點長了,田母思忖著該到修剪的時候,這麼大的人一點眼力勁都沒有,這麼粗心怎麼照顧孩子。
田柾國說不出口自己也是剛知道自己有這個一個孩子,看他不說話田母又開口:「孩子的媽呢?沒一起帶回來?你也該回家了,逃避了這麼久,家裡一些事你是時候要分擔一些了。」最近時局不穩,家族內部也開始有些矛盾,分家也有些按耐不住的有心人士,能多一隻手操持住自然是好。
涅涅看見田柾國回來了,就無辜地看向他,一雙大眼盈滿了淚水。田母看起來很年輕,涅涅覺得這個姨姨對他很好,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的生人,但孩子本能分辨得出大人的疼愛是真心還是虛假,田母一看涅涅長得就跟田柾國小時候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了,心裡馬上就軟了不住地對孩子喜歡,眼睛顏色是奇特了點,讓她對生下孩子的人感到好奇,對於這些年田柾國的反常,她心裡就有了些猜想。
田母身上omega柔軟的氣息讓涅涅更加想念爸爸,他從沒有離開爸爸這麼久過,昨晚也是第一次跟爸爸以外的人一起睡覺。
「大兔兔,我想爸爸,涅涅要回家。」涅涅扁著小嘴,隨時都會潸然淚下。
田母聞言挑眉看向自己兒子,等著他給個解釋。
「我以前養了個奴隸……」田柾國嘆了口氣,避重就輕地說起四年前的往事,看媽媽的眼神他就知道今天自己沒交代清楚,只怕是再也別想踏出家門。
朴智旻想著表弟那邊什麼都沒有,便跟自家親姐討了一些幼童用得到的日常用品跟玩具,整理好的時候時間已經有點晚了,提著大包小包到田柾國的院落,就看見田母追打著田柾國。他並不意外,因為家鄉裡什麼事都瞞不住的,尤其是田母,天天都盼著兒子回家,他帶個孩子回來怎可能逃過她法眼。
「我怎麼教你的?我怎麼教你的啊?」田母徒手打得田柾國不敢閃避,他心裡又無奈又不敢回嘴。
田柾國早年四處招惹omega沒有一個定性,早就讓田母非常不滿,她想著就是這樣才讓媳婦兒寒了心懷著她的金孫卻隻身離開,從田柾國避重就輕透露出的話語中她腦補出了這樣的情節,都是兒子的alpha劣根性害她晚了三年才抱到孫子。
而田柾國有苦說不出,自己當初就是怕母親嫌棄泰泰腦筋不好,才不敢把人給帶回來的,朧兔對外很團結,但家族間也競爭激烈,何況因為門的緣故內部各方角力也暗潮洶湧,他自是不想把他的小傻瓜帶進這樣的漩渦裡,他會變成自己一個致命的弱點,被啃得一點骨頭都不剩。但如今涅涅健康又可愛,他不管怎麼解釋自己當時的顧慮顯然都是理虧。
「下禮拜有聯合會議,你跟我一起過去。」田母甩了甩自己的手,兒子筋骨強健,疼的反而是她自己。
田柾國想著自己根本就不該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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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會議的起因來自於一個眾人的疑慮,不少跡象使得包括朧兔在內幾方勢力猜想門的封印已經不復存在,只是沒有人願意付出風險去探明真相,於是就有了這樣的會議,表面上是交換情報,但事實上就是無止境的推託彼此制衡。
涅涅被換上一身漂亮的嶄新衣服,被田母帶在身邊。田柾國的父親好幾年前已經在戰場上過世,生前娶了有三房的omega。田母是最後一個,來自獸族墨狼的古老世家,本身就傲氣十足,跟田父感情並不算好,只生下了田柾國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即使比他人都來得優秀卻一直遲遲未娶妻生子,她表面上不為所動但心裡總是羨慕其他房早就抱上了可愛的孫兒。這些天都堅持把涅涅放在自己身邊,巴不得把三年空缺都一次給疼上。
「奶奶,涅涅想吃草莓塔。」在田母的堅持下,涅涅乖巧地喊她奶奶。餐會上被帶著四處轉悠,滿足了田母曬娃的虛榮心。
精靈是獸族間最夢寐以求的新娘種族,誕下的後代不僅都是獸族純血,同時還能繼承精靈特有的強大魔力,涅涅就是標準的精靈與獸族混血的孩子,身體素養厚實又有強大的魔法才能底蘊。
但精靈自恃血統高貴,鮮少願意跟外族通婚,更別說是基因強勢的獸族,對他們來說嫁一個等於虧一個,只是壯大獸族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而獸族沒有蓄奴的風俗,通常淪為奴隸的精靈也多是有缺陷或魔力低微,也入不了獸族一貫挑剔的眼光。就算有優質的omega奴隸通常也在精靈族內消化了,不太可能流落外族人手中。她就納悶田柾國是從哪撿來了能生下涅涅的精靈奴隸,然後還沒有好好養著把人給弄丟了。
會議舉行在海港都市聖安琪亞,這裡舉世聞名的就是聖堂圖書塔,匯聚了萬年來的豐富學識,據說可以追朔到被魔族統治時的歷史,占地廣闊之外還高達二十幾層樓,地下樓層也深不可測,只有越高權限的人才能探明。會場就在三樓,而田柾國一早嫌餐會各種交際往來沒有意義又枯燥乏味,躲到了別的樓層權限等級較高閒雜人等不得入內的圖書館內。
他意外找到精靈種族研究的書區,想著泰泰身上的變化,還有他那雙璀璨的寶石雙眸,就想對精靈複雜的血脈多點認識,或許自己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之前才一無所獲,把異色瞳當成一種基因缺陷而沒有好好深究過。
他翻到一本關於精靈瞳色研究的論文,裡面提到精靈種族魔力光譜與瞳色之間的關聯性,通篇在講平原精靈與高地精靈的差異,他粗略翻閱整本書都隻字未提有關異色瞳的紀載,書的結論就是用一堆艱澀的學術語言吹捧貴族精靈的高貴,貶低其他不入流的血統,諸如黑暗精靈、矮精靈、角精靈等少數民族,大概又是哪個象牙塔裡的老學究所撰,被噁心了一把田柾國把厚重的精裝論文塞回書櫃。
黑暗精靈大多已經滅絕,他也只見過「失心者」這麼一個黑暗精靈,關於他們的存在據說都從歷史上被抹去無從了解,但這些年走訪各個邊境的田柾國有不少矮精靈、角精靈的友人,聽過許多他們被歧視迫害的故事,所以最是看不過這類自喻不凡的精靈貴族自我吹捧。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想走回會場找母親跟涅涅,才發現這裡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隔著三排書架,那人見他要離開,也闔上了手中以古文撰寫的咒文書,朝他望過來。一頭淺褐色頭髮跟湖水綠的雙眼,正是剛剛那本書裡所描寫最典型的平原精靈樣貌。他見過這個人,曾經大著肚子跟他在同一輛馬車上,不願意搭理他的omega。
「泰泰!」但他已經再也不會認不出來了,那個冷冷的神色就跟好幾天前看到的他如出一轍,想必當時從一開始就是帶著偽裝,而自己居然就這樣錯過了他,算起時間都可以對上,那時他就是懷著涅涅。
「站住。」他命令地喊住他,而田柾國下意識就站定了腳沒再靠過去,沒人敢用這個語氣對待他,但因為是泰泰他卻沒有半分不愉快。
「不要再這樣叫我,」精靈的習慣是從小只有乳名,分化性別才會獲得正式的姓名,而通常只有雙親、監護人等非常親密的關係才會繼續使用這個乳名來稱呼。
「還有趕快把孩子帶到這裡來,把他還給我。」金泰亨扶額,當他看見獸族中極度有話語權,被眾人推崇的戰狼夫人如獲珍寶似得帶著涅涅,他這才意識到那位居然就是田柾國的母親,而自己早已經在這類場合跟她打過不少照面。
「那我應該怎麼叫你?」田柾國耸拉著耳朵,想著自己連他真正的名字跟身分都不知道,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很糟糕的alpha。
「顧問!原來您在這裡,研究學會的艾吉里斯他老人家一直在找您。」
一名年輕的平原精靈beta找了過來,行色匆匆這才意識到自己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認出了田柾國的身分很是尷尬不安。
田柾國聽見艾吉里斯這個名字就翻了白眼,這正是剛剛那本論文的撰寫者。對上泰泰的目光,他揚起笑意:「沒關係,我們等等再繼續聊,顧問。」他會慢慢弄清楚有關他的一切,然後再也不會讓他從自己身邊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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