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樣貌猥瑣的中年男子皺著眉說:「還是不夠。」他雙手交胸,一團純淨的白色火焰在他面前發出了亮麗的光茫。
一個少年的聲音答道:「已是極限了…」只見那團白色火焰正從那少年的身上燃燒,蔚為奇觀。
那中年男子大聲道:「還差得遠呢,給我再用力一點!」那少年被他一喝,當即加緊摧谷魔力,火焰霎時騰空而起,卻只上升了一兩尺高。過了一陣,火焰又漸漸衰竭,竟變得比之前還要黯淡,似乎快要熄滅。
那男子見他魔力不繼,又破口大罵起來:「看你像甚麼樣子?「魔人」那傢伙到底有好好教你魔法嗎!」那少年自然便是「魔人」傑森的徒弟伯里斯了,他聽那人辱及恩師,心下氣惱,卻無力反駁,因他的小腹正如火如焚,痛得顫聲道:「我支撐不住了…」當火焰快要熄滅,伯里斯忽感那人伸手按在自己的背上, 一股極為渾厚的力量傳來,那力量精純無比,直如無窮無盡,霎時之間,四周氣流突然改變,身上的火光隨即轉旺,白色烈焰沖天竄起,火光直升到煙囪之上,刺目的白光照遍了整個大廳。
伯里斯對這人印象雖劣,此時也不禁又驚又佩,心道:「火神的魔力果然很強!」
赫菲斯托斯大喜欲狂,他轉臉看向牆上的武器,其中一柄長矛突然升起,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打鐵台之上。
赫菲斯托斯熟練地拾起了地上的錘子,興奮地笑道:「先來試試火候吧!」他把伯里斯拉近,用他身上的火焰把長矛鍛燒。
伯里斯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他要用我的火焰來造兵器!」赫菲斯托斯掄起錘子,正要向那長矛砸下去,卻見伯里斯身上的火焰竟突然由白色變成了紅色。焰色一轉,伯里斯晏時感到一股熾熱至極的熱風撲面而來,極為難受。那長矛的矛身以木打造,遇上如此猛烈的烈火焚燒,登時焦黑,傳出陣陣焦炭味。
卻見赫菲斯托斯面露訝異的神色,問道:「火焰為什麼會變回赤紅色?你有好好在利用我的魔力嗎?」伯里斯正全心運勁,勉強點頭答應。赫菲斯托斯的魔力傳到伯里斯身上,應如他自己本身的魔力無異,誰知一進行鍛燒,那火焰竟立時變回了普通的火焰。赫菲斯托斯心想:「看來必定要靠他自身的魔力才能召喚出純淨的「聖火」。」
正想間,忽聽伯里斯慘叫一聲,慘聲道:「快放開我!我要被你燒死了!」就算擁有耐熱的體質,也受不住這異常霸道的火力,他覺得自己快要被火焰熔化。
赫菲斯托斯神態激動地說:「難得找到了聖火,卻不能好好運用…這…真是…」他魔力一收,伯里斯身上的火勢便即熄滅,他登時軟倒在地,面色發白,全身微微發抖,全身力氣彷彿被掏空一般。
赫菲斯托斯愁眉苦臉,自轉過身,呆呆站立。伯里斯不明所以,猶在地上大口喘氣。那人良久不語,最後轉過臉來,向伯里斯道:「我以為用自己的魔力能夠驅動你的魔法,但看來只有你自身的魔力才能召喚出純淨的聖火。但你的魔力實在弱得可憐,根本沒辦法完成鍛造。所以…」說著輕輕嘆了口氣。
伯里斯暗喜:「既然如此,這老頭應會放我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吧。」赫菲斯托斯續道:「所以接下來,我要教你一些增強體內魔力的方法。我想不需多久便可修煉至可鍛造的程度,大概兩三年吧。」卻聽伯里斯失聲呼道:「甚麼?」一想起每天都要被這瘋子揸乾魔力的慘況,比要了他的性命還要糟,這地獄般的生活,他一刻也不想多留,還要困在這裡兩三年?
赫菲斯托斯放聲罵道:「甚麼甚麼?臭小子,你以為我想教你嗎?多少人想跟我學我也不願呢!」伯里斯忙道:「不是不是,你是火神,法力無邊,只是我資質太差,只怕兩三年時間也學不會,白白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而且你也不喜歡教人魔法,或許你在其他地方找個火鍛造還要快…」赫菲斯托斯揮了揮手,示意他閉嘴,大聲道:「廢話少說!從今天開始,你在眾神學院上學的地方就在這裡,一日不幫我完成鍛造,一日也不准離開這裡半步,這是你要兌現的承諾!」伯里斯無言以對,看了看手腕上火焰錘子的圖案,他們之間的承諾一下子變成被軟禁的理由。
赫菲斯托斯見他屈服,冷冷地道:「今天就到這裡,那獨眼巨人會為你安排住宿。」石室的大木門打開,地面產生微微的震動,接著一個巨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伯里斯不由得一怔,那巨人足足有六七個自己那樣大,幸好石室的大門有夠雄偉,才不至於要彎身而入。
伯里斯抬頭注視著巨人的臉孔,他的臉被參差不齊的鬍子遮蓋,而更令伯里斯驚訝的是,巨人面上只有一隻眼睛,就在鼻樑的正上方,這獨眼巨人是他從沒見過的「物種」。
那獨眼巨人也正上下打量著伯里斯,當他看到伯里斯手上的圖案時,微一訝異,不知這個小子究竟有何特別之處,竟能得到這火神的印記。
獨眼巨人沉聲說道:「跟我來。」伯里斯見他相貌凶狠,不敢有違,立刻跟在他的身後。
伯里斯戰戰兢兢地隨獨眼巨人走出石室,穿過迷宮似的通道,來到一座由大理石鋪成的大廳,天花板上一盞華麗的巨形吊燈,中間有一個大火球,卻只放出了微弱的燈光,令整個大廳顯得格外昏暗。
這極為寬敞宏大的地下洞穴雖經過加工,但仍保留了原有的自然感,改建得頗為雅致。
獨眼巨人帶著伯里斯走進曲折的走廊,到處都是由燃燒著的火把照明的通道。他們經過多不勝數的房間,一路上通道繁複,極易迷失方向,卻不知獨眼巨人如何辨認。
走了半晌,獨眼巨人彎身打開了一道房間的門,因為那道門對他來說太小了,他沈聲道:「你就暫且睡在這裡。」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伯里斯踏進房門,卧室的火光隨即亮起。他的眼中除了房間中那張看上去挺舒適的大床之外,甚麼都看不見,他甚至懶得理會正在咕咕作響的肚子,因為他實在累得連吃的氣力也沒有了。
伯里斯累得打晃的雙腳引領著他躺上那彷彿施了魔法的床子,便睡得人事不知。
地底下不分日夜,當伯里斯醒來時,已不知時日。他轉身下床,只覺精神飽滿,在房中各處細看,只見房中除了那張大床外,還有一個衣櫃。打開一看,櫃中放置著幾套供替換的衣物,和安卓斯給他們穿上的同一色樣,便把身上這套被汗水浸得發臭的袍衣換上,才走出卧室。
「你起來了!」伯里斯想不到門外有人,被那幼嫩的聲音嚇得跳起。眼前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正對自己恭敬地鞠著躬。
伯里斯問道:「你是…?」那少年恭敬地道:「很抱歉,我是米高斯。」他站起身來,才看見他那長在鼻樑上的紅色眼睛。伯里斯需要努力地壓制著自己的驚訝,才不至於喊出聲來,他緊張地道:「你好,我是伯里斯。」米高斯鞠躬道:「伯里斯先生,我是來接你到火神大人的工作室。」伯里斯對他恭敬的舉動顯得有點不知所措,鞠躬回禮道:「好…好的,謝謝。」米高斯又鞠躬道:「先生,請跟我來。」伯里斯鞠躬回敬道:「好的…」米高斯恭敬地道:「先生,請不要向卑微的我鞠躬,這會讓我非常為難。」伯里斯奇道:「為什麼?」米高斯道:「先生貴為火神大人的學生,而我只是這裡的僕役。」說著又鞠了個躬。伯里斯伸手把他托起,說道:「別…你別這樣…我現在就跟你去找那個老頭子。」米高斯問道:「你要找那個老頭子?」伯里斯道:「沒有,沒有,你剛才是說火神要找我嗎?」米高斯道:「沒錯,請跟我來。」
伯里斯跟在米高斯身後,問道:「你是獨眼巨人?」米高斯的笑容變得有點尷尬,說道:「獨眼是有的,但我沒有遺傳到巨人的特質。」伯里斯看出他尷尬背後的悲傷,說道:「抱歉,我對這裡的事還不太了解,沒有其他意思。」米高斯道:「不,那是當然的。我們一族是為火神大人效勞的種族,終其一生都要在這裡進行鍛造的工作。」伯里斯試著鼓勵他,便道:「原來是這樣,那麼你的鍛造技術一定也非常出色了!」卻見米高斯面色微微一沈,別個臉來,淡淡地道:「不,一點也不…雖然我很喜歡鍛造,但以我的素質,可能連碰錘子的機會都沒有…對不起,先生。」
伯里斯不知這樣說會觸碰到對方的情緒,便以關心的語氣問道:「為什麼?」
米高斯努力收斂情緒,說道:「因為只有長得高大如山的獨眼巨人才會被火神大人選上,成為他的助手,學習他的手藝,製作最精良的武器和裝備,並擁有其身份和地位。但像我們這種沒被眷顧的一群,就只可以永遠做一些雜工。」
伯里斯皺眉道:「既然這樣,去外面的世界闖闖好了,難道沒人想要離開這裡嗎?」
米高斯苦笑搖頭道:「凡人看到我會不把我當怪物看嗎?」伯里斯一想不錯,自己無知的問候登時變成了挖苦的言辭,正不知如何應對,卻聽米高斯又道:「就連同為親族的奧林匹克神族也不太願意見到我們,就只有火神大人願意給予我們收容的地方。這裡是我們的家,除了這裡,我們還能在甚麼地方生活呢?」
伯里斯沈默片刻,問道:「所以你根本沒到過外面,對嗎?」米高斯答道:「對。」伯里斯道:「如果你因為這樣便放棄到外面世界的念頭,那可真是白活了。」當下他把外面的景色,自幼在城中東奔西跑的所見所聞一一描述。
米高斯聽他說得新奇有趣,二人一路上大聲說笑,但說到後來,卻不禁歎了口氣。
伯里斯拍了拍米高斯的肩膀,笑道:「下次我們一起出去玩吧!」米高斯道:「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為難,不過火神大人已下令,沒他的批准,不可帶你離開地下城。」伯里斯早知會如此,也不驚訝,笑道:「那就等我恢復自由之後再去!」他見米高斯默不作聲,似乎若有所思,也不好多說。忽見米高斯轉過身來,鞠身道:「先生,我們到了。」伯里斯微笑道:「謝謝你。」他一想起魔力即將被抽乾的痛苦,不禁心裡發毛。
當伯里斯用力想要推開那道厚重的大門時,竟推了個空,凝神一看,原來那門正自緩緩開啟,一道熱風從門縫中吹出來。房間中有人說道:「小子,快進來。」是火神的聲音夾雜著火焰燃燒的畢剝之聲。伯里斯快步走進去,見廳的未端放著一個由岩石砌成的爐子,爐中火焰升騰,把房間照得光亮耀眼。
伯里斯不見火神的身影,便在廳中四處張望,見這房間四面石壁,除了那個火爐外,甚麼都沒有了。
洪洪的火爐中突然傳來踏腳聲,一個赤裸的身影從火焰中一捌一捌地走出來,只見那人的身體漸漸與火焰分離,回復成原來的軀體。
伯里斯沒有過份驚訝,因為這人不是凡人,他是火神赫菲斯托斯。
赫菲斯托斯道:「換你進去了。」伯里斯被他輕描淡寫的語句嚇了一跳:「甚麼?」赫菲斯托斯道:「你不進去的話,要怎樣修煉?」伯里斯看著那彷彿會吐火的爐口,這和送死有甚麼分別?說道:「你沒在耍我吧?老頭子?」赫菲斯托斯道:「沒問題的,你連那山谷噴出來的蒸汽也抵受得了。哎!你這臭小子當真怕死得緊要,快進去!」
伯里斯不甘被他嘲弄,便道:「我知道了…」他依言走到爐口,只覺熱力撲面而來。他登時運起魔力,熱氣便即消退。伯里斯往爐口踏前一步,溫度更高,他也需要分配更多的魔力來抵抗,但身上的衣物已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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