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里斯從迷糊中醒來,但覺頭痛欲裂,伸手一摸,半邊面額高高腫起,隨即想起了「鐵牛」的重拳。他昏沉中待要站起,突然一道涼風吹來,稍有寒意,睜眼一看,但見一道陽光從木柱間照下,發現自己正被關在一個用木柱所造的囚牢內。
「我在哪裡...?」他支撐著站起身來,斜眼看見亞歷山大被關在遠處的另一間囚牢,門外由兩名兵士把守,相反自己連一個看守他的兵士也沒有。只見亞歷山大正倚著木柱而坐,側面背向牢內,一副神不守舎的落泊模樣。這與他以往認識,一向意氣風發的亞歷山大大有差異。
這也難怪,在這種境地下,對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來說確實殘酷,這就是作為一個繼承者所要接受的考驗,但失敗的代價卻是死。伯里斯搖了搖頭,但見兄弟未死,也先寬了一大半心。
「怎生想個方法救他離開這裡。」他定了定神,想尋逃生之計,舉目四顧,不禁大吃一驚。向牢外望去,可見到處豎立著數百個大營帳,駭然便是一座軍營。
「這是那裡來的敵軍?」伯里斯從遠細看,看見兩個看守亞歷山大的士兵各拿著一個月牙盾牌,上面繪有眼睛和彎月的圖案,知道這是一支色雷斯的軍隊。不過色雷斯族群龐雜,支系繁多,卻不知道這是那一個族群在造反。
思索間,忽聽大營帳那邊傳來腳步聲,有兩人往牢獄這邊走來。伯里斯一眼便認出其中一人便是當晚的刺客「鐵牛」,他旁邊那個中年男人卻沒有見過。那人身穿希臘式輕甲,背上繫著兩柄逆刃斬刀,體格雖沒「鐵牛」龐大,但看起來一臉精桿,但是並沒看到剛才那個戴「黑豹」面具的刺客。
只聽「鐵牛」說道:「大哥,已經把腓力的兒子亞歷山大拿來了。」
「幹得不錯,布巴爾斯。馬其頓現在必定已經陷入混亂之中,接下來就是主菜了。」中年男人冷笑道。
「我想不明白,明明把這小子刺死就好了,你把人搶回來到底有甚麼打算?」布巴爾斯問道。
中年男人答道:「活人比死人有用得多。對付腓力就只有速戰速決。趁他現在疲於對付拜占庭人和雅典人的夾擊,我們就乘機一舉將他擊潰。」
「道理當然可行,但我軍兵力不及腓力一半,要把他們包圍恐怕不易。」布巴爾斯道。
中年男人點頭答道:「你說得對,所以我們必定要佔盡天時地利,做好萬全之策。哦,這小子就是亞歷山大?」他和布巴爾斯在亞歷山大的牢房前停下來。
「鐵牛」點頭道:「沒錯。」
中年男人盯著亞歷山大,搖頭道:「腓力的兒子,嘿,竟然連一點王的氣質也沒有。」
「鐵牛」道:「他還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罷了。」
中年男人沉默半晌,才點頭道:「布巴爾斯,這次辛苦你了。你要知道,我不太相信僱傭兵。但僅憑你的實力,又破不了亞里士多德的「星劍陣」,否則我才不會作這種打算。」
伯里斯心想:「原來那個「黑豹」人只是個僱傭兵,特意請來俘虜亞歷山大的。」
布巴爾斯見識過「星劍」的威力,猶自心有餘悸,面上卻笑著說:「我當然理解。碰巧我們有他需要的東西,否則很難請得動他的。對了,那人臨行前說他過幾天會來領這次任務的酬勞,「那東西」是不是已經...?」
中年男人嗯了一聲,接著道:「已經派人送來了。」
「這就好,這人也是出了名心狠手辣,如果收不到酬勞,恐怕...」
「放心吧,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布巴爾斯點了點頭:「對了,雅典的德摩斯梯尼剛派人送信來了。」
「時間剛剛好,那個該死的政客。為了報仇,我們這次就吃點虧吧。」那男人說著轉身離去。當他經過伯里斯的牢房時,瞥了伯里斯一眼。伯里斯也回敬著他的目光。那人停下腳步,和伯里斯互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這小子是誰?」
布巴爾斯看著伯里斯腫脹的面額,語帶嘲笑地答道:「只是一隻為了護主的忠犬,昨晚跟著我們穿過「裂空」來到這邊。」
中年男人道:「竟然有這種事。」
布巴爾斯笑道:「放心吧,大哥。過幾天我就把他賣到「地下城」做角鬥士,希望可以賣個好價格。」他說著雙手拍打鐵牢,向伯里斯展開猙獰的笑容,說道:「我絕對會來看你的!哈哈!」
「隨你喜歡。」中年男人點頭說著,然後又返回了營帳之中。
伯里斯心想:「聽兩人的語氣,這個男人應就是這個部族的首領。看他們軍營的規模,絕不可能是我們馬其頓王國的對手,難怪他們要捉亞歷山大作人質,只不知他們還有甚麼詭計...不過換個想法,亞歷山大一時間應沒性命之憂。」一直到中午時份,他忽見遠處兩騎兵從營外急馳奔來,顯是有急訊稟報。
兩兵進入營帳不久,號角吹起,各營士兵隨即拿起兵器集合。很快廣場上已整整齊齊的排列了數隊百人隊。只見那首領在十多人的擁護下從大營帳中走出,來到廣場前的一座高台上。
伯里斯雖只認出「鐵牛」布巴爾斯和那首領,但見一個「鐵牛」已如此難對付,如果他旁邊那幾人和他實力相約的話,要救出亞歷山大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只聽首領朗聲說道:「眾位兄弟,我們得到眾神的眷顧,馬其頓王儲已經落在我們的手中!」此言一出,眾兵士登時舉矛,齊聲呼喊著他的名字:「斯巴達克斯!斯巴達克斯!斯巴達克斯!」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fs2eRruD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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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巴達克斯厲聲喝道:「把他帶到台前!」幾名兵士應令,把亞歷山大從牢房中拉出來,押送到高台之上。眾兵一見亞歷山大的面,全場立時轟然地叫了起來:「殺!殺!殺!」
斯巴達克斯伸手示意,待眾兵安靜下來,才道:「馬其頓人貪得無厭,殺戮我們的家人,吞併我們的土地,佔據我們的黃金,搶奪我們的女人!你們說,該不該死!」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WPzdAtpRz
「該死!該死!」台下隨即又是一陣喧鬧,個個悲憤異常,嚷著要立時把亞歷山大殺死,為親族報仇。
紛擾聲中,斯巴達克斯朗聲道:「眾兄弟,再聽我一言。」眾兵士聽他開口說話,立時寂然無聲。
斯巴達克斯續道:「這個馬其頓王儲我們固然不能放過,但我們眼下還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就是要把馬其頓王國和阿吉德王朝連根拔起!」眾兵又轟然稱是。
「雅典已經與拜占庭結盟,無論腓力選擇迎戰也好,退兵也好,對我們來說,都是剷除馬其頓的絕佳時機!我已向色雷斯各個部族要求一同派兵討伐馬其頓,但沒有一族敢站出來與他們一戰!他們畏懼馬其頓的長矛,就像喝奶的嬰兒要躲在母親懷中才能得到安慰。」眾兵隨即發出嘲諷的笑聲,又大喝倒彩。
「就只有我們!只有我們!密底族的勇士敢站出來與他們一戰!」眾兵以矛擊盾,發出了鐺鐺鐺的響聲,場內氣氛迅速上揚,戰意不住提升。
伯里斯心道:「原來是色雷斯的密底人...聽說這幫人是出了名的勇武好戰。這次麻煩了...」當時馬其頓王國在腓力的統治下兵勢雄強,強而有力的馬其頓方陣威聲遠震,而色雷斯人分散而居,密底人更只是山區的一個小部落。
斯巴達克斯拔出佩刀,在面前虛砍一記,喝道:「今日,我就領你們去攻破他們的軍隊,奪回我們的城池!」眾將齊聲呐喊,連帳幕也被喊聲震得微微搖晃。
斯巴達克斯叫道:「時候到了!把他押上囚車!」兩名兵士應令,走上台把亞歷山大押上囚車。
號角響起,眾兵士紛紛上馬,廣場上蹄聲雜遝,人頭攢動,台上的將領也各自歸回自己所帶領的部隊。
當號角聲再次吹起時,眾軍跟隨著斯巴達克斯離開了營地。
伯里斯眼見軍營中只剩下一隊留守的兵士,而因最重要的牢犯亞歷山大已經不在,牢房這邊的防守變得更為鬆懈,心忖:「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對此時的他來說,這個木牢如何關得住他,只是打破牢籠的聲音難免會驚動守衛的士兵。但他此時並無火劍在手,而自身的「聖火」魔法又不能把普通的木頭燒毀,要怎生想個方法才成?
「樹幹上很多時會殘留著魔力。」
「對了!」師父的聲音忽而在腦海中如電光閃過,他當即運起「天眼」,果見木牢的其中幾根木頭仍然殘留著一點靈力。
伯里斯二話不說,掌心已然燃起了白色火光。木頭上的魔力有如乾柴遇上烈火,頃刻間化成木炭。他輕輕把焦木推斷,在木牢間造成了一個足夠通過的罅隙。
伯里斯禁不住興奮,小聲歡呼一下,當即從罅隙中爬出木牢。一出木牢,當先吸了一口大氣,心想:「外面和裡面的空氣果然不太一樣...我現在先找回我的劍,再騎波列斯去救亞歷山大,應該也趕得上。」但面前營帳密佈,不知往那裡去找,看來只有逐一搜索了。
「先從最大那個營帳開始吧。」伯里斯身形晃動,悄沒無聲地在營帳中穿插。他避過巡邏的哨兵,搶到中間那座最大的營帳之外。伏在地下,揭開帳幕一角,往裡面張望,見帳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張甚有氣派的大椅子,幾個木櫃和中間那張木制的大圓桌。
伯里斯小心翼翼地爬進帳中,一眼便看到了他的火劍,她與其他華麗的刀劍一起放在大椅旁的圓桶之中。他拿起火劍,笑道:「真有你的,看來你被那個斯巴達克斯看上了呢。」他把劍繫回腰間,側眼卻見圓桌上放著一幅大地圖。
伯里斯好奇一看,見地圖上畫有各種標記,地圖上面還擺放著不同顏色的木制人隅,模樣有的像騎兵,有的像步兵,分佈在地圖不同的位置,立知是密底人的佈防和這次行軍的路線。
眼前放著這麼重要的軍機,如何能夠錯過?伯里斯於是細閱地圖上的符號和敵方軍隊的佈局,愈看愈是心驚。原來他所處的營寨位於斯科米烏斯山南部的山區,靠山而立,不但易守難攻,而且位置相當隱密,不易被敵人察覺,對善於在山區作戰的密底人來說,可謂無往而不利。
但最令伯里斯驚訝的,卻是那代表著密底人騎兵部隊的紅色人隅,其矛頭所指竟不是現正慌亂無主的馬其頓首都佩拉,而是指向正遠征拜占庭路上,由馬其頓國王腓力親自率領的主力部隊!
伯里斯冷汗直冒,心道:「這樣的話,如果雅典和拜占庭結盟,加上這支密底人的奇兵...馬其頓大軍將會腹背受敵...還有亞歷山大這個人質作為密底人的擋箭牌...」他愈想愈是心驚,正要再看下去,忽聽得耳邊傳來錚錚幾聲,似有人在彈琴。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zdN5DlflJ
伯里斯心下一驚:「軍營裡怎會有人彈琴?」他四周張望,以為觸碰到甚麼機關。
卻聽琴聲不絕傳來,音色甚是優雅,伯里斯深怕被人發見,卻又忍不住注足傾聽。琴聲的曲調溫雅婉轉,柔和之至,猶如無助的少女在輕輕歎息,以琴聲訴說心事。
伯里斯的心忽然沈重,一陣莫名的酸楚湧上心頭,他的腳不奇然地隨著琴聲的方向走,尋到了帳中的一個人立般長的木盒。
聆聽片刻,琴聲確實從這盒子內傳出來。伯里斯把盒子打開,突然轟隆一聲雷響,琴聲立止,盒子內平放著一柄弓箭,雅致的琴聲變成了嘀塔嘀嗒的吵耳聲,原來外面竟突然下起了大雨來。
「這是...」伯里斯茫然半晌,輕輕把弓拿起,見上面刻著這張弓的名字「雨弓。琴音」。他隱約間感到這柄弓的來歷一點不簡單。那悅耳的音律,還有這拿在手中的質感,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時,忽聽得身後有人喝道:「甚麼人!」伯里斯一驚回頭,見兩個衛兵各挺兵刃,擋在帳門前。
這兩人不知是避雨還是聽到琴聲,竟然闖進了主帥的營帳。但伯里斯心繫亞歷山大安危,無心戀戰,他拔劍把營帳劃破,一搶而出,發足疾奔而去。
伯里斯幾下晃動,片刻間穿過影影綽綽的營帳,在戒備的號角聲下隱身於密林雨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