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過去,伯里斯不知不覺間,已在地下城修煉了近三年。
「老頭子,我昨晚已練成紫火了。」伯里斯從神煉爐中走出來,只見他臉上稚氣大減,身材也高大了不少,已從一個小孩長成青少年的模樣。
赫菲斯托斯冷笑道:「嘿,一個月前已練成了吧。」伯里斯面色一紅,尷尬地笑道:「你怎麼知道?」心裡卻想:「甚麼也瞞不過這老頭...」
赫菲斯托斯道:「你有那次瞞得過我?我看你是想在這神煉爐多練幾日,不過我告訴你,你只是浪費時間。」伯里斯奇道:「為什麼?」赫菲斯托斯道:「因為神煉爐已不能滿足你的修為,就算多待幾日也不會有太大進展。」伯里斯回想近日在神煉爐中修煉的情況,知他所言非虛,埋怨道:「你怎不早說。」赫菲斯托斯道:「很多修煉都有其極限,如果你不能察覺自身的進度,那將會是對成長最大的阻礙。不過,你只用了一個月才發現,算不錯了。今天就回去吧,明早便開始鍛造工作。」這也意味著伯里斯被軟禁的日子即將完結,他沈默了一會,點頭道:「我明白了。」二人的師徒關係雖建基於「交易」,但伯里斯知道赫菲斯托斯還是很用心去教導他,口中雖稱他為「老頭子」,其實心中已當他為「師父」。
這大概也是「鍛造之神」的執著,給他一塊上好的原玉,就非要把它打造成絕世寶物不可。
第二早,米高斯領著伯里斯來到一個工作室,赫菲斯托斯早已在室內準備。他見幾面牆上都掛滿了華麗的兵器,認得是當初誤闖進來時的那個工作室。
「小子,到那邊去。」赫菲斯托斯指了指房中的打鐵台說。
伯里斯依言而行,赫菲斯托斯遞給他一個眼罩,又道:「把眼睛朦著。」
「你說甚麼?」伯里斯驚訝地道。
「就是「把眼睛朦著」的意思。」赫菲斯托斯白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為甚麼」?之前都不用朦眼的。」伯里斯道。
「因為那次是試驗。鍛造過程是鍛造師的秘密,當然不能讓你看見。你只要照我的意思做就好了。明白的話便把眼睛朦上,我要開始了。」赫菲斯托斯冷冷地道。
伯里斯戴上眼罩,心裡罵道:「吝嗇的老頭。」
「只管在心裡罵我好了。現在,先讓我試一下你的火溫。」赫菲斯托斯道。
「知道了。」伯里斯魔力發動,爐中霎時間火光四溢,身上的聖火騰天而起,與兩年前那弱不禁風的火焰已不可同日而語。只聽他又道:「我準備好了,老頭子。」
赫菲斯托斯沈聲道:「那就動手吧!」只聽咚地一聲巨響,是鐵錘在打鐵台打落的聲音,然後伯里斯感到似有一物,正在他身上的火焰上焚燒。一陣燒烤過後,伯里斯眼前忽然看見一道紅光,卻聽赫菲斯托斯道:「藍火!」伯里斯當即應道:「知道!」只聽赫菲斯托斯又在鐵台上一連敲了數十記,不一會,伯里斯又叫道:「現在藍火了!」赫菲斯托斯並沒回話,卻聽咚咚之聲不絕於耳,那道紅光在赫菲斯托斯的打擊下產生出些微的變化。
過了一會,赫菲斯托斯又大聲叫道:「紫火!」伯里斯應聲而為,頃刻間把火焰提升至紫火水平。接著又是一陣燒烤,那道紅光隨即變得更盛,有如岩漿。
伯里斯此時火力全開,已是臉紅氣喘。只聽赫菲斯托斯說道:「撐著點,接下來才是戲玉。」伯里斯顫聲道:「沒問題...我還可以...」耳聽得赫菲斯托斯運錘如飛,時而大力時而輕巧,在打鐵台上不住敲打。
鏗鏘聲中,伯里斯忽覺身上的火焰好似正被吸收,火勢剎時轉弱,一種無力的衰竭感油然而生。赫菲斯托斯見狀大急,囑咐道:「神器正以聖火為食,現在是關鍵時刻,絕對不能讓火焰熄滅!」伯里斯當即奮起畢生魔力,死命與吸力相抗,就怕火焰熄滅。饒他魔力已今非昔比,也開始吃不消,身上的火焰變得越來越黯淡,但小腹傳來一陣陣炙痛,知道自己快到極限。
又過了一陣,忽聽赫菲斯托斯叫道:「藍火!現在!」伯里斯由紫轉藍,登感輕鬆了一點,卻並沒有多餘力氣說話,只能勉強點頭示意。小腹內的炙痛逐漸加劇,甚至再沒閒暇細看那道紅光。
後來赫菲斯托斯要他由青白黃橙紅的水平逐步遞降。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赫菲斯托斯叫道:「成了!成了!」「鍛造之神」難掩其興奮的神色。
伯里斯聞言更是大喜,因他終於可以脫離這種彷如身處地獄般的痛苦。他魔力一收,當場軟倒在地,急速喘氣,連解下黑布的能力也沒有。
休息良久,伯里斯方能支撐著坐起身來,把朦眼黑布拿走,只見赫菲斯托斯正把一個黑色的盒子合上,又用布把它裹起來,便好奇問道:「這究竟是甚麼神器...那道紅光...是怎麼回事...?」
赫菲斯托斯道:「那是神器內的「母體」。」伯里斯問道:「「母體」?」
赫菲斯托斯答道:「「母體」就是一個能夠收容魔力的器皿,當魔法兵器處於靜止狀態的時間,就會把魔力保存在「母體」之中。我剛才就是以「魂鍛」技術把魔法本體重新鍛造,從而恢復它的魔力。」伯里斯問:「那麼…「魂鍛」又是甚麼?」赫菲斯托斯不厭其耐地解釋:「「魂鍛」是一種製作魔法兵器的技術,簡單說就是把人的靈魂和兵器進行融合。」伯里斯不禁大聲叫道:「甚麼!?把人的靈魂和兵器進行融合?這麼說…那個人豈不是會死?」赫菲斯托斯嘿地一聲,搖頭道:「不,那個人的靈魂會被永遠困在冰冷的兵器之中,肯定是比死更難受吧?」伯里斯不禁背心發寒,顫聲道:「那麼這...會不會也是…」赫菲斯托斯搖頭道:「不,這神器內的靈壓比一般魂鍛兵器高出甚多,而且這個「母體」的結構也有著非常明顯的分別。算了,對你這個門外漢說了也是多餘。」他說著拿回伯里斯手中的木杖,用布把它裹起來。
伯里斯慨嘆道:「居然有人會做出這種玩弄生命的事…」赫菲斯托斯淡淡地道:「小朋友,活久一點你便會知道。這個世界,人命只是那樣輕賤的東西。」
伯里斯沈默了一會,問道:「那麼,我們的交易算是完成了?」赫菲斯托斯道:「還有一件事。」伯里斯笑道:「臨時開條件嗎。」赫菲斯托斯說道:「幫我把這盒子送去馬其頓給亞里士多德。」伯里斯啊地一聲,驚訝地道:「亞里士多德老師?你認識他?」赫菲斯托斯點了點頭:「當然了。」伯里斯摸著盒子說:「這到底是甚麼?」赫菲斯托斯道:「好奇可以毀了一個人,所以我勸你不要問了。你見到亞里士多德的話,幫我告訴他,我和他以後無拖無欠。」
伯里斯心道:「真小氣,難道我便不會在途中偷看嗎?」赫菲斯托斯道:「這盒子是我打造的,只有當事人可以打開。如果你有能力打開他的話,我倒不介意讓你看看。」伯里斯心道:「這老頭當真會讀心嗎?」口裡答道:「我明白了...但「戰狼軍」那邊...」赫菲斯托斯道:「你現在都長大成人了,難道打算永遠躲在這裡嗎?想不到你怕成這樣啊。」語氣中帶點嘲諷。
伯里斯起身接過木箱,瞪著他說道:「又是激將法嗎?想我去的話,開聲就是了。」赫菲斯托斯嘿聲笑道:「完事之後,要去要留,隨你喜歡。」伯里斯笑道:「那我便不客氣,繼續在這裡白食白住好了。」赫菲斯托斯道:「我這裡可不養懶人。」
伯里斯笑道:「但我現在就需要先好好睡一覺。」轉身便要離去。
「還有一件事,拿著。」赫菲斯托斯從懷出取出了一張羊皮卷軸,遞給伯里斯。
「這是…?」伯里斯問。
「這是戰神的秘術。我知道你練的是斯巴達戰技,這卷軸應該挺適合你的。你只要用火把它燒烤一下,便能看到裡面所載的內容。拿去吧,想要怎樣做,就取決於你。」赫菲斯托斯道。
伯里斯接過卷軸,說道:「怎麼了,老頭子,我只是去做個跑腿而已。」赫菲斯托斯冷笑道:「小子,你還年輕呢,凡間可不是你想像般簡單。」伯里斯心忖自己其實已是個千歲老頭了,口裡卻應道:「我知道了,過幾日便出發。」赫菲斯托斯道:「嗯,就說到這裡,去吧。」
伯里斯轉身便走,怎料雙腳一軟,當即以黑色盒子撐著才不至跌倒,想來必定是消耗太多魔力之故。
他勉強地步出石室,一回到房間便即睡倒,這覺睡得甚沈,竟由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早才醒來。伯里斯在地下城被軟禁三年,每日裡專注修練,一心只想盡快離開這裡,但當這日終於來到,心頭卻有點空虛感。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這三年來,他一直記掛著艾爾斯的安危,不過只要她一直與安卓斯留在眾神學院的話,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只要找到安卓斯,他應該會知道艾爾斯的下落。另外就是他與安卓斯的約定,卻不知他已經找到了姊姊克莉西斯沒有。既然距離出發馬其頓的日子不遠,他便決定先把盒子送到亞里士多德手中再作打算。
「既然還有幾天時間,往培拉前先到納烏薩拜祭一下師父吧。」伯里斯心裡已有盤算,便準備起程。
「我聽說你已經結束軟禁了呢。」米高斯跟往常一樣來到伯里斯的房間,見他已把學院的白色袍衣換下,驚奇道:「喔,你要走了?」
伯里斯拿起那裹著白布的盒子說道:「嗯,我答應了老頭子,要把這東西送去馬其頓。」米高斯問:「這是甚麼?」伯里斯聳肩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做跑腿而己。」
米高斯道:「原來如此…」伯里斯道:「話說回來,你要跟我一起去嗎?」米高斯愕然道:「甚麼?不行的…我不能…」伯里斯道:「為什麼?必定會是一場好玩的冒險之旅。」米高斯怔怔地道:「很感謝你,不過我跟其他人不一樣...」
伯里斯皺眉道:「你不是說過想成為偉大的鍛造師嗎,如果你不看看這個世界,怎樣造出強大的兵器?如何找到藏在世界各處的神秘素材?」
米高斯搖手道:「雖然如此,但我只是個獨眼的...而且...只有普通人類身高的我不被獨眼巨人接納,也不是人類的夥伴。我只是個異種,只能一直在這裡做雜役…」
伯里斯搖頭道:「沒有東西鎖著你,你的心卻令自己成為了奴隸嗎?既然有了想做的事,就該活得像個令人自豪的「獨眼人」!」米高斯的身軀不禁一顫,卻默然不語。
伯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向門口走去。
米高斯卻是聽得心頭一熱,猶在細味伯里斯的說話。
伯里斯回過頭來,說道:「我吃個午飯便起程,你要決定怎樣做是你的自由。對了,還有一件事,很感謝你這幾年來的照顧。」他說著揮揮手,頭也不回地去了,留下米高斯一人。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