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甲辰日,巳時正二刻,西湖白堤,銀妝素裹,瑞雪初霽。
蕭子逸領著香詞、春喜、小蟬、吉祥、如意一同來到朱選家開在西湖畔的醉仙樓吃喝遊玩,朱選、丁詮、張定也一起到場玩樂,張寧則因為準備婚事而忙碌,不克出席。
蕭子逸在醉仙樓樓上要了兩桌精緻酒菜,一桌讓吉祥、如意、小蟬、春喜坐了,一桌讓他自己、香詞、和三個好友一起坐著,香詞起先推辭:「我是女使,不該和你們同桌的。」
蕭子逸當然不依:「妳就坐我旁邊,我吃飯一定要妳陪著才行。」
蕭子逸霸道起來天下無敵,香詞也只有順著他。
五人見面敘坐,三位好友一見蕭子逸春風滿面,香詞小鳥依人,便也大致猜出兩人關係變化,當下倒是都替蕭子逸開心。
丁詮立刻笑問:「看來幾日未見,蕭大少爺的好事已經不遠,卻不知何時向你道喜啊。」
香詞聞言羞紅了臉,蕭子逸卻是喜上眉梢。
「就是現在。」蕭子逸樂呵呵道:「我和香詞四月便要成親,到時一定到你們幾個府上發帖子,大夥兒記著婚宴當日早點到,不醉無歸啊。」
丁詮、朱選、張定沒想會在這時聽到這個喜訊,都笑開了,真心替蕭子逸高興。
「太開心了,今天這兩桌酒我來請,算是給蕭大少爺的賀禮。」朱選首先便一拍胸脯笑了,又轉頭道:「吉祥、如意,你們今天隨便點菜,花銷多少朱大少爺全包了。」
吉祥、如意、小蟬、春喜聞言都笑開懷:「謝朱少爺賞。」
丁詮笑著調侃朱選:「難得看你這麼大方啊,倒嚇了我一跳。」
朱選笑道:「蕭大少爺終生有靠,賀他一下也是應該,小丁你和老張能吃上這一頓算是託他和香詞的福。」
正說話間,酒樓跑堂的送來點茶的相應器皿。
蕭子逸一見不免失笑:「怎地突然想起弄這個了?」
朱選悠然道:「橫豎吃飯還早,不如來點個茶,清心養神,且見風雅。」
蕭子逸欣然道:「那就玩玩吧。香詞也一起試試。」
丁詮率先溫盞,張定在一旁幫著煮水,待水燒開後丁詮將茶末小心倒入茶盞之中,加入少量沸水,使茶末和水相互混合成乳狀。接下來便開始點水,丁詮一手點水,節奏井然,另一隻手以茶筅或茶匙旋轉打擊和拂動茶盞中的茶湯,使之泛起湯花,茶湯表面逐漸呈現出極小的白色泡沫,久而不散。
張定首先讚道:「小丁『運筅』的手法當真絕妙,這湯花很是細緻哪。」
朱選笑著:「小丁成日正事不做,就專在這些事上下工夫,當然很有一手了。」
丁詮搖頭嘖聲道:「和朱大頭你這種不懂風雅的人真是沒法談了,也罷,點一杯茶讓你長長見識罷。」
說著丁詮果然手執茶勺開始在佈滿湯花的茶面上勾勒描摹,不一會兒便畫出一對鴛鴦,眾人都是稱賞不已,丁詮又隨手點了四杯茶,一一傳給眾人。
「這便算是我給蕭大少爺的賀禮罷,禮輕情意重,是個好兆頭。」
眾人一起笑著說了幾句祝賀的話,飲了茶湯,接著便是朱選、張定、蕭子逸依序點茶,三人於此道不精,不過是聊備一格,湊個趣兒。
接著便讓香詞,香詞笑道:「許久沒點茶了,有些生疏,今日大家相聚是賞心樂事,我也來獻醜一番,權當銘記今日同遊之樂吧。」
說著開始煮水、溫盞、注水、擊拂,丁詮是行家,一眼看出香詞運筅的節奏、手法精湛,與注水的時間配合得恰到好處,擊出的湯花細緻綿密,茶香撲鼻,他忍不住便點頭叫好。
須臾茶湯點成,上頭厚厚一層湯花,如疏星淡月,清麗優雅。香詞以茶勺在茶面上迅速描摹,繪出西湖白堤上斷橋殘雪的輪廓,正和眾人由醉仙樓憑欄遠望的景觀一式一樣。
接著香詞又點了七杯茶,赫然將蘇堤春曉、曲院風荷、花港觀魚、南屏晚鐘、雙峰插雲、雷峰夕照以及柳浪聞鶯等西湖景象一一呈現,分傳至眾人手上。
春喜拿到了柳浪聞鶯,愈看愈愛,直讚道:「沒想到喝杯茶也這麼有趣,這麼美的茶,真叫人捨不得一口喝下。」
丁詮也笑道:「香詞這樣風雅,真是深得點茶三昧,哪日我們可以切磋切磋。」
蕭子逸又驚又喜又愛又憐:「我竟不知道妳還懂得點茶。」
「點茶、焚香、插花、掛畫是四大雅事,」香詞淺淺一笑:「從前都曾學過一些的。」
張定搖搖頭:「香詞這麼風雅,蕭大少爺卻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你倆成親實在是……」
蕭子逸冷哼一聲右手按住張定肩頭:「實在是怎樣?」
張定吃痛,只好苦著臉道:「實在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啊。」
同桌其他幾人都笑了,不多時收了點茶器皿,開始上菜。憑欄遠眺,只見斷橋做為白堤中點,橫跨堤上,冰雪消融後殘雪似銀,從高處眺望,橋面似斷非斷,若隱若現於湖面,極目四望,遠山近水盡收眼底,美不勝收。眾人談笑晏晏,酒足飯飽後離了醉仙樓,一路沿著西湖岸邊賞玩風景,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來到柳浪聞鶯。因是冬日,行經柳浪聞鶯處便只略做歇息,接著便往前登雷峰塔頂。
爬上七層高塔,前後左右,可觀西湖九景。眾人遠望西湖西岸南北兩座高峰,雪後初晴,雲霧繚繞,雙峰插雲的景致宛如仙境;環西湖邊的蘇堤春曉、曲院風荷、花港觀魚、三潭印月等處則近在腳下眼前,見之忘塵。
塔上遊人不少,吉祥、小蟬、如意、春喜、丁詮、朱選、張定各自說笑,都不來攪擾,香詞便也偎在蕭子逸身旁,靜觀眼前湖光山色。
「冷不冷?伸過手來我給妳暖暖。」蕭子逸又是那一臉不正經的笑容,想著看她臉紅的模樣。
香詞卻已漸漸習慣他時不時的撩撥,揚眉笑道:「大少爺如果怕冷就直說,我把手爐借你暖暖好了。」
看著和自己鬥嘴的香詞一臉嬌俏,蕭子逸嘆道:「人說『日日看西湖,一生看不足』,我日日看著妳,也是一生看不足啊。」
「這裡人多,你淨說渾話也不怕讓人聽了招笑。」香詞橫他一眼:「臉皮越發厚了啊。」
「我倒很想念妳以前面皮薄的時候,」蕭子逸又逗她:「那時我不管和妳說什麼妳都能臉紅上老半天。」
「瞎說,我何時臉紅上老半天了?」
「怎麼沒有?」蕭子逸附在她耳旁低聲道:「比如昨天晚上……」
香詞果然倏地滿面通紅,恨得咬牙瞪他:「冒失鬼,再胡說我就不理你。」
「別別別,我不敢了,」蕭子逸忍著笑:「大少奶饒了我這一回吧。」
正說笑間,朱選領著其他人過來:「眼看就要傍晚,這就往小瀛洲去等三潭印月吧,要看雷峰夕照也得抓時間快過去才行。」
於是一行人下了雷峰塔,趕往小瀛洲。此時暮色漸深,夕陽銜遠山,映西湖,望向雷峰塔方向,夕照之中塔影橫空,彩霞瑰麗。遠方淨慈禪寺恰在此時傳來渾厚深沉的鐘聲,自山谷裡傳來回響,在湖面上飄蕩開來。
小蟬聽得入迷,對吉祥道:「這南屏鐘聲果然空靈莊嚴。」
「小蟬姐真有佛心,」春喜吐吐舌:「我聽到鐘聲只覺得該是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
吉祥搖頭道:「春喜這就是妳不懂了,西湖其他景都是用看的,只有南屏鐘聲是用聽的,妳也得有點悟性領略一番才好。」
如意卻慢條斯理道:「可是我也覺得春喜說得對,聽到鐘聲就覺得肚子跟著響得厲害,淨慈禪寺的和尚現在怕也是餓著肚子在敲鐘哪。」
眾人聽得笑了,張定悠然道:「是該吃飯了,這蘇堤邊飯館儘有,我們找家飯館坐了一邊吃喝一邊等看三潭印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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