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香詞手捧托盤來到坐忘閣。
「大少可以用晚飯了,白粥小菜,倒也清口。」香詞將托盤中的菜式一一放到桌上:「躺了一下午,要不過來坐著吃?」
蕭子逸看見她就開心,也不想一直在床上臥著,笑咪咪道:「我坐著自己吃,不過妳得陪我。」
「我倒是想趁著大少吃飯把這床榻枕褥拾掇拾掇,」香詞舖排著匙箸邊道:「收拾乾淨了,你睡起來也能舒服一些。」
蕭子逸見她對自己如此用心,自然歡喜:「那好,我吃飯,妳舖床,也不耽誤說話的。」
於是蕭子逸坐到桌邊開始用餐,香詞拿了淨布抹拭床墊,兩人一邊談天。
蕭子逸吃著飯眼神就亂轉起來,床很大,看著香詞坐在床沿伸展手臂往角落擦拭床板的樣子,他就覺得心動不已,這樣嬝娜嫵媚的風流體態,恰堪一握的楊柳腰肢,光看著就吃得下三碗飯。
香詞擦完床墊便拿起那座桐木枕接著擦拭,冷不防自木枕中空處掉出一本薄薄書冊,香詞定睛一看,卻是一部閨豔秘戲圖,封面上畫著一雙男女裸身交頸,纏綿繾綣,歡愛無極,橫書「鴛鴦不足羨,深閨樂自多」等字樣。
香詞一見就呆楞在當場,桐木枕都拿不住「咚」一聲就掉在床上,蕭子逸慌得撇下碗筷衝到床邊奪過那本書就攏入袖中。
「那個、香詞妳、妳聽我解釋……」蕭子逸緊張到語不成句:「這書不是、不是我……我只是、只是……吉祥他……」
饒是蕭子逸機敏善變,也不知該怎麼狡辯才好擺脫這尷尬的場面,香詞自始至終不發一語垂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臉,但能看到她兩個耳垂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香詞坐在床沿一動不敢動,蕭子逸站在床邊,兩人就這麼相對著,空氣中流動著隱晦曖昧的氣息,各自都覺得心潮洶湧,面紅耳熱。
實在沒辦法,蕭子逸嘆了口氣,也在床沿坐下,香詞感覺到他要坐下的動作,慌得想站起身,卻被他抓住衣袖。
「別走,我得和妳說清楚。」怕她嫌棄自己,蕭子逸只敢抓她衣袖。
「沒什麼好說的,」香詞還低著頭,心如擂鼓,聲如蚊鳴:「你是大少,這是你的東西,不用對我解釋什麼。」
「對,這是我的屋子,我的東西,但我沒有拿這東西輕薄妳的念頭,絕對沒有。」蕭子逸既已坦承,索性合盤托出:「自妳答應做我身邊人,我下午就要吉祥把屋子裡不該出現在妳面前的東西都帶到別處收了,就是怕唐突了妳,這書真就是意外,我只是沒收拾乾淨,不是故意讓妳難堪——我永遠也不會這麼對妳。」
這話香詞倒是相信的,他一直都對自己呵護有加,只是方才情景實在讓她太猝不及防。
「我知道我說什麼都不對,東西沒收好本就是我的錯,」蕭子逸小心翼翼:「但妳能不能原諒我這一遭?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沒怪你。」香詞低著頭深吸一口氣道:「只是嚇了一跳。」
「那妳、妳還繼續留在坐忘閣麼?」蕭子逸輕問:「我希望妳能留下來。」
「我已說了會待在這服侍你直到病好,那就不會出爾反爾。」香詞也輕道:「只是這樣的東西……不會還有吧?」
「絕對不會。」蕭子逸滿口應承:「我一會就親自再巡一遍,保証不會再有遺漏;說來都是吉祥不好,要他收乾淨偏偏還能收落了,一會我一定狠狠罵他一頓。」
香詞倒覺得吉祥揹這黑鍋屬實冤枉——誰能料到本應用來放香藥包薰香的木枕空心處會被塞進令人臉紅心跳的春意圖?
「記得收好也就行了,」香詞坐著抬眼望向桌面:「大少你還沒用完飯呢。」
「我夠了,」蕭子逸目光就沒離開過她,眼中笑意盈盈:「晚點妳做什麼給我夜宵?」
香詞聽得好笑起來:「才說夠了,就想著夜宵?」
「我就喜歡妳煮的夜宵,每天都想吃,」蕭子逸軟磨硬泡:「上回妳做的那螃蟹炸的小卷子很不錯,要不再做一回?」
「那太油膩了,而且螃蟹性寒,你現在腸胃弱,哪能吃那個?」香詞想了想:「我給你燉一盅冬菇雞湯吧,滋補滋補,對身體有益。」
「那妳先去忙吧,我趁妳做夜宵的工夫把屋子收拾收拾,」蕭子逸乾笑兩聲:「等妳回來屋子裡一定乾乾淨淨的,什麼不該有的都不會有。」
「那就好。」想想覺得自己這麼說話有些僭越,對主家輕慢,因而又道:「其實這是大少你的住所,自己的東西放在房裡也是理所當然的。」
「唔,也是,」蕭子逸故做輕鬆:「我這個歲數的人,又是整日在外走跳的,什麼稀罕東西沒經過見過?看個畫本怎麼了?」
「嗯,大少、大少說的是……」香詞愈是附和聲音愈是小了下去,垂頭羞赧,再不說話了。
蕭子逸自己說完也發窘,又乾笑兩聲:「我看我們還是都別再說了,妳快去做夜宵,我來收拾屋子吧。」
當下各自忙活,香詞出了屋子,蕭子逸後腳就把吉祥叫來亂怪一通,支使著吉祥屋裡上下再翻了一遍,確認沒有漏網之魚,才把手上那本閨豔秘戲圖塞給吉祥要他一起收好,吉祥拿了圖本銜命而去,過不多久,香詞就捧著托盤進到坐忘閣。
才揭盅,熱騰騰的雞湯散逸出迷人的香氣。
冬夜裡,薰籠邊,一盞燈,兩個人,他看著她笑。
她也看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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