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那個，我說……你們兩兄弟吵架，可以不要把我也牽扯進來嗎？劍尖先移開，如何？」雖然是穿著女王的皇冠和披風，但現下劍尖抵著喉嚨的女生說起話來可沒有女王的架勢。
「幹，如果不是你那天下了聖旨抓我回去，我還需要受這種苦嗎？」
「喂，你以為只有你在另外一個世界受苦，我和奈洛也很辛苦好不好！家園被黑暗吞噬的難民有成千上萬人，單要安置他們就是個難題。然後整個大陸又被吞噬得差不多了，能耕作的土地也有限。這兩年我們也是很努力的在安定民心啊！」
「楓說得一點都沒錯！」奈洛點頭如搗蒜，還輕輕彈了彈湮炘羽穆，「所以你就先把湮炘羽穆收起來，我幫你治療一下靈魂損傷如何？不然等等你又被傳送回去，靈魂的傷害就沒人幫你治療了。」
我現在狀況很好，沒有治療應該撐得過去……
「哥，你收回湮炘羽穆啦，不然我都不能幫你治療……」雖然外表用魔法維持在二十五歲的樣子，但忽然被奈洛叫一聲「哥」還真有點……
好吧，真有點招架不住。
真的是弱點都被這兩個傢伙掌握著才會被吃得死死的。我意念一轉，湮炘羽穆隨即化成光點消失，我腳底下也以我為中心，出現了一個與洛瑞恩在神界治療我一模一樣的法陣，只不過這次是純粹的淡紫色，就跟奈洛的髮色一樣。奈洛一邊施展靈魂修復法陣，還能分心跟我討論任務中獲得的線索的畫面深深震撼了混血精靈，因為洛瑞恩直勾勾的盯著奈洛和我，一句話也沒有說。維持靈魂修復法陣到運轉結束已經耗費了洛瑞恩得大量魔力和精神力，奈洛輕鬆施展的模樣完全凸顯了兩人的實力差距。
「真的是神界嗎？你確定？」奈洛一聽到我們曾經進入神界，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還是滿臉的驚喜。我們流落異世界四個月不是全然一無所獲。
「全世界應該只有你和楓最清楚我是『甚麼』，也應該只有我能確定那片草原就是神界。」
「那麼剛剛你說到你有另外遇到懷西恩島的居民……」奈洛陷入沉思，喃喃道，「莫非，被黑暗吞噬的人類會被傳送到異世界？」
「如果真是如此，我應該能找到更多『同鄉』。跟你拿個萊茵克的國徽應該不過分吧？」
「那東西我多的是。」奈洛不屑地說，彷彿我小瞧他了。他直接從身上解下一個金色徽章，徽章上精緻地刻著萊茵克的楓葉國徽。
「需要前朝的標誌嗎──不要擺出那種噁心的表情，你那個臉就像看到大便……」他開始翻找他的錢袋。外貌是小小一只錢袋，但裡頭空間是無限，只要錢袋袋口塞得進去，想要裝甚麼都沒有問題。身為一個魔法師同時也是王國的大祭司，奈洛全身上下的魔法物品只會多不會少。他掏出了一支叉子，金製的叉子尾端不僅鑲著寶石，還蝕刻了前朝的標誌。
連一個餐具都能如此奢華，前朝滅亡的原因應該很明顯了。
「你怎麼留著這種東西？」
「我知道你很痛恨前朝，但我們也才開國十幾年，黑暗卻在前朝就已經存在，多帶一個前朝標誌以防萬一。」奈洛說的也不無道理，就算我再反感，還是把那支叉子收進口袋。
說來，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有被傳送回去？通常我們回來家鄉的時間都不長，這回好像……
該不會這次是真的回來了吧？
「那個，請問是女王陛下嗎？」終於憋不住的情報商離開洛瑞恩的身後，一手拿筆一手拿記事本想要採訪楓。
「楓陛下是萊茵克王國的開國女王，旁邊這位則是王國大祭司奈洛，也是萊茵克的開國功臣。」混血精靈往我的方向瞟了一眼，「顯然還有另一位的事蹟沒有流傳出來。」
我正色道，「開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對啊秉翰，你是什麼大祭司的哥哥耶！這樣的話你也算貴族吧？那麼之前鈞燦因為你是地方騎士看不起你的部分是不是就不成立了？」
洛瑞恩大概也發現了自己的愚蠢，漲紅著臉撇開頭，不願意與任何人對上視線。
楓聽到後不顧形象地哈哈大笑，「哈哈－－葉斯賽是地方騎士？膝蓋想都知道那是他自己不想出風頭所以在某個小城養老。哪門子的地方騎士會拿著神器到處跑？」
「楓，不要再說了……」
「你看，能這樣直呼我名字的大概也就這兩兄弟了。」楓假裝沒聽到，繼續滔滔不絕，「我們兩個用過各種辦法把葉斯賽綁回王都，但是他就是有辦法逃走。刺客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法再加上湮炘羽穆的威力，就算是全國最強的魔法師也關不住。只好妥協放他去養老了。」
「請更正，我是全世界最強的魔法師。敢否認這個稱號的歡迎競技場上見。」淺紫色頭髮的大祭司自負地說。奈洛的魔法實力一向很強悍，到目前為止只要是魔法戰鬥就從來沒輸過。一個開國不到二十年的小國，能達到空前絕後的和平盛世，主要原因就是我們有與神器差不多等級的魔法師。
就算奈洛倒下，我也不會讓鄰國有踐踏萊茵克王國的機會。一把神器加上與神器相等威力的魔法師，只要是腦袋正常運作的生物應該都沒有膽量攻擊萊茵克。
隨著修復進入尾聲，我腳下的淡紫色光芒也逐漸暗去。雖然說三天前才修復過一次，但奈洛的修復效果就是比洛瑞恩來得好，勝敗立見。
「都還沒被傳送回去耶？」奈洛不解地問，「為甚麼？這次主神真的讓你回來了嗎？」
「你覺得問我會有用嗎？我是主神的配劍，你才是主神的大祭司。傾聽神諭是你的職責不是嗎？」
「如果能夠聽見神諭我會讓你出這種亂七八糟的任務嗎？」
「你也知道這個任務亂七八糟。」
「只有你跟神界有聯繫啊！當初那個魔法陣就是用自動回歸魔法陣下去修改的……」
「喂！你們兩兄弟可以不要鬥嘴先辦個正事好嗎？」楓在龍的肚子旁邊對著我們倆招手，「龍的肚子裡好像有東西，你的異世界朋友說了一個我聽不懂的詞－－甚麼『雞』的－－」
「裡面有一只手機。」洛瑞恩說。我剛剛就看著被晾在一旁的幾個閒人趁著機會在龍身上跳上跳下，張善禾拗著混血精靈魔法師把龍的上半截移開好讓他可以看見龍的內臟……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會對內臟感興趣。
我湊過去查看，洛瑞恩輕輕抬手，一顆風球在巨龍破開的胃中形成，不僅將噁心的胃液洗刷掉，也把手機送出來。
「真的是手機耶……你們的世界有這個東西嗎？」
「『手機』是什麼？」奈洛用拇指和食指拈起方形物體晃啊晃地，「這有點像紙鎮。」
「我來吧，這個算我的專長。」手機在家鄉仍舊可以使用，只是失去了拍照和攝影功能，這對我來說說不定是好事，著楊。只見張善禾從奈洛手上接過手機，「不能用了，我也不期待泡過胃酸還能用就是了。」
「也不需要了。」我盯著有點深的胃袋說，「裡面還有兩個人。都已經死了。」
洛瑞恩還來不及用風球把裡頭兩人撈上來，奈洛手起就是一劍，俐落地劃破巨龍的肚子，胃液和還沒消化完的東西全流了一地。張善禾想要找個高一點的地方爬上去，但終究還是跑不贏地上的液體，朱誠哲則是早已經放棄了。
「我的鞋子……」
混血精靈魔法師愣在原地，奈洛很貼心地解釋，「劍術我也有些許涉獵。」
洛瑞恩偷偷瞄了我一眼，無聲地詢問：「魔法師會劍術？」
「不意外吧，精靈族的魔法師通常也會學弓箭練準頭不是嗎？」
雖然一句話簡單帶過，但奈洛的劍術絕對不是「些許涉獵」的程度而已。再次強調，跟神器差不多等級，而且就算魔法無效化也有劍術能夠抵擋的魔法師，想要攻擊萊茵克的人真的要考慮清楚。
「葉斯賽，你看。」奈洛忽然沉聲說道，指著兩人當中較瘦小的死者。我把死者翻正，奈洛不用我多加指示，就已經召喚出水流洗刷他身上的髒汙。
髒汙底下是和我們一模一樣的校服。
「你們認識嗎？」
「梁弘睿，我們學校高三的學長，湘君身邊的人，說打手都不為過。」棕髮情報商一眼就認出死者身分，「另外一個不是我們學校的，但是……」張善禾想要直接伸手摸向另一個死者的口袋，手腕卻被楓猛烈抓住。
「等等，」楓脫下她的絲綢手套，似過來人般地教育道，「永遠不要直接碰觸屍體，不然甚麼禍害找上門自己都不知道。」
「那為甚麼你－－咳！我是說陛下，剛剛不阻止秉瀚？」
「秉瀚是誰──你是說葉斯賽喔？他有自保能力啊！仇家找上他只有衰小的份。」
我很難得見到張善禾腦袋當機的一幕，就連親眼見到同班同學忽然變出神劍砍龍這件事都能夠瞬間消化的他竟然在聽完楓的話後呆愣了數秒。大概是因為眼前的女王用詞遣字不如刻板印象的貴族一般優雅吧？楓也確實是過來人，她就曾經因為亂碰屍體惹上大麻煩。要說前朝是因為一個十六歲少女亂碰屍體而滅亡的都不為過。
雖然手套緊了一些，但張善禾還是戴上了手套從頭到腳一一檢查口袋。沉默得快融入背景的朱誠哲閒著沒事也向奈洛討了一雙手套診視梁弘睿的屍體。兩人的手法和默契專業到連楓都忍不住問上一句，
「你朋友是盜墓的嗎？」
「噗嗤！」楓的發言終於讓一貫冷臉的混血精靈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我有說錯嗎？我們闖進陵墓盜墓那一次做的事情大概就跟他們兩個現在做的差不多吧？就開棺翻屍體然後把值錢的撿走－－喔不對，我們不只盜墓還把墓給炸了。」
這回換張善禾和朱誠哲對我投以奇怪的眼神。
再讓這兩個地球人與楓和奈洛待在一起，他們只會互相爆料更多我的黑歷史！我完全能夠預想這個狀況！
我忽然想回地球了……
「靠夭欸！」屍體忽然從張善禾眼前消失，差點害他重心不穩臉與土地來個親密接觸。棕髮情報商原本以為屍體被奈洛變走了急忙回頭尋找──見到熟悉的街邊路燈之後也只能困惑地搔了搔頭。
我們已經回到了辰杉溪的河堤上，彷彿不曾穿越過。只有兩人的手套和沾在我們鞋底的龍的胃酸證明我們曾經去過另一個世界。
我才剛想著要躲來地球就回來了……這也太巧了吧？
朱誠哲亮起手電筒，把方圓三十米的河堤都巡了一遍。
「死者沒回來。」
「很好啊，我們就省下毀屍滅跡的功夫了──唔！」一陣劇痛竄上胸口，直搗心臟。我原本想講些務實的話，怎料這種不道德的想法馬上就被詛咒「懲罰」了。剛回到家鄉就砍了一隻龍還是太得瑟了，都忘記自己的神術壓制戒指已然失效，自身又回到那個隨時都會因為一個不正派的想法、不「騎士」的舉止就要賭上自己的性命。
該死的湮炘羽穆……
「是也沒錯，但是……他們可能也有親友在等……」說出這番話的意外的是平時把人（也可能只針對我）往死裡整的張善禾。
「我還以為你涉足情報商這塊領域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覺悟了。」我緩緩說道，「刺客、情報販子、毒師這類的在家鄉我們稱之為『灰色職業』。灰色職業生涯中沒見過死亡，就代表還太嫩了。」
以為情報販子就不會殺人嗎？他們所販賣的每個情報，都有可能把人的脖子送到刀口上，只是動手的不是自己而已。但我真心覺得，張善禾不可能沒有這點心理素質，他八成……
「果然。」張善禾沮喪的臉瞬間扯開滿意的笑容。
「果然你是在釣我的話，對吧？」我完全不意外，反正我的秘密，或許包括我是「甚麼」都已經被他猜出來了。楓和奈洛的對話之間所提供的線索太多了，善於掌握線索與情報的張善禾不可能沒有留意到。
「我怎麼可能不好奇呢？我可是情報商啊！」棕髮高中生送了我一抹謎之微笑，我則回以一記大白眼。
……更可悲的是，我已經開始習慣他這種作風了。3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44fWLB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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