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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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嬰 擒霞
「皇權貴胄喜遊洞庭,瑪索兒,妳喜歡嗎?」
朱夫人梳洗後換上一襲繡了金線的絲綢長裙,施脂抹粉,悉心打扮下展露出雍容爾雅,一派高門貴婦的姿顏。
「中原風光確是比我們的大草原漂亮,山明水色,令人心醉神遙,但縱有秀湖雄嶺,碧川翠林,對我們落泊江湖的部落殘民來說,一天不把忽必烈的族人剿滅,以鮮血來天祭本族的亡靈,什麼水天一色,錦繡山河,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朱夫人頓聞她的心事,開解道:「帳王的家人為了守護神水,何嘗不是被成吉思汗指派的金帳武士迫得走投無路,逃亡於崑崙山舍身縱谷而亡。成吉思汗為了得到神水,與我們同一悲慘命運的部民還少嗎?若然不是頌寧公主為了減輕殺戮的罪孽而逃亡來到中原,相信當年死的人會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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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回想童年時家中的血災,仇火湧上心頭,道:「這一筆血債,海都大汗將可助我們一族討回來,現在我們的首要目標,是為神帳在中原建立起第一所大寨,烏雲娜,師父是首位來到中原的帳王,她心目中有選址嗎?」
烏雲娜道:「一切盡在杜當家的籌算之中,相信天下間沒有人會猜想到,我們打算把大寨設在天目山之上。」
血霞子內心豈能不訝異,卻很快便回復過來,吁出一口氣後,誠然佩服道:「這計畫太出人意表了,任阿爾德才智過人,千算萬算也不可能會想到由忽必烈親賜的正劍門,會是我們東侵的第一道堡壘。」
朱夫人巧笑盈盈,躊躇滿志道:「夏成中這一著暗棋,由始至終影響著整個戰略的成敗,假借白道武林的劍派來掩飾我們神帳入侵中原實在想的太妙了,他怎會想得到,由先祖一手創立的山莊,日後將會是我們神帳的指揮總部,而到那時候,他可能已經被捧為叱吒風雲的武林盟主,一嘗武林第一劍的滋味,那還有心情理會窮山僻水的劍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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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露出一面不屑之情道:「哼,瑪索兒最看不起夏成中這種人,出賣親情求榮,自欺欺人還自以為有什麼了不起,簡直猪狗都不如。」
朱夫人妙目一轉,道:「哈,俗語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實真正猪狗不如的,是他的父親夏重安。中原武林算得上陰險奸詐的,他稱了第二,不會有人稱第一。此人的本事不高,卻心胸狹窄擅使小手段,一生不知愚弄了多少無辜的人。瑪索兒,請轉告赤麟帳王日後務須小心此人,此人反覆無常自私自利,為求目的,到最後是連自己兒子也可以出賣的真小人。」
「瑪索兒懂得,多謝烏雲娜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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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舫漸漸駛進被暮色吞沒的河道,航速慢了下來,舫上水手亮起了風燈,頓見兩岸植滿了垂柳,隨風迎拂,二人頓感一種尋幽探秘的興味。
朱夫人遞上了一個精緻小木盒,道:「瑪索兒,這裡有些易容用品,我們快下船了。」
血霞子道:「好的,我便裝扮成烏雲娜身邊的一個小丫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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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頭上衣香鬢影,十多輛裝飾華麗的高轍馬車,正駛近畫舫停泊的位置,數十名混合了漢蒙男女,文武官賈的人群,正由一眾侍女恭迎登轍,渡頭上每隔十步便燃起了火盤照明,即使在夜幕柳蔭下仍如白晝,派頭十足。
血霞子收起了心愛的蝴蝶釵,改用湖水綠頭巾紥起秀髮,即使改頭換面扮成了丫嬛模樣,仍難掩其邪派護法所滲露的逼人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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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柳莊果然懂得籠絡人心。」血霞子跟在朱夫人身後道。
「莊主柳隨風出身書香世家,卻在亂世中乘勢經營起錢莊的生意,為人八面玲瓏,在黑白兩道皆甚吃得開,和十幫會之間的關係更是千絲萬縷,彼此利害相依,等閒之輩絕不敢開罪他,至使千柳莊在江湖上具獨一無二的特殊地位。」
血霞子問道: 「柳隨風的武功如何?」
「不清楚,從來沒有人看過他出手,他亦從來沒在人前動武,經瑪索兒請樣一問,我也好奇起來,有機會倒要試他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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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被安排登上一輛馬車,車廂內緞墊軟枕,木窗前還掛了香囊,陳設好不講究。車隊沿鋪上了青石板的車道西行,駛離了湖岸後折向東北,繞過了一座大山後,車隊穿過了一座由大楠木所建成的五丈高大牌坊,牌匾上刻了堪比人高的'千柳莊'三個大字,氣勢極是不凡。
兩層高的翠瓦玉樓,橫卧在精鋪細琢的大理石道盡頭,埋在千步外的夜林內閃閃生輝,教車內的賓客熱切期待。
「這千柳莊避隱洞庭湖,想不到氣派卻不下於大都皇宮。」血霞子在車內探頭,向千燈所耀的莊園,不禁歎為觀止。
「我們前往的僅是主莊的外園,是為一般來做買賣的賓客而設的,已經是中原數一數二的大宅建築,聞說內莊的'千柳嶼'更是別有洞天,是供王室權貴御用的地方,嶼上一木一瓦皆為巧匠所精挑細選,其佈局曾由奇雲堡堡主雲賀天提筆親撰,身於其中可納天地間之精氣,被譽為洞庭湖區的靈台。而嶼上建有寶庫,風聞庫內的藏品稀世罕有,非一般的金銀玉帛可比,當中更有古劍名槍,較當年宋室皇宮內的收藏猶有過之。」
血霞子細聽下不禁心生奇想: 「如果有一天能與應小子一同在千柳嶼上住上一年半載,一起鑑寶賞劍,不再理會江湖紛擾,豈非人間樂事?」思潮間嘴角不經不覺泛起了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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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索兒妹子在想什麼呢?」朱夫人看見她一面陶醉在沉思中,柔聲問道。
「噢,沒什麼。」
「我們關外娘兒一向敢愛敢恨,不如漢人姑娘般愛歛藏矜持,妹子在想應復匡了,是嗎?」
血霞子一怔下,無言頷首。
「你們的秘戀在黑道中是事紙包不住火的。應復匡貴為長河幫青龍太座,卻公然携瑪索兒同往是非之地滿春樓,在上官樓主與龍王之約中亮相,一個是中原最大青樓的花魁,一個是叱吒風雲的親爹,此行不但是大膽妄為,更可說是目無天下人,在黑道中引起了不少猜測疑雲。縱然朱雀太座已經嚴命手下務必保密,但滿春樓終究是煙花之地,線目眾多,怎可能瞞得了所有人呢?」
血霞子面上一紅,心中又愛又恨的道:「應小子就是這種大膽妄為的人,做事情不考慮後果,不但惹上了顏信,還殺了霍難圖,誰曉得他又會去闖出什麼禍事來。所以應懷安為了懲罰他,要他在鐵力堡中好好練武,一天不練成鐵力授予的功法,便不容許他踏出堡門一步。」
朱夫人笑道: 「和麒麟幫的護法在一起不就是闖出了大禍來嗎? 還有比這個更大的嗎?」
血霞子腮兒一鼓,罕有地露出少女稚拙的一面,嘖道: 「烏雲娜姐姐在取笑人家。」
「好哩,不說了,我們快要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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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柳莊的迎客主樓群,以三幢座北向南的五合院平排而組成,並以中間佔地最廣的主院為主樓。主院佔地約一畝丁方,建在院子中央的主閣樓樓高三層,金簷玉樑,繁燈爭艷,氣象萬千。各層設有觀景陽台,不少賓客憑欄高談,甚有客似雲來的熱鬧景象。
「看來柳隨風真的風生水起,財源滾滾。」血霞子下轍仰目,感言輕歎,隨引路的迎客侍踏入前院時,更是窒步一呆,張口無語,深深的體會到什麼叫鬼斧神工,人間勝景之奇觀。
朱夫人看見她的訝色,湊近耳畔道:「李白的一句: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便是形容此情此景。」
血霞子隨足前圓形的錦鯉池看去,池塘往樓前伸延至一個假山橋洞,石洞兩旁的小瀑布,由三丈不到的假石山淙淙而下,細看下石山群是隨人工湖廣展築建,竟仿造了一個如置身天然石窟的橋洞迷宮出來,十數道橋洞在面湖上形成了錯綜的倒影,有些高愈丈許,有些橋洞卻要躬身探越,石梯步道四通八達,橋洞下的湖水被石塊分隔成澗溪,使遊人可在橋上洞下尋幽探秘,樂而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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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組石山群耗資極鉅,由洞庭湖的湖底採出岩塊後開割運來此處,再經工匠鑿嵌而成,並引入山水養活池塘,錦鯉花樹都是洞庭湖區的品種,達至真正的一步一景,引人入勝的神效。」朱夫人一邊解說,一邊挽著血霞子的臂彎越過一道石橋,活像充當著導遊的角色。
湖區後是一個呈八角形的大花壇,朱夫人在血霞子的耳邊細心解說,單單茶花已十數種,牡丹又是數十品種,血霞子一時間那裡記得那麼多,一一含糊稱是,反倒是花叢中的彩蝶才是她的心頭好,唯有心不在焉的上了一堂花遊。
「一主一僕」在花群裡穿出,人比花嬌,很快便吸引了大樓前一群浪蝴的目光,當中不乏被垂涎者肆無忌憚的「飽餐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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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朱夫人,什麼風把妳吹來千柳莊了?」一名粗豪大漢拾階而下,一雙賊眼離不開被夫人挽著來的標緻小丫嬛。
「哼,這傢伙這樣盯著師妹,日後可有得他受了。」朱夫人暗自好笑下,笑靨如花道:「白寨主,在這裡碰見你,該恭喜你又做了一票大買賣吧?」
「哈哈,好說好說,在道上邀了一批絲綢,我們這些老粗要來沒用,當然拿來給柳莊主典當換成酒錢喝下肚子裡來得實在哩。」
朱夫人擺起款兒,風情萬種的拋出媚眼道:「哼,不會是打了本夫人好姊妹的尚紡宮的主意吧?」
白寨主忙耍手嗆道:「豈敢,只是北方來的羊牯,本寨從來不動五省內走動的鏢,哈哈,老天爺給膽子也不敢,夫人懂的。」
「哼,算你的,回頭再跟寨主喝兩杯,失陪了。」
朱夫人不失曾是滿春樓名伎的本色,甫進如大客棧般的迎客廳,便花枝招展的逢迎寒暄,看似相識滿天下的幫會主持人模樣,看在血霞子的眼裡,便明白該是師父悉心安排下來的情報工作之一,抓握江湖上的一動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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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大廳中央,通往二樓的主梯隆隆作響,十名一式草綠色幫服的男女急行而下,不到數息間來到朱夫人跟前,整齊的左右列開,引起了大廳中一陣小騷動。
不想惹事的人,開始躲得遠遠的交頭接耳。
「哼,什麼貨色敢來撒野?」血霞子心中馬上提高驚覺。
朱夫人則好整收暇,鬆容道: 「哈,東方公子,別來無恙嗎?」
一名白衣長袍男子在列陣中闊步而出,偉岸的身形配上一張穩重的方面,領袖級的氣勢予人眼前一亮。男子濃眉一揚,朗聲道: 「東方伏向夫人請安。」身後跟著三名江湖打扮的男子衣著各式其式,身上皆配有兵器,齊向朱夫人抱拳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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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人盈笑還禮,香唇吐艷道:「公子有禮,想不到剛剛在杭州濱海和你老爹總舵主碰面,來到千柳莊又碰上神川一林的林主,我們雙水聯與神川的人可算是有緣。」
血霞子礙於身份碰沒行江湖禮數,神川一林的人也沒看她這個丫嬛一眼,令她有被忽視的不快感。
東方伏左右掃視一眼,恭敬道: 「請夫人稍移玉步說話。」然後斜眼道: 「你們在這裡等候。」
「是。」綠衣人齊聲答道。
朱夫人挽著血霞子同行,東方伏注意後,稍一猶豫道: 「夫人,在下有些情況……」
「沒事,她叫小桃,是妾身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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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伏點頭示意,領二人步出主大廳,在其中一個偏廂中的紅檀桌子旁邀朱夫人坐下。
廂房與後花園相接的一扇門敞開,讓夜風及園色融入雅致的陳設中,別有一番怡然情調。
惟話機非但沒有詩情畫意,還充滿了糾紛之意味。
東方伏胸口一挺,滲出一種無比的自信,沉聲道:「朱夫人,在下有好消息。」
朱夫人不解問道: 「東方公子,喜從何來?」
東方伏道: 「我們剛剛在東北面湖岸截獲了一批貴重軍備,還擒下了一名惡徒。」
朱夫人嫵媚一笑,奇道:「神川一林辦案子,按江湖規舉,無需向雙水聯報喜啊?」
東方伏道: 「夫人,未來咱們兩幫將會在鹽貨上通力合作,爹爹已經口頭上同意了夫人的三七分帳,以後雙水聯的貨如不再進入長河幫的河道而改走我們地界內的川林,本人可代表神川一林向夫人保證,若然誰有眼無珠敢動我們的貨一根毛,老子把他的山寨移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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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人裝起不忿道:「長河幫一直以來把我們當家欺壓得透不過氣來,在大河中下遊流域上要處處忍讓,不得不看應懷安的面色做人。現在吳不凡退下來改由西蜀杜家主持,正好是我們其他九大幫會擴張勢力的機會,東方公子,有神川在陸路上的保障及支持,鹽貨生意必定會做得有聲有色,比吳不凡的時候做得更大。」
「夫人說得好,無巧不成話,夫人猜一猜我們剛截下來的貨是屬於何人的?」
朱夫人輕搖螓首道: 「夫人並沒有未卜先知之能,請公子揭示吧。」
東方伏長笑一聲,道: 「就是麒麟幫刮了天府門一記耳光,在一匠門手上騙過來的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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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人與血霞子聞言如何不驚,難掩內心的撼動,眼神中的詫異絕非裝出來的。
「是麒麟幫?」朱夫人失色問道。
「哼,可不是嗎? 萬長江那賊子向一匠門付了訂金之後,趁在河岸渡頭上貨時上演一幕殺人刧貨,卻不知是巧合還是天網灰灰,竟碰上了正在追緝他們的一夥義劍同盟高手,雙方並展開了大戰,無辜的天府門卻慘被牽連,易夫人及恭裴慘死,也不清楚是麒麟幫幹掉的,還是義劍同盟殺的。反正我們收到了消息,一匠門那一批貨最後落入了姓段的手上,然後暗中走水路運到洞庭湖來。哼,姓段這狗娘養一直不把我們十幫會放在眼內,現在我們把他困在湖底,正在想辦法把他除去。」
東方伏說得眉飛色舞,怎想到眼前兩人聽得字字驚心,血霞子更難掩心情之激動,衣袖裡的拳頭捏得緊緊的。
「星弟怎可能失手的? 不知被他們困在什麼地方,看來非去營救他出來不可?」正要考慮是否該出手制著東方伏之際,朱夫人鎮定如惜的向她道:「小桃,去為公子泡一壺茶吧。」
朱夫人在裙邊以閃電的手法塞了一包東西入她手中,血霞子再笨也明白其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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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人東拉西扯的套話,東方伏卻口密得很,一直沒透露在那裡動手,朱夫人道: 「東方公子,洞庭湖內非我們雙水聯的勢力範圍,不知道麒麟幫是聘用那一家船務的呢?」
東方伏笑道: 「朱夫人有所不知,按我們追查所悉,萬長江是依漢江經襄陽南下往荊州,為了瞞過長河幫而沒有渡江,改走陸路在岳州北岸出湖,卻怎想到正是踏入了我們神川一林在洞庭的地界。我們的壇主一眼便認出了萬長江那惡賊,力邀他們聘用我們的川艇渡湖,哼……不過姓段的手底功夫確是不弱,我們出動了三名壇主才能把他暫且困在水裡,正等候爹爹趕來處置。」
朱夫人細心琢磨他的說話,暗想: 「是否我們的船出了岔子? 為何他們改變了路線呢?」
不一會血霞子從後廳回來,恭敬的為朱夫人及東方伏上茶,內心卻心急如焚,直想插翼飛住營救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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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人表面看似莫不關人心,實情如何不急,遂繼續試探問道: 「東方公子,要我們出一分力嗎?」
血霞子為恐東方伏不用茶,千萬個不願意的服侍周到,巧笑兮兮的奉上熱茗,嬌聲道: 「公子請品嘗夫人特地從杭州帶來的雨前龍井。」
東方伏聞得如鶯歌妙語,抄手接過茶杯,以掌心掃撫血霞子嫩滑的手背,瞇著眼在嗅茶香,呷了一口香茶道:「果然是上品,夫人真是懂茶的人。」此言話中有話,暗示血霞子乃上品貨色,朱夫人聽出其意,暗想他正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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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強忍心中怒氣,眼中兇光暴射。
朱夫人忙以眼神制止,暗示東方伏非尋常高手,恐怕感覺到她身上透出的殺氣。
東方伏放下了茶杯道: 「夫人,這一批軍備價值不菲,等閒的幫會根本用不著,依在下看,倒不如轉送給雙水聯作為咱們合作的見面禮,好為日後招兵買馬之用。」
朱夫人心想: 「你這廝倒能打如意算盤,搶了人家的貨卻不歸還給天府門,還想做順水人情拖雙水聯下水,換著其他幫會或會擔憂因貪失義的後果,我們卻何樂而不為?」遂打蛇隨棍上,道: 「東方公子的慷慨之意,妾身怎可以拒人於千里,但……」把聲線壓得極低,面龐湊近到東方伏頰前,兩人差一些面貼面的道:「如不殺了姓段的滅口,這一批贓物如傳了出去,教人如何安心呢?」說罷送了東方伏一記秋波,懾神醉人。
東方伏神意一盪,差一點由椅上跌下來,朱夫人抄手相扶,手法巧妙地以蜂針刺了他耳背乳突的竅陰穴一下,道:「公子,我們馬上出發,把姓段的……」
東方伏強自定神,眨了數下眼睛,想了一會道: 「好,我們馬上除去後患,免夜長夢多,相信爹爹也不會怪責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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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親睹朱夫人施以媚毒混合術誘控東方伏,心中頓悟:「看來師父的本領不止於本門的凝血指,烏雲娜以媚功配以蜂針,可說是防不勝防,任你武功蓋世稍一不慎便會著了道兒,任由我們擺佈。」
東方伏按桌而起,略一定神,提聲道:「備船去。」
廂外的綠衣幫眾應聲而入,朱夫人道: 「公子請。」
東方伏睜一睜眼,向手下道: 「好好招呼兩位客人。」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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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二人隨神川一林一行十四人,繞過前院來到西座的五合院外,柳樹林中一條小徑直通湖岸,一行人迅步而行,繼而分別登上了三艘湖舟,撑竿手不待指示,在夜色迷濛的湖面往北疾駛,一眾行動熟練如流。
血霞子二人與東方伏同乘一舟,撑竿手在舟尾運竿如飛,顯然非一般尋常舟夫。
朱夫人與東方伏併排而坐,偶然貼耳細語,雖算不上馨馨我我,依然大大潛越了禮數,血霞子坐在後排提高了警剔,心諳想道: 「看來烏雲娜已置東方伏於股掌之中,如沒有猜錯,我們大可利用東方伏為人質,以解星弟的厄危。」回頭一瞥,三名異裝高手所乘的快舟落在三丈之後,對於輕功高手來說是鞭長可及的照應範圍,必須考量其中。
血霞子在二人身後僅能聽見細碎的語句,卻清楚聽見東方伏說了「九嬰會」三個字。
不一會,朱夫人彎手及後腰,張開掌心,向血霞子示意:「東方小子有詐,水中有埋伏。」
不太諳水性的血霞子心中一驚,驀然想起了心上人應復匡,可惜遠水怎能救近火,暗中罵道:「可惡,難道是我們中了對方的暗算? 」視線難免落在兩旁的湖面上,監察著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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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伏的呼吸越見沉重,是高手極不尋常的表徵,血霞子暗自存疑間,身前的朱夫人回首冷喝: 「湖風有毒,快閉吸轉氣,」
血霞子早有預防,把頭巾往下一扯護著口鼻,身後舟夫喊了一句: 「公子……哋……」
一股血箭透過舟夫的身體直射向血霞子,血霞子足下一點,身子拔起了兩丈避過了血箭,朱夫人也是眼明手快,長裙含內勁往外一撥,氣勁盡把血箭震散,把東方伏拉到舟首,手中暗扣一束蜂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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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在半空的血霞子頓成了湖面上的焦點,在不到一眨眼之間的光景,已掌握到敵人依然包圍了三艘湖舟。
約五十步外的周圈,浮起了一條麻繩圈把三艘湖舟圍在中央,領前的十名綠衣神川一林幫眾,早已紛紛倒在舟中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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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血霞子落回舟上時,平靜的湖面上響起了嬰兒的哭啼聲。
身後的舟子中,三名異裝高手發出了喝罵:「九嬰會的賊婆娘,為何偷襲咱們神川一林的舟子? 是否吃了豹子膽,東方公子也夠膽惹?」
「哼,'九迷心竅'是毒不倒我們神川三聖的,'九嬰水母'不用裝神弄鬼,有種的出來見過真章。」
「膽敢在水中埋伏,水母賊婆妳是活得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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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與朱夫人在舟上一前一後的戒備著,東方伏神情帶點呆滯的站了起來,提聲道: 「九嬰水母,妳竟然膽敢殺我的人?」
因為空氣中混合了另一種迷煙,刻下朱夫人也不曉得東方伏中毒有多深。「聽聞'九迷心竅'是九嬰會的三大嬰毒之一,其性屬陰,無色無味,可在百丈之內使人筋骨酥軟,但藥力難以持久,毒性不算烈但沒藥可解,看來她們只是想先發制人,她們的目標究竟是誰?」
血霞子放眼湖面上的繩圈,不知何時駭然出現二十名穿了夜行衣的幪面人,其中一名矮個子卻以真面目示人,正自盤算形勢:「這名矮個子露出了真面貌,衣襟胸口處繡了一個九頭徽紋,顯然是這一夥人的頭子。二十名施襲者以單足輕點繩圈便能立足於湖上,輕功修為不但在我之上,更絕不在霜姊之下。」
那名矮個子發出刺骨寒膽的尖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笑聲倏止,向東方伏道: 「東方小子,你的爹沒教你若然碰上了老身,務須先下跪叩三個響頭再說話嗎? 目無尊卑出來行走江湖是很容易吃虧的。」
矮個子嘲諷了東方伏後,血霞子始曉得那人是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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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放屁。」東方伏眼現紅絲,強忍酥毒,向朱夫人低聲道: 「夫人沒事嗎?」
「我沒事,'九迷心竅'耐何不了本夫人。」
東方伏向血霞子看去,頓見她完全沒有中毒徵兆,不禁面露疑色。
九嬰水母又再發出刺耳的嬰啼,道:「東方小子,你這滑頭相約我們一起去擒麒麟幫的人,說要在五省大會前把麒麟幫幹掉,我們剛擒下那姓段的,你一轉頭便去千柳莊找雙水聯來插一腳,這算是什麼意思了?」
朱夫人剛才施出媚術,令東方伏自行說出了與九嬰會約好了對付麒麟幫,故才意識到湖風有異而向血霞子提示,此刻九嬰水母現身,幾可肯定東方伏此人在弄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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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伏身中迷術,在不知不覺間被朱夫人誘挾把二人帶來了湖上,九嬰水母的出現如當頭棒喝,始發覺自己拆穿了自己的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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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小子,幸好老身一直沒有被你唆擺,你想假借和我們合作去掉麒麟幫這大敵,卻又想一腳踏多船和雙水聯合作,那有這麼便宜的算盤。朱夫人,你怎會想到把東方小子押來的? 我們倒沒算到妳會親自前來。」
朱夫人腦海飛閃無數念頭,大概掌握了形勢,「哼,東方老兒這老奸巨滑,一方面拉攏天府門和神川一林結盟來搶奪鹽場的經營權,一邊廂卻與九嬰會眉來眼去來掃除異己,看來東方老兒的野心不在吳不凡之下,幸好今天誤打誤撞搗亂了他們的陰謀,否則大有被東方老兒計算了。」
朱夫人弄清楚了形勢後,道: 「雙水聯與九嬰會一直相安無事,在江湖上河井不犯,若然不是東方公子有意邀妾身來泛舟,或許夫人與水母仍是緣慳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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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嬰水母咧開皺起的嘴角,冷笑了一聲,道: 「朱夫人,彼此彼此,際此風雲色變之時,十幫會為了瓜分吳不凡的天下各懷鬼胎。而雙水聯被杜家重用,在觀海樓上斷然開出了三七分帳的優厚條件,事前為何不也知會九嬰會一聲,看來朱老大殆後,雙水聯眼中再沒有我們九嬰三母的存在了?」
血霞子暗想: 「江湖傳聞,九嬰會由三名創會長老掌事,包括眼前的水母、地母及穩坐第一把交椅的天女,三名老婦的武功深不可測,單看這九嬰水母能如此立在繩上仍可說話如常便知其內修極高,非我和烏雲娜能對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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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人抱拳道: 「豈敢,請水母恕妾身乃未忘人之身,一般幫務已經交由季副幫主執掌,觀海樓之會純粹難辭杜當家之盛情,非有意插手幫中事務,試問妾身一介女流,如何在江湖上有所作為呢?」
九嬰水母波瀾老練,豈會輕易相信她的說詞,轉而向東方伏道: 「東方小子,倒不如老身做做好心,告訴你一件事,否則你做了水鬼也不知道是誰人害你的。」
此言一出,朱夫人與血霞子心中有數,看來技倆給九嬰水母看穿,暗自戒備隨時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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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妳殺了我的人還說風涼話? 我們神川的人很快便會趕來,那時侯妳來求饒也太遲了。」
九嬰水母冷冷道: 「朱夫人,有些事情大家心知便可,老身暫且不便說穿,好歹的妳自己來決定,妳能告訴東方公子,妳身邊小丫嬛的真正身份嗎?」
朱夫人聞言一怔,終於明白九嬰會的目標是血霞子,「難道剛才的偷襲不是虛驚一場,是真的來取她的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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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人仍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氣度,輕撥長裙道: 「本夫人的人,有必要向妳報告嗎? 九嬰水母,妳的大姊九嬰天女也從來沒過問雙水聯的事,就憑妳這點本事便想威脅本夫人,未免有點過於自持吧?」轉向東方伏道: 「本夫人會盡量拖延一點時間,毒力很快便會過去的。」
東方伏還能說什麼,毒力發作只好靜觀其變,心中卻疑竇重重: 「為何朱夫人主僕二人全沒中毒的跡象?」他怎想到二人武功乃玉蜂帳王一系,承習蜂毒,體內抗毒能力較一般人高,而血霞子更習有凝血指的心法,輕淺毒力在凝血之功下可迫出體外,故無中毒徵象。
血霞子則攪盡了腦汁,也想不通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九嬰會的人,「這婆娘不知道在那裡鑽出來的,平白無事找本姑娘晦氣,不過江湖上就是這樣,不是你殺人便是人殺你,不用講什麼道理。」
東方伏向血霞子瞟了一眼,然後往水面的九嬰水母道: 「暫且不用管她的真正身份,本公子目前也沒興趣知道。哼,是本公子要找朱夫人談一筆買賣又如何了,難道要經九嬰會同意嗎?」
九嬰水母沉聲道:「若非要打姓段的主意,你們一起來這裡幹什麼? 不是說好等你的爹爹來再作打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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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就在繩圈之下。」水九嬰水母一言令朱夫人釋疑,向血霞子滾動了一下眼珠,示意段星被困在湖底下。
「星弟在水底下如何能呼吸了? 是了,這是對付麒麟天火的最佳法子,令星弟的風火拳發揮不了威力,怎生把星弟救出來才好呢? 」若非湖舟相隔甚遠,定然被九嬰水母瞧穿她急切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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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伏被施術下迷迷糊糊的把二人帶來湖上確是難以辯白,只好認裁道:「好,就算是本公子為了討好朱夫人,在我們兩幫合作前向雙水聯表示心跡又如何了? 麒麟幫稱得上是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這姓段的是我們合力擒下的,本公子希望得朱夫人的見證下來處置他也無不可。」
九嬰水母陰惻惻的笑道: 「本無不可,但當你弄清楚這小丫嬛大有來頭便不會說得如此輕鬆了。」
「什麼意思?」
「東方公子,不若由寨主說給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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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艘快艇穿過湖湮駛來,在數十丈外轉眼來到繩圈外,一名艷裝女子現身艇上,各人把視線投在她的冶艷裝容上,發現一只左眼蓋上了眼罩,顯然瞎了一目。
女子的冷笑穿風透霧而來,盯著血霞子道: 「小妖女,還認得本寨主嗎? 今天妳和姓段的是插翼也難飛,哈哈。」
血霞子眼中閃過寒芒,怎會認不出眼前的女子,皺起柳眉道:「是妳?」
艇上眈視的,正是虎背山的絕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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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預告: 第五十六章 火舞 耀揚
絕菩薩突然出現,會否令麒麟幫與十八寨的結盟生出異數? 段星被困洞庭湖底,血霞子如何助他重出生天? 九嬰會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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