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獨闖 鹽場
南宋降元,皇室成員慘被流放,剩下的除了屈辱及悔恨外,留下了沉醉在安逸時光的珍奇玩物不計奇數,眾賢撰寫的學庫文物,字畫墨寶,更流入了一眾降臣手中,樹倒猢猻散,為了逃亡,挾庫者偷偷在黑市上私售國寶圖利,中飽私囊,前丞相賈似道正是當中主持者。元朝新君撥亂修政期間,除了金銀玉帛外,對這些文物沒暇清點整理,財雄勢大的東海吳家近水樓臺,其中最豐潤的一批文物,便是落入了吳不凡的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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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巴中平原,窩闊台汗國金帳內,海都大汗一面冷漠的坐在虎皮帥椅上,面容較兩年前侵宋時憔悴,白髪也多了。左首席上是富紳打扮的杜活及一身紅袍的赤麟王吐火倫,右首坐著黑袍武甲的獨目武士,乃被譽為蒙古帝國武功第一的金帳武士,那海。中央站著一名鼠目漢人,正是南宋叛臣賈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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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似道狀若恭謹,稟告道:「海都汗王,一批宋室宮廷文物正從東海吳家秘密西運,由臣暗中安排下,吳不凡已聘雙水聯分載三船從水路南下,快將抵達新安湖泊區。杜當家極具先見之明,奪魔宮以控制該片湖區,雙水聯的貨船只要安全駛入安徽境內,縱然阿爾德八皇爺再精明,也查不出這批文物的去向。」
杜活接道:「海都汗王,大汗可能看不起這批漢人文物,但在漢人社會眼中,前朝宋室的墨寶玩物,可是價值連城之珍品,當中還有不少唐代古物,賈先生獻計奪寶,不單能充盈我軍在中原的經費,同時也削弱了八皇爺的財力,而當中一些古物戰備,聞說更是難得的神兵利器,大利我們在中原討戰圖強。」
吐火倫道:「大汗,在杜當家的支持下,這兩年來麒麟幫雖然發展順利,據宮稱雄,唯中原武林並非如想像般積弱,即使五大劍派人材凋零,仍不乏頂尖高手,黑道上更不用說,單單是第一大幫會長河幫,其實力絕對比南宋整國軍隊不遑多讓,要扳倒應懷安絕非一朝一夕之事。若如杜當家所言,文物中藏有神兵利器,希望大汗能賜予麒麟幫為作戰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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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道:「忽必烈早諳漢人江山之形勢,南侵後遣阿爾德安撫長河幫,借東海吳不凡之名,和長河幫合作經營十里鹽場,使得應懷安在強大的利益下,不敢貿然反元,還穩住了東海的治安,在吳不凡的勢力下,東灜委寇也不敢擅闖海界,不像南宋時期般官庸軍疲,不停侵掠海岸漁村,肆意破壞。故在下才想出此策,如要得中原,必先取東海之計。此刻吳不凡已墜入了我們的擺佈之中,只要削弱他與黑道幫會間的利益瓜葛,再給予迎頭痛擊,吳家將是繼陸家之後沒落的中原武林世家。」
那海頷首道:「從行軍上也是對的,長江口正好是南北分界之地,佔了東海便像截斷了大都與臨安之間的血脈,南北難以呼應,該當如此。」
賈似道附和道:「杜當家如再世孔明,洞悉先機,這次利用五大派反間之計來對付吳不凡,確實高明。」
吐火倫心中冷笑:「哼,要對付你們漢人還不容易,以漢制漢,像你這般賣國求榮之輩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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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都大汗沉聲道:「本王絕對相信杜當家之才,加上吐火倫乃國寺之承繼人,何愁大事不成。窩闊台汗國能有今天的天下,也不是變法術般變出來的。要從忽必烈手上謀奪中原這塊肥土絕非易事,必須暗明相扶。我軍已探知忽必列傳位之說,一年內定會冊封立太子,勢必引起族中皇子爭位,軍心不定,將是我軍在關外起兵之時。吐火倫,你我在適當時機,內外配合, 一方面擴張中原勢力,壯大赤麟神帳,招納高手歸順,另一方面控制中原武林,以制衝阿爾德公王,此人文才武略,精通兵法,絕不可輕視。宋室文物暫存魔宮,不用獻來帥帳,本王命你馬上滅了雙水聯,麒麟幫取而代之,以控制河道運輸。那海將軍,你願意為本王走一趟嗎?」
杜活雖然面不動色,暗中和吐火倫交換了一個驚詫眼神,想道:「大汗一眼便看穿了大局形勢,不單一戳中的,打擊致命要害,如吳家失了這批文物,不管是黑白兩道,也難以交代,還曉得麒麟幫吃不下雙水聯,主動提議那海來中原協戰,這軍事洞察之力,絕非我兩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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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撫鬚道:「杜當家,雙水聯有多少人馬?」
杜活道:「雙水聯乃中原十幫會之一,盤踞長江以南的河道,主寨設在紹興,人馬在三千上下,老大名叫朱金,為人陰險狡詐,武功深藏不露,斷定絕不在杜某之下。」
那海反應極快,躊躇滿志道:「湖上奪船掠寶之事便由杜當家主理,朱金由本將軍親率五十名親部解決。吐火倫,請麒麟幫準備接管雙水聯。」隨即高呼一聲,營外一名健碩年輕武士入帳下跪,恭敬道: 「未將魯魯兒參見大汗。」
那海道: 「大汗,魯魯兒是本將軍的門徒,騎射刀劍,無一不精,更是潛行暗殺的高手,我會派他作先頭部隊突襲朱金的老巢,未將便可看看雙水聯的頭兒有何通天本領,能否逃出魯魯兒佈下的天羅地網。」
杜活撫掌喜道:「只要毀掉他們的總舵,杜某再派人把他們的分舵連根拔起,若有了雙水聯的河運配給,私鹽生意便可大做特做了。」
海都大汗道:「攏斷黑道私鹽,如同削去吳不凡之右臂,至於左臂,哈哈,杜當家不用由本王來操心吧。」他只說出了杜活愛聽之話,手握河道之控制權,實則是為了能以水路把軍隊輸送入中原,避過忽必烈的監視。
杜活恭敬道:「早有安排,請大汗放心!」
吐火倫眼神透出隱隱殺意:「夏成中,你是否能成大事之人,這次便是麒麟幫給你的一次最好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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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似道垂首而立,鼠目骨碌亂轉,心想:「老子要否通知吳不凡,大汗要奪貨殺人呢?我擔保了如向海都獻上文物,便助吳不凡提出割地自擁成閥,成為東海藩王之意願,想不到形勢急轉,該如何是好?」
原來東海吳不凡不甘於武林世家及東海豪霸之名,南宋降元時,大局既定,吳家雖被重用,卻更像任阿爾德皇爺差遣的敗國臣子,故暗中與賈似道勾結,在臨安破城前盜取了大批國庫文物,遂意向強大的窩闊台汗國獻媚,欲在海都大汗東侵後自立為藩王,一嚐偏安一隅,據地為王的滋味,吳不凡深諳蒙古人生存之道,強者一向不甘臣服於他族之下,窩闊台一族亦然,故向海都投誠乃不二之選,對他來說識時務者,乃天道也。惟吳不凡怎也想不到,杜活儲心積慮要成為中原第一世家,侵田掠地,先發制人,暗中早已經與海都陣營同一鼻孔出氣,自己依然遲了一步。
權衡輕重,賈似道怎敢推翻大汗的決定,心想: 「吳不凡,看來你的春秋大夢還是發不成,一心獻寶變成了作嫁衣裳,三大船御品落入了麒麟幫的腹中,朱金更是大禍臨頭尚未知,老子還是保命要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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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密議後,各方為戰略目標而分頭行事,杜活為防走漏風聲,藉故留下賈似道在杜府奉為上賓,實情將其軟禁。吐火倫接獲海都命令後,馬上回魔宮準備‘迎接’雙水聯的貢品。
無窮無盡的野心與慾望,永遠無休止地支配著大地。大地眾生,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蹂躪,直至滅亡的來臨。在紛擾的江湖,除了生死相搏,利益爭鬥之外,能否容得下真摯的情與義?亂世中,人與人之間除了你爭我奪外,還剩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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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鹽場,乃朝廷認可的官署鹽場,名義上是交予吳家承辦打理,但江湖上誰也曉得真正在管理的,是長河幫轄下八大堂口之一的海豐堂在經營,盡顯南宋之腐敗,官、商、黑、勾結,大發亂世財,右手狠刮朝廷一筆,操弄鹽價,左手包辦私鹽暴利,走私漏稅,黑白通吃,攏斷五省白鹽市場,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黎民百姓,往往為了一斤白鹽,付出的不只是汗水,還有不為人道,只能啞忍的辛酸血淚。
含鹽份的海風,引領著十四妹的鼻子進發,穿過了十多條山谷間的小村落,轉出山坳後豁然開朗,一望無際的鹽場落入眼簾,一個一個的大方格井然有序,在太陽映照下色彩繽紛,瑰麗奪目,呈現出一幕天與地的爭艶。
十四妹驚嘆了一聲:「哇,終於到了鹽場,想不到這麼美呢!」倏地胸口抽搐,傳來一陣劇痛,叫著「哎喲」。 撫心搓了一會,痛楚褪去後,心想:「趕了一晚路,身子有點受不了,要不要休息一會才去踩場子呢?」考慮了一會,想道:「俗語說救人如救火,豈能怠慢,今天讓本姑娘來幹一件轟動江湖的大事,十四妹獨闖十里鹽場。」豪興陡生,「叱叱」抽著馬鞭,壯起膽來,衝往鹽場。其實她除了一鼓作氣外,即使對家鹽場內有的是什麼人,貨船在那裡,地形如何一概沒有考慮,腦海中完全沒有‘計劃’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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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場佔地極廣,根本沒有一個正規的大門,也沒有人看守,田與田之間堆起了土墩路,人跡渺然。十四妹策馬慢走了半個時辰,還沒到海邊盡頭,兩旁盡是斑麗的鹽田,遠遠眺望,海平面的藍色線終於出現在遠方。不一會,一輛用來盛鹽酲的驢車在前方轆轆使近,一名載著竹笠子的車伕向她搖起白旗。
驢車停在十四妹的前方約二百步外,以手勢向她招手,示意她跟來,十四妹策馬趨前。
「咦?」十四妹不停前行,但與驢車的距離竟沒拉近,心中疑竇陡起。「難道趕了一夜路子,眼力不靈光了?」細看之下,才明瞭原來是驢子在倒著走,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碰見的怪事,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絕對不會相信。童心驟起,催促馬步,心道:「看看你的驢子快還是馬兒快。」
快行了一會,乖乖不得了,十四妹在馬鞍上目定口呆,驢子和馬匹仍是保持著兩百步的距離,這倒行之法,真的大開了眼界。十四妹大嚷道:「喂,不玩啦,漁幫十四妹要人來啦。」完全沒有深入虎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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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什麼時候,後方百步外早已來了另一名披簑衣的人,淡淡道:「十四姑娘,請隨白旗驢車走吧。」語音正是茶寮出頭結帳的男子。
十四妹聽得對方以禮相待,心道:「他怎知本姑娘是十四姑娘?想不到長河幫的人也知我的大名,原來十四妹之名早已如雷貫他們的耳朵,震得他們腦袋嗡嗡作響,哼,識得厲害了吧。」竟然沾沾自喜起來。
走了一會,一個平整的廣場出現在墩道的盡頭,海邊就在約千步之外。廣場上搭起了五個可供暫宿用的竹棚。驢車終於在廣場掉了頭,停靠在中央的竹棚,棚內走出了兩名大漢及一名女子。
兩名漢子一高一矮,高的如竹篙竿子,矮的如十歲小孩,兩人約三十上下年紀,體格結實,站在一起相映成趣。女子約三十出頭,一身硬朗武服,身形高挑,特徵是以布巾遮蓋著左眼。三人在竹棚前橫列,上下打量這膽敢獨闖鹽場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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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妹翻身下馬,左右手掌互拍數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道:「貨呢,人呢?」她竟然忘記了自報姓名。
獨眼女子冷笑一聲,高瘦男子與矮個子相視一笑,盡顯不屑之意。十四妹那曾受這種冷待,嗔道:「喂,本姑娘跟你們說話,聾的嗎?」
獨眼女子面色一沉,腳步一移,冷冷道:「掌嘴巴!」數十步如縮成數步,眨眼間依然到了十四身前,右掌反拍,出手快如閃電,手背已快觸及十四妹的嘴巴。
獨眼女子眼瞳隨形,意想不到,掌已落空,瞥見十四妹依然出現在後方十多步之外。女子則目冷笑道:「炎家魚躍游,不錯,果然是十四妹子。」一招間已試出了十四妹來歷,是價真價實的炎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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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妹神氣地擦一擦鼻子,道:「本姑娘來討人討貨的,快開出道兒來?」
矮個子打了個哈哈,道:「姑娘,什麼貨?什麼人?能說清楚嗎?」
十四妹道:「裝蒜子嗎?你不用裝已經很像了。」
那矮子最恨人家取笑他個子矮,怒瞪道:「臭丫頭⋯⋯」高竿男子在旁按著他的肩頭,道:「慢慢來吧,總不相信她今天能走出鹽場。」
獨眼女子轉過身子,叉著苗條的腰枝:「給炎老三不是說清楚了嗎?帶二千兩金子來,放人放貨,鐵價不二。」其實誰也看得出十四妹沒有攜金子來,何況她身上根本一文錢也沒有。
十四妹聳一聳肩,泰然道:「三哥在籌金子,本姑娘來看看是否真有鼎子及人質在你們手上,否則一切免談。」以急智見一步走一步,正是她行走江湖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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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眼女子眼色一瞟,矮個子轉身回到位於中間的竹棚,把簡陋的竹門打開,拖出了五名被五花大綁的漁夫,正是漁幫的人。那五人口青面腫,驟見十四妹,歡天搶地道:「十四姑娘,十四姑娘,救我們,救我們。」矮個子拳腳連揮,罵道:「誰准許你們說話了。」
十四妹皺眉冷哼,撅起嘴兒,那能忍耐,步法一起,直衝向竹棚前地。高竿個子輕蔑道:「老關,小姑娘發難了,小心弄痛了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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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妹從腰間抽出隨身匕首,展開家傳魚躍游身法,身體霎時間如水中游魚,一晃眼便來到了矮個子身後,刃鋒往他後頸抺去。矮個子早有準備,那會著道兒,腦後如長了眼睛般,左手往後一抓,朝十四妹握刃的手腕抓去。右腿往後一伸,勾十四妹的前腿,連消帶打。十四妹眼明手快,手腕一翻,沒給抓著,腳下一踏,像被勾著跌倒,卻使出獨門的游身跌跤步法。
原來魚躍游的步法要旨,便是從水中魚兒的動態中領悟出來,往往在最危急的一刻中游走,並在脫困後出奇不意地反擊,營造敵人誤以為得手的錯覺。矮個子果然中計,以為勾腳已得手,右肘往後勁挫,心想定必能把這可惡嘴貧的丫頭打暈。怎知猛力毫不踏實,竟然落了空。矮個子身經百戰,心知不妙,就地翻滾,豈知背上一涼,衣衫已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回首一看,大肉背依然露了出來,幸虧沒有受傷。
十四妹一招得手,也懶理那個矮個子,幹忙割開一眾漁幫手下的繩子。矮個子乃幫中好手,因輕敵而出醜,怒不可遏,斥道:「目中無人,誰准予妳救人去?」干脆脫下了上衣,跳蹤上前,往十四妹肩頭抓去。十四妹才剛削了半截粗麻,還沒成功救出一人,又要再施展步法閃躲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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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那矮子步沉力雄,使出了真功夫,是南方常見的套拳把式,當中還混合了少林龍爪手的招數。他曉得十四妹滑溜,為免再次出醜,出手只用半招,加倍留神防守。
在敵人攻防兼備下,十四妹再也討不到便宜,魚躍游的威力,是在於拿捏敵人在進攻時空隙的一瞬間反撲,倘若敵人靜止不動,亦等同無虛而入。十四妹的功底並非進攻路子,拿著匕首左兜右轉,總刺不進矮子的圈子。
獨眼女子向高竿男子冷笑道:「仲船長,這小女孩沒貨賣了吧。」高個子名叫仲達,是海豐堂旗下的一名大船長。他直斥矮個子道:「老關,不要鬧了,幹快擒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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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個子名叫關祥,是仲達船上的一名大副,在海豐堂中算是一流好手,船長下令,大喝一聲,一招雙龍擒鱷,張指狠推,爪勢覆蓋了十四妹全身十八處大穴,是龍爪手中的一記絕招。十四妹不諳武學玄妙,卻於家傳的魚游躍功夫下了不少苦功,加上少女身子柔韌,正是剛烈拳路的尅星。十四妹裝起懼色,在龍爪快觸及身上時,身子向後一拗,以拱橋之勢避過猛招,卻正中關祥下懷,因為既成拱橋之勢,空門依然大開,龍爪下沉,直掃十四妹面門,如若給爪甲掃中,稚面上勢必添上五道疤痕。
當獨眼女子及仲達以為十四妹難逃破顏之災時,十四妹竟以肩頭支地,以驚人腰力向旁滑走,順勢雙腿一剪,挾著關祥的膝彎一扭,把關祥拗跌,匕首一送,關祥左小腿瞬即一刀兩洞,鮮血直流,痛得哇哇大叫。
十四妹一個鯉魚翻身彈起,拍一拍手,道:「知道本姑娘的厲害沒有?」指一指口結目呆的仲達道:「喂,長河幫的,車輪戰也要給人家休息一下嘛,否則傳了出去三個人來欺負一個小女孩,叫你們長河幫被天下英雄恥笑百年,不,最少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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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眼女子及仲達被她這樣一擠,真的把出手的意欲強自壓下,均想:「臭丫頭牙尖嘴利,看妳威風得多久。」獨眼女子心生一計,道:「好,本副堂給炎老三面子,十四姑娘勝了一仗,准你解開一個俘虜。如若要救出全部五人,必須勝出五場。」
十四妹嘟起小嘴兒,道:「沒問題,本姑娘已經勝了一仗,還有四仗。但如若這樣比下去,怎知比到什麼時候,本姑娘有一個主意。」她一向欺負自己的哥哥慣了,鬼主意甚多,此刻正好搬出來套用,續道:「每仗只限十招,妳好像自稱什麼堂主吧,在江湖上總算有點名聲,十招勝不了本姑娘便算一仗,救出一個人後再來,怎樣?」她正是想憑炎家的獨有身法來纏鬥,只要每次捱過了十招,救人大計便可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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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達與獨眼女子對視了一眼,兩人默然點頭同意,仲達扶起了關祥,道:「到一邊包紥去吧,膿包。」關祥只好悻悻然的一跛一跛地走開,口中喃喃咒罵。仲達伸展了一下筋骨,道:「十四姑娘,我們開始吧!」
其中一名漁幫兄弟道:「十四姑娘,他外號叫四手船長,小心他的擒拿手。」十四妹對海路上的黑道高手多少有點認識,尋思:「嗯,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千里破浪’ 四手船長,能一人同時掌舵、拉帆、轉桅及定舷,以一人之力啟動雙桅船,在海上也算是了不起的人物。」
十四妹懶理對手是否已準備好,疾步趨前,大喝道:「第一招。」以匕首虛晃了數下,再說道:「第二招了。」
仲達皺一皺眉,道:「小孩胡鬧,讓妳三招又何妨。」當十四妹自顧自說第三招時,仲達長腿一跨,竟遠達八尺之步距,喝道:「小心了,第四招!」雙臂呈環抱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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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妹暗喜:「這一招不就是很容易閃避嗎?」身子一彎,仲達的雙臂從頭上掠過,倏地眼前一花,仲達的雙腳竟能型成蟹鉗的模樣迎面鉗來,心中一驚,腳步忽滑,如失足般伏地翻身,腳鉗在鼻尖掃過,上方勁風又到,仲達的一張長臉竟迎面 ‘吻’下來。
十四妹「哇」的驚呼一聲,滾過一旁,才曉得仲達以手支地,頭下腳上,向她咧嘴怪笑。十四妹驚魂還沒定下,仲達以手代腳一 ‘躍’,怪笑道:「第五招。」十四妹尖叫一聲,道:「這是那路子的武功,不算數,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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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達才不管她,以手支地,一雙長腳依然掃到,十四妹慌亂間一躍,恰恰避開,但迴旋腳又到,一不小心被掃中足踝,跌倒地上,仲達一雙擒拿手已如鐵銬般遞至。危急當下,正正是武藝能發揮極至之時,十四妹腰肢一扭,原地急速連翻筋斗,盪開了仲達的擒拿手,再借力騰空一躍,翻出了三丈外,雖說有驚無險,一張玲瓏巧臉已漲紅得如大紅燈籠,顯然血氣不暢。
十四妹嚷道:「那有這等下流的拳法,又吻又模的。過了多少招了?第八招了是不是?」
仲達笑道:「這叫猿狒手,有什麼下流了,多捱兩招算妳本事。」
十四妹仍是嚷道:「怎麼學起猴子來了,不玩了,不玩了。」仲達道:「十四姑娘不也是學起魚兒來嗎?有何不可了?十招救一人可是妳自己說的,接招吧。」怪叫一聲,四肢向前,又再撲到。
十四妹突然靈機一觸,被仲達一言驚醒,道:「對啊,猴子何曾又捉過魚兒了。」信心暴增,認準來勢,腦內幻想出猴子補魚之景象,融入步法中,化作海中游魚,幻想自已暢游在碧波之中,弄肢擺腰,竟主動迎上仲達的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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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電光火石間交錯,「嗤」的一聲,仲達抓去了十四妹的頭巾,十四妹卻在他的四肢間的空隙游了出來,擦身而過後,雙腳在他的背上重重一蹴,雖然力弱踢不倒仲達,卻贏了一招。
仲達本來幾可肯定可以扣著這丫頭,卻在收力之時找不到落處,差那麼一點兒獵物在懷內走脫了,極像在河上陡手捉魚兒般,明明觸碰到也滑走了。
獨眼女子冷眼旁觀,心想:「炎家魚躍游果然有獨步之處。如練至一定火侯,配上內家真力,能比得上五大派的柔身功夫。」
十四妹得勢不饒,回身反撲,嬌叱:「還有一招。」像魚兒般游向仲達。仲達道:「來得好。」蹲下以雙手支地,雙目緊盯著十四妹這一條游魚的來勢。當十四妹來到約身前十步,仲達竟反身趟下,額面朝上,雙手合十在頭頂,腳底下一蹬,直如一把飛鏟,貼著地面從下方插向十四妹,用意是逼她跳起,使她暴露在自己的上空,便像魚兒躍出水面的道理,正是捕捉它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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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像入形,是武術的一種境界,當積累一定的實戰經驗時,能以豐富的想像力代入招式之中,找出破敵之法。仲達的‘猿狒手’乃形意門猴拳的遠親,借形出招的要旨,同出一轍。
十四妹何曾見過這等打法,仲達貼地而來,合什的雙掌猶如一把大鐵鏟含勁而至,帶起一滾滾的塵土。無論暴露在仲達的左、右或上方,皆有可能被他的怪招所傷,十四妹只好選擇急退,無奈仲達卻如影隨形般竄至,場面怪異之極。
疾退中的十四妹情急智生,把匕首住地上一插,一半沒入土中,剩下五寸在堅土上,她單腳立在手柄未端,等待貼地而至的仲達,如不轉勢定會自行迎上匕首,被割得頭破血流。此際她已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
仲達當然沒那麼笨,但他必須先行決定變招,遂腰板一挺,怪叫一聲,飛撲向立在匕首上的十四妹。
魚躍游的要旨,就是要逼對方先於己方出招,才有虛可乘。十四妹冷笑一聲,雙足把匕刃一挾,拗腰向後騰翻,刃鋒呈孤圈劃向撲來的仲達。仲達驟見寒光一掠,唯有收勢,刃鋒在面門鼻尖掠過,持手長腳長,探爪往前一遞,勢要抓著翻騰中的十四妹,豈知十四妹頭下腳上間,柳腰一彎,探爪在十四妹的背上掠過,十四妹以後腦及足踭上下一挾,身子呈一輪彎月形,竟如鉗子般把仲達手臂鎖著,探爪在就差那一點點才觸到十四妹的股腰,僅差之毫釐。
如論武學,下一招十四妹必敗無疑,如真實對戰更是空門大露,處於任人魚肉之境況中。但在十招之數的制約下,她竟以柔軟的身軀制敵,把仲達的手臂纏著,毫無疑問就是勝了這一仗。
掌聲由獨眼女子那處傳出,沉聲道:「放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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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妹翻身立定,拔出匕首,放在口中一咬,鼻子輕哼一聲,意興風發地去解開第二名俘虜。仲達雖然輸了這一仗,但明瞭若論手底下真功夫,這小女孩的花拳繡腿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心道:「大丈夫讓一讓小女孩有何不可,這才是英雄所為。」心中釋懷後,盤算下一仗該如何對付她。
被解救的兩名漁夫喜不自勝,在旁為十四妹助威,另外三名在關祥的看守下不敢作聲,望天向皇母禱告,念念有詞。十四妹往場子叉著小蠻腰,道:「像竹篙子的猴兒,本姑娘給妳一個機會,若果現在服輸,第三仗便可免了,否則本姑娘拿真功夫出來,叫你吃不了兜著大圈走不完。」
仲達冷笑道:「怕了嗎?老子可玩得很過癮呢,妳想服輸已經太遲了,老子來了。」旋即施開身法,左一跳,右一躍,向十四妹迫近,真的活像一只大猴兒,叫人模不清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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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剛才十四妹贏了兩仗,急智中幸運成份是佔了大多數,現在敵人對魚躍游有了經驗,難再以身法取勝,心中實在有點失據無方。打定主意:「沒辦法了,也只好使出那怪人伯伯教的招數,傷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把匕首往腰帶一插,決以空手對敵。
獨眼女子一怔,心道:「這丫頭有古怪。」漁幫的人更是為她耽心,大家雖然平時都被她欺負及捉弄,啞忍了不少悶氣,實則對這小妹妹鍾愛得不得了。危難當前,想不到一向受竉的大小姐孤身犯險來救人,有情有義,在黑道上能找出幾人?心中實在感激不已,此刻怕她驕傲輕敵,憂形於色。
如何操心也沒用了,仲達的長臂已揮動,十四妹閃避了兩拳,咋看之下,仲達的拳頭並沒有握緊,拳勢化出了抓、捏、拿等招數,動作也快了一倍,心想:「高竿子終於拿出真功夫來了。」十四妹從來沒有把一套魚躍游發揮至淋漓盡致的境界,此際她施展渾身解數,全情投入在武鬥之中,化身成暢泳魚兒,在仲達的連擊下穿梭扭擺,心無雜念,每每指頭已經觸碰到衣衫時,也她被從空隙間滑走開溜,險到極處。
獨眼女子瞧見她的身法比剛才更靈動,暗忖:「幸好她的魚躍游仍欠火侯,否則仲達捱不過十招。」轉眼八招已過,仲達突然在外圍急奔起來,把十四妹困在小圈子之中。在十四妹眼中,猶如被一群猴子所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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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妹驚魂還沒回竅,一對手腕竟已被負手牢扣,仲達的出手快得她根本沒法閃避。仲達喉頭正想吐出勝利之言,平生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十四妹在雙手被扭在後方的情況下,把頭別了過來,道:「還不放手。」
仲達內心劇震一下,猛然一驚:「媽的,見鬼嗎?」砰然一聲,下腭依然重重吃了一記腿蹬,扣著十四妹的手腕自然放開,「啪啪」數響,十四妹被扭曲的雙手,竟能如正立般摑了他三記耳光。耳中傳來十四妹的俏皮笑聲,自己的身子則呆立當場,他一身硬骨頭,痛也不怎麼痛,但完全像著了魔般反應不過來,喃喃道:「她怎能辦到的,怎能辦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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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妹使出了和肖公子對陣時的怪招,身體能自由隨意扭曲,關節能在運氣下解去鎖節,自行分筋錯骨,以奇招勝出了第三仗。兩名漁幫的人拍手歡呼,不待十四妹動手,為同伴解起麻繩來。
獨眼女子惶恐的眼神,配上不能置信的神色,表情怪異至極,連一眾下屬也不相信大船長會落敗,而仲達直至現在還是呆立當地,猶如著了咒術般動也不動。
十四妹環顧三人的面色,心花怒放,童興大起道:「本姑娘都說你們快服輸呢,我還有很多把式還沒拿出來,否則豈會獨自來討人討貨,你們真的以為漁幫的十四妹是無知的小姑娘嗎?還要比下去嗎?」贏了就是要佔風使帆,搶盡口頭上的便宜,十四妹的一張嘴,從來不懂服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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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乾咳之聲從遠處傳來,一名老者從右首的竹棚信步走了出來,背脊微彎,老態畢呈,雙目卻如貓眼般凌厲,緊緊盯著十四妹。
十四妹給他瞧得極不自在,道:「喂,老頭,你又是什麼人?你也想來玩玩嗎?」
獨眼女子恭敬道:「石老,什麼時候到了海豐堂也不跟屬下說一聲?」
那老者沉聲道:「甄副堂主,我們稍後再聚話。」直走到十四妹身前五步立定,和顏道:「娃兒,走得到五招,剩下兩人都一概放了,老夫一言九鼎,來吧。」
十四妹一向愛和手下聚賭,被挑起了賭性,心想:「這便宜自動送上門,不拾便是天下的大笨蛋,即使這老兒再厲害,五招一晃即過,想持老賣老來裝模作樣,本姑娘才不吃這一套呢。」遂道:「好,本姑娘受了,老兒可不要後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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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沉聲道:「絕不後悔,老夫要出手了,小心啊。」徐徐的踏出了一步,然後道:「這算一招。」
十四妹才剛擺好架勢,眼也發直了:「這算是什麼招數了,不就是向前踏了一步?這便宜真的撿得夠大了。」
她更想不到的是,老者踏出了第二步,道:「第二招了。」這時距離十四妹身前,約三步之遙。十四妹心想:「可不能托大,第三招必定是搶攻,要加倍小心。」擺好架式,步法隨時發動。
心念還沒止,老者踏出了第三步,嚴格來說是半步,道:「第三招也使完了。」兩人拉近至不足五尺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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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妹如墜十八里雲霧:「這老頭是神智有問題嗎?」
老者緊盯著十四妹,嘆了一口氣,眼中透出無限悕虛,道:「可惜,可惜,原來小姑娘並未得到真傳,老夫未能一賞心願。炎家十四姑娘,妳已經敗了。」
十四妹奇道:「我怎麼敗了,你一直都未出招,我也⋯⋯也⋯⋯怎樣腿動不了⋯⋯喂老頭,你施了什麼法術?」才驚覺足下被一股大力吸著,完全提不起來,足底湧泉穴的氣血如跟地氣相連,牢牢的釘死在泥土之上,卻不覺任何痛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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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副堂主恭敬道:「多謝石老出手相助,剛才這丫頭使的是什麼鬼法子?」謎底也是一直呆立當場的仲達想知道的。石老頭還是緊盯著一副惶恐的十四妹道:「是不是一名老鬼教了妳一套呼吸法,練了之後便能把身體肌腱及骨頭控制自如?」
十四妹慌忙道:「老兒,放了我便告訴你,否則休想套我口風。」此刻還能充一陣英雄,怎也要談談條件。
石老頭聽罷早已猜到了答案,向獨眼女子道:「這門功夫是易神經的入門功法。」
甄嫂及仲達齊聲道:「易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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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完
預告: 第十九章 飛雁 傾心
十四妹遇上神秘高人,一言道破了巧遇奇緣而學得的怪招,究竟'易神經'是一門什麼樣的功法? 鹽場眾敵環伺,十四妹以卵擊石,下場早可預知,她是否就此束手就擒? 麒麟幫詭計環環相扣,著著領先,加上強大後盾,以吳子龍之能, 又能否續一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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