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婚祭 易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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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分寧，修河上游，春夜寒霧籠罩了埋在峽谷間蜿蜒的河道之間。
灰沉如煙的濃霧被悄悄撥開，三艘外表尋常的漁船，豎起單帆，緩緩向西面進發。三艘船相隔數丈首尾隨航，船首均掛起了一箋小風燈，燈下坐著一名披了竹簑的漁夫，如瞎子走路般手持竹竿，在河道左右輕輕撥打像為航行開路，猶怕船身被什麼絆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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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岸兩旁怪石嶙峋，在灰暗的夜霧中若隱若現，活似魔影重重，如一群餓久了的妖怪躲在霧中窺探著路過的旅人，只要他們稍不留神，便要他們生著而來，化成白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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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他們到了。」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躲在一塊大石後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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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金派了三大河部來護航，我們絕對不可以輕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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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們帶了三十名杜家死士來突襲，三大河部縱使再厲害也該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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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兒，不要看輕中原十幫會的人，朱金的勢力能滲透長江以南大部份的河道航運，如手下沒有能人是絕對辦不到的，只是老爹想不到他把三大河部也調配過來，可有點辣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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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三大河部是什麼人？為何這樣忌憚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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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水聯的三大河部，天鳩、地鱷及人蚣，當中以人蚣最難以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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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竟是我們蜀中的高手，聽說此人是使毒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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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本是西蜀毒宗的高手，被朱金收歸旗下，如他在船上護航，這一戰我們風險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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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難道我們要臨陣退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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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向海都大汗請了櫻怎能退縮，一切已盡在老爹掌握之中，校兒，這是你來中原的第一仗，絕對不能輕敵妄勇，必須聽從軍令，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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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兒曉得，只要能奪下這批宋室皇寶，東海便是我們杜家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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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兒，不可亂說，除非大汗下旨，否則這批宋寶必須送往魔宮存放，我們杜家只需完成任務便可。拉倒吳不凡是一回事，染指東海又是另一回事，做大事絕對不能操之過急，現在是蒙古人的天下，東海這塊肥肉還輪不到我們杜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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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以我們杜家的實力，絕對不會遜於吳不凡那老鬼。」男子不服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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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兒，老爹所懼的不是吳不凡，是龍王應懷安，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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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長河龍王，中原第一大幫的幫主，亦是中原武林推崇的第一高手。」男子收斂了驕橫之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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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龍王麾下的四水太座船隊，吳不凡豈能叱吒東海那麼多年，黑道上真正敬畏的是應懷安，絕非吳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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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兒受教了，應懷安確是一名勁敵，怪不得爹願意和麒麟幫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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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子稱呼爹的正是杜活，他一搭兒子杜校的肩頭，語重深長地道：「校兒明白便好，能審時度勢，作出最有利的決定才是亂世中生存之道，凡事強出頭只會自招滅亡，江湖並非如你想般的簡單，一手絕活武藝當然是要有，但徒具勇武又有何用，我們杜家要蓋過其他武林世家，必須借助汗帳的戰力，這點忍耐功夫，夏成中那小子比校兒看得更通更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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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校眼中透出可怕的殺氣道：「天目山莊夏成中，你想做武林盟主嗎？總有一天要你嚐一嚐本大爺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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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兒，是時候了，你率領十名死士在前方堵住河口，我要他們來得回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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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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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校率眾潛行西進，杜活拉起面巾遮掩了面容，雙手在腮邊輕壓，閉了呼吸，以內功聚音傳語：「劍害，你我各率十名死士，尾船由你來對付，中間那一艘留給我。人蜙在船隊中，要加倍小心。記緊，千萬不要觸碰任何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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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害領命。」一把沙啞而生硬的女子以聚音傳語回應，兩人相隔五丈，隱身一旁的手下耳中皆聽不進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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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河面，除了隱約的綜綜流水之聲外，完全沒有一絲動態之氣息。河上三艘漁船首尾相隨，前後呼應，當轉入一個谷岰彎道時，尾後的船漸漸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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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船上約載有三十人，均穿上藍色的雙水聯幫服，其中一名輕步急行，走到船首向持竹竿的人道：「河部大人，船底像絆著了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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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頦下長鬚顫動，嘴角冷笑道：「有人來送死，我們便送他們一程吧！」說罷從懷內掏出了一包藥粉，撒到河面上去，並吩咐道：「在船舷列陣。」該名手下令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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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了五息時間，因船速慢了下來，前方同伴的船依然隱入了濃霧中，尾船瞬間像被孤立了。不一會，船首的河部便聽到了船艙後方傳來慘呼之聲。他則耳細聽，仔細分析慘呼是由何因由發出，很快便發現，並非由他撒出的毒粉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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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竟然避過了老子的'腐骨散'，看來有點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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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部脫下了竹簑，露出了瘦削的身形，運勁以竹竿往水中一挑，一名黑衣人在水中被他貫肩挑起，出手快而狠，黑衣人手中拿著了一根鐵鏈，鐵鏈末端浸在水中，顯然另一端繫著重物至使漁船減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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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雞摸狗的鼠輩，誰派你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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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即使受了傷，口中不哼一聲，三柄飛刀依然脫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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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男子一聲「找死」，竹竿抖動，「嚓嚓嚓」，黑衣男子眨眼間被分成三段，三柄飛刀同時已被撥開，「噗通」，屍體飛刀同時跌入了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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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殺了黑了人，兩名藍衣手下急奔而至，滿面鮮血，雙目已被挖出，口中「吖吖」的說不出話，瘦削男子細看之下，兩人的喉嚨破了一個大洞，駭然是臨斷氣前摸回船首向首領報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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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是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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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顆黑影迎面襲來，血腥撲鼻。瘦削男子抬手一圈，冷語含怒道：「還你！」翻掌一送，那一顆血淋淋的物事迴轉回去。濃霧中劍光一掠，物事被從中一劈，兩件半邊的東西跌落船板上，咚咚滾動，是一顆藍衣幫眾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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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呈現詭異的藍光，分成猶如八支利箭直刺向船首的瘦削男子，週邊濃霧沒有一絲被牽動，可見運劍者功力之純。瘦削男子看準來勢以兩指在長竹竿一按一彈，一股內勁沿竹竿跳動彈射，「嗤嗤」穿破劍影，分襲劍光後的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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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好！」藍色劍光由直刺變成了孤圈，「嚓嚓嚓」，長竹竿眨眼間短了半截，一塊面巾在空中化成了粉碎。剛才的彈射之氣，劍手在閃避中還是被挑走了面巾，是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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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男子以陰沉的眼神一瞥，殺意大盛，道：「妳是杜活的走狗，要對付吳家的人，果然是西蜀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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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本娘的臉，你更非死不可。」劍手冷漠回答，劍招由孤圈變成絞勢，給瘦削男子施以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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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迫在眉睫，瘦削男子棄去竹竿，甩出頂上竹笠欲擋來勢，可惜竹笠在眼前瞬間化成飛絮。身為三大河部之一豈是庸手，就在利用這一刻的阻礙，矮身一讓，腳步向前一踏，左右兩掌從胸前互疊向上方張開，像展翅般徒手以掌沿削去劍手一雙前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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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電光火間互換了身位，「錚錚」，劍手以快劍擋了兩掌，瘦削男子改掌削為擒拿，以快打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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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手施招間冷冷道：「金蚣手套能耐我何?」藍色劍光倏地像長了眼睛般，劃了孤圈迴刺瘦削男子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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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男子護目要緊，收回左手擒拿擋在眼前，「吱吱吱」，劍尖在掌心亂鑽，兀自鑽不穿金蚣手套。瘦削男子不待敵人收招，右爪向前一探，狠狠朝劍手的心胸抓去，他這一擊乃成名絕藝，能一舉破肋穿膛，把敵人的心臟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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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蚣手掏心，人間毒王，也不外如是，看我劍害破你的金蚣手！」劍手駭然在激戰中棄劍，雙掌運勁往掏心之抓一挾，身子靈巧地在原地打了一個側身空翻，「架咯」一聲，以快絕無倫的體術把瘦削男子的右掌扭脫了臼，痛楚還沒傳上，劍手雙腳往瘦削男子的頸項猛力一拑，腰力一擺，又是一聲「架咯」，瘦削男子連慘呼也來不及，身軀軟軟的在劍手眼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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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絕殺人蚣的殺手正是劍害，她迅速從人蚣身上拿出了一包藥粉在手中塗抹，心想：「金蚣手套沾滿毒性，剛才一招如未能制敵，毒發攻心時，倒下的便是自己。想不到西域的摔跤之技配合上中原武功有如此威力，今天殺了此妖人確實有點僥倖，全仗杜當家知己知彼，料事如神，解決了人蚣，天鳩與地鱷則不足為懼，主人與少主應該能輕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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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劍害的一眾手下齊集在船首，己盡數清理了雙水聯的人，一個不留。前方峽谷，傳來了陣陣沉隆巨響，喧鬧聲遍佈濃霧河面，劍害曉得杜校正在前方發動了滾石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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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杜校一聲令下，一眾死士從山谷斜坡推下早已埋好的大石，數十塊達數百斤大石如亂衝慌馬直奔河口，連帶碎石砂礫，把十多丈闊的河面填成了淺灘，僅剩兩丈許能容船通過的出口。駛在前頭的船響起警示，藍衣人紛紛進入警備時，亂箭從霧中迎頭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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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命死士們每發射出五箭，不論準頭，目的是要亂他們的陣腳，營造來襲人數眾多之假象。
被襲船上的頭領正是以一身輕功稱王的天鳩，年約四十餘的大娘，艷粉濃妝的打扮，驟眼看風韻猶存，像三十出頭的少婦。她以血紅色的披肩護身，把亂箭盡數盪開，不客氣道：「什麼路子的人瞎了眼睛，膽敢打雙水聯走貨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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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下，青光穿霧而來，一對寒氣森森的鐮刀當前剪到。「錚錚錚」，三息間連綿密集的交鐵聲，重疊如一聲巨嗚響遍山谷，倏地兩影一分，天鳩披肩盡碎，衣衫被劃破了多處，站在船艙頂上，怒目凝視著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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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頂上的另一人，一身夜行衣，單手提著兩柄以鐵鏈相連末端的短鐮刀，另一只手執著雙水聯的旗幟，冷笑道：「三大河部之一的天鳩果然有兩下子，能盡數擋下老子的雙鐮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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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鳩低聲罵了一句「臭嵬子」，回敬道：「送死的人老娘見得多，還口出狂言的卻只有你一個。」霍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了一條三尺軟鞭，左右兩手在胸前一扯，放在塗繪得如彩鳥眼睫的眉毛前，殺氣騰騰地道：「讓你知道不自量力的下場！」腳足一彈，三丈多的距離眨眼間便至，軟鞭從四方八面揮向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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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襲的男子正是杜校，鐮刀正是他慣使的兵器，底子含青城派的根基，再融合了杜家的獨門武功，發展成一套天下獨步的絕藝，‘雙鐮剪’。其厲害之處是不論遠攻近防，短打長劈皆可，招式防不勝防，鐵鏈把兩柄鐮刀相連更使變化層出不窮，把軟兵器的優勢融入了硬兵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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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校手執一鐮，把另一端運舞成圈，形成了一道防護壁，呼呼勁風把掃來的軟鞭盪開，猛然一拉收回旋轉中的鐮刀，另一端同時出擊，從下方向上劏去，用意陰毒狠辣。天鳩驟見下陰寒光閃動，向後一個翻身觔斗險險避過，剛出一身冷汗，誰不知鐮刀如影隨形，「嚓嚓」，一縷髮絲已與頭皮分家。她唯有展開更快的身法，以軟鞭護身，欲脫離鐮影的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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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校豈容放她脫身，左右鐮力互送，向著天鳩的要害招招奪命，手下毫不留情，攻得十來招，適應了敵人閃避的速度，雙腳發力一蹬，如流星般劃破星空，挾著一道寒芒，在急速舞動的天鳩身邊擦過，鐮影回到了杜校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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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船艙頂方互換了位置，杜校兩手各執一把鐮刀住腰間皮套一插，冷冷道：「天鳩，妳自許身法快絕武林，想不到今天絕命於老子的快鐮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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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鳩雙手奉著鮮血涔涔溢出的頸腮，眼中盡是驚惶之色，不敢相信地道：「是杜家的‘流星閃影’身法，你⋯⋯你⋯⋯是杜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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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惜妳知道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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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下殺聲漸漸靜止，一名死士翻身上來艙頂，報告道：「少主，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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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杜校登上了駛在中間的漁船，甲板上堆滿了雙水聯幫眾的肢體，暗淡的燈火從船艙中透出，但見一人跪在艙中，自己的老爹坐在一張長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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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大個子，留了一頭長髮，滿面披血的跪在杜活跟前。杜活脫下了幪面巾，露出了其智庫通天的帥將容貌，以如深淵一般的目光，盯著被降服的人，而他身後站了一名修長的幪面女子，正是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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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你知道我是誰嗎？」杜活淡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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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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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為什麼我不殺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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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輕輕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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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瞄一瞄來到艙門外的杜校，續道：「因為本當家剛才和你動手間，當你察覺到我使出了‘流星閃影’身法時，你的戰意已被攻破，一招間猜到我是誰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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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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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裡畏懼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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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再一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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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當家縱橫江湖，一向欣賞能審時度勢，有自知之明的人，你猜到了是本當家便曉得不是我的敵手，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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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垂頭不語，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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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跟隨本當家嗎？朱金能給你的，杜家一樣能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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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茫然舉目，道：「杜當家⋯⋯你不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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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殺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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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揚手阻止杜校說下去，直以看透人心的目光盯著地鱷道：「本當家求材若渴，如若你能忠於杜家，何須多積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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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想了一想，拜了下去：「多謝杜當家不殺之恩，季某這條命以後便是杜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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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點了點頭，道：「劍害，地鱷撥入妳的隊伍，必須以禮相待，視為自家兄弟，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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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君冷冷地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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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道：「地鱷，本當家把你看成自家人，自然不會瞞你，我們這次盯上了這批宋室遺寶只是開始，真正目的是要取代朱金接管雙水聯，你今天陣前逆主，本當家會視為彼此識重英雄，相逢恨晚，你既能覓得明主，本當家也尋到良部，乃命中緣份也，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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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沒有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態，地鱷惶然間滿面感激之情，竟流下了男兒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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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聞朱金此人冷情薄義，對手下從不寛待，可有此事？」杜活一面寛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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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被提起積憤，慨然道：「我們一眾老兄弟跟了朱老大多年，為他打拼天下吃盡苦頭，成為了中原的十大幫會之一，祈求的不外是在江湖上混得好一點，過些風光快活的日子，黑道上掙的不就是一副金漆招牌嗎？但自從忽必烈南侵後，朱老大甘願屈於吳不凡的權勢之下，做了吳家的看門犬，黑道幫會便開始看不起我們雙水聯，在十幫會中的地位每況越下，不要說第一大幫會長河幫，縱然萬樂門、九嬰會、七重教、百獸崗等也不如，行走在道上給人指指點點，怎不教人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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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扶起了地鱷，拍拍他的肩頭，道：「本當家可以應承你，杜某意指天下，今天奪下了朱金運載宋室寶物的貨船，等同和吳不凡翻了面，已經是不能走回頭路的了，只要拉倒朱金，季兄弟，你願意為本當家帶領雙水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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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鱷想不到杜活有此一問，頓時語結發直了雙眼，一顆心砰砰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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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校走到杜活身旁，冷眼旁觀下深諳這一場活劇是老爹的一場訓示，內心釋然：「殺人又有何難？降人才是打天下的上策，爹爹這一著高明得很。」他想通了這一節，從旁附和道：「季兄弟，即使杜家遠在西蜀，也聞得雙水聯三大河部之一的地鱷甚得幫中兄弟擁戴，只要適時震臂一呼，雙水聯便可重振聲威，不會再給人看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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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兄弟可以放心，朱老大自然有人出面對付，你只需要隱住幫中的要員便可，河道的生意有杜家的財力支持，只會越做越大，大家兄弟水漲船高，日後便有好日子過了，看看誰敢再看不起由杜家主持下的雙水聯。」劍害一改冷漠的態度，以擊中地鱷內心的深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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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謝杜當家的賞識，季某絕不會有異心，今天起追隨杜當家左右，並全力助杜家接管雙水聯。」話音剛下，掌聲從甲板外傳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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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得好，恭喜杜當家出師報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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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霍然起立道：「是那⋯⋯」心中馬上驚覺不便說出此人的名字。船艙其他的人更是不安，為何有人上了船也不知，來者是絕頂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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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的男子身材雄偉，深目高樑，腳步卻輕得出奇，故來到船上眾高手也毫不察覺，可見修為比杜活等人更高。來者身穿長袍，打扮不漢不蒙，獨目透出無比自信的眼神，是能睥睨天下的自傲。即使心高氣傲的杜校也為之惶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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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活曉得，來者駭然是被海都大汗譽為蒙古軍中第一高手的金帳武士，那海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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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害隊長，有勞了。」那海看著劍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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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害左手一揚，把一包用黑布包裹著的物事拋給了那海。那海隔空一抄，手中生了一道吸力接過了黑布包，向杜活拱手道：「杜當家，今天一戰本將大開眼界了，十天後本將會傳來喜訊。」剩音還在耳旁，身影隱沒在船艙外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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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校眼神凶光連動，暗想：「那海親自出手，朱金這次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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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離去後，杜活吩咐劍害領一眾死士全數撤退待命，包括地鱷季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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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山谷中來了另一批藍衣人，正是杜活早已安排假扮雙水聯幫眾的手下，駕船轉而南下航行，他們的目的地，正是被麒麟幫攻佔了的魔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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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哥，這套賊衣很合你身呢，比起穿成書生的模樣更威風，嘻，不如干脆落草為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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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小子愈來愈不像話，這當前還有心情說笑，竟敢來取笑大哥了。」肖笙自小好整愛潔，現在為了潛入虎背山，制服了兩名山巡後，和應復匡在石隙間換上了山寨的服飾。衣衫傳來寨寇身上的惡臭，肖笙為了佳人，不得不按下心中千百個不願意，皺眉忍氣披上，故被應復匡拿來做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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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口記著了嗎？寨內分佈也問出來了，我們分頭尋找十四妹大姊吧！」應復匡整理著衣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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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著了，虎背山寨由兩座石岩山峰組成，活像一對虎耳，長在連綿三十里猶如虎背的山脊之上，一座叫太歲峰，正是顏太歲的行宮，另一座名叫祭劍峰，哼，真的大言不慚！」肖笙忿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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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劍峰？名字蠻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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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道：「正是顏老鬼特意向白道宣示其威的名字，山上盡是白道武林留下的配劍，是正派武林派劍士被他們捉到峰上活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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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一邊以污泥沾在面上，一邊歎氣道：「唉，很多江湖上自稱正派的人滿口仁義，為人家強出頭，最終都是沒有好下場，黑道與白道之間的仇殺我也聽不少，好像⋯⋯好像都是白道吃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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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道：「沒辦法的，白道講究的是光明正大地對決，黑道往往為了勝利而無所不用，手段陰險奸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道正派自然是要吃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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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聳一聳肩，不置可否，道：「肖大哥，我們一東一西，由這裡上祭劍峰，山寨道路盤纏錯雜，有利我們隱藏潛進，寨中少說也有五百多人，我們絕對不能硬碰及被人家發現，甚麼⋯⋯甚麼光明正大的比武那一套最好能拋諸腦後，小子就是憂心肖大哥有些事看不過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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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以肘輕輕撞他道：「大哥懂得，最重要是要救出十四妹姑娘，其他不義之事便當看不見為潔，不要多管閒事，多謝應兄弟提醒了。大哥反倒為你擔心呢，戰龍戟被龍王繳了回去，看你身上像樣的兵器也沒一件，如何對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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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雙手互拍一攤，道：「只好靠應小子一雙手了。」湊近肖笙耳邊道：「石老偷偷的傳了小子一套‘龍吟滅道’的入門，是爹爹近年鑽研的絕學，因為經常拿石老來切磋，所以入門的法門全部記了下來，小子出來前用了三個時辰臨急抱佛腳，雖然火侯欠佳，但這一套功夫，當真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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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雙目發直道：「‘龍吟滅道’？很霸氣的武功名稱，真的除了你爹爹外，誰敢起用這等口氣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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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舉目仰望山上冒出的囪煙，握緊著拳頭，想道：「爹爹實在了不起，對，江湖上亦只有我爹爹有資格‘滅道’。這次深入虎穴後，希望我仍然能一睹爹爹的臉容，若果閻王真的要小子賠上性命，也要以龍王應懷安之子的姿態來阻擋敵人，為肖大哥及十四妹大姐開路，讓他們能逃出此妖氣薰天的臭賊竇！反正⋯⋯如爹爹所說，小子的命是人家拾回來的，應家男兒，好應有恩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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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道：「我們只有約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們很快便會發現山巡給掉了包，時間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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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再次複習了地形後向深谷進發，來到峰下的分岔口便分道上峰尋找十四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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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看祭劍峰如六角形的大石柱，約百來丈高，左右兩道宛如盤蛇般的石道，纏製了粗糙的鐵索梯往上伸延，凹凸的巖岩形成了天然的宿住洞穴，寨寇們按地形加以建設便築起了極具規模的鐵壁城寨，佔盡了地利優勢。祭劍峰與太歲峰相隔里許遙立，近看極像是兩座由魔神親手雕塑成的權杖，向江湖宣示魔道縱橫，唯我獨尊的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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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午時，但不知名的薰染污氣令視線不出十丈，肖笙與應復匡分開搜索後，沿石道摸上第一層的石巖洞，諾大的石洞放了十來張大木桌，正是負責巡邏的山巡聚腳之場所，喧鬧叫囂之聲由洞中傳出，好不熱鬧。突然一人遠遠向遮了半邊面的肖笙招手道：「老鼠，還不快過來喝兩碗酒，呆站在洞口幹什麼？」這是他們出外巡邏後的習慣，猜拳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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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想了一下才曉得是‘同伴’向他招手，遂道：「上頭吩咐要馬上報告山外情況，一會下來再喝個夠的。」他猜想小賊在下層，大賊必在上層的道理，故砌詞希望胡混過去。
向他招手的人大罵：「你這頭老鼠就是沒膽色，怕得大娘要命。大娘也是過慮的，寨主大婚在即理應隆重其事，怎會下了嚴令要加緊巡邏和設下多道哨崗，試問誰會嫌命長來犯虎背山？單單是大娘的名號便足以震懾整個黑道了。」
肖笙懂得他口中的大娘正是五大寇主之一的絕菩薩，而寨主大婚則是第一次聽聞，暗想：「他說的老大應該是黑面神霍難圖吧，誰會嫁給那個木無表情的黑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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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內群賊酒肉歡聚，誰會再理會肖笙去上頭報告？肖笙胡亂混了過去後，繼續往上爬。
「嗚⋯⋯大爺，不要啊！」
「哋⋯⋯」
「我化了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哈哈，嚐嚐老子的鐵鞭子，燒得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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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呼叫、哀嗚、求饒、鞭打、喝罵及笑聲由上方傳來，‘啪嗒’一下鞭打，跟隨一聲呻吟，裂肉之聲鑽入肖笙耳中，令人痛入心脾，被鞭打者嘶聲求饒，是絕望的呼叫，而瘋狂的笑聲，卻是僅有禽獸不如的人才能發出來，混雜一起的交響，肖笙曉得他來到了第二層的刑房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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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濃濃血腥衝鼻撲來，肖笙驟眼瞥進，整個身體不其然劇震起來。但是洞內吊起了無數的斷手斷足，男的女的，血肉模糊地佈滿了石洞的上方，地上一灘一灘的血水積了成寸，洞內火光搖曳，也看不清有多深。肖笙一生何曾想像過這般人間地獄的狀況，只知胸中的無名火熾熱難耐，雙手緊握的拳頭難以放開：「他們是人嗎？這根本不是人幹的事情，畜性，是一群應該被打落十八層地獄的畜性！」
肖笙別過頭，閉上如要噴出火焰的雙眼繼續往上走，悸動的激憤久久不能平服。走了不久，便聽到女子的求饒呼叫：「不要⋯不要⋯啊⋯⋯」隨之是不堪入耳的淫穢污言，女子呻吟。不難想像，正是一群淫寇在蹂躪女子。一怒未平，一怒又起，腳步剛想闖進，應復匡之言在心中如撞鐘般響起：「這次我們是為了救十四妹而來！」
俠義的巨浪在內心翻騰，他很想闖入洞中救出那名女子，奈何他不能動手，絕對不能。「這種痛苦，比割肉掏心更難受！」肖笙本已按在鐵扇的手鬆了下來，緊緊鎖著眉頭繼續往上走，他終於明白到什麼叫做見死不救，就手旁觀的磨折心情。
他自小被書劍世家氛圍薰陶，書中教導的仁義由懂性開始便植入心裡，行俠仗義是練武的動力，此刻如被推翻一切，「為何自己像感受到一無事處般，學了一身武功又如何? 見死不救，枉自為人。」深深的自責難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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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極力尅下救人的念頭，沿開鑿出來的石道轉到另一邊，一股幽幽香氣，沖淡了腐血的臭味，使其頭腦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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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了約二十多級後，一所石門洞外，站立了兩名守衛。那兩名看見了肖笙扮成的‘老鼠’，提聲道：「山巡匯報！」顯然洞內是一眾賊寇的上司。可幸寨中經常有不同的賊寇加盟，即使出現陌生的面孔守衛也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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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心想：「難道是黑面神，不對，此處才到峰腰，老大應該在上方才對。」猜想剛起，一把柔聲依然傳入耳中，「叫他進來吧！」語調嬌冶騷人。
肖笙依應復匡所教，摸出數塊碎銀塞進守衛的手中，在黑道想出入方便，‘通行證’是必備之物。
肖笙心想：「在寨內具如此身份的女子，定是絕菩薩！肖笙，這可能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偷襲，只要制服了她，定能問出十四妹被困之地。」心中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絕不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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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打開了一度厚木門放行後，洞口十步後設另一進，放了一道如大宅般的精雕梨花木門，木門虛掩，女子的聲音便是由房內傳出。
肖笙大起膽子來，依山巡套回來的口切道：「『黑絕獨洪，拳達四方』，稟大王，山中一切正常，沒有發現可疑人物。」原來賊寇一至稱絕菩薩為大王，如非先悉門路，定會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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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否發現陌生者的蹤跡？」聲音透門而來。
「屬下在十里外來回巡查，山農也沒一個。」肖笙一邊匯報，右手已探入懷中。
「老大大婚在即，我們必須嚴加防範，不要偷懶，知道嗎？」絕菩薩以懶洋洋的嬌氣說來，對肖笙產生了一種無形的誘惑力，心中不禁噗噗跳動起來。
肖笙放輕腳步挪前，湊新門縫，心想：「必須借意進內才能施展偷襲。」腦內急轉間，怎樣想也找不出借口來，奈何他不是鬼主意多端的應復匡，騙人技倆更不是他的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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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智運轉中終於給他想到了一個笨主意：「大王，屬下無意間在山中拾到了一支鐵筆，不知是否江湖人士留下的，大王要親檢一下嗎？」肖笙想到可用自己慣用的暗器鐵筆來做透餌。
「鐵筆？難道是⋯⋯⋯好，拿進來給我看看吧！」
肖笙曉得時機只得一次，如把握不好便會露相了，心中打定主意：「肖笙，不要再猶豫，一會以重手法制她。」
肖笙移開了虛掩的門，跨步進房後，輕輕帶上了門，回身一立，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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寛趟的石洞被裝飾為一所別緻的房間，猶如置身豪門大宅，香幔羅佈，雕樑玉柱，絕菩薩一身素色輕紗，玲瓏浮突的曲線盡覽無遺，手臂及大腿的雪凝肌膚盡收眼簾。絕菩薩卸下了艷妝，沒有了妖冶之色，淡施的脂粉顯出了成熟女性的嫵媚，長髪隨意洒在如秀山起伏的肩上，誘惑動人，只是面上仍是那一副隨時可奪魄取魂般的冷艷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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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何曾見過女子會穿成這樣暴露於人前，馬上半閉眼簾，心頭如要破胸而出，更是跳得利害。
「你發了呆幹嗎？鐵筆呢？」絕菩薩白了塗上污臉的肖笙一眼冷淡道。
肖笙何曾想過，寨中人對絕菩薩畏如魑魅，一雙看似動人的纖手已不知沾了多少手下的鮮血，在她面前跟本不會動任何妄念，否則如何有絕菩薩之稱號？她在人前笑意盈盈都是用來遮掩心狠辣手的技倆，幫中人見慣了只會敬而遠之，那會有親近的念頭。
肖笙被她一催趕，心慌突跳，手中鐵筆在顫手中拿不隱當，「叮噹」一不小心把鐵筆掉到了地上。
肖笙呆立當場，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惶然的眼神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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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絕菩薩眼中，想當然就是手下怕了她才如此驚恐，叱道：「還不給我拾起來？」
肖笙像如當頭棒喝，急想：「肖小子真無用，還不動手?」
肖笙一句「遵命」，俯身向前作勢，此刻他和絕菩薩相距不到十步。
肖笙探步拉近了距離，拾起鐵筆間，一個箭步搶前，鐵筆依然甩出，再以鐵扇使出一招殺著‘風捲殘雲’，疾點絕菩薩八處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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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菩薩那想到手下會動手，還是高手級別的招數，勁風透紗及體，猝不及防下，只有退。
身後的堅木桌被她退後的罡勁撞散，背後的繡花屏風也遭殃，化成了木碎片。雙掌同時飛舞，拍走了射來的鐵筆，在木屑中倒翻空騰，動作一氣呵成。
肖笙早料到她會退，進招時留勁後發，待絕菩薩向後翻時還沒站定，鐵扇的攻勢才真正發動，更使上了八成功力，勁風刮得絕菩薩身上輕羅亂舞，動作不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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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嗤」，風捲殘雲的扇勁把絕菩薩逼至榻邊，退無可退，身上布紗被氣勁化成了碎蝶，露出半身胴體倒跌在床上，手腳玉肌更被割破了數處，鮮血微滲。
絕菩薩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雙掌臨危全力向前一推，「轟隆」一聲，倒在地上的桌椅被她擊成粉碎，可惜眼前那還有肖笙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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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一緊，胸前、小腹、背心等大穴已被封，原來肖笙已跳到榻上，從後以扣手鎖緊絕菩薩的頸項，並以鐵扇封脈，使她動彈不得。
肖笙一擊得手，此刻才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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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一定神後，女體幽香撲鼻，肖笙與絕菩薩貼體而坐，肖笙從上方可盡覽身前絕菩薩全露人前的酥胸，隨忿忿不平喘氣而正在不停起伏地，如他與絕菩薩正面而坐，更可看見她夾雜驚恐、惶然及怒憤之色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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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了！」肖笙壓下香艷刺激的體驗心情道。
「哼，原來是你姓肖的小子。」
「絕菩薩，帶我去見炎十四姑娘。」
「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已經活得不耐煩。」
肖笙以鐵扇柄從後輸入一股真力，直透脊椎大穴，絕菩薩那禁受得了，發出嚶哼呻吟之聲，額角滲出香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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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菩薩也非庸人，忍受了一會，喘道：「老娘要你死無全屍。」
肖笙出道以來何曾用過私刑手段，道：「只要帶我去見炎十四姑娘，助我們逃離此處，肖某承諾不會再對妳怎樣。」
絕菩薩冷笑兩聲，道：「想也不要想，十四妹絕對不會離開此峰，什麼人也救不了她的。」
「為何？快說！」只要是有關十四妹的消息，絕對不能放過。
「因為她已經是我們老大的未婚妻，今天就是婚祭之期，無人可以救她。」絕菩薩如鐵鎚定音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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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笙聞得如腦海遭電殛轟然一震：「怎會的，怎麼會的？十四妹怎可能嫁給黑面神？不會的，不可能的?」直有天旋地轉之感。
絕菩薩怒氣過後，思路回復了清晰，故態復萌，柔聲道：「肖公子，你為了救佳人勇闖山寨，作為姐姐的好生佩服，原來公子也是多情種子啊！」說至最後，媚態大盛。
肖笙被她一逗，鼻中一哼：「不要亂說，我們義盟和漁幫聯手對付十八寨，漁幫的人被擒，義盟成員自然要來營救。」
「是嗎？那麼義盟還來了多少人呢？為何不在山外叫陣，竟然用此等下流手段，趁姐姐衣衫不整，然後乘機親近個夠，啊，你弄得姐姐好癢啊！」竟發起嬌嗲來，肖笙頓時有點手足無措，瞥眼間絕菩薩的香肩以至酥胸盡收眼簾，面上不禁熱哄得如火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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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有個主意啊！」誘引的聲線，可使一般男人神魂顛倒。
「什麼主意，快說！」
「姐姐可帶你見十四妹子，卻幫不了你們逃離這裡，因為姐姐熟知老大脾性，他要的東西，無人可以阻撓。」
「他⋯⋯他為何要娶十四妹作妻子？」這可是他心中的最大的疑團。
「肖公子，不如你自己去問十四妹子吧，可是她自願的啊!」
「胡說！」肖笙失神地衝口而出，再道：「不可能的，不要亂說！」聞言心如撞鹿，那能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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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菩薩曉知他已經墜入自己的圈套，續道：「姐姐雖然是黑道上混的，卻從不打誑，不信姐姐的話，姐姐可帶公子去面證。」
「好，馬上帶路！」肖笙被絕菩薩說得心亂如麻，竟不察是絕菩薩的緩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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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虎背山，太歲峰上。
峰上設有一座巍峨的太歲殿，狀若佛教的尖頂寶塔，只是規模極鉅，獨據絕嶺，猶如一座魔君的行宮。殿內接通無數個天然地窖，而其中一個密室，便是不離教派的神窟。神窟石壁放置了一座半人高，面目猙獰的百手神像，面相造型如象如蛇，詭異至極，像前邪燭晃動，神壇前放了三堆人體白骨，二人就在神壇前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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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手老者注目神像，淡淡道：「難圖，老夫也愛莫能助。世間上除了少林寺的易筋經外，便只有鬼門的易神經才能助你完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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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內息不調，雖然吸收了于老頭的無匹功力，可惜純陽的功力頑抗不馴，不能融納入內宮氣海，如再這樣下去定會走火入魔，冶煉半途而廢。那臭丫頭寧死不屈，困了她半個月，一點易神經也不肯寫出來，如用軟的不行，為有用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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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太歲搖頭道：「硬是沒用的，老夫看這丫頭是只知其法，卻並不明其理，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學會了易神經，是有人授了她入門之法後讓她自行練習，並沒有正式的傳功，易神之法在她體內流動而不知，如非我等之輩，根本察覺不到她已經學得了無上至寶，能與少林絕學匹敵的易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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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的人真是邪門！」霍難圖沉聲道。
「現在老夫更耽心的是武林三大秘門之的另一支，影門。」顏太爺撫鬚道。
「難道現身奪鼎的就是影門的人?」
「老夫的猜測也十不離九，江湖上能來去如風，有此能力者，除了是已經效忠了皇族的天擒一脈之外，便是與毒門及鬼門併稱三大秘門的影門。想不到一個碧鍊玉鼎，引出了在江湖上失蹤已久的影門門人。」
「太歲，我們還要追查玉鼎的下落嗎？」
「當然要，玉鼎絕對不能落入麒麟幫之手，這幫人挑釁黑幫、離間白道和地方勢力，背後支持的人絕非善男順女，其野心之盛絕對是我們十八寨的大患，所以我們更加要鞏固實力，這也是老夫不慾殺于南天的理由，我要白道先與麒麟幫鬥個你死我活，讓麒麟幫揭出底牌時才對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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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太歲看，影門是屬那一方的人呢？」
顏太爺沉吟一會道：「若老夫沒猜錯，奪鼎的人就是吳不凡本尊。」
「果然是他！」黑面神冷酷的黑面也為之動容，即使早有所悟，但由顏太歲親口說出來還是相當震撼。
「除了這老狐狸之外，老夫想不到有其他人能在東海動手，現在黑道上是前所未有之亂像，難圖，你的戰力必須盡快回復，玉鼎之爭還沒完結。」
「若然太歲也沒辦法，難圖也想不出方法來。」霍難圖有點洩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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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日在烏石灘上，霍難圖運起黑嵐冶煉大法接收了于南天的純陽功力，雖然突破了自身界限，但還沒真正的融匯貫通，雄厚的功力就像一道外力在體內運轉，未能納入丹田由真氣所驅動，冶煉始於融，止於通，元煦真力還沒與自身的黑嵐之氣真正結合，如未能恰當處理勢必被強大的功力反吞噬，故在石灘上他放了于南天一馬，同時沒有出手阻止黑衣人奪鼎便是其因，若然強行出手，大有走火入魔之危。
而縱橫黑道多年的霍難圖，早諳易神經之秘，看出炎十四體內藏有易神運轉的跡象，念及此處豈會放過如此良機，故即使冒極大的凶險下也要擒下十四妹來套出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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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太歲沉吟道：「現在只有一途，按本教的精義，只要以天地為媒，陰陽結合，難圖便可借助易神經打通經脈融匯功力，把于南天的真氣盡收為己用，冶煉大法便會再上一層，那時候再多一個吳不凡也不足為懼。」
「太歲的意思是要我和那丫頭陰陽結合？」霍難圖如獲至寶般睜大了一雙凶目。
「正是，三天後便是初一，圓月子時，以天地為媒，正合進行婚祭，當以元陰助陽，冶煉交融，易神之軀自會廢殆，難圖的大法便會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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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完
預告: 第三十章 少龍 出洞
肖笙深入虎穴扣押絕菩薩，能否如願得見十四妹一面? 霍難圖為了完其魔功，藉以婚祭來採十四妹元陰之軀，志在窺覬易神經之秘使功力更上一層樓，十四妹的下場將會如何? 玉鼎之爭牽動各大勢力，吳不凡能否在東海獨領風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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