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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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蜜露
「'龍神瑙'乃由奇雲堡堡主雲賀天親自調製,以百歲水蛟的膽汁混入珍貴藥材,以堡中特制的三溫藥爐提煉而成,於二十年前送贈給本幫幫主,以賀他從老幫主手上接任幫主之位。而我幫幫主在二十年間以一手'龍吟十戟'打遍天下無敵手,'龍神瑙'的奇效落得無用武之地,但在幫中卻被視為至高無上的鎮幫藥丹,如非幫主親賜,絕對不能擅自取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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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赤膊上身,提腿單足而立,膝下浸在淺灘中,在湧濤碧波中屹立不動,雙臂前伸橫握短叉戟,說出'龍神瑙'的由來。
一名柳眉妙目少女,迎風赤足坐在丈許外的大石上,髮絲由左側耳背繞前垂在胸口,猶如在漁村裡長大不諳世情的純真小姑娘,賞著海天一色的美景,滿載悠然神往之色,怎樣猜想也不像是一名殺人不眨眼的麒麟幫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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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輕笑罵道: 「什麼我幫幫主,爹也不喊一句,二十年來沒人敢碰的藥丹,卻被你這不孝子在短短一個多月內服了三顆,看你給黑面神打得半死,內傷如此嚴重卻能康復得如此神速,神丹的藥效果然奇妙。」
「小霞,大不了就是破壞幫規,但不孝從何說起呢?」少年奇道。
少女挺一挺香肩,含羞嗔道:「和你很熟稔麼? 誰批准你這樣稱呼人家的?」
少年別過頭來奇怪地盯著她,認真地解釋道: 「姑娘名字的三個字中,難道稱呼妳作小血嗎? 戾氣大又難入耳,第三個字更是不濟事,稱妳作小子不渾然是討打麼,剩下的只好稱作小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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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面頰緋紅入鬢,被他逗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噗赤」的笑了出來,拾起一顆小石,屈指一彈,朝他的笑腰穴射去,心中就是不服氣被他逗笑了。
石子剛剛觸及少年的肌膚時,「波」的一聲被渾然一身的氣勁彈開,少年大笑一聲,手足不抬,單憑運氣,一股水箭由水面直射向血霞子身上。
血霞子那想到他有此一著,急忙舉掌一擋,「逢」,水箭雖沒射及身上,卻也被濺起了的水花沾濕了大腿。
「哈哈,自食……喂,傷還沒好,不要來真的。」
血霞子笑道: 「待本護法代你爹爹教訓你這不肖子。」雙掌翻舞,朝水中的少年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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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拔足便奔,更刻意踢起水花,血霞子一擊失手,沾水再起,輕功猶勝往惜,呼的一聲,踩在應復匡的肩頭之上。
怎知應復匡故意使詐,待她的足尖碰上時腳下一沉,血霞子始料不及下失去平衝,足下一滑,待要再使身法時卻被一股氣勁下拉,倉猝間「噗通」一聲,迎來沒頂之災。
血霞子耳鼻灌水,還沒著水底時腰際卻被一雙如鋼鐵般的手臂扶起,耳中依然聽到「哈哈」大笑,睜目怒視下,應復匡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向她垂視,背上只感到他的手臂發力,浸在水中的身子被抱起,還沒回神時額上一熱,被實實在在的親了一口。
此時兩人面龐咫尺靠近,氣息可聞,血霞子被他的熱情弄得心如鹿撞,但武者神經的發動下,下意識點出一記凝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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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風奇快,即使沒灌注滿內力,近距離下亦足可令應復匡受傷,可是應復匡藝高人膽大,笑聲中張口迎上,齒縫在準確拿捏下把血霞子的指尖咬著了。
血霞子半身泡在水中,定眼看著他時,哭笑不得,任他在水中抱在懷內。
一向在江湖上毒手狠辣的血霞子,荒島上放下了為族人復仇的包袱,與應復匡孤男寡女的相處了七八天,不僅放下了戒備之心,情緣作弄下,對應復匡的魅力愈難抗拒,早被遺忘的少女情懷暗自萌發,這段時光如活在另一個沒有殺戮的神馳夢境之中,快活忘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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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的唇片漸漸移近,血霞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但又感到無助,不知該如何克服這一種全新的體驗,自然地不敢與應復匡的眼神接觸,閉上了雙目。
「不要……」
說話被逼回,唇片被封,血霞子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身體在發熱。
血霞子的內功心法源於凝血指,心冷如霜,一瞬間冷靜下來後,雙手用力在應復匡胸口一推,掙脫了他的擁抱,「哇啦」灘水四濺,自行站在淺灘的沙石上,咬著被吻的潤唇,腦內如七國之亂,不知從何說起。
喜、怒、憂、愛、愁,在思潮中胡亂交織,外族的出身,滅族的血仇,幫中的職位,魔帳交付的任務,本與眼前的少年扯不上一絲的關係,琵琶島一戰,像顛倒了過往的一切信念,所有認知被推倒無法以舊有模式思量,生命的價值由零開始重新建立,皆因此人已經闖進了自己的生命,走進了心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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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血霞子強自壓下凌亂的思緒。
應復匡側起脖子搔頭,報以傻笑來回應。
「很好笑嗎?」血霞子正容的問道。
應復匡在水中踏前了一步,在伸手可及下,為血霞子整理濕漉漉的髮鬢,道:「爹爹常說江湖惡,人心險,小子怎會不明白為何會留落此荒島? 但小子可以感覺到小霞不是光為了任務才滯留於此,貴幫大可派一隊人馬來困小子在這裡,何需小霞來作伴? 妳是真心關心小子的傷勢,對不對?」
「是又怎樣? 」在應復匡的真情流露下,血霞子首次吐出心聲。
「小霞,小子可以告訴妳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小子的娘親也不是漢人。」
「這關我什麼事?」血霞子隱約猜到他想說什麼,漸漸放下戒備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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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沒有回答她,續道:「她曾經也是一個武功極高的大魔頭。」
「她叫什麼名字?」血霞子愕然問道。
「不騙妳,爹爹從來不許我們問她的名字,只准許我們稱她為娘。」
「怎會有這樣的爹爹?」血霞子頓感有趣,轉念道: 「我們? 你還有兄弟姊妹嗎?」
「小子還有一幼妹,她才剛滿三歲。」
血霞子明白應復匡願向她訴說家事,是一種對關係的肯定。
「從小子的家僕說,是因為爹爹曾對一人下了重誓,必須終身保守我娘親的身份才可以從那人身邊帶走她,故此即使親如子女,也絕不可透露一句。」
血霞子問道: 「相信你爹爹也從沒有透露誓言是向誰發吧。」
應復匡無奈地搖頭,道: 「這秘密一直陪伴著小子成長,娘親猶如至親的陌生人,妳說這感覺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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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心情平復過來後,耍小淘氣道: 「哼,這關我什麼事? 又跟本魔頭護法有什麼關係?」
應復匡拉起了她的右手,在手背上親了一口道: 「既然爹爹不肯說,妳願意陪小子去追查娘親的真正身份嗎?」
血霞子瞅了他一眼,道: 「我又不是妳的什麼人,這……算是什麼意思?」心中直是七上八落的,不知應復匡在打她什麼鬼主意,垂下螓首,期待他的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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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抬頭向西面的天空看去,把嘴唇湊近血霞子的耳畔道:「妳猜段兄弟在數里外埋下的暗椿有沒有偷看我們在馨馨我我呢?」
「你……哼……小子你怎會知道的?」血霞子陣腳一亂,又中了應復匡的圈套,即是承認了暗椿的存在。
「小霞,妳看。」應復匡遙指天際,一團小黑點出現在藍天白雲之下。
「那是什麼東西?」血霞子目力之下,僅能猜到是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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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功夫,鳥兒漸見清晰,血霞子不禁問道: 「那是什麼鳥?長得很美。」
一隻拖著長長翠羽尾巴的大鳥,頭上長了彩冠,全體碧青繽艷,半空中看見了應復匡後「呀呀」仰叫,澄黃色的雙爪裹了黃金腳套,下降時向前一伸,朝應復匡的肩上抓去。
應復匡口中以「督督」怪叫回應,那只大鳥收起翅膀,如久逢知己般降落在應復匡的肩頭,以柔美的鳥頸磨擦著他的面龐,弄得應復匡面癢難當。
一人一鳥親熱了一會,為免冷落了一旁的血霞子,應復匡道: 「這是朱雀太座晴姐姐飼養的異國孔雀,是極珍貴的品種,哈,如若不是朱雀太座的人找到來並解決了那些暗椿子,這可愛鳥兒早成了妳們麒麟幫的點心了。」
血霞子心裡釋然,始知他一直都在等候幫中的人來找到他,內心終明白到一點: 「在海上終究是長河幫的天下,如是四水太座親臨迎他回去,那麼……」患得患失之情盡寫在俏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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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竅玲瓏的應復匡怎會不明暸她的顧慮,大起膽子摟著她的香肩道: 「小霞,來,跟小子走一趟,爹爹看見了妳必定喜歡得不得了。」
血霞子那還抗拒得了,真的血霞上湧滿面通紅,掙脫他道:「你說什麼?怎可以隨你而去?」
應復匡攤一攤手,道:「有什麼不可?江湖兒女難道還要講究什麼規舉麼?」
血霞子面色一沉,道:「小子究竟有什麼詭計?」
應復匡舉豎起三指,正容道:「長河幫應復匡應小子向蒼天發誓,絕不向任何人透露麒麟幫取走了碧鍊玉鼎,否則天地不容,死無全屍。」
血霞子聞言皺一皺眉,道:「應小子,不要耍我,我這一生最恨人家欺騙我的。」
應復匡許諾道:「騙阿猪阿狗,也不會騙小霞。」
血霞子橫了他眼,軟化下來,道:「我的真實名字叫瑪索兒,血霞子是幫中法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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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補充誓言道:「應復匡一生都不會騙瑪索兒姑娘,天地為證。」
血霞子還是忍俊不禁,沒好氣道:「小子要弄清楚,本姑娘可沒發誓不騙你這不孝子。」
應復匡再次踏前,輕摟她的纖腰,道:「瑪索兒說什麼小子都會相信的。」至誠摯的表情,加上熾熱無限的目光,終於融化了被冰雪覆蓋了的凡心,血霞子在沒法抗拒下,敞開了心靡,埋入了應復匡的懷內,首嚐愛情的滋味。
蔚藍一色,荒灘浪潮,喜雀天降,為天地拙合了一雙江湖兒女,一對極不平凡的幫會奇緣,將會為江湖帶來什麼樣的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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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赤色羽毛在箭尾顫動,箭頭插在擁抱著的情侶腳邊。
應復匡舉起短叉戟,向北面的帆船揚手,運起初學的龍吟令:「晴姐姐,匡兒沒事,請放心。」
一聲傳音,太鼓嗚響由遠方傳來。
「臭小子,終於找到你了。」里許外傳來了笑罵傳音。
「小瑪兒,他是小子的舅舅,人稱浪子劍。」
「哼,又給人家亂起名字,不過這次不錯,算你啦。」當女兒家終極的解放,宛如換成了另個一人,在愛人面前萬般溫柔一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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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南山東麓。
在繁華的西街南未端,一座佔地五畝多的華麗庭院背山而建,數十座雅庭樓閣埋在古樹林森的園林,錯落有致地面向錢塘美景,螢燈繁佈,人工湖上帆舟點點,笙歌琴調不息,輕鶯妙唱,喧譁吟誦,置身其中如另闢仙界,忘掉人世間一切凡俗,醉夢餘生。
翠瓦玉簷中,群舍中央最雄偉的主樓,東陽閣。
樓高三層拔地而建,楠柱松樑,朱門巧窗,形成了六角的結構,青燒亮陶為主瓦,配以金泊雕琢成凰冠安於樓蓋,頓顯金碧輝煌,鶴立群中之氣派。
三樓的廂房,蓮香幽幽,湖水綠的柔絹垂繞經堂,一面書牆為廂房增添了詩情畫意,廂房中央放置了兩張對峙的太歲床,一龍一鳳的雕琢,形成了龍鳳和鳴的陳設,兩座紅木床的中央處,放置了一座金鑄香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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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子不到四十之年,飽滿的高顴在盈笑時艷如紅曇,稍現即逝,一雙水汪汪的眼瞳含情溜轉,如剪月倒影般予人看不見真實,配合上豐潤慾滴的紅唇,教登徒浪子們一眼傾心,長髮綰成了雙鬟插以銀簪,猶似常娥下凡,不經意露出一半香肩的裙袍隨意地覆蓋著撩人的軀體,半躺臥的姿態輕倚鳳榻,即使面容多少透出久歷風霜之神色,也可以艷蓋群芳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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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安,還看不夠嗎? 架上的拳經腳譜豈能入目,真不明白為何你看得如此入神。」
「倩梨,縱使看似是極尋常的套路,在高手比併時,往往能起化繁為簡的奇效,當對手以為你還有什麼利害的後著時,你卻打出一記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式,可以想像,他本是築起的防禦在一瞬間便無用武之地,只能回歸原點,那不是破敵的最直接的方法嗎?」
話者的雄軀如淵岳般紥座在龍榻沿上,單手持經,一手掌酌,像對鳳榻上的尤物毫無興趣,寫意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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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花得起金錢,妾身從不會過問客人的意圖,三天之期將至,懷安,但你可不同呵,自從倩梨接任了滿春樓樓主一職後,至今你才來看一家一眼,以我們之間的情宜,你忍心不向倩梨透露一句嗎?」
應懷安放下書經,能讓黑白兩道一言拜服的嘴角滲出笑意,道:「上官樓主,懷安一向少染煙花之地,這是懷安一生中最昂貴的小懲大戒,這三天包起滿春樓的花費,能頂上鹽場一年的收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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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倩梨,滿春樓樓主,中原十幫會會魁之一。
銀鈴般的笑聲隨穌胸起伏透出艷唇:「哼,天下間那有男子花了金錢而不碰人家指頭一下的奇聞,懷安,你是天下第一大蠢蛋。」嫵媚入骨的語音隨騷肢傳入應懷安的感觀之內,天下間確沒多少人能抗拒此等絕色誘惑。
話畢輕聲喘氣道: 「懷安,坐過來嘛。」無瑕的玉腿在袍下穿出,野性撩人。
應懷安一副好整以遐道: 「這次懷安確是當了大蠢蛋,蠢蛋當一次便夠了,不能當第二次。」探前身子,執起袍子為上官倩梨蓋好玉腿後,道: 「東海已經不再是由吳家來隻手遮天了,倩梨懂嗎?」
上官倩梨嗔道:「小女子就是不懂,不想碰人家又為何要包圍倩梨的滿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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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懷安負手而立,歎了一口氣道: 「好一句小女子,親手殺了上一任樓主而奪得中原十大幫會之一,號令三千人馬的女魔頭竟稱自己為小女子。」
「呿,天下間的女子在龍王面前只能當小女子。」上官俏梨伸出纖手,以優美的舞指為應懷安添酌。
「因為懷安不想妳再次捲入一場爭奪天下的鬥爭之中。」
「懷安,你是江湖中少有曉得倩梨是屬於吳不凡陣營的人,他究竟幹了什麼事?」
「妳真的想知道?」
「非知道不可。」
應懷安舉杯一飲而盡,搖頭輕歎道: 「他得罪了王爺。」話畢在掌心運勁,一股如髮氣絲由勞宮透出,道: 「傻丫頭,這種毒如何能把我毒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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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倩梨眉梢一動,若無其事地道: 「這不是毒藥,只是催情的。」
「催情不就是任妳擺佈了嗎? 倩梨,懷安可不是吳不凡,不要藥石亂投。」
「哼,誰叫你封了人家的店又不碰人家。」
「妳在金錢上可沒損失啊。」
「但欠下了更多的人情債呢? 你可知那些達官公子,三天沒能來滿春樓猶如渡日如年,外面風聲四起,不少流言蜚語已經傳遍江湖,日後……日後倩梨也不知……」楚楚可憐的慾言又止,我見猶憐。
應懷安冷哼一聲,道: 「少來這一套,苦肉之計。」
「你們這些大男人懂什麼? 三天之期一過,人人皆以為小女子已經是龍王的女人,試問放眼江湖,誰人再敢碰倩梨一下,誰會再願意花銀兩在倩梨身上,懷安你說,俏梨還有多少青春可耗了? 你是故意來打破人家的招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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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懷安如聽見了一則奇聞,打量了她好一會,道: 「倩梨,妳有沒有想過,沒有了吳不凡為妳撐腰,不計長河幫,其他八大幫會將會有什麼想法嗎?」
上官倩梨含春的唇角輕蹙,道: 「老娘才不怕。」坐正身子道: 「論當今十大幫會,僅次於長河幫之後的是萬樂門,他們長據關中,一向不打東海的主意。北方首數綠衣幫,乃北宋丐幫的殘黨,人數雖眾卻如散沙一盤,不成氣候。盤踞豫冀交界河岸的天府門一直自視不群,屯山為王,卻不見得野心勃勃。反倒是白頭妖婦的九嬰會及東方見的神川一林不可不防,他們一直在黑道上廣張勢力活躍行事,積極吞併地方幫會,但也不見得會對我們偏安一隅的滿春樓不利。雄霸東北的百獸谷乃雪虎堡堡主的師門,人不惹他他不犯人,倩梨絕對不是自討沒趣的人。至於雙水聯本就是自家人,與吳家同謀共贏,朱金朱老大也是本閣的座上客。餘下的是稱雄嶺南,俗稱偽少林的正德武堂,他們雖屬幫會卻從不行大惡,以授武走鏢為正業,偶然與其他幫會交手也適可而止,算不上真正的黑道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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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道出了眼下形勢後面色沉了下來,漸漸想到了應懷安的深意,問道: 「有人要打滿春樓的主意?」
應懷安走向書架放回手中的拳譜,道:「自從魔宮易主,陸家莊被滅口,義劍盟在山東斷魂崖一戰慘失主力二十多人,繼而是吳子龍遇害,雙水聯的朱老大被暗殺,再而是霍難圖被誅,這一連串事件真的是巧合嗎? 一頂玉鼎攪的滿城風雨,事情怎會就此罷休,一石擊起千重浪,倩梨,十幫會的勢力平衡已經被動搖,往後江湖上的事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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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倩梨的面色一變,沉思了一會,道: 「吳家得罪了阿爾德是什麼意思?」
應懷安簡單地道出了經過,道: 「麒麟幫絕對不會就此罷休,奸計陸續而來。」
上官倩梨面色一變,心思百轉,道: 「懷安,你還記得倩梨的出身嗎?」
應懷安眼中閃過銳光,道: 「怎能忘記。」
上官倩梨雙目透出哀傷的眼神,道:「侍帳一天,終身為婢,倩梨逃不出宿命的安排。」
應懷安轉身以深邃的眼神直視她的內心,問道:「凝血指再現江湖,是妳傳授的徒兒是嗎?」
上官倩梨默然回應。
應懷安憑欄遠眺河景,深深歎息,不勝唏噓道: 「倩梨及蕙兒,妳們兩姐妹也沒法違背長生天誓而活下去,唉,難道這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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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倩梨道: 「姐姐走了?」
應懷安神情哀傷道: 「三年前她為我誕下了女兒復蘭,當晚便留下了紙條不辭而別,自此天各一方,懷安相信此生再不能與她再見一面。」
上官倩梨問道: 「姐姐會否回鐵力堡?」
應懷安道: 「當天懷安以戰龍戟向鐵力發誓,今生與倩蕙不再踏足鐵力堡一步,決不食言。」
上官倩梨道: 「那麼姐姐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就是回去守護神水的地方。」話畢蓮步輕移,伏在應懷安的背上,從後摟著他的腹腰,道: 「懷安,你仍想念姐姐嗎? 為何倩梨不可以取代她?」
體感由背項傳來,香軟纏綿,應懷安轉身搭著她的肩頭,柔聲道: 「倩梨,我倆也不年輕了,往事便任由它留置在回憶中不是更好嗎?」
上官倩梨仰起面龐,凝視了應懷安一會,道:「她真幸福。」轉過驕軀,召來了門外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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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嬌美的侍女捧托皿盤,裊婷細步而入,盤上放置了一隻玉杯。
應懷安目光如神,杯中物瓊漿玉液,泛起晶瑩剔透的黃光,不禁一怔。
上官倩梨回復了伎態媚色道: 「唉,算是俏梨沒福份,不過還有一個時晨,懷安還可以陪人家,來。」示意應懷坐下。
上官倩梨接過玉杯,如珍如寶的檢視那杯玉液,香唇輕吐: 「懷安,倩梨依仗吳家的原因之一,除了要攀上樓主之位外,亦是希望改名換姓後,來逃避惜日金帳的追查。當年蒙古頌寧主公携同侍女百人連同神水失蹤令聖祖震怒,直至數十年後的今天,金帳仍在追查神水的下落,我們身為當年金帳侍女一直被視為追殺的對像,而俏梨此刻的真正身份,相信懷安也心中有數吧。」
應懷安頷首道: 「本來是毫無頭緒,此蜜漿的出現,為懷安解去心中疑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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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倩梨珍而重之的遞上蜜漿,正容道: 「姐夫,喝了它。」
應懷安接過杯子湊近在鼻前,道: 「清心入肺,是天山雪蜂之蜜。」
上宮倩梨深情的注視應懷安,倦態中隱含無限愛意道: 「倩梨一生坎坷,世間上除了姐姐之外,只有兩人對倩梨情深義重,一個是姐夫,一個是曾救倩梨一命的義兄。」
應懷安毫不猶疑的仰首盡杯,玉漿入喉如雪,清涼而不寒凍,使渾身舒泰無比。應懷安默默靜候她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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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梨的義兄,就是麒麟幫的幫主,赤麟王。」眼神避開了應懷安道: 「他的真實姓名叫吐火倫,師承吐蕃也密力火寺,其天火神功乃至陽至烈的武學,義兄天賦奇稟,體格異於常人始得傳神功,三十多年來終練成了一身麒麟天火,並加盟了窩闊台汗國的海都大汗暗中主持的十二神帳,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在適時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中原武林,顛覆忽必烈的天下,把中土據為神帳之下。」
應懷安早料到與麒麟幫有關,卻沒料到牽連之大乃滅國之憂,即使經歷無數風雨,內心的震盪仍是難以平復。
上官倩梨柔聲道: 「雪蜂蜂蜜是天下間唯一能抵禦天火毒性的相尅之物,姐夫,你與義兄終需一戰,這是人在江湖都不能逃避的宿命。」面容轉而哀傷,好一會才啟齒道: 「此杯一盡,我倆情義割分,敵我兩立。」
應懷安道: 「倩梨是十二神帳之一員?」
上官倩梨道: 「正是海都麾下的玉蜂王。」
應懷安道: 「滲透滿春樓,刺殺上一任樓主的元兇,是你們顛覆中原的手段之一?」
上官倩梨道: 「我們只是利用了吳家來當掩眼煙幕吧了,懷安,如你所說,麒麟幫意指天下並非虛言,拉倒吳不凡只是第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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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門外步聲傳來,上官倩梨不悅道: 「是誰?」
應懷安面容一寛,帶有慈祥的笑意道: 「上官大家,看來餘下的時間,需一借魁閣處理一些家事了。」轉而面色一沉,喃喃道: 「就是只懂得闖禍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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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鑲了江南刺繡的精琢門戶被大力推開,一把開朗的少年聲線道:「爹,麒麟幫的紛爭,讓小子來嘗試平息好嗎?」
應懷安嘴角冷笑,擠出: 「臭小子,還是這般不知天高地厚。」胸前挺掌一收,一股強勁的氣流扯動,應復匡跌步向前,越過廳堂,剛好來到應懷安身前三步一跪,「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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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亮起一排白齒,笑道: 「孩兒向爹爹請安。」
「攪得滿城風雨,還在嬉皮笑臉,我要廢了你。」應懷安含怒一掌朝天他的天靈蓋拍下。
應復匡一副自若神色,右手一抬,剛好格著了父親的一擊,諷道: 「又來裝兇作勢? 小子才不上當。」
「不肖子。」應懷安給激出真火,運起玄功來,四周絹簾無風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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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安,你要拆了我的東陽閣嗎?」上官倩梨移前了兩步,立起了架勢,心中極是感觸: 「這孩子就是姐姐的兒子,我的好外甥,原來已經長大成人了,他會認我嗎? 不,他根本不曉得她的媽媽是誰,我又如何能令他知道世間上有這麼一位細姨呢?」
親情原是世間不能擺脫的牽絆,溫暖的感覺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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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更想不到背來傳來了一句: 「霞兒拜見師父。」
上官倩梨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別過頭目,愕然道: 「霞兒,妳怎會來的?」
血霞子一雙含著無比疑惑的眼睛左瞧一瞧上官倩梨,右看一看跪在父親跟前的應復匡,弄不清眼前情況下也不知說什麼好。
「嗖」,一記指風隔空疾射向正在舉掌的應懷安。
血霞子護郎心切,身法起動。
「小瑪兒,不要。」「霞兒,不要放肆。」
應復匡的警告及上官倩梨同時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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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一道飛虹由窗外橫越廂房,不但打散了指風,赤影拐了一個彎,直取血霞子面門。
血霞子即使看得見,但那道赤影如由高手所發的招式,避無可避,無奈手中沒有配劍,只能徒手截下。
「嗡」,箭簇在血霞子的眼前半呎停下,赤羽被兩隻如柳枝的纖指在空中拑制,赤影化回實體。
朱雀座下環伺,保護幫主正是職責所在。上官倩梨識得利害,不得不助徒兒截下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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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瑪兒,不用粗心,他殺不小子的。」
「誰說的,好膽。」
「蓬」,在血霞子與上官倩梨意想不到下,兩父子實牙實齒的拼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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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肖子。」應懷安一副怒髮衝冠的模樣,負手而立。
「爹,你使詐,不算數,明明是拼招式,卻使出了'碇海神道'令人家動不了。」
但見應復匡全身一動不動,如大字豎立當場,只餘下說話的能力。此招正是石忠在鹽場上令十四妹不戰而降,刻下由龍王使將出來,應復匡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什麼算不算數,技不如人能說什麼?」應懷安氣話中難掩得意之色,橫了應復匡一眼,曉知愛兒無恙,心中怒火被掛念之雨露所澆滅,總算放下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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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安,我看匡兒大傷初癒,饒了他吧。」
應懷安怒氣早消,只是面上仍是嚴色兇厲,道: 「讓他吃一會苦頭有何不可?」
「爹,如你不放過匡兒,匡兒告訴娘親你這三天來青樓尋歡,哼,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血霞子與上官倩梨那會想到鬼靈精的應復匡有此一著,一怔之下「噗赤」一聲笑了出來。
上官倩梨暗笑:「相信天下間也只有這小子能這樣跟龍王說話。」
應復匡當然不明白上一輩的瓜葛,應懷安才不理會他的嘴滑,不知用什麼手法在他的屁股抽了一記,道: 「慢慢才泡制你這不肖子。」緩步踱向站在上官倩梨身旁的血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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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正受著天下公認武功冠絕江湖的龍王仔細打量,如具通天徹地之能的辯色,血霞子如赤裸裸般站在他的身前,沒有一絲地方可瞞得過他。
良久,應懷安淡淡的吐出一句: 「滿手血腥。」
一句說話,氣氛瞬即凝固。
血霞子面頰漲紅起來,捏起了拳頭。沿路來的甜言密語,一息間蕩然無存。
「對,你說得對,本姑娘就是麒麟幫的左護法,死在本護法手下的人不計其數,那又如何了?」年少的盛氣一時間豈能收回,話畢擺起了架式。
「霞兒,不得放肆。」上官倩梨忙加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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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懷安轉過身軀,把目光投往錢塘江景,步往陽台外,仰目觀著星海夜色。
應復匡則在潛運玄功,希望能盡快衝開被封的血脈。
廂房中寂靜無聲,三人像在等待龍王的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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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妙音不息,隔樓的喧嚷遠遠傳來,與廳內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倩梨,請妳親手廢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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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話 完
預告: 第四十五話 鐵力 求親
赤麟王與顏信相會,將會為江湖帶來什麼的腥風暴雨? 應復匡能否以舌戰力挽狂瀾,為心上人血霞子逃出生天? 上官倩梨是否真能下手親毀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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