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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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門 破兵
山陽以西六十里。
「據說上古時代,此山便是軒轅黃帝立壇祭天之地,故又名天壇山。'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宫,故名曰王屋也'。也傳炎黃曾於山上大戰蚩尤至使平定紛亂的天下,故而令後世帝王之家均慕名而來祭天。想不到時至今天,王屋山下惡邪橫行,被天府門易來順佔來做了山寨。哼,看來今天正好藉此機會除去這一班狐朋狗黨,好令王屋山麓回歸為靈氣之地。」青衣老道向身旁的女劍士,道出了行劍衛道的心情。
南麓,紫微宮古樸的門庭,豎立了兩座貼上了金箔的神像,一座是睥睨眾生的軒轅黃帝,另一座是戰無不勝的戰神蚩尤,虎虎生威的傲立門前,卻與道門的仙逸尚風大相逕庭,雅俗不調。長闊逾百丈的演武廣場外的草坪,堆滿了二百多人,三支大旗幟在人群鶴立其中,分別為武當、青城及泰山三大劍派的旗手所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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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葉道長,夏旗主公然登門挑戰十幫會之一的天府門,說不定在武林上會引起牽連甚廣的大風波,是否魯莽了一點呢?」白衣黑褲的女子背插長劍,面露猜疑瞧著演武廣場上的少年劍士,按耐不住道出心中所想。
「楊師姐,夏旗主必定是有把握才會親自出手的,義盟這次出師有名,妳可知天府門在山陽作惡多端,我們已經派人向當地村民調查清楚,藝坊已然成為了易來順歛財之地,官府早被他收買,平民百姓活在他們的虎口之下敢怒不敢言,數個不肯服從的世家匠工更被他們侵吞滅門,誰也不敢吭一聲。咱們義劍同盟即使不是為了追查麒麟幫,也好應代山陽的百姓出面討伐他們。」
向譽古道熱腸的五葉道長撫著腰間短刀,滿面凜然之色鏗鏘地道: 「白女俠說得一點不錯,趕來助拳的本門弟子報上了不少天府門近年幹下傷天害理的事,強佔匠坊這些先不說,單單是假借鐵力堡之名而騙去尋訪鐵力堡商旅的財寶,已經是敗壞武風,罪不可饒。易來順與麒麟幫蛇鼠一窩是鐵一般的事實,黑道上黑吃黑的事屢見不鮮,他們與麒麟幫之間的瓜葛我們不用理會,天府門肯定不會是清白之身。」轉而向白英梅的師姐楊青麗,長加安慰道: 「夏世姪自下山以來表現出沉實冷靜的處事作風,帶領義劍同盟燃點起久違了的正義火炬。楊女俠,自古正邪兩不立,縱使掀起再大的風波,本道長會以青城派之劍捨己相助,力抗那些遺害人間的邪魔外道。」
楊青麗深深一揖,恭敬道: 「道長教訓得是,是晚輩多慮了。」瞟了白英梅一眼,道: 「師妹,對夏旗主這一仗有何看法?」正是故意找話題難為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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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英梅輕皺一對小蛾眉,長長吁出一口氣,道: 「以一敵十二,以晚輩的見識,實在看不通夏旗主為何要兵行險著?」迴避了師姐的問話同時,眼神移往五葉道長,希望能得到疑慮的答案。
楊青麗白了師妹一眼,道:「若然是以本門的天循劍陣,憑四人結陣使將出來該可破去十二人的圍攻,刻下只有夏旗主一人應戰,縱然已得到天目劍法的真傳,打勝的機會也是非常渺茫。」
師姐一席話如天降寒霜,更令白英梅憂心忡忡:「夏旗主是蔡師姐的意中人,兩人情投意合,門當戶對,夏旗主更承諾回去後,會徵求夏前輩發涵致師父迎聚師姐,我們之間還在打趣以師姐夫稱之。如果此戰夏旗主不敵敗下陣來,或傷在天府門的惡陣之下,我們怎生向受了傷的師姐交待好呢? 但剛才夏旗主一言九鼎祈以一戰服天府,唉,希望夏旗主真的有辦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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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帥親自出戰,義盟二百多人皆屏息靜氣,期待著即將展開的惡戰。
這一戰不單決正邪,也是黑白兩道間榮辱一戰。
江湖上的的紛爭,一牽髮,動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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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葉道長一雙炬神之目不斷掃視三十丈許外的戰圈,徐徐道: 「'十二辰門'是一套蛻變自北宋時期太行劍派的陣法,傳到了易來順的師父手上時,更引入了十一家奇門兵器取代了劍,故除了劍法外,加入了刀、槍、勾、棍、钂、斧、鉞、鏟、錘、戈、矛的變化,每一路按十二辰宮的進退之法佈陣,故名為'十二辰門',乃天府門的鎮門法寶。易來順剛才出言挑釁,故意招夏世姪親犯奇陣,是有意為易夫人之死報仇來著。而夏世姪願以一戰定正邪,其膽識固然被受老道欣賞,但老道也看出了自力戰霍難圖後,他的功力不僅大增,劍法也漸臻極致之境,看來世姪並非一時妄動之念,自問是有一搏的實力。」
五葉道長的另一番高論與楊青麗的各走一端,使白英梅的憂慮即使沒有一掃而空,但總算慰解了不少,身後武當派的盧杰也加入了己見: 「既然能稱得上鎮門之技固然必有所持,陣法者,要看十二人之間的配合是否無懈可擊,只要其中一人出現漏洞,以夏旗主的天目劍法修為,定能一舉將其破之。」
盧杰曾與夏成中一起參與琵琶島一役,對其過人的膽識及武功可說是誠心悅服,故投以絕對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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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戰幔續漸拉開。
五進素觀紫微宮的大門外,整齊排列了十名壯漢,人牆前一名綠袍漢子皺起濃眉,在太歲椅上翹起二郎腿,把盛滿的酒碗遞到嘴邊,撮起厚唇,低聲向身旁的男子問道: 「鍾強,一切安排妥當了嗎?」
面若恭敬的男子,正是在藝坊輸了九環大刀給十四妹的武天府掌事鐘強,聞言躬身道: 「稟門主,一切佈置妥當,義盟的人絕對走不出太行山的山腳。」
易來順眼蓋半合,磨牙冷笑道:「呸,在亂世中持劍衛道,自詡什麼正義劍派,簡直不知所謂。害死了老子的夫人,賠上了恭堂主,這一口氣不找人來祭旗,老子易來順還用出來混嗎? 萬長江那傢伙日後再找他算帳不遲,想利用老子的貨來陷天府門於不義? 麒麟幫的一班兔崽子,你們真的好大的膽子。」把碗酒直灌入喉後,向鐘強吩咐道:「姓夏的如果打輸了,先把他關起來扣押一段時間,看義盟能耐老子何? 若然'十二辰門'也困不了這小子,哼,便讓他們得意一會兒,下山的時候便曉得老子的手段。」
鐘強長上附和道: 「門主英明,反正一戰定江山,此戰輸贏根本不重要,但我們真的要與白道過不去嗎?」
易來順擦一擦嘴邊溢滴,道: 「老子收到了可靠消息,于南天自戰霍難圖後重傷未癒,哈,黑嵐冶煉極之陰損,沒有十年八載休想復原。放眼白道人材凋零,穹蒼派與武當兩大掌門隱世深山,不問世事,除了泰山派練萬山及五葉老鬼之外,五大劍派還能拿出什麼高手來見人? 只要把夏小子抓起來,義盟那時候不就是任由我們天府門擺佈嗎? 夏重安那傢伙老子非常懂他,他為了兒子命根絕對會對老子言聽繼從,向老子卑躬屈膝,哈,這小子自己送上門來老子正是求之不得。失了一個夫人卻送回一份大禮,上天待老子總算不薄啊。」
「門主雄才大略,一切盡在門主的掌握之中。」
「不管如何,老子要天目山莊姓夏的小子來得,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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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前演武廣場,身穿蔚藍色武服的夏成中持劍肅立,劍脊貼著鼻尖,半閉雙目,劍心淨明,腦中除了劍式外,不染沾一根凡絲。
「地劍篇的十二式: 風中勁草、空穴來風、翻天覆地、石破動天、風捲殘雲、清夜捫心、玉壁青泉、鳳影瀉地、孽根深固、花迷意亂、目盡皆空。自從晉入了歸元境界後,現在我體內混和了天目真氣及元熙功純陽的功力,正好藉此戰的機會融合至劍法中。今天便以全篇十二式來挑了天府門,地劍篇是專門破眾家兵器的招數,應付群戰威力更大。易來順,你真的以為佔了本旗主的便宜嗎?」
「義劍同盟自武當聚義以來,這次聲勢最是浩大,以青城、武當及泰山三大劍派為首,加上五湖各路拳師及門派合共二百多人,如我能憑一己之力一舉把天府門降伏,明年劍祭大會上,擠身五大劍主之職並非空想,`論實力,放眼同輩中能與我匹敵的人選絕無僅有,由天目劍法的承繼人來替代殆沒了的嚴一岳可說是順理成章。所以,此戰絕對是我在白道上揚威的好機會。」
心念至此,玄功默運,劍尖緩緩平肩遞出,正好指向敵陣「子時」辰官的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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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星辰'乃按日照排行,如按此推斷,必由東起至西沒,斜影循序,其軌跡依據必有所尋。十二種兵器各有優劣,依他們的陣法,子、卯、午、酉為劍、勾、刀、鉞四種靈動的兵器,丑、辰、未、戌分別為長兵器槍、棍、鏟及矛,餘下則是六種沉重及奇門的兵器,配以六前六後的步法。哼,明白了,十二名陣手的武藝各有高低,當中以持劍及用刀的人武功最強,但從佈陣的座心來說,兩人如太極兩端屬壓守的位置,如集中破之會受其他辰門所救護,不智也。後六的奇門陣手武功較弱,卻首尾相連,左右互補,這陣法確是無懈可擊。可惜……百物也有一疏,任何陣法也不可能沒有死穴。」
耳中傳來了敵陣劍手的斥喝: 「天目山莊姓夏的,天府門以一陣對一劍,完全合符江湖規矩,動手前明言在先我們並非以多欺少,是閣下挑釁在先,自以為是輕視我們天府門。此戰不但是為了報我們門主夫人的大仇,亦是為了誰是誰非,撥亂反正之舉,要你們白道知道不要自以為人多勢眾便可以強詞奪理,欺人太甚。」
劍手說得振振有詞,結陣的同伴一起高聲和應,在人聲叫囂中,劍手混雜了一聲: 「夏旗主,得罪了。」也不理會夏成中是否聽得見,驟然發動奇門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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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猜想沒錯,刀劍手二人在陣式發動時便退在後方,其他人以東轉西移的步法發動攻擊。第一擊,是勾、棍、錘、戈。」
夏成中把劍心提升至頂峰,秋毫明察地分辨出四人出招的誤差。「他們以圓形結陣,看棍錘的來勢是要迫我閃避往一方,只要我一行差踏錯便會恨錯難返。果然是這樣,要制衡此陣,看似陣眼中心的圓心,其實就是此陣的致命弱點。」
寒光襲至,夏成中清喝一聲: 「鳳影瀉地。」劍尖斜指敵人足尖,傳勁於劍身封向敵人攻來的第一輪攻勢,「兵兵兵兵」,清響迴盪,四件兵器在同一時間被盪開無功而回,夏成中繼而飄身而起再遞出四劍,後發而先致向四面不方位,由後圈補位上前的槍、钂、鏟、矛各指一劍。
在雄渾功力傳送下,四名陣手視線留下了一道劍光殘影,手中兵器攻到時,夏成中的實體早已不知去向,盡皆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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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劍、斧、鉞陣手組成了第三重攻擊,由外檔分四角踏前五步同取夏成中幻出的「鳳影」,「嘶嘶嘶嘶」,刃鋒分上、中、下三路猛刺,不管夏成中如何了得,也必被迫出真身。
只要鳳影落網,便會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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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四名陣手滿以為得手之際,喊出口令,「進」,剛退回外圈的陣手馬上往內圈欺身而上,在力、劍、斧、鉞隙縫間穿出槍、鏟、戈、矛長距兵器,渾元天成的配合,勢要夏成中難逃穿膛厄運。
夏成中在陣中心旋身換氣,喚出: 「清夜捫心,叱!」劍氣隨嘯聲發動,把灌滿真力的劍脊貼在槍杆上一引,「噹噹噹」,槍尖成為了夏成中的一只長臂,不但掃開了鏟、戈及矛的猛刺,亦令力、劍、斧、鉞受阻下,騰出了一點餘空。
夏成中為了顯出功駕,運滿內勁一壓,「咯啦」,堅實的槍杆頓成粉碎木屑,明晃晃的鋼槍頭在半空打著轉,「呔」,左掌背朝槍頭撥掃,「呼」,直朝槍手的肩頭射去,急勁如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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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身旁的陣手以刀背一格救了同門,迸發出火花,忍著虎口麻痺發出口令: 「走寅時。」
槍手空著雙手退出前圈,另外六名陣手手法一轉,把手中兵器急速旋轉舞成一道盾牌模樣,頓時如六道圍牆把夏成中圍在中心,步法隨東至西不斷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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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中心中暗自歡喜: 「是困勢。本旗主正是要據中而戰,你們以為這樣便可阻擋我的視線嗎?」看出了六名陣手的用心後,銳目鎖定藏身在六人背後的劍手。
「陣中以劍手的武功最高,出手傷了一人後,該明白要殺我必須由他出手,好,我便誘他來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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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外觀戰的五葉道長頷首撫鬚,和兩旁的峨嵋仙子道:「夏世姪真不愧為天目山的真傳弟子,劍慧過人,在以寡敵眾的形勢下,仍能看出敵人的擾敵之計。」
白英梅道: 「道長,夏旗主被六種兵器圍困得密不透風,外圍還有六名陣手在窺探緊守陣圈,此話怎說呢?」
楊青麗道: 「道長的意思是那六道兵盾僅是擾敵? 依青麗看,他們隨時可以合力把夏旗主蹍成肉碎。」
五葉道長道: 「表面看這是他們的用意,但只要你們仔細一點觀察,便能看出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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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英梅凝神注目,天資聰穎的腦袋經思考後漸漸明白過來,道:「對,刀手一直把目光注視著上方,該是在預防夏旗主施展輕功由上方跳出,斧手盯著卯位,鉞手守在辰位,而劍手則步法不停地改換,正是尋找空隙伺機出手。」
楊青麗聞耳後皺眉頭道:「這陣法無間可破,如敵人再收縮圈子,夏旗主只有飲恨當場。」
盧杰在三人後方道:「如以武當的陣法來比較,‘十二辰門’屬於奇門陣法,有別於劍陣。兵器上的不統一看似漏洞處處,但在十二人的操作下卻進退有據,長短互補,不論敵人是一人或同是十二人,俱在變化的考慮之中,走不出十二辰宮的五指山。剛才槍手被破去兵器,但同伴並沒有亂了陣腳,對其他十一種兵器的威力一點也沒影響,槍手仍然緊守崗位,可見此陣法的無隙可尋。」
五葉道長嘴角含深長笑意道:「你們都說得對,不過你們有否留意,夏旗主一直所站的位置,不管出了少劍,有多少名敵人進攻,他都會不偏不倚回到陣的中央處。」
此時夏成中正以連綿劍法左衝加突,表面看似是困籠之獸,正自苦苦支撐。
白英梅看了一會,咬一咬櫻唇道:「對啊,英梅就是一直奇怪,為何夏旗主不往弱勢一點的方位破陣,總是待在壓力最大的陣中心捱打?」
盧杰與楊青麗沉默地思考著,卻想不通箇中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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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葉道長看出了玄機,語重深長道:「重平兄總算後繼有人,天目劍法重振有望,也是咱們白道武林氣數未盡之兆。盧師姪,回武當後,你定要告訴掌門真陽師兄,正義之光從來沒有離棄我們,我們義劍同盟仍有力與邪魔外道周璇到底。」
盧杰不盡明白他的意思,執禮道:「弟子謹遵道長吩咐。」
白英梅卻急不及待問道:「前輩的意思是,夏旗主勝券在握?」忙把存疑的目光移向師姐楊青麗。
楊青麗搖首道:「勝算何來?看,六面兵牆又再壓前兩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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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六件兵器急速旋轉的兵器牆帶起了颳面生痛的狂勁氣流,處於風眼中的夏成中衣衫亂舞,只要稍一不慎,隱藏在氣牆內的利刃絕對能把他割成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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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六名陣手不急於出招,證明我猜得沒錯,他們曉得只要其中一人出手,圍勢會露出漏洞,他們絕對不敢與我的劍鬥快,躲在他們身後的劍手,會從他們其中一方的背後刺過來,按劍距所限,除非劍手能達至吐氣成芒的功力,否則,他們需再往前一步才成。」
夏成中在中心處緩緩原地轉身,劍尖一直指向身前三尺之地,劃為防線,三尺外便是六道辰門,六門一劍,正以頂峰的監守定力在對峙,就看誰受不了而先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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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前大門,鐘強躬腰向易來順笑道:「門主,夏小子沒貨出賣了,他本著以靜制動的劍理來緊守門戶,卻不曉得此陣式早有對付這種劍路的應付方法,只要六辰門再踏前一部,這他媽的旗主便會斷魂於陣下。」
易來順的二郎腳左右互換,手肘耽在太歲椅把手托著鬍腮道:「他媽的天目山莊,我不來惹你你來惹我?哼,老子的臭婆娘雖然死不足惜,但天府門的面子卻丟得大了,今天不把你們白道的飯桶通通活埋此山,天府門的人以後還可出來混嗎?操你娘的祖宗十八代。」
鐘強滿面邪奸之意道:「谷口都安排妥當,道上的人不會曉得是我們做的手腳。」
易來順揚眉瞪目,一面不屑道:「阻頭阻勢的義劍同盟,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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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中體內真氣充沛,即使三尺外颳著狂風,只要仔細一看,劍尖定如大海神針,沒被強風颳得左搖右擺。
「這六名陣手的呼吸開始沉重,差不多是時候哩。」
心念剛起,陣中風勢倏變,地上影子挪動。
陣風如暴,六道辰門同時往前一壓,氣流往上方湧洩。
如換著別人,定被此舉嚇得驚心破膽,唯獨夏成中早有預敵之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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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氣大盛,一道劍光由棍手的辰門穿空而入,直指夏成中的後頸,其方位與力道皆無懈可擊,目標更是對手最難救及的要害。
半眨眼的光景,在練武者的武道神經來說,足夠做一個決定。
遨雲掌。
夏成中反手飄掌如輕煙雲霧,左掌中指與無名指疏出一道夾縫,不偏不倚迎上劍尖,如劍尖插入石蓬中,「嘶」。
劍尖剛沾皮肉,如碰上銅牆鐵壁,卻沒有金鐵交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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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中順勢一轉,指掌以遨雲掌的餘勁夾著劍尖一帶,不容劍手撤劍,直把劍手由棍手的辰門後扯出,瞬間棍門大開。
夏成中看見劍手跌出,眼中光芒爆盛,左掌一甩,劍手從後在身旁擦過,運起儲勢已久的掌力,朝他大空的背項印下去。
「砰」,劍手夾著血霧飛撞艮門的鏟手,鏟手舞動的兵器收勢不及,慘呼一聲,直把劍手的臉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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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中大喝一聲:「風捲殘雲。」
此招正是數月前在荒島上誤殺吳子龍的一招,此時含著吸收了于南天的深厚功力而發,其威力絕不可同日而語。
「嗆」,鏟手手上的鐵鏟被捲成廢鐵,雙臂迅即給分家,斷臂當場,兩旁的陣手閃避不及,被餘勢所牽動,往外翻跌。
夏成中往地上一點,騰空翻身,半空中喊出招式:「孽根深固、花迷意亂!」
缺口一破,夏成中以手中劍盡情肆虐,地劍篇在匹鍊的劍氣下如入無人之境,在夏成中的劍下,‘孽根深固’專挑腿脈,’花迷意亂‘疾刺敵目,不出數息,六門人盡傷於劍下。
「得勢絕不可饒。」心中打定主意,此戰絕對要勝得漂亮,大喝一聲:「得罪了。」毫無停手之意,驟然使出'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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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中疾步如風,反把陣手圍在自己的劍圈中,形成了‘劍穴’。
「哋⋯」,「哎喲」,「嗚」。
劍氣旋渦席捲上半空。
十數息後,劍穴隨風而散,夏成中持劍在十二名倒下的陣手群中,傲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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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外在風塵過後,始爆出歡呼吶喊。
三面大旗在風中晃動,一眾義盟弟子振臂高呼,響徹山谷。
義盟中能看穿夏成中的招式沒幾人,惟天目劍法之名已如神話般烙印在各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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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中緩緩吁出一口濁氣,面不紅氣不喘,平舉手中劍遙指面色如灰的易來順,道:「易門主一言九鼎,請簽罪令。」
此言一出,五葉道長越眾而出,在懷內掏出了一張卷軸,立在夏成中身旁,難以掩飾真情道:「漂亮,痛快,真的大快人心。」
隨後朗讀卷軸:
「太行百里,黃屋之下,聖賢沐慈千秋,澤恩萬家。天府門易天而行,據山佔嶺,承亂聚眾,多年來濫收路錢,霸營匠坊,藉賭局暴歛不義之財,大違武林同衛民之道。近日變本加厲,夥同危害中原武林,不齒於江湖的麒麟幫暗中勾結販賣軍器,朋臂為奸,實乃不容於天下之舉。義劍同盟為此於本年夏至之時,與天府門易門主定下戰約,以一戰決黑白,定是非,敗陣方需簽下守約,嚴守以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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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中恭敬地從五葉道長手上接過卷軸,高聲道:「易門主,本旗主謹代表義劍盟訂立約定,你我乃武林一脈,好應拚棄前嫌,一起造福中原武林,以振我們漢室武道之聲。易門主,約定是希望天府門可斷絕與黑道的勾結來往,並加入我們白道義劍同盟,成為我們的一份子,化敵為友,乃在下此戰的心願,請門主三思而決。」
夏成中以勝利的姿態說出這一番話,大有其師'天劍'夏重平的仁劍風範,令義劍同盟的一眾弟子更是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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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者中,心情激盪的白英梅抓著師姐的衣袖,不禁滴下熱淚來。
「傻丫頭,哭什麼哭?」楊青麗輕聲責道:「打勝了還哭?妳是站那一邊的?」
白英梅輕拭眼淚,道:「不,當然歡喜也來不及,師妹更欣慰的,是夏旗主能秉持先師之風,以仁者寛宏的胸懷來揮劍,不沾仇光,並以德服眾。如果蔡師姐曉得她的意中人在此戰勝得如此漂亮,她一定開心得難以入眠。」
楊青麗白了她一眼,笑罵道:「妳只會替蔡師姐著緊她的好事,小妮子等著回山喝喜酒呢。」
白英梅倚在師姐的臂彎漲紅了臉,看著廣場中的夏成中,猶如一幕春光明媚的風景在雨後綻放,那會想到江湖中的奸邪險惡豈會是她能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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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宮東南面五里外,離山谷道口百丈的斜坡上,兩名披著灰色斗蓬的人,在石崗的一株大樹旁,俯視著腳下方的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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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確有先見之名,曉得易來順絕不會善罷。」
冷峻得令人生寒的語調,出自一名年輕的白面女子口中,可感受到話者的無感,及無情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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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霜護法,可汗對山陽藝坊是志在必得,這裡是我們入侵中原的首要補給線,行軍中是戰略的重要據點,絕對不容有失,故本將才會親自來督師。」
斗蓬帽下的獨目,透出了縱橫捭闔的眼神,遙看遠方天際,猶如天空下的大地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
「將軍說得對,還好將軍提前做足撤退功夫,神川一林在洞庭上游河段設下暗椿來打我們軍器船的主意,潛伏在船上的先鋒部隊聞風往水裡逃逸,始避過行縱改走陸路來山陽。幸好杜當家每每留有後著,否則便會被神川一林算倒了。」血霜子冷淡的說話方式,與稱讚杜活扯不上一點關係。
獨目男子道:「據杜當家所述,隱隱覺得神川一林像衝著他而來,按他的猜估,神川一林的東方見背後,可能另有能人在幕後出謀獻策,他像看穿了杜活的一切行動。如確有此人,他的才智不單過人,城府還極深,如一天不除,乃我們大計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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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霜子沉思了一會,道:「將軍,我們取了山陽後,其餘的帳王是否會陸續從川蜀進境呢?我們麒麟幫來到中原籌劃了差不多三年了,好像還收不到他們東來的任何消息?是否在西域有其他事項擔擱了呢?」
獨目男子道:「本將明白護法的報仇心切,本將又何嘗不是希望盡快等到忽必列屈膝在本將跟前的一天。但成大事者欲速則不達。妳可知忽必列駐兵在中原有多少兵馬嗎?」
血霜子茫然搖首。
「不計大都的金帳親兵,遍佈中原的便有三十萬將兵,精騎估計達五萬之數。以這實力,只要我們有一點風聲泄漏了,加上由阿爾德親率統兵,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殲滅我們的先頭部隊,更會打草驚蛇,如給阿爾德掌握了證據,麒麟幫這三年的功夫便會付諸流水。護法請緊記,海都可汗不是怕了阿爾德,而是不能在部落盟會中被忽必列找著痛處,因少失大。」
血霜子理解了男子的說話後,心中明白:「海都的目標是帝國大可汗之位,把忽必烈取而代之,在時機未成熟下,確是不宜硬碰。」遂問道:「可汗現在是否囤兵在山海關外百里處?」
「正是,目的之一便是要把阿爾德引至大都,方便我們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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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霜子問道: 「敢問將軍,太子是將軍出手殺的嗎?」
獨目男子道: 「本將當然不能輕率出手,護法難道猜不到是誰下手的嗎?」
血霜子道: 「此人既非幫主及羅陰島的殺手,確實是想不到何人有此能耐,可神不知鬼不覺之下辦到。」
獨目男子道: 「能在大都出入自如而不被人查問,更可親近太子的護團,從這方面想該不難猜到吧?」
血霜子被一言驚醒,道:「對,怎麼如此簡單也想不到,當然是剛接手鹽場,正忙於在官場上籌措的杜當家,亦只有杜當家會被邀請參加王帳的飲宴,下手當然輕易而舉。」
獨目男子道: 「在蒙古諸國裡,暗殺乃家常便飯,誰也不會想到杜當家身上去。此舉是為了阻礙忽必烈定立繼位人選,好讓海都部落承虛而入,分散了阿爾德的注意力,使我們可以集中鏟除長河勢力,同時作為掩飾我們入侵中原的行動。」
血霜子道: 「這方面我明白,故才下問其他帳王何時會來到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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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目男子曉得也是時候透露一點消息,遂道: 「是這樣的,除了幫主吐火倫的赤麟帳王及上官樓主的玉蜂帳王,首四帳中的黑、白、紫為可汗御帳,直接由可汗下旨辦事,其他將官一概不能過問,而大部份的時間,亦會負責以保護可汗為首任,與可汗形影不離。珀、青、藍三帳分別被委任協助王部管理汗國中土三大族裔,包括吐蕃、契丹及斡亦剌惕,下四帳金、銀、銅、鐵則正積極招兵買馬,為東侵作好準備,所以汗王才對山陽此重鎮如此重視,必須收歸為兵庫之用。」
血霜子知道了多一些後,頓感踏實了一點,明白不該再追問,一轉口風道:「將軍,血霜子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通,不知將軍能否告知?」
獨目男子道: 「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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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乃四大汗國諸帳公認的第一高手,為何甘願為東侵計劃當上暗中行事的夜梟部隊呢?」
獨目男子的目光變得神馳遠方,像浸淫在一種迷思之中不能自拔,看著天上無定白雲一朵一朵的浮移,出了一會神後,簡單地道出四個字:「一戰難求。」
血霜子猜到了他的含意,問道:「將軍要尋覓的對手是……」
獨目男子道:「如雲霓般無常。」
「無常劍,劍無常,佟心。」
獨目男子淡然一笑,道: 「辦事的人回來了,看來夏成中也差不多和易來順分出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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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老頭風塵僕僕的跑上山崗,在二人十多步外停下,單膝下跪,喘噓噓道: 「蕭五常拜見護法……夏成中……打勝了。」
血霜子面若寒霜回眸一瞥,問道:「事情辦妥了沒有?」
蕭五常瞧著地上自己的影子道:「易來順安排的滾石陣已經蕩然無存,埋伏的弟子歸順的賜予血麟丹,其他不識時務的一概不留活口。」
血霜子冷冷道: 「蕭五常,本護法賞罰分明,如果一切順利無誤,各賜三顆血麟丹,如若有背叛,一概放血三天處置。」
蕭五常身軀微顫道: 「護法請放心,易來順此人喜怒無常,不分是非,我們不少追隨多年的兄弟早已經死心了,這次機緣之下能投得明主,一定不負護法之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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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霜子冷冷道: 「山陽藝坊由明天第一道陽光起,便是麒麟幫的盤爪之珠,明白嗎?」
「屬下明白。」
「蕭五常,挑三十名兄弟在谷口埋伏,待義盟出谷時向他們佯攻發箭,擾攘一會便撤退,知道嗎?」
「屬下遵命,敢問護法,是用天府門的箭嗎?」
血霜子怒目一瞪,「那還用說嗎?」頓一頓後,道: 「事情辦妥後,你明天便是藝坊的主事人。」
蕭五常愕然一挺後,忙雙膝下跪叩謝,還真的擠出一點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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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退蕭五常後,血霜子道:「那海將軍,親自出手嗎?」
獨目男子掀起斗篷的帽子,露出了包裹頭上的外族軍巾,吸進一口初夏的山嵐,精神為之一振,道: 「易來順此人武藝不精,詭詐有餘,還是留給杜校來收拾他吧。天府門已不足為患,從種種跡象來看,五省大會之前,務須抽出神川一林藏匿在幕後的無名智囊,給他一點小懲大戒才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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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完
第六十一章 情債 堡災
神水、天鎖,一段多年前圍繞兩者的孳債,將為奇雲堡帶來翻天巨變,螳螂捕蟬,究竟黃雀是何人,誰才是真正的獵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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