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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瑞是北平望族的子弟,長得一表人材,風流倜儻,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他的妻子十分美麗,據說是滿族後裔。這對夫妻帶著兩個女兒住在宿舍裡,韓戰爆發不久,傅瑞忽然失蹤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這樣不見了,他那美麗的妻子帶著兩個女兒,一日日憔悴消瘦。她既不哭也不鬧,只是低著頭提著一個小布包,牽著一雙幼女,靜靜的走過巷子,不理會眾人同情的眼光。幾個月過去了,音訊全無,女人們交頭接耳的說:傅瑞大概不會回來了,她們的丈夫斥責道:「你們懂什麼?瞎說!他是上面派他去的。」「唷!我們女人當然是不知道,你曉得他上哪兒去了呀?幹什麼去了?」「別管閒事!反正他一定會回來的。」1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ObWu7G1W5
神情憔悴的傅太太帶著孩子上高雄去看電影「月宮寶盒」回來,小荃她們幾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常擠到她的房子裡,央求她講電影的故事,她雖然沒有講故事的口才,故事被她講得支離破碎、顛三倒四的,但是那魔術師賈法、大巨人,神童,迷魂的藍玫瑰花等等,仍使這群小丫頭聽得津津有味。她家那盒從北京帶來的積木,則是孩子百玩不厭的寶物,蓋一座有尖塔的城堡,就可以裝進無窮的夢幻。這三四個女孩最喜歡到這缺少了男主人的家裡廝混晚飯後的兩三個小時。她家有兩本相簿,放在矮桌下的地板上,隨便這幾個小丫頭翻看,相片中出現許多北平的景物,白塔、香山、北海公園,一位圓圓臉的小姑娘或站或坐的,滿臉漾著天真的笑容。我們滿腹狐疑的問道:「傅媽媽!這真是你嗎?」因為眼前這憔悴愁苦的婦人與影中人相去太遠了,而她告訴我們,那些相片只不過是三四年前才拍的,一個女人的容貌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真教人難以相信。1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2bPOYqRFU
八個月後,傅瑞突然歸來了,滿面春風,對旁人的詢問則是哈哈一笑,不作任何解釋,別人也識相的不再追問。只是他好像發了財,出手闊綽,衣著時髦,有點與眾不同。不久他買了輛拉風的摩托車,身穿大紅皮夾克,把脖子後的衣領翻得高高的,戴著一付墨鏡,在高雄到處奔馳。那時全高雄一共也沒幾輛摩托車,所以他是挺招人注目的。1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VwuMx8Jmc
後來車上經常載著不同的時髦小姐,有人看見了,去告訴傅太太,她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講任何話,別人不能再說甚麼。再後來他乾脆把那些女人帶回家裡,傅太太居然下廚作菜招待她們,在任何人面前都沒有半句怨言。各位太太由初時等著看笑話的心態轉變為氣憤,一個個替她抱起不平來了。跟傅瑞最熟的小丘有一次拿這事問他,他居然嘆氣道:「雪芳只要是有一丁點兒表示嫉妒,我就決不會去在外頭瞎搞,她太不管我了!」嚇!說來說去都是妻子的錯!做妻子的太賢慧竟也是一樁罪狀。1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XwYUDrgCt
後來外面的女人為他生了個兒子,而在那幾年裡,傅太太接連著生了四個女兒,個個美麗可愛。傅瑞自我調侃的說:「將來開酒家不必請外人。」人們把他看作浪蕩子。他一直風流瀟灑生活著,直到他七十五歲去世,他都沒有透露早年失蹤那段日子是怎麼回事,有人猜他是被派往韓國或日本做密祕任務。1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cT1uKqZxA
並不是每一個被情治單位約談的人都能平安的回來,記憶中有一位王老師,矮小的個子,蠟黃的臉,左耳的外殼是殘缺曲扭的,一雙閃躲的小眼睛給人一種可憐畏縮的感覺。在小學教了幾個月的書,大家對他還不太熟悉,背地裡叫他『虬耳朵』。一天下午放學後,來了幾位便衣特務,一個站在外面守著,另外幾位走進辦公室,沒有打鬥,沒有掙扎,他在左右兩人挾持中,安靜的走出了辦公室,幾個還在操場上玩耍的學生,笑著對他高聲問道:「老師!您要去哪兒?」他沒有回答,低著頭上了停在校門口的車子。他沒有再回來,傳說他被槍決了,在宿舍區裡他沒有朋友,又不是甚麼重要的人物,大家很快就把他忘記了。沒有誰去關心他到底犯了甚麼罪,他的消失如同他曾經寫在黑板上的粉筆字一樣,擦得不留一點痕跡。1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ngwVPb3j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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