嗰日下午,城繩補咗句問我︰「你無事嗎?」但我實在無心情覆機。一來糾結緊同城繩嘅關係何去何從,二來拜完家姐心情都唔多好。我淨係知自己依家好驚思雯一語成籤,有啲怕同城繩見面。
果晚我棟高床板諗咗好耐,不停諗自己真係同個變態殺人犯大叔喺手機卿卿我我都真係有啲反胃,但係全日無同城繩傾偈我嘅心情更加差。
唉,我唔係太識量子力學,都聽過咩叫薛定諤的貓嘅,簡單講就係一個將隻貓放喺毒氣箱入面嘅實驗,只要一日唔打開個箱觀察,就唔會知道隻貓係毒死咗定完好無缺,亦即係貓處於同時生存亦死亡嘅狀態。
我決定借用依個實驗幫自己面對同城繩嘅關係,一日未同佢見面,佢就同時可以係周國賢咁又或者係肥膩大叔,唔知答案就咩都可以係答案,咁就睇自己信邊個。
我當唔好咁誇張係周國賢啦,當係正常男仔啦,依家我特登唔同佢傾偈真係搞著自己,好似全日都無笑過,咁又何必呢?唔知點解拜完山返嚟之後成個人都好攰,可能上山用咗太多體力,諗下諗下又不知不覺咁訓著咗。
到我起身覺得有啲鼻塞塞咁都無為意,第一件事就係睇手機,城繩真係好好,我足足成日無覆佢,佢都完全唔會急住叫我回應,訊息仍然停留喺「你無事嗎?」之上,我夠膽講如果一個同我曖昧緊嘅男仔突然全日唔覆機,我一定囉囉攣。之前都遇過啦,返工忙未覆得切就一大堆訊息轟炸媽叉我,同佢仲要識得唔夠一日。
城繩畀到空間我喘口氣,重新審視自己,令我有更強烈嘅感覺,佢一定係個正常人!如果琴日佢再追問我情況,或者我真係會同佢保持返更加遠嘅距離,人就係咁架啦,當猶豫出現嗰陣,外人愈想靠近只會令我地愈想遠離。
前日被思雯撩起嘅擔憂一掃而空,我無野再驚,佢個樣真係唔合我心意都好,都係見面先揭盅,依家我鍾意幻想佢咩樣都得。
「唔好意思呀,琴日心情唔好又攰無覆你。」我個鼻愈嚟愈塞,就拎紙巾呻鼻水,唔通喺山上被風吹一吹攝親?
「唔緊要啦。咩事?」
「就嚟又限聚嗰啲吖嘛,所以把握時間去拜吓家姐。」
「噢⋯⋯節哀⋯⋯」
我決定同城繩再傾得深入啲,將自己嘅傷痛坦白同佢講,都想知佢咩反應同埋會唔會好似上次失眠咁畀到啲有用嘅建議我。巴閉啦你城繩,我都係第一次同外人講依樣野。
「你之前咪問我有無放唔低嘅人嘅?情人就無喇,但我一直放唔低我家姐。」
「畀著係我屋企人,我都一定放唔低。」城繩好快就覆我︰「長期有病的話起碼都有得做下心理準備。如果無病無痛太突然,真係唔知要幾耐先行得返出嚟。」佢完全講中我嘅諗法。
「家姐大我三年幾,四年前意外……車禍過身。我接受唔到⋯⋯明明星期二先傾完偈,講好星期六去買化妝品,星期四就同我講佢被車撞死咗⋯⋯兩日咋⋯⋯只係兩日,就咩都唔同晒。」
我仲好記得嗰日仲喺大學上緊堂,中途突然收到媽咪電話話家姐出咗事,我當堂成個靈魂離開咗身體咁,一時之間手足無措,淨係知自己心跳得愈嚟愈快,意識天旋地轉。係教授見到我面都青埋問我咩事,我先回神話屋企出事要早退,急急腳揹起個袋離開。
當我趕到醫院同爸爸媽咪會合,我就第一次見到爸爸流眼淚,媽咪喊到成塊面紅哂,又進一步向我心中最唔想發生嘅情況靠近。
警察帶住另一個傷者離遠經過,個司機係P牌仔,買咗架Tesla,為咗避另一個盲毛先失控撞埋行人路,當時家姐只係等緊紅綠燈。
爸爸同媽咪見到我呆呆滯滯,就拖住我一齊落殮房,我連喺手術室門外等嘅機會都無,一嚟就睇到最終嘅結局,毫無任何希望,亦無獲救嘅可能性,咁樣係省卻咗一段等待嘅煎熬,取而代之嘅係寂靜嘅絕望。
喺我全身嘅血液都唔流通,十指尖都無血色,已經覺得好凍好凍嘅時候,仲要落溫度更低嘅殮房,我每一秒都覺得自己就嚟斷氣。
家姐半身被車轆打斜輾過,由腰間拖到右肩都扁咗,唯一好彩係個樣完好無缺。
我唔知係殮房凍啲定我個身凍啲,我嘅身體好似同時間空間扭成一團,永遠凍結喺嗰一瞬間。
腦入面雜七雜八嘅回憶、思緒同對未來嘅展望同一時間出現,比如我畢業嗰日一家四口嘅合照,變成三個人。比如家姐拎住蛋糕同我講生日快樂︰「爸爸同媽咪好忙呀,不過放心啦,家姐一定陪你過生日。」我吹一吹蠟燭,燭光一滅,黑暗就帶走咗家姐。
往後我嘅生日都唔會再有佢陪我過。
我就由嗰日開始抑鬱同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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