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拍門聲驚醒了麥大衛,他如彈簧般跳起來並閃電地打開房門,可惜門外沒有鍾愛的蹤影,只見幾個小孩在狹窄的走廊奔跑,當他確認剛才的所謂拍門聲,其實只是孩子奔跑時的噪音時,他便沮喪地把房門關上。
大衛躲回那個不足二百平方呎的斗室中,這種由原屬單位分割出來的小房間在這區是很普遍的,由於租金較容易負擔,縱使地方狹小得令人吃驚,也從不缺乏租客,甚至有點供不應求。
他無力地躺於一角,不憤、不解、不相信,如荊棘般折磨著他的靈魂,令他無法看清三呎以外的地方,偏偏這眼前的實境,正是折磨他的源頭。
三年前他受僱於鍾晴,當鍾愛補習老師的酬金很豐厚,對還是大學生的他,無疑是股强大的吸引力,但當他看見鍾愛後,酬金的重要性便變得微妙起來。
鍾晴擁有一棟座落在優質地段的三層高平房,高尚與低密度的環境令這裏有一股不吃人間煙火的氣氛。雖然他不知道原委,但鍾晴的富有是毫無懸念的,而且她的性格古怪非常。他雖然受聘當私人教師,卻從沒試過正式地踏進那大屋,每次都是以通往廚房的側門進出,而進行補習的地方也是廚房旁的一個小房子。但他不介意這種帶點階級歧視的對待,他認為樸素的房子才配得上他和鍾愛的邂逅。
鍾愛是個善良的女孩,純純的氣質令他一見傾心。然而這份如絲絹般的纖柔,有時反而會令人卻步,加上補習期間鍾晴都在旁聽,那份仰慕的心情也只好藏於心底。
他當了稱職的補習老師接近一年,與鍾晴之間亦漸漸建立起信任來,補習期間的旁聽亦開始減少,在沒有鍾晴在場的時候,氣氛亦漸漸輕鬆起來。
鍾愛對他的大學生活深感興趣,而他亦鉅細無遺地將大學生活的點滴一一細訴,不知不覺中,一份撲朔迷離的感覺便讓這場補習變得曖昧起來。
然而無邪的鍾愛沒意會到是什麼回事,那份師徒關係對她來說仍如往昔,這狀況令大衛的感情顯得很躊躇,直至得知鍾愛原來沒有任何身分證明。
大衛非常震驚,一個母親為了隱藏非法居留的女兒,從她出生至今的二十年間,竟沒讓她踏出這大屋半步,雖然鍾愛對此不以為意,但對大衛來說,這和囚禁根本沒分別,而他亦自覺要拯救這位他愛慕的女孩。在這份強烈的責任感驅使下,大衛對鍾愛的態度便變得進取和積極,他知道只要鍾愛成為他的合法太太後,法律就會賦予她合法居民的身分。
所以他一邊為他倆的未來生活積極籌劃,一邊則熱烈地向鍾愛展開追求。當他承租了這個細小蝸居後,便遊說鍾愛和他一起私奔。起初鍾愛是反對的,但耐不住大衛的熾熱追求,最後還是跟隨大衛的安排而離開了這個她自幼長大的地方。
可惜甜蜜的日子過不了幾天,鍾愛乘他前往應徵面試的期間離開了這個家。起初他以為鍾愛只是出於好奇而外出逛逛,但當他無法在附近找到鍾愛的身影時,大衛便開始徬徨起來。
如今鍾愛失蹤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在毫無音訊的情況下,擔憂、傷心、沮喪、疑惑,全部都變成煎熬,這讓他的精神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大衛無力地躺在只得他一個人的蝸居,眼淚無聲無息地滾下來,視線從被挖空的軀殼投向這裏唯一的窗子,這種附設窗子的分割房間在市場中是很少有的,他花了不少心機和辦法才找到這樣的一個,為的是讓鍾愛能夠有個向陽的視野,現在那透進來的陽光只讓他的視線在淚水下顯得更模糊。
大衛不明白應承等他回來的鍾愛為何會離開這裏,無法想通的思緒好像緊纏的繩子,愈想解開卻愈纏得緊。但無論如何,他都拒絕相信這不足二百平方呎的地方,會比那千呎以上的三層平房差,因為這裏有愛情和自由,那裏卻只有剝削和屈從。
想到這裏,大衛全身的神經彷彿都被扎了針,在這種不明所以的刺激下,他隨即擦掉眼淚,並再次為找尋鍾愛而盡力。而所謂的盡力其實都是漫無目標地四處逛,因為他實在沒有什麼辦法了,但這種純靠運氣的尋人方法是沒有什麼效率可言的,當挫敗感隨時間累積,人只會愈來愈沮喪,而他就這樣背著這份沮喪在街上走了接近整個上午。
突然一件熟悉的運動外套吸引了他的視線,而穿著這件外套的是一位距他約百多碼的中年男子,但最令他震驚的是鍾愛竟和這男子走在一起。
大衛瘋了一樣地跑過去,奈何相隔的距離和如鯽的人群令他無法追上那男人,更在一個十字街頭上失去了他們的蹤影。
大衛失控地呼喊著鍾愛的名字,可惜他得到的回應只有途人們的怪異目光。
ns 15.158.61.4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