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蠊什麼都吃,身上的味道堪比堆在城牆溝渠裡、包羅萬象的大雜燴。酸腐中混著新鮮的內臟血味與魔獸獨有的腥味。
威佛和懷亞特來到空地時,剛好看見格雷用一個十分古怪的姿勢匍匐在柵欄旁。上半身幾乎貼在地上,斗篷垂到一旁的土堆裡,米白幾乎被染成深褐。4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XmA2AFePl
莫頓大人和德雷克面無表情地站在兩側,村長高舉著火把幫忙照明,臉上的表情說不來是喜悅還是驚恐。
他聽見身後的男人倒抽一口氣,但懷亞特還沒衝出去,在地上扮演蚯蚓的少年就「嗖」地一聲跳起,往來不及迴避的德雷克身上撒下一陣溼潤的土雨,眨眼就來到了他們面前,用那雙髒兮兮的手一把抓住懷亞特的肩膀。
「你終於來了!我有個猜測,可能不是魔法而是卷軸!你還記得師傅解釋附魔原理的時候給我們看的那個像黏性生物的東西嗎?我記得你說有種古井下老石頭的味道!要判斷出特定種類皮革或是顏料產地大概不行,但那個應該只有卷軸會用!懷亞特!這裡你的嗅覺最好!幫幫我!」
「等一下!說慢點!」懷亞特小心拉下格雷的手,看到鬆脫的繃帶和沾了一堆沙土的傷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他忍住了,困惑但冷靜地問道。「卷軸?這怎麼可能。你不會忘記最便宜的卷軸都能僱好幾個冒險者了吧?只是拿來綁架村民——等一下。」
他驀然瞪大雙眼,嘴角直跳。沉默一陣後,他笑了起來。
「你還記得我的嗅覺很好?」
嘴裡說的是問句,臉上掛著笑容,威佛卻看到滿滿的憤怒在那張臉下翻騰。被逼問的少年渾然未覺,大力點著頭:「不是嗎?雷歐跟我這麼說的,他很驕傲呢!」
「那你還帶我去找蜚蠊群?」
懷亞特這一怒吼,空地上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威佛抬手掩住下半臉,對這可憐的男人湧出滿滿的同情。
蜚蠊什麼都吃,身上的味道堪比堆在城牆溝渠裡、包羅萬象的大雜燴。酸腐中混著新鮮的內臟血味與魔獸獨有的腥味。而且生命力強、出了名的耐打。要一邊沐浴在那種味道中,一邊面對四分五裂仍活跳跳的對手,他完全懂那有多崩潰。
「蜚蠊的核心公會保證收購,而且難得在離大路這麼近的地方遇到,怎麼可以放過?」縱使格雷再遲鈍也感覺到大事不妙。他小心翼翼地後退一步,手卻被懷亞特牢牢抓住沒辦法退得更遠。「而且我有說讓你在旁邊等吧?」
「你在那些『東西』下面待了整整一刻!沒動靜、沒回應,正常人都會認為出事了!我怎麼可能繼續袖手旁觀?等牠們把你啃到剩骨頭再去收屍嗎?諸神在上!」
被怒罵的少年發著愣,眼睛像走投無路的灰鼠在眼眶中亂竄,就是不敢對上懷亞特的視線。德雷克走了過去,似乎想勸架——話說這算吵架嗎——但懷亞特在他開口前,猛然仰頭對著夜空深深吸氣。等他低下頭,臉上怒氣盡失,變回了剛才那副生無可戀的頹喪貌。
「算了,我幹麻這麼氣呢?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諸位大人,抱歉讓各位看到如此不堪的場面。」他鬆開格雷的手腕,朝四周行禮。對著村長時腰彎得特別低。「請代我向村民們表達歉意,驚動到大家了。」
「沒事的,我想大家今晚應該都睡不著。」村長慌忙揮手,似乎很不習慣有人對他這麼恭敬。「我沒理解錯的話,您能『聞』出卷軸在哪裡?」
「正確地說是其中一種材料。」4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RhoflX9pw
格雷如蒙大赦似地鬆了口氣,但仍站在原地不敢動。他從腰包撈出一個用油紙包裹著的長條狀物,遞給面露厭惡的懷亞特。40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P55qoOXBA
「更嚴格來講,我們所謂的『卷軸』指的是魔法卷軸,另有一種普通的書寫用品也可以這麼稱呼。不過現在應該只有老人會這麼講。兩者用的皮革或墨水差異不大,只有固定墨水的藥劑不同。關於配方——」
「格雷。」
懷亞特一警告格雷就乖乖噤聲,絲毫沒有方才或昨天的放肆。都說個性溫和的人生起氣來最可怕。威佛好奇質疑兩人身份的德雷克有什麼反應,就見對方從冒險者看不到的位置朝他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咳咳。」
他狠狠瞪了竊笑的德雷克一眼,僵硬地扭過頭看向懷亞特。冒險者的表情之難看,就好像他正手握什麼跟蜚蠊同等可怕的東西。威佛嚥了口口水,嚴陣以待。
懷亞特撕開油紙,一股濃烈的焦炭味撲面而來,有些刺鼻但不到難聞。威佛揉了揉鼻頭,驚奇地意識到,這獨特的味道是來自用艾弗果烘乾製成的乾糧。
木炭般的色澤、木炭般的長條狀。富含油脂與砂糖,甚至能用於引燃。以致與它風行的時候,冒險者們會把食用這種乾糧的行為戲稱為「添柴」。除了能補充體力,還能消除疲勞。威佛遇過一位旅人信誓旦旦地告訴他,敲一塊放到昏迷的人鼻前,能使其立刻甦醒。
不過自從某個喝醉酒的魔法師在貯藏艾弗塊的倉庫旁練習煙火、燒掉半座城鎮後,這種神奇的旅行乾糧就迅速退燒了。
只見懷亞特把那塊漆黑的東西湊到鼻前,表情痛苦地吸了口氣,再捏住鼻樑,像扔燒燙的炭塊般丟回給格雷。油紙一包好,焦味奇異地瞬間消散,只留下一抹似有若無的味道。懷亞特走到柵欄邊鬆開手指,閉著眼蹲下。
他背對眾人摸索了一陣,在長了藤蔓的木樁正前方停步。
「那邊我剛剛挖過了。」
格雷小聲提醒,懷亞特哼了一聲,指著離柵欄有三步遠的樹叢。「埋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的話笨蛋也看得出來。在那叢奧爾多博下面。」
德雷克和巡視完村內的克萊因一起去到柵欄外,兩人照著懷亞特的指示開挖。但一直挖到一個手掌深都毫無所獲。正要放棄時,遠處的原生林響起一聲狼嚎,村長警戒著揮動火把,安靜好一會的格雷突然驚呼。
「那個白色的是什麼?」
德雷克順著他的手勢看向剛才挖起的土堆,發現的確有什麼不是石塊的白色物體混在土裡。他小心地用手掌鋪開土壤,抽出塊亞麻布,把在火光下似乎發著光的碎片蒐集起來。
「是燒過的花瓣,而這個是——莫頓大人。」德雷克把音量壓得極低,像是深怕吐息會毀了掌上脆弱的證據。他把布包從柵欄間遞給長官。莫頓大人默默接過,輕輕揭開布面。
亞麻布上除了顯而易見的銳利花瓣,還有一塊不規則、邊緣有焦痕的羊皮紙。紙上沒有任何文字或花紋,但莫頓大人似乎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德雷克顫聲說道:「雖然很不明顯,但這一邊的形狀我有印象。只有卷軸工會會用這種紋樣裝飾:孔雀尾羽的羽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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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024.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