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貴族生活無虞,卻連誰都能當的冒險者工作都要搶。
「你要找領路人?我記得公會會推薦,對方不願意嗎?」
身後傳來一陣抱怨,懷亞特朝牆邊指了指。阿爾恍然,趕緊挪動腳步讓出通道。
「公會的確有推薦,那位維斯先生雖然有經驗但能力不夠,所以我拒絕了。」阿爾咧嘴一笑。「我看您的姿態就知道,您有受過騎士訓練吧?」
初代公會長兼著名貴族的家名就引起不少注目,阿爾的這番話更令廳內甫回歸的交談聲,重又沈寂下來。
一雙雙各色瞳仁像追尋餌食的野獸,聚集在懷亞特身上。人群默默從他們身旁退開,使得本就有意掩人耳目的懷亞特,差點伸手摀住他的嘴:「這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
他害怕暴露身份的態度似乎被理解為謙遜,阿爾的眼睛光芒閃爍,充滿幾乎可以淹死人的崇拜:「請問怎麼稱呼?尊——這位先生?」
幸好他還有意識到懷亞特不想太顯眼,只是禮儀似乎已刻進了骨髓,阿爾在詢問時把手放在腰際,配上彬彬有禮的語氣,十足的貴族派頭。
「我叫懷亞特。」他朝四周掃視,大膽的冒險者沒有避開,反而滿懷興致地迎上他的目光。他懊惱地側身,用背抵擋如芒的炙熱視線。「這位是我的同伴。」
轉身前他聽見幾聲女性的輕笑。
「認識您是我的榮幸,懷亞特先生。」阿爾再度鞠躬,這次稍微降低了音量。
被忽略的格雷探出頭,似乎對瑟縮的少女充滿興趣。
「我們今天剛登記,為了證明擁有成為冒險者的能力,需要去城外的遺跡一趟,走路大約三刻,只要半天就能回城。我們非常需要您的協助,還請您借予不才後輩您寶貴的力量!」
跟著阿爾的兩人表情尷尬,茶色頭髮的少年無聲地對他致歉。
懷亞特雙手抱胸,無奈地說道:「但我今天只是來收信,沒打算接任務。」
「如此唐突真是抱歉,」或許是見他沒說死,奧托一個箭步上前,沒像阿爾一樣鞠躬,只點頭致意。「或許無法給您滿意的報酬,希望您能看在同為冒險者的份上幫助我們。拜託了。」
他身旁的可愛少女也垂下頭,只從淡色瀏海中露出一對躍動的藍眼。但當視線一對到,少女就慌忙壓低脖頸,躲到奧托身後。
看著這三個完全沒冒險者樣的少年少女,懷亞特很猶豫。
他並不打算在公會待太久,一方面是這裡冒險者眾多、龍蛇雜處,難保不會有意圖不明之人。
一方面是因為格雷。雖然他張望公會內部的樣子,跟剛離開宅邸、踏上爛泥路時一樣興奮。但現在懷亞特對自己的判斷充滿疑慮,他不知道格雷是否真心地高興。
回程要沿著王立大道向北,幾乎得到勒舒爾茲領南端的特雷恩斯,才能轉向西行,否則會撞進一整片的沼澤。然後穿過烏登山脈山腳下狹窄的隘口,再途經派恩才能抵達通往宅邸的邁爾斯特谷口。
博德山脈以北魔獸的威脅大幅降低,但橫縱發達的道路也讓可行路線變得複雜。比起來橫穿南方平原的道路幾乎是一直線,他有預感可能還不到派恩就會迎來初雪。
鞍袋中有份十分詳盡的地圖,是來自兩人的師傅昆堤。有菈瑪席血統的大鬍子男膚色極深,髮色白中帶藍,說著一口黏舌的北方口音埃德語。
當格雷決定前往派恩的魔法學院後,師傅也以他任務告終為由,離開宅邸繼續他的退休之旅。
如果在此斷然拒絕,雖然對他們而言風險最低,但恐怕被拒絕後的阿爾等人是找不到另一個領路人了。
難道沒人告訴他,不該在這裡把全名報出來嗎?巴拉德家曾是冒險者,不可能不知道會有什麼問題吧?
那對炯炯有神的紅眼與中途堡的副手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後者比起火焰,更接近燒熔的鐵液:沉穩但更炙人。
懷亞特實在無話可說。
他和格雷之所以都只報上單名,就是因為家名代表著階級,很容易和平民出身的冒險者產生隔閡。個人實力再怎麼強,探索還是需要旁人的掩護,也需要斥候的偵查。維持良好關係是冒險者的生存之道。
懷亞特突然感到斗篷被扯了一下,低頭發現格雷仍盯著少女。戴著魔導具他的外貌應該沒什麼特別之處,但艾拉卻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猛獸,掀起奧托的斗篷將自己完全藏了起來,僅留下揪住腰帶的雙手和橡木法杖。
法杖上懸掛的水晶隨著她的顫抖搖曳閃爍,奧托慌張地想拉出少女未果,面帶歉意說道:「失禮了,她不習慣面對陌生人,請您諒解。」
「不,這沒什麼……」
懷亞特滿腹疑惑,正想追問,格雷拉過他的衣領,湊近耳邊喃喃低語。
「……如果是這樣,那的確很危險。」聽完後,他嘆息道。「好吧!你們用什麼武器呢?」
「您願意幫我們了嗎?」阿爾臉上立刻漾起了燦爛笑容。「我跟城堡守衛長學過劍術,奧托跟我差不多,但是他還有帶一把弩。艾拉是精靈學派的術師,只要給她時間,可以放出很強力的攻擊魔法喔!啊!我還有帶藥水,所以治療的部份也不用擔心!」
準備得真周到。懷亞特苦笑,決定不告訴他一般新手冒險者基本上不會隨身帶藥水,因為買不起。
「聽起來挺平衡的,那就去登記吧!」他朝櫃台指了指。「你們應該沒騎馬吧?」
「當然沒有!冒險者當然是要用走的!」阿爾精神抖擻的回答,不啻在懷亞特心上重重射了一箭。「要用自己的雙腳開拓未來!」
「這種態度很好,你一定能成為好冒險者的。」他抖著嘴角,不知道該哭該笑。
「遺跡……是女神教的遺跡嗎?」格雷突然開口。阿爾停下腳步,思索一番後說道:「應該是吧?委託人是神殿的人。」
格雷垂下眼角,似乎有些抗拒,但還不待他說出什麼藉口,懷亞特就搶先說道:「我可不能把你獨自丟在這裡。」
「等一下,這位也要去嗎?」
阿爾似乎終於注意到格雷的存在。他皺著眉端詳,游移許久才遲疑地說道:「很抱歉,我看不出來你會任何武藝……還是你會魔法?如果是這樣我們已經有艾拉了。」
奧托在旁慌張地咂嘴,扶著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少女,阿爾卻太過專心而沒注意到。
他一手握拳,一手扶著肘部,在格雷身邊繞圈:「體格也很瘦小,跟女孩子一樣。武器是改短的長劍?這麼重你揮的動嗎?不會跌倒?」
火紅的眼睛不帶絲毫輕蔑,甚至充滿著幾乎是同情的擔憂。被他無意識嘲諷的格雷愣了一下,繼而咧開了嘴。
哎呀。
對象不是自己,懷亞特不自覺地幸災樂禍了起來。
蟲內臟和治療師契約,這次倒楣的是遲鈍的貴族少年嗎?
「那要不要試一試呢?」格雷笑的令人膽寒,舉起手用力擊掌。「來場不使用魔法、純粹的武力比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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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鬥的消息瞬間傳遍,四角塔樓圍起的演練場二樓觀戰區,立刻被看熱鬧的人群擠滿。還有好些人搶不到欄杆邊的位置,爬上了屋頂。
戰士席德尼方才還在跟隊友魔法師賽莉娜抱怨委託的事,此時興致勃勃地利用他龐大的身軀搶到了轉角視野遼闊的區塊。
他有預感等一下絕對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能讓他暫時忘卻今年的冒險到此為止的悲傷。
「劍士、劍士跟劍士,剩下的女孩子是魔法師?這是什麼組合?」賽莉娜緊跟著他擠到欄杆邊,纖長手指摩挲著光滑的鑄鐵欄杆,吃驚地低語。
「新手冒險者常見的錯誤吧?總是要受點教訓的。」席德尼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他剛才聽見了大廳的衝突,也對這名自信滿滿的紅髮少年有多少實力非常感興趣。「喔!有用盾啊!看來不是普通的新手呢!」
有些毫無經驗的人會認為盾是累贅,但單是背在背上就能在行進間抵禦魔獸的偷襲。儘管要犧牲一點機動力,對於身體就是生財工具的冒險者來說,一面好盾就能抵的過經歷二三手、表面鏽蝕、皮帶鬆脫的鋼甲。
不過紅髮少年除了武器,全身家當都嶄新的像剛從鐵匠手上接過。席德尼不禁怨歎,這些個貴族生活無虞,卻連誰都能當的冒險者工作都要搶。
「只要用盾你都覺得是好手吧?你這盾癡。」賽莉娜看了他一眼:「說來你的盾呢?」
「拿去保養啦!反正今年是用不到了。」席德尼的臉垮了下來。「以往魔獸異常都會徵招冒險者,這次居然沒有,我還以為機會來了。」
他的大盾在抵禦大批魔獸攻擊非常有用,配合盾上設置的防禦魔法,幾乎一人就能抵擋五六隻中型魔獸,還有一定的反魔法效果。
沉重鐵盾也能當鈍器揮擊。一般人大概會怕弄壞珍貴的魔導裝備而另帶武器,導致行動緩慢。但對於臂力驚人、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席德尼來說,這種攻防合一的裝備再適合他不過了。
賽莉娜同情地拍了拍壯漢的肩膀:「現在就別想這些了吧!你覺得誰比較有勝算?」
「這個嘛,『現在』完全看不出來。」情緒低落的男人聞言挺起了胸膛,興奮莫名地緊盯踏入演練場的年輕人。「這樣才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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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嗎?隱匿之環撐得住嗎?」3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caLUVZJAg
懷亞特不用戰鬥,此時在演練場旁的準備室,接過格雷卸下的腰包等物。
他也覺得讓阿爾直接見識一下是最好的,不過多少有點讓格雷發洩一下情緒的私心。
「不使用魔法就沒問題,在亞多戈伊不是沒引起任何人注意嗎?」格雷語帶遺憾地摸了摸耳垂。「真用魔法他也難以心服吧?」
「還是遮著吧!保險一點。」懷亞特拉起兜帽,蓋住了格雷的上半邊臉。
「……這樣很礙事啊!」格雷喬了喬帽沿,讓兜帽往右邊傾斜。「穿著斗篷會不會被認為是看不起他?」
他在原地轉了一圈,測試什麼動作可能會讓兜帽掉下來。
「就當是這樣吧!也是他先瞧不起你的。」
懷亞特往後退一步,滿意地點點頭。
「你生氣了?」
格雷停下作勢揮劍的手臂,似乎很意外。
「那是當然的吧!剛才我問了職員,那個巴拉德家的小子當眾嫌棄公會推薦的人實力不足,差點打起來。」他扶著額頭,重重嘆息。「我沒見過那位維斯先生,但看不穿你的偽裝,就表示他還有得鍛鍊呢!」3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JwChNqnDo
語畢,毫不意外地,格雷流露出令他也為之顫抖的陰險冷笑。3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0Vyd0OB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