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話
血洗 麟拳
春季的海岸,由連綿翠巒的岸線,伸延至無盡天際,把藍天接縫起來,襯托著盪漾碧濤,遼闊美景令人心曠神怡,妙歎天地之斧鑿,瀚海之無量。一名獨立眺望海天一色的少年,任由暖洋海風拂臉,木然的表情與恍若石像的身軀,使十多只鷗兒徘徊佐旁,無視於少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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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兄弟,貨船準備出發了,還不快過來上貨?」一名雜役模樣的腳夫,催促著站在渡頭上,賞天際雲彩賞得發了呆的少年。
「張大哥,你決定要和小子同去嗎?」
「十四妹大姐生前…呸…呸…該打…掌嘴……小姐一直對張石恩重如山,閒時雖然總是拿我們來做出氣袋,但當我們被其他幫會欺壓時,總會出頭為我們撐腰,奉陪到底,你說她好滋事也好,愛管事也好,應兄弟,她的一張賴皮嘴…呸…一張三吋不爛之舌,不知多少東海惡霸在她的嘴下吃虧,什麼豪強土紳,不是上了她當便是被她氣走,表面上我們是有點怕了她,實情是漁幫上下暗地裡都喜歡見著她的,現在……我張石無論如何,也要為十四妹大姐向十八寨討回公道。」
張石便是漁幫的頭目,當天曾與應復匡一起潛探秘洞,搗破賊窟尋回碧鍊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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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回眸一笑,燦爛的笑容卻掩不住透出哀傷的眼神,道: 「好吧,這次我們一起潛入琵琶島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要十八寨的人,來一個人,回一個魂,小子再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應兄弟,九姐已經吩咐小人,漁幫會在海界之外設有接應,因為海界之內是吳家的勢力范圍,只有認可的貨船才能登島,所以小人才想出假扮雜役之笨方法,暗中潛入島上。」
「張大哥,這伙人可靠嗎?」
「在東海與漁幫稱得上關係最好的,算是海沙幫,他們專責為各大商貿船隊包攬集裝、運付及走瑪頭的工作,簡單來說就是靠出賣汗水討飯吃,所有粗重功夫都可為客人們一手包辦。」
「明白的,因為長河幫的架構不假外求,碼頭船隊全是自家操控,絕少和幫外人合夥,故應小子初出東海,確有點人生路不通的感覺。」
張石拍一拍健壯的胸肌道:「武功上雖然我及不上應太座,但跑江湖的門道小弟最洒家了,來,我們快上船吧,否則工頭也很難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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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各自摃起一包二十斤的大米,隨渡頭上的雜役人龍,混進兩艘海沙幫貨船中的其中一艘的船倉中,由臨安東海之濱的祥興鎮渡頭,向五里外的琵琶島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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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島,因狀如琵琶而得名,弦扣指向西北,呈上窄下廣的地形,目前是吳家為轉運官貨的港口小島,島上設有大小倉庫數十座、長居島上的手下也有數百人,當中約一百人為身負武功的護島手,本是由吳子龍負責統領的,現由他的表弟莫庚政頂上了,目前算是島上的第一把手。」張石壓低聲線,向應復匡稟其所知。
「莫庚政的武功如何?」應復匡好奇問道。
「江湖上大都只認識吳子龍、姚總管及臣官有限數人,對吳家的其他人所知有限,小弟只知這個姓莫的玲瓏乖巧,對一眾官員'照顧周到',一直以來沒出過什麼岔子,武功從沒露過底,也甚少聽聞他與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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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許的船程,如若順風順流,不用半個時辰便該可到達,應復匡與張可二人混入雜役群內,在氣悶的船倉中苦等了一個多時辰,感覺船隻像在海上飄浮般,沒半點航行的動態。
「噗噗噗」,急步由上層甲板傳來,上方的倉門打開後,一名海沙幫頭目探頭入倉道: 「各位兄弟忍耐一下,島上像出了什麼事故,船長正在疏通中。」說罷匆匆帶上倉門,神色帶點慌張。
張石作賊心虛,低聲道: 「他們該不是看穿我們的身份吧?」
應復匡沒在意道: 「不像是,放心吧。」暗中提運內力,聚勁於耳鼓貼著倉壁板,不一會,在海浪沖擊船身的聲浪下,隱約聽見了交談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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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聽不見老子在說什麼嗎? 島已經被封了,不想惹麻煩便回頭滾回臨安。」應復匡心頭一跳,暗想:「看來遇上了麻煩,這惡巴巴的話音,倒有點耳熟。」
「我們船上的都是有吳家蓋印的糧貨,怎麼沒聽說過島被封了?」
「這層你管不著,給老子他媽的駛回去。」
「我們一夥是海沙幫的,與吳家合作多年,為何在海上從沒見這位大爺?」
應復匡心想: 「這個海沙幫的脾氣倒好得很,換著異人早與那傢伙吵起來。」怎知心念剛下,便聽見清脆的「啪」一聲,不問可知,有人出手了。
「臭小子在囉嗦什麼的,不要惹毛了老子,罰酒你可吃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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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心神一跳,「記起了,是那天在鹽場上對著我噴大氣的臭賊,是金剛寨寨主,身負羅漢金衣的洪錕,原來給十八寨的人馬捷足先登,看來還是遲了一步。」
應復匡曉得是十八寨的人,思路急轉,「無論如何也要摸清他們來了多少高手,來了多少艘船,不過看來鼎子還沒給他們弄上手,否則早已經遠揚高飛了,何用封鎖海岸多此一舉。」
主意打定後,在張石耳邊道: 「我出去瞧瞧。」話畢拉起衣領,壓低紮在頭上的汗巾,躡手躡腳的爬上通往甲板的木梯,輕力揭起蓋板,閃身而出。
甲板上的船員盡皆圍在船首,沒人看見他竄了出來,應復匡聽見叱喝不斷傳入耳中:
「你憑什麼打人?」
「海沙幫的人也有膽打? 是吃了豹子膽乎?」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有膽來東海生事?」
「老大,還客套什麼? 抄傢伙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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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復匡環伺四方,不禁呆了。琵琶島僅在半里開外,渡頭里許的岸線,卻被數十艘單桅船首尾相鄰,之間拉起了長長的鐵鍊條,真正的把渡頭封鎖起來,由東面駛來的船隻,除了遠遠的由西面兜一個大圈子,由島的東面靠岸外,西面海岸完全是'此路不通'。
眼利的應復匡,一眼便認出了單桅船的屬主: 「船桅上塗了白色印記,果然是北海聯運的船,哼,我早已存疑山賊何以能到海上作惡,不知顏信那老鬼如何說動了北海聯運,看來在亂世之中,什麼事情也可能發生。」大概看了一下水流,不再理會海沙幫和洪錕吵得如何,回到倉中,假裝發牢騷道: 「海上又來了一幫爺們來搶飯吃,各位稍安無噪,由老大去處理吧。」算是安撫一眾無奈久等的雜役腳夫。
回到張石身旁後,耳語道: 「半里多一點,上湧流,辦得到嗎?」
張石聞言一愕,默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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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兩人借故小解離開船倉,海沙幫的人忙著懸旗降帆,緊促的瞥了他們一眼,著他們回船倉去便沒再理會他們。
應復匡低聲道:「看來他們在等候吳家的船來接應。」
張石道: 「我們趁這當頭下水吧。」
兩人來到船尾處,疊起的木箱比人立高出有餘,兩人找到掩護後脫下外衣,露出貼身水靠,應復匡道: 「一口氣,渡頭南面嶕石,有信心辦到嗎?」
張石大口吸氣,豎起母指,首先沿孤形的船身滑入水面,不帶起一絲浪花。
應復匡目睹張石的下水身手,不禁想起了炎氏兄妹,思念之情湧上心頭,咬了咬牙,依樣滑入了水中,如魚兒般向島岸潛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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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城,觀海樓,東廂
吳不凡以難以置信的目光,迎向去而復返的于南天。
「不可能的,黑面神的黑嵐冶煉內勁,在我施以斷空手之下,頸椎氣脈被截破後,只會團積在腦中侵髓敗智,絕對不能再導出體外,他怎可能這麼快便康復過來的?」
于南天縱使久傷氣促,還是得意地笑道:「吳不凡,沒想過老夫會轉眼間便康復過來吧。」轉向阿爾德道: 「王爺,請恕小人禮數欠周,今天老夫一定要拆穿這武林世家的陰謀詭計。」
厲行烈豈還猶豫,從席間衝往大廳中檢視于南天的脈像。
「怎可能的? 于前輩,是…本門的元武真氣,難道…」厲行烈睜起雞蛋般大的眼睛,即使再難以相信,也曉得于南天真的康復起來。
「沒錯,師弟,是貧道師兄來了。鎮南王爺,小民不見散人參見…」在毫無先兆之下,一名仙骨老道驟然出現在廳門外,正欲跪拜當下,阿爾德提氣移步,如足不跨行似的來到不見散人身前,惶恐道: 「道長前輩免禮,折煞阿爾德了。」輕拓不見散人手肘,狀甚循禮恭敬。
阿爾德不單能以武會友,承族兄忽必烈崇漢之心,對中原道門高士更是誠心悅服,絕非虛偽佯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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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散人乃當世名醫,成名已久,數十年來甚少下山,極受武林人士所尊崇,惟當世碩果僅存的五大門派泰斗之一,眾人聞得來者為稀客中的稀客,乃武當的代門人,神情中盡顯傾慕之情,肅然起敬。
阿爾德實在興奮中有點惶然失措,道:「前輩高人尊駕親臨,阿爾德有失遠迎,實是不該。」
「王爺客氣了。」不見散人把眼光投向呆立圓桌前的吳不凡。
「兄師……怎會……夏旗主……」厲行烈的反應比阿爾德來得更是愕然,怎會想到多年不下山的師兄,義劍同盟的最高決策人會親臨東海虞城。
蔡茵從後拉一拉厲行烈的衣袖,低聲道: 「是夏旗主自作主張,命度川奇派遣弟子,以于前輩重傷為由請劍主下山的,希望厲前輩不要怪責旗主擅自作主。」
厲行烈性格爽直,非心胸狹隘之徒,眼見于南天轉眼康復,愁雲自散,道: 「怎可能怪責旗主。」移近夏成中拍一拍他的肩頭,以鼓勵語氣道: 「怪不得能忍下受刮之辱,原來早有安排,旗主猜到如若找師叔相量,可能疑於門戶執見而不被接納,才瞞先斬後奏,好,不失為大將之材,心思慎密,重安兄泉下有知,定必老懷安慰的。」
夏成中凜然道:「前輩誇獎了,晚輩受辱不算什麼,吳不凡這次怎也難逃公道。」眼光電射向一直對他含恨的吳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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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德揩不見散人坐在桌旁,道:「道長,于大俠的病……?」眼神卻一直暗中提防著吳不凡。
不見散人直視著吳不凡一會,道: 「老道原以為逍遙派斷空手已經在世間上失傳,原來吳先生一直把功夫藏起來,真教人意想不到。」
于南天道: 「不凡兄,老夫也想不到堂堂武林世家,東海霸主,竟然是蜀中秘門之一,影門的門主,杜先生,老夫想查證一下,藩浪是如何被你拿下的。」
藩浪身受制穴,杜校早把他綁了起來,只能以一雙怒目睜著吳不凡。
杜活道: 「是這樣的,當校兒曉得吳家暗運前朝遺寶一事,在向天擒搜報案的同時,飛鴿通知了身在南昌的在下。王爺,實不相瞞,在下與朱金素有交情,曉得事態嚴重遂親赴雙水聯總舵,希望見著他以預示惹禍上身,希望勸阻他泥足深陷,豈料當朱夫人來引在下密會朱老大時,剛好來到舍門外時,一名神秘人驟然破窗而出,手上拿著……」說時指一指地上的人頭。「故在下馬上緊撮追上去,追得七八里路來到一處破廟外,在下便看見那神秘人把朱金的人頭交到藩浪手上,在下為了老朱被殺,激憤之下,義不容亂破廟而入與兩人動起手來,只可惜雙拳難敵四手,最終還是被那神秘人走脫了,只能擒下藩浪這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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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理通,百理明,阿爾德以興師問罪之色,向藩浪問道: 「姓藩的,趙昊是否為了復辟宋室,與狼為伍,和麒麟幫預謀殺人奪鼎是不是? 烏石灘一幕,根本就是籠裡雞作反,趙旲背叛麒麟幫欲獨吞寶鼎。」
于南天道: 「趙昊為了復辟前朝,早已加入了由吳不凡主持的影門。因為趙昊向麒麟幫隱瞞了吳不凡就是影門的門主,故麒麟幫才陰溝裡翻船,被合謀夥伴罷了一道,被黑吃黑人鼎兩失。故在荒島之上,姚總管才會說穿吳子龍欲殺人面口那一番話。」
夏成中終於等到平反的最佳時機,向場中踏前一步,道:「所以吳子龍絕對有殺姚總管之因,因為姚總管就是麒麟幫整個行動的執行者,事敗當然要殺人滅口。」這次輪到夏成中運氣提聲,把說話振振有詞地傳至院中,讓院外嗶然四起。
夏成中心想: 「吳不凡,本旗主看你如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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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不凡老於江湖,雖然處於下風,仍冷靜地道: 「皇爺,即使和趙昊是故識,但天下大定,趙室氣數早盡,在大汗的恩典下四海昇平,不凡何須多此一舉,義盟的指控更是漏洞處處。藩浪,杜當家說那名神秘人殺了朱金後拿人頭來會合你,那名神秘人究竟是誰?」
藩浪提聲道: 「不是你殺的嗎? 還用狡辯? 好啊吳不凡,原本你早已和賈似道合謀出賣公子,還口口聲聲說反元復宋,根本就是狼子野心,想自己做皇帝。」這一指正,大大撼動了阿爾德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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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浪,不要再含血噴人。」吳不凡厲色阻止他說下去,轉向阿爾德道: 「皇爺,不凡絕對沒有殺朱老大,都是他們誣蔑出來陷害不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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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南天不屑地冷笑一聲,道: 「皇爺,老夫敢請不見道兄檢視朱老大的人頭是如何被割下的。」
不見散人輕挪足尖,如不負體重般步近放在地上的頭顱,以指尖比劃了數下,灰白長眉隨搖首輕盪,道: 「沒錯了,是斷空手,和截斷南天兄的頸椎血脈同出一徹,炎老三與姚總管等,均是死於由斷空勁所發出的指力,確是逍遙派失傳已久的武功。皇爺,如若是老道看錯,可把殺人之罪名加諸本道身上。」
此言一出,吳不凡百詞莫辯,任論江湖之上,誰也會篤信不見散人之判斷,阿爾德也不例外。一雙虎目晶晶的打量著吳不凡,道: 「不凡兄,不見道長可有誤判?」語氣之嚴厲是從所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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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杜活找緊機會,再下一城,抱拳道: 「各位,所有的事情皆由碧鍊玉鼎而起,夏旗主,只要證實玉鼎不在琵琶島之上,案件或許真的另有別情,與不凡兄沒關連也說不定,這是杜某的愚見。至於私運宋朝遺寶,皇爺,請恕小民多言,若然換著了是杜某,也有可能見獵心起,難掩貪婪之念,據為己有,因為對於念故惜懷的漢人來說,唐宋文物瑰寶的吸引力,絕不下於蒙古族人對草原汗馬的愛不惜手,人非草木,吳當家一時的行差踏錯,希望皇爺能開恩。」
杜活一席話以退為進,刻意盡顯其胸襟豁達之餘,同時道出了人性的缺失,廳中眾人聞言後極是受落,夏成中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執禮道: 「杜當家言之有理。」卻只有吳不凡心中恨之入骨,咬牙切齒,暗忖:「杜活,你好,好一場貓哭老鼠,即使老子被拉下神壇,憑影門的實力,也要把你蜀中滿門抄殺,方泄老子之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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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德聞言後轉向于南天道: 「于大俠,義盟的意思如何?」
于南天倚在坐兜上,轉視了夏成中一眼,道: 「夏賢姪,今天的大恩老夫永記不忘,如非不見道兄不惜以真氣打通被斷經脈,老夫還活在夢魘之中。旗主,你願意往琵琶島一行嗎?」
夏成中正待此言已久,拱手道: 「前輩請下令,弟子赴湯蹈火,一定尋出碧鍊玉鼎之下落。」
蔡茵豈願讓愛郎孤身犯險,同道:「峨嵋派弟子願與天目山莊共同進退。」楊青麗、白英梅與葉家寶一同附和。
于南天向身旁的度川奇道: 「川奇,點二十名熟悉水性弟子隨行,另派遣弟子快馬分別前往泰山派、蒼山派、形意門、太極門及華山派傳話,慕須十天之內召集一百名義盟團員在長江以北的祥興鎮待命,在海路全力支援夏旗主。」
度川奇高聲令命。
杜活道: 「于大俠,義盟可借用杜某的私船出海,日後反還也不遲。」
于南天沒有推搪,一口答謝,並道: 「吳不凡,在師兄聖手之下,始料不及會原形畢露吧? 即使皇爺不追究你叛逆之罪,老夫及義盟從此與你勢不兩立,五大派絕不會讓你這影門敗類危害武林。」既已撕破了臉,于南天再無顧忌,道: 「夏旗主,如若吳家有任何人阻礙義盟代陸家討回玉鼎,請以義劍除之。」
此言一出,大大振奮了義劍同盟的士氣,以夏成中為首,樓上樓下起喊道: 「維護正道,義劍同行。維護正道,義劍同行。」猶以心中抑壓已久的峨嵋四仙猶為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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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德既對吳不凡失望,同時亦對杜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召來親衛,示下: 「傳海豐堂堂主。」他於登樓時早瞥見了安飛的出現。
不一會,留了一頭長髮的安飛出現在東廂之內。對他來說,從沒想過響應吳不凡之傳召來壯聲勢,卻變成了見證他倒台的人證。
安飛隨龍王之舉,從不跪蒙古人,行了一般江湖禮數後,以後輩居之道: 「安飛向皇爺請安。」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力的忍讓了。
阿爾德頷首道: 「安堂主,請轉告應幫主,三天後在貴總壇一會。」轉向吳不凡道: 「不凡,這三天請做本王的客人吧。」
聞者盡皆明白,吳不凡這段時間之內,只要離開皇爺半步,將被視為畏罪潛逸,叛逆王法。而這三天的時間裡,相信亦是王爺為了審問吳不凡而設的特別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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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中與杜校間緊促一瞥,各自心知肚明,大事將成,只要義盟在琵琶島上查證玉鼎下落,吳家絕難洗脫罪名,難得是于南天正名可排除異己,等若助了段星一臂之力,吳不凡勢落得身敗名裂之境地,翻身無望。
兩人同時心想: 「段星此刻該離琵琶島不遠,我們從賈似道身上套出了吳家在海上的航道後,猜出吳不凡這老狐狸定必藏鼎於島上,赤麟王獲悉後怒不可遏,命在魔宮養傷的段星提早出關,領火武及精甲兩營精銳前往島上奪回玉鼎,這趟可有好戲看了。」
夏成中強抑勝利的笑意,心忖: 「吳不凡最失策的,便是與賈似道這種擅變無定的小人同謀,被他出賣了還慒然不知,白白送上了三艘宋朝文物給麒麟幫,杜當家更想出將計就計,分一艘出來以吳不凡之名轉送給趙昊,那前朝餘孽一見遺物如獲至寶,卻不慎有詐,被杜校套出了他們是影門一系的秘密,杜活在姚總管的屍體上略施小計,便令吳家身陷絕地。吳不凡更發夢也想不到,朱金是被金帳武士的第一人那海所殺的,而割下他人頭的,是血霞子所為,因為魔功全書記載了逍遙派的武功要旨,在赤麟王的指點下,以凝血指的基礎施展在傷口處,竟成功騙過了不見散人,此中連環計策連消帶打,防不勝防。而藩浪為了保命早被杜校收買來指證吳不凡,若然吳不凡曉得杜活把他計算其中,相信他必定會後悔出現在烏石灘上行兇,現在他根本是啞子吃黃蓮,掉進黃河也洗不清。」想著想著,一隻柔軟若綿的手,暗中在掌心滑過。
夏成中不禁一愕,不知什麼時候,原來蔡茵來到了身旁,卻因疑於人前,意中人眼中流露出他獲得平反的喜悅,暗喜之下淘氣地在掌心捏了他一把,兩人眼神一碰,曉得如非'眾目睽睽'之下,早已相擁互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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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活劇,對相方意義重大,義盟不單把垂危的于南天及時救活過來,還揭穿之吳不凡的真正身份,大可將罪名全推到他身上,受盡千夫所指,對於以伸張正義為口號的義劍同盟來說,是一場絕大的勝利。而獲益者,正是捱了一把掌的夏成中,可說是一席間贏盡了同情及掌聲。
夏成中的勝利,蔡茵有如感同身受,愛屋所及,不言而喻。
繼後的得益者,杜家。拉倒吳不凡僅是東侵的第一步,蠶蝕東海的勢力將會陸續上演。降服了雙水聯的地鱷,正正是可在幫中群龍無首當下,乘虛而入,控制長江以南的湖泊水道,迅速建立起勢力把吳家所紮根的基業順手拈來,取而代之。
杜活繼而需要的,是兩方面的授信,及認可,才能真正的把跨台的吳家基業接管過來,白道上是王權,及主宰長江兩岸的長河幫。龍王這一關,絕不易闖。
由始至終,杜活與吐火倫審時分析天下,皆認同麒麟幫要稱霸中原武林,最大的阻力並非來自五大門派,而是中原最大幫會長河幫。由龍王應懷安領導的長河幫人材濟濟,上下一心,勢力橫跨長江兩岸中下遊廣延千里河岸,加上幫會甚得人心,從不欺負老弱婦孺,道亦有道。而黑道上亦能長袖善舞,以暴易暴,絕不含糊,龍王更憑一手戰龍戟絕活技壓群雄,堪稱武林第一人,與顏信齊名於天下。故即使在海都河汗暗中支持下,吐火倫也得按步就班,與段星明言,以十年之期擊潰長河幫,明瞭欲速則不達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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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劍同盟坐言起行,別過阿爾德,點出二十名好手,包括厲行烈及三名武當派弟子、峨嵋四仙子、三名太極門好手及八名擅於水上行動的弟子,加上夏成中二十人,由杜校親自押著藩浪領路,快馬直奔祥興鎮,希望趕在日落前能登船前往琵琶島。
杜校與夏成中出發前正式見面,互道仰慕,貌離神合,心思一致:
「段星,希望我們來到島上時,麒麟幫已經把鼎子拿到手中,好讓我們再演一場活劇給吳家看,要吳不凡死不瞑目。」
二人怎也想不到,琵琶島上,是他們完全想像不到的殺戮景況,血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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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前。
明眉晨光下的琵琶島,寂靜得出奇,本該鬧哄的渡頭人影也沒一個。
琵琶內島中央,島嶼的最高點,亂石崗上的瞭望塔,傳來了警示的訊號。
一把美妙絕倫的少女話音,如風鈴隨海風輕撞,傳入雙手染滿鮮血的少年耳中:「星弟,不要再殺了,留些氣力吧。」
「霞姐,自從接駁了拳魔的肋骨後,雙拳如獲重生了,雖然只能使出一半力度,與全盛還有一段距離,但痊合比想像的快,火麟勁已經可以操活起來,看來這一個月的痛苦忍耐沒有白費,看!」
「嘭!」一顆頭顱血漿迸射,本已重傷的護島手,死無全屍。
「星弟,不要老是爆頭這般難看不成嗎?」
「頭顱骨是人體最堅硬的部位,不朝頭顱轟怎知道拳力如何了?」少年認真的思索道。
「快來,東面海岸來了三十多艘船,來者不善。」少女由上方石塔探出紮起雙髻的頭兒,一面不安道。
「三十艘那麼多? 都是來送死的麼?」
一名紅衣男子走近,道: 「少幫主,萬營主發現了洞口,請跟屬下來看看。」
少年伸出前臂纏了布條的手,執起擱在大石上的披肩,披在袒胸的結實上身之後,回首道:「霞姐,要一起來嗎?」
「星弟,來的不是杜當家的船,看來是另一夥人,還要人多勢眾,找到玉鼎的位置後不要倉卒的運出來,需謀定而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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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向躺在地上滿身鮮血的男子道:「姓莫的,早叫你供出玉鼎所在便不用吃苦頭了,非要我們花時間來找不可,來吧,請帶路。」向兩名手下示意挾起那名男子,朝崗下走去。
「星弟,姐姐和五名精甲營弟子留下監視那一夥人,若果是衝著鼎子而來,馬上進行撤退,這是幫主的指令。」
「明白,大家按計劃行事。」
少年與兩名挾著人質的手下,下了石崗後轉入一片山林,穿過羊腸小徑抵達一片林中空地,前方一塊龐然巨石擱在樹叢間,一名黑衣蓬髮漢子從後冒了出來道:「少幫主,洞口就在這裡,按屬下估算,這藏寶洞是奇雲堡的杰作,要破解機關非守島的人不可。」
少年斜眼瞥了那名人質一眼,拍一拍口腫面青的面龐,道: 「姓莫的,解開所有機關,可免酷刑之苦,對嗎,萬營主?」
「少幫主,奇雲堡乃天下神匠,設下的機關無人能破,除了授以秘方的主人之外,閒人碰者當災。莫庚政,請閣下合作一點,否則小弟萬長江非常樂意為閣下抽肋取絡,教你痛出七魂,生不如死。」說著摸出一根寒光閃閃的倒勾,滿目邪光的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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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人質正是吳子龍的表弟莫庚政,負責為吳家守在島上。初晨時分,麒麟幫人眾借潛伏在貨船偷登島上,由段星帶領火武營及精甲營各十人,包括精甲營主,一身殺人法寶的萬長江,及自告奮勇同來的血霞子,在護島手還在熟睡中時,施以迷煙迷倒大部份的人員,盡殲數十名守夜的護島人眾,還擒下了熟睡中的首領莫庚政,威逼下查出了藏鼎之處,正是林中的大石所壓之處。
就在段星正要檢視大石之時,後方傳來了呼喝之聲: 「嗨,原來在這裡,快通知寨主上來。」
「呵,怪不得沿山路上來都是屍體,是你們殺的嗎? 你們是什麼人?」
「老錢,看到沒有,大部份屍骸都是爆頭而亡的,看那小子滿手鮮血,看來是他殺的。」
「呵呵,年紀輕輕出手倒重,你們是什麼路子的。」
段星回頭一瞥,約二十多名惡形惡相的大漢在林中出現,手中各提刀棒斧棍,不友善地出現在視線之內。
一名紅衣手下低聲問道:「少幫主,殺?」
段星默然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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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紅衣手下撮哨一聲,樹上縱下五名紅衣人,那群惡漢還沒反應過來,其中五人全身著火,發出慘厲嚎叫,其他人瞬即叫罵散開,「他媽的,動手!」
「嗖嗖嗖」,百步外草叢箭蝗齊襲,慘叫聲中再倒下了六七名惡漢,其中三名武功較高者突圍而出,直奔向段星所在。
「臭小子,先讓老子先劏了你。」
「老錢,小心他的拳招。」
「那好像是姓莫的傢伙,留他活口,其他宰了。」
惡漢群駭然被襲下怒不可遏,如猛獸出籠般撲向段星。
段星身旁的萬長江正要迎敵,段星技癢下道: 「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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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惡漢同時撲到,持刀的大漢首先當頭直劈,呼嘯寒芒,出刀絕非庸手。
段星嘴角得意冷笑,驟運內勁,擺動肩膀一轉,披肩斗篷從後「獵獵」反起一蓋,不但擋著了刀勢,那名刀手依然被斗篷裹住,「砰」,段星不偏不倚,隔著斗篷朝大漢面門轟去,一聲慘呼,鋼刀拋上了高空,大漢直跌出三丈遠。
另一名持一根木槳橫掃而來,堅實的黑楠木乃木中金鐵,挾礫石之勁如被擊中五臟將盡碎如絮。段星腳步挪移,重心一穩,風火拳破風而出,拳端先把木槳從中轟斷,在敵人茫然失措中,硬生生把拳頭餵入他的口中,「砰」,那名倒霉大漢整排牙齒被轟散,噴出大口鮮血,滿腦星斗往後跌坐。
段星得勢不饒,第三名。
碗大的拳頭迎面而來,段星毫不考慮張指一抓。
「蓬」,把對手的拳手在半空中抓著了。
「小子,要和老子比臂力嗎? 來啊!」那名較段星高出一個頭的大漢如天神般往下全力一壓,勢要把段星的銷骨硬生生的蹍壓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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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就憑你?」
段星雄勁一捏,「啪啪」,那大漢慘叫一聲,被抓著的整顆拳頭的指骨盡成碎片,眼中透出嗜殺如狂的戰意,冷冷道: 「你還有另一顆拳頭,要不要再試一試?」
早已心膽俱裂的大漢看著只剩皮肉的手掌,痛得面容扭曲,凄然道:「魔鬼,是魔鬼。」
「不對,是比魔鬼還要可怕的,麒麟幫少幫主,段星。」
「砰」,一顆頭顱在飛躍中的身軀炸裂,血霧飛散,不到數息間,段星盡殺三人,盡皆一拳致命。他要告訴中原各路人馬,風火拳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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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話 完
預告: 第三十六話 正邪 相遇
琵琶島會戰一觸即發,十八寨強勢攻島,段星能否以一雙火拳與群寇周璇? 應復匡可有奇謀應付各路人馬,向吳不凡討回炎老三的債? 吳不凡的運數將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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