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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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 天擒
漢口，東湖。
重雲漣波迷雨煙，破漿殘燭怋雄心。一葉輕舟兩帆相絆，舟倉中聚首的，正是中原大河之幫首，江中龍王及其兩名四水太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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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主，是一元辦事不力，低估了朱夫人的奇謀，事前沒有做足準備應對的功夫，請幫主罪責。」雷一元皺起隆起的眉頭，深邃的眼神透出歉意。
「一元，只要鹽場一天仍然是由海豐堂掌管，出貨的路線主動權依然由我幫來主導，只要不動用雙水聯航權的路線，管他是三七分帳還是五五分帳，一天貨在我們手上，他們也得要看我們的面色做人。若然杜活一意孤行接納朱夫人的方案，鹽貨出了事便得由他來承擔的好了。」
應懷安淺酌一口黃酒，道: 「杜活的目的，根本不是鹽貨。」
官晴愕然道: 「幫主，鹽貨所牽涉利益之鉅，難道不是杜家東進劍之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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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舟帳下促膝而談，官晴為幫主添酒的同時，滿面疑惑的瞧向雷一元。
雷一元冷哼道: 「杜活此人城府極深，人前人後不露任何破綻，到目前為止，仍找不到他跟麒麟幫有任何的關聯，我們卻因匡弟的事情，反被練老鬼責問起來，在談判桌上失去了先機。」
應懷安撫著半白的頦鬚，沉吟道: 「這段時間我一直思前想後，從麒麟幫在兩年前在五湖一帶聚眾，再把東海一連串事件連貫起來，直至太子被暗殺，幾可斷定，窩闊台汗國的海都可汗，是想利用杜家在中原的影響力而暗中入侵中原。唉，想不到那廝儲心積慮的佈局，茅頭是直指我們長河幫。」
官晴想不通的問道: 「他作為西域一國之君，為何要來千方百計來對付一個地方上的幫會呢?」
雷一元道: 「如若屬下沒有猜錯，他是要借助控制中原江湖上幫派的勢力而動搖阿爾德王爺的管治，在時機成熟時發動政變，奪取天下。」
應懷安嚴然道: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卻想不到參與獻計者乃杜活這廝，看來他的野心比吳不凡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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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晴道:「幫主，現在晴兒能掌握到的情報中，是杜家在西蜀的家將約有三百人，其他關聯的勢力除了是十數個川蜀的小幫會外，比較有實力的只能算上不知何由被籠絡的雙水聯。自從朱老大死後，朱夫人像是和杜家同一鼻孔出氣般，難道……」
雷一元沉聲道: 「朱金是被杜活害死的。」
應懷安道: 「一元，以手底功夫來說，杜活該走不過朱老大的，據朱雀各堂偵察的情報來看，在數招內能在朱老大家中斬下他的頭顱而不著痕跡，天下間不出十多人，排除了白道高手以外，餘下的人不難猜度。」
雷一元道: 「是羅陰島的殺手?」
應懷安不置可否，道: 「不管出手的是誰，指使的非杜活莫屬，現在推想起來，朱夫人早就是海都可汗東侵的計劃一部份。」
官晴與雷一元同時一震，官晴問道: 「幫主，何以見得?」
應懷安放下手中酒杯，低聲歎道:「晴兒，一元，你們是幫中我最信任的兩人，事情發展至此，有一件事情再不能對你們隱瞞了。」
官晴與雷一元看見幫主罕有的凝重神色，皆留神等待龍口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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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春樓的樓主，上官倩梨是幫主夫人的親妹。」
官晴愕然之後，顫聲道: 「那……她豈不是…是匡弟的小姨?」
雷一元定一定神後，道: 「那麼她跟幫主夫人一樣，是蒙古人?」
應懷安瞧向雷一元的面上，道: 「原來一元早就知道匡兒的娘親是蒙古人。」
雷一元默然點頭。
應懷安道: 「在圍捕吳不凡那三天，我以龍王之名登門拜舍，為的是要上官倩梨不能抽身義助吳不凡脫險，現在回想起來，實是多此一舉，因為她本來的身份，就是海都可汗一早派來的手下，任務就是要操縱滿春樓，在聲色犬馬的問柳之地，好把皇室權貴的情報完全掌握在手中，這一著直至匡兒擕上她的徒兒出現，終於得到證實。」搖首輕歎，愁思難舒地道:「倩梨縱然有千般不願，卻難違先族誓約，一天拜帳效忠，終生以死為臣。」
官晴想起了應復匡與血霞子的戀情，不禁黯然悵惘，且恍然大悟道:「海都率先派上官倩梨來中原汲取情報，同時暗中收歸杜家於帳下，其後再指使麒麟幫來中原江湖大肆搗亂，首當其衝是中原天劍夏前輩，佈局如棋更著著領先，幫主，他們下一步會如何走呢?」
雷一元道: 「官太座怎麼腦筋變遲鈍了，下一著不就是要扳倒我們長河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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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懷安嚴目一緊，道: 「杜活能任四大武林家族之一的大當家豈是凡庸之輩，他將中原武林的形勢分折入微，定然會向海都可汗出謀獻策。當年對抗元蒙南侵最為強烈者，並非如一盤散沙，腐敗不堪的南宋官兵，而是一眾漢人的熱血義士。除了白道的劍派外，江湖首數便是扼守長河要渡的長河幫，故在海都的心目中，長河幫變成了他奪取天下的眼中刺，拔之而後快。」
雷一元牙關一咬，狠道: 「所以他便派杜活施計先覆滅吳不凡，從而削弱支撐我們的後台，再巧奪雙水聯的控制權，那麼，只要在五省大會上再下一城，我幫在長河以南的地盤，便會如斬瓜切菜般被其他幫派瓜分，最終落入杜活的手上。」
官晴憤然道: 「那還得了?」
應懷安道: 「我幫的地盤利益僅是私利，如任由杜活開放了大河以南的河段，等若向海都帳下兇殘的西域軍隊放行潛入中原如進無人之境，那時侯，魔帳兵臨城下，忽必烈醒覺過來依然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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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元與官晴驚聞幫主的推測，始知事態之嚴重，怎想到江湖上的風風雨雨，牽連的竟是國家的興亡，而這一切，僅是魔帳血洗大地之始。
官晴憤然道:「蒙古兩王相爭，卻以鐵蹄任意踐踏我們漢人的家園，平民百姓才剛從戰禍中掙扎求存過來，怎知滿以為天下大定，苟且尚能偷安，卻也換不來一片淨土，他們究竟要我們漢人流多少血才能擺休?」
雷一元捏緊拳頭道: 「難道我們漢人就是好欺負的嗎?」
應懷安一雙睿智的眼目掃向二人，淡淡道: 「我們在江湖上混的，難道還不懂強者天下的道理嗎? 海都可汗智珠在握，杜活正是他在東侵計畫中的籌臣，主宰著手中棋子的走向，算無遺漏的把我們也置在棋盤大局之中，此人的計謀堪比俞亮，我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官晴道: 「幫主，不若由晴兒親自出馬送他一箭，不就是來得乾淨俐落嗎?」
雷一元道: 「對，再加上一元來個雙管齊下……」
應懷安止著他們道: 「太遲了，現在他已經是官鹽的經辦人，對阿爾德王爺來說，杜活依然成為他在東海的合作夥伴，殺了他如同犯上，加上擒獲吳不凡有功，殺了他只會亂上加亂不利皇權施政，實是弊多於利，阿爾德絕對不會同意的。」
官晴補充道: 「雷大哥，幫主曾吩咐我們必須與王爺站在同一陣線上。」
雷一元問道: 「幫主，那麼我們是否早陷困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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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懷安沉吟道:「幸好匡兒在琵琶島一役中揭露了麒麟幫歹惡的一面，若然天意要他與麒麟幫的護法在一起，或許是上天給予了我們在雲霧中的一道明燈。」
官晴隨主多時，恭敬道:「幫主有何指示?」
應懷安道:「中秋五省大會之上，我與麒麟幫的幫主難免要正面交鋒，一分雌雄。他們意圖利用十幫會重劃地界的索求，來把長河以南的河道控制權從我幫手上分割出去， 哼，未免想得太容易吧。」
雷一元道: 「長河幫七十二堂上下一心追隨幫主，只要幫主吩咐的，一元義不容辭。」
應懷安笑道: 「懷安有幸聽到一句上下一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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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舟在十數丈外隨風搖至，一名頂著竹笠的男子在舟沿輕點，竟在湖面上滑翔而至，輕功之高匪夷所思，江湖罕聞。
「天擒搜拜見應幫主。」
「自己人不必客氣。」
健朗修長的天擒搜擲下竹笠，豪朗的臉上露出了憂心忡忡之色，向官晴與雷一元見過後，道: 「應幫主，王爺有消息相告。」
應懷安示意他坐下，道: 「天擒兄不妨直言。」
「海都可汗在山海關百里外屯兵與皇上的金帳對峙，藉憑弔太子為借口，欲發起大蒙古國汗王之爭。」
應懷安一怔後，道:「哼，暗渡陳倉，此乃擾敵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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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擒搜道: 「英雄所見略同，王爺也是一語破，惟王爺以皇上安危為上難以分身，故而向幫主求援。」
應懷安眼神射出厲色，道: 「朱雀太座聽令。」
官晴抱拳道: 「在。」
「命朱雀各分堂徹底調查雙水聯的航運，此乃阻止杜活奸計得逞的重中之重，務須秘密行事。」
「屬下遵命。」
「天擒兄會與妳同行，把目標鎖定為朱夫人。」
官晴道: 「幫主，要不要晴兒順手把她……」
「晴兒，事實絕對不能輕率，我們要在朱夫人身上找出更多情報出來，一切要配合天擒兄的行動，知道嗎?」
「晴兒憧得。」
天擒搜道: 「王爺已經批示，只要發現雙水聯的東往船上有任何可疑人物，可格殺勿論。」
官晴訝色道:「有那麼嚴重?」
天擒搜面色一沉，道: 「追隨王爺多年的一百名親衛會撥歸在下指揮，只要發現潛入中原的海都帳兵，一個不留。」
應懷安毫不猶豫道: 「朱雀座下，將會全力支援。」
「官晴領命。」
應懷安道:「事不宜遲，快動身出發。」
天擒搜與官晴雙雙起立，施禮後消失在舟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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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急轉直下，雷一元豈肯坐視，問道: 「幫主…」
應懷安轉向雷一元，搭著他的肩膀道: 「一元，我們將會迎來創幫以來最大的硬仗，在五省大會來臨前，務須步步為營，絕對不容有失。」
雷一元道: 「幫主吩咐下來的事情，一元必定全力以赴。」
應懷安道: 「我幫一向與正德武堂關係良好，黃鷹師父當年更是抗元的戰友，一元拿著我的親筆涵往南嶺一趟，日後我們一半以上的鹽貨改走陸路，將與他們旗下的鏢局聯營鹽務，藉此鞏固我們盟友的關係，同時任命各分堂特使出訪五湖各派，為要在地界上爭取武林同道的支持。」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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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懷安關切的打量了雷一元良久，道: 「一元是否俗事沉重，武功有點兒生疏了?」
雷一元曉得瞞不過幫主，道: 「也不能說生疏，是因為本門武功練至門關時，往往極須靜修，否則神不寧，氣不穩的情況下很容易出岔子。此刻江湖上處於風雨飄搖之時，我幫正四面受敵，而剛上任青龍太座的匡弟目前亦需時間磨練，作為大哥分擔多一些工作是必然的。」
應懷安道: 「懷安能得到你們四位太座鼎力相助，實在是長河幫之福。一元，目前乃非常時期，九大幫會各懷鬼胎蠢蠢欲動，說不好地方上將迎來不少挑釁磨擦，務必吩咐手下克制，我們不是怕了他們，是要保存實力。」
「謹遵幫主龍令。」
應懷安從懷內掏出一藥瓶放在雷一元身前，道: 「這裡有三顆龍神瑙，是給玄武座下備用的。一元該知道神瑙能活氣培元，對內傷及邪毒猶具療效，更可在短時間內提升功力，但絕對不能貪用，否則丹元耗損會招至內衰，必須慎服。」
雷一元曉得贈藥必有其因，恭敬的收入懷內，道: 「多謝幫主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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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風吹拂，應懷安的眼神隨輕舟溢盪，不一刻流露出殺意，對靜待指示的雷一元道:「一元，給我殺一個人。」
雷一元心中不禁一震，駭異道: 「是誰?」心中暗自嘀咕:「幫主從來不會下這樣的命令，為何會破例呢?」
應懷安冷然一字一字的吐出:「風火拳，段星，此子絕對留不得。」
雷一元當然樂意為之，卻不解問道: 「為何要在大會前動手? 可能會招來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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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懷安想了好一會，道: 「當晴兒報告了如何發現匡兒流落荒島的情況後，我便猜到麒麟幫在打匡兒的主意。一元，你試想想為何麒麟幫會不殺落了單的匡兒? 真的是因為那小娃兒護法看上了他嗎? 絕對不可能的，按匡兒的性情，他大有可能會與歹人結交論輩，江湖人心險惡，那正正是杜活那廝最擅長的手段，如段星與匡兒建立起交情，將會成為我們的一大顧忌。」
對於閱歷無數的應懷安來說，一經靜心的審視每一個細節，前印後證，漸漸把杜活的手段輪廓呈現出來。
雷一元道: 「對，練老鬼便是握著這把柄以至一元在談判上處於被動，所以幫主希望匡兒仍留在鐵力堡時，瞞著他把段星幹掉?」
應懷安面上盡是酷色:「此子心狠手辣，死不足惜。」
雷一元冷笑一聲，道:「沒錯，對付這種人，正是不用留情，正合我意。」
應懷安道: 「一元，幫務有青龍與白虎兩座堂的兄弟幫忙，你大可全情把心力放在對外的事情上，緊記著，大河以南的河岸控制權，絕對不能落入杜活的手中。」
雷一元恭敬道: 「屬下懂得。」頓一頓，面色轉厲道:「本太座的拳久休復出，段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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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晨風，在晴空下額外颼涼清爽，一對輕功超卓的男女正朝西南進發，在荒山中不分人鳥，追著林風撲翼飛馳，影子在樹蔭下忽現忽掠，難分高下。
高速的馳行，分不清風在追，還是人在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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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們天擒一脈都是在天山中長大的嗎?」
「嗯。」
「你們族人都是以鳥兒自居的麼?」
「天山鷹隼是本族的象徵。」
「以這腳程你們可以跑多遠?」
「不管多遠，可維持三天三夜。」
「不是開玩笑吧? 你們都不用睡覺?」
兩人分走左右避開了一棵大樹後，重又並肩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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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樹上擇點野果便成，腳步不用停下來，完成任務後始可倒頭大睡。」
「那麼現在我們的目標在那裡?」
「洞庭湖千柳莊。」
「朱夫人去了千柳莊?」
「對，我們的探子自她在觀海樓現身後，一直在跟蹤她。」
「原來王爺早對就她起了疑。」官晴恍然道。
「朱老大的死實在來得太突然了，即使幾可肯定是杜活幹的，卻拿不到一點證據。」
「下手的不會是杜活，必定另有其人。」
「官太座，實不相瞞，王爺懷疑下手的人，大有可能是海都帳下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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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高速中以聚音傳話，在顛妙的輕功疾行中不帶起一絲聲響，幽叢秘林完全沒有被驚動。
「西域高手?」
「沒錯，只有這一點才能解釋得到。」
「你們沒有懷疑上麒麟幫或羅陰島的殺手嗎?」
「起始是有的，但很快便排出列名之上。」
「願聞其詳。」
「第一，暗殺不是麒麟幫的作風，赤麒王喜愛把殺人公諸天下，為恐天下不亂。第二，他們修練的武功屬霸道一系，不是暗殺的路子。 第三，若果是麒麟幫幹的，朱金的人頭絕不會由杜活交上王爺處邀功，否則不是罷明了給人家曉得他們是一丘之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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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羅陰島呢?」
「官太座，實不相瞞，各國王室一向是羅陰島的上客之一，所以……」
「天擒兄原來有那麼多實不相瞞，明白了，所以王爺對羅陰島的事情比任何人都知得多。」官晴的戲諷，言談氣氛瞬間變得輕鬆下來。
天擒搜被聽出了語病也不禁失笑，收起笑容後道:「若然要以暗殺一途來買下朱金的人頭，除了紅衣十煞中的頭三名殺手之外，其他的應該辦不到，如按我們所略知，穩坐第一把交椅的鬼門太子絕對不屑於對朱金出手，並非出錢的人不夠闊綽，說白了就是份量不夠。」
官晴好奇心驟起，追問道: 「那麼第二把交椅呢?」
「第二把交椅是被黑道冠上了'亡魂劍'稱號的用劍高手，據王爺所悉，他於去年天目山莊的行動中被夏重平刺傷了一目，該仍在療傷中。」
「亡魂劍…亡魂劍…在天劍之下僅傷一目，劍法確算是一絕，那麼第三把交椅呢?」
「她是一名女子，沒人見過她的真身，僅聽過她的琴音。」
「琴音?」
「對，我們懷疑當今太子便是死於她的手下，她喜以音奪魂。」
「琴音……因為當天晚上朱家沒有傳出琴音，所以便掛除在名單之外了。」
天擒搜憂色盡呈道:「實不相瞞，若果真的是海都麾下魔帳的人出手，那便代表了他的魔爪早已經伸來到中原，試想想，一個由赤麟王領導的麒麟幫已經能在東海掀起莫大風波，如其他的魔帳也能肆無忌憚的來到中原，中原腹地豈非再沒有太平的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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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晴心想他並非恫嚇，大奇問道: 「海都麾下的魔帳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天擒搜道: 「海都自二十歲當上族中可汗後，經年南征北討，其軍帳在西域諸國戰事中所向披靡，破城無數，當年甚得成吉思汗的重用，授以重兵西怔。權重則利慾薰心，在征戰中他廣納奇人異士，建立起一群有別於正規蒙古編隊的別帳，專門負責奸淫擄掠，沒收財富珍寶據為己有，其他蒙帳礙於他的軍功感怒而不敢言。海都隨日子有功漸漸變本加厲，把別帳不斷擴軍，招攬更多兇殘成性的異域高手，搶鎮掠城，魔風狂焰席捲多國，成為了在西域諸國聞風喪膽的'十二神帳'。」
「'十二神帳'?」官晴隨後不屑道: 「該是'十二魔帳'才對。」
天擒搜道: 「海都這廝生性兇殘，以魔稱之可能更快其心。據我們調查所得，十二神帳是以屬色劃分，按黑、白、紫、赤為首四帳，次四帳為珀、青、藍、玉，後四帳為金、銀、銅、鐵，合共十二帳。在下相信應幫主已經告訴了你們知曉，滿春樓的樓主上官倩梨，其真正身份便是十二神帳中的第八位帳王，被封號玉蜂帳王。」
官晴驟聞隱秘如何不驚，脫聲道: 「怎麼? 幫主可沒有向我們提起。」
天擒搜像後悔了多言，支吾道: 「噢，這…在下以為官太座早已經得悉此事。」
官晴不欲他難為，以另一個隱情以作交換道:「幫主只透露了上官倩梨是幫主夫人的親妹。」
這次輪到天擒搜為之愕言，「真的? 那麼，上官倩梨豈不是當年為了避難來到中原，頌寧公主隨行的神婢之一?」
官晴心中暗笑，以同一口吻道:「實不相瞞，本太座以為你們也曉得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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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被十二魔帳的陰霾所纏，心如鉛墜，默默施展身法往洞庭湖進發。朱雀天擒，皆以絕頂輕功稱譽武林，乃探子偵緝中的頂尖人物，十多個時晨的步不停歇，翌日黃昏前，終來到位處洞庭湖東北方的益陽懸。
城內大街，囂嚷人群正為夜息而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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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繞過岳陽而不入呢?」官晴以一襲素袍蓋身，以免幫服艷顏惹人注目。
「岳州內各地幫會線眼眾多，如進洞庭千柳莊作兌贓的人，大都不會在大城遛連，益陽正好是接頭的好地方。」天擒搜解釋道。
「朱夫人何以要來洞庭湖? 跟我們追查十二魔帳有什麼關連嗎?」
兩人在人群中穿梭急行，在街角小徑左兜右轉，以避開一切江湖上的跟蹤技倆，最後來了一所香火極盛的寺廟，神不知鬼不覺的躍上了寺鐘塔，雙雙倚牆對坐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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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擒搜拿出了乾糧與官晴分吃，道出內情。
「王爺是千柳莊觀寶盛會的常客，每兩年一會的黑道盛事皆是被邀之列作座上貴賓，而每一次赴會前我們也會為王爺清道後方讓他上路，故對洞庭湖一帶的情況可說瞭如指掌。這次因為東海之亂我們加倍了警剔，王爺更吩咐嚴密監視雙水聯的動向，卻想不到果然有可疑。」
「洞庭湖雖然也有我們的小堂口，但已非長河幫的核心勢力範圍，相關情報一知半解。」官晴虛心地道。
「實不相瞞，自朱金被誅，朱夫人失縱的那一段日子，地鱷季常受到老幫員所擁戴成為了代幫主，在雙水聯重整的期間，獲得杜活在航運上的大力支持，杜活冠冕堂皇的說是要向朱老大報恩，實情是把兒子杜校安插在地鱷身旁，以操縱雙水聯的運作，變相把南方的小河道航權握在手中，這一著蒙騙了江湖上所有人士，目的是要為獲取鹽權而舖墊，建立起自己的船隊。」
官晴冷哼一聲，道: 「杜活早就有拉倒吳不凡的滿肚大計，可惜我們察覺得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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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擒搜仰壺喝了一口水，續道:「朱夫人失聯的那一段時間，我們相信她是去了西垂向海都覆命，此女子的真正身份，該是玉蜂帳下的高手，是海都汗帳與上官倩梨之間的聯絡橋樑。朱金生前是滿春樓的常客，數年前在一次夜遊中被朱夫人迷住了，卻怎想到這一道催命符是上官倩梨一手安排的狐媚之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可見一斑。」
官晴黛眉一蹙，暗笑道: 「不知道天擒兄可是英雄呢?」
天擒搜一怔後，擺出正容道:「官太座說笑了，天擒一脈只會遵侍明主，從不會充當英雄。」
官晴看見他的一本正經，心中好笑，不再胡扯道:「換言之朱夫人刻下是杜活的手下了。」
「可以這樣說，我們懷疑朱夫人正是為海都汗帳籌組船隊的主理人。最近她不但與地鱷季常出雙入對，季常對她依然唯唯是諾，令人不禁惻目，更在短短的日子裡安插了不少新面孔到幫中，成為了一股新力量。而獲得杜活在財力上的支持後，船隊規模也日益壯大，季常在地方的號召力也水漲船高，雙水聯的名聲較吳不凡的時期在江湖上叫得響亮多了。」
官晴道: 「看來他們的行動非常有效率。」
「可不是嗎? 這些行動能力根本不是一個尋常的江湖幫會可以辦到的，王爺的警兆絕非空穴來風，敏銳的觸角告訴了王爺，這是行軍打仗式的行動，一切井然有序，絕無含糊之處，所以王爺正在推斷，十二魔帳的人正在蠢蠢欲動，藉長河以南的河道分流入駐中原，當以萬計的軍帳兵馬整裝以待，只要來一招南北夾攻，忽必烈的天下便告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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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晴終於明白整套大局的險情，眼神閃爍地道: 「最可怕是整個行動可以瞞天過海，不但是官府，包括黑白兩道的人馬，都會被麒麟幫的崛起，以及眼前的利益所擾亂視線，為了瓜分吳不凡的天下而鬥過你死我活，所以才有三七分帳這一著，當長河幫被迫讓出地界時，便是海都大軍揮兵之期。」
「官太座明察秋毫，洞悉了大局，可惜這數月來我們一直拿不到海都的罪證，一切盡可推到麒麟幫的身上，試問皇上可會為了一個江湖紛爭而出兵，那時候即使抓起十個八個幫會嘍囉置罪，那亦只會白忙一場，還打草驚蛇，對大局一點好處都沒有。」
官晴道: 「所以王爺便向幫主求助，希望藉牽扯到我們幫會身上的利益為由，不能就手旁觀是嗎?」
天擒搜誠然道:「實不相瞞，在下相信是出於王爺與龍王的交情，多於利益上的考慮。王爺一直欣賞應幫主的地方是深明大義，在民族的興安上決不會讓步，縱觀天下各大門派及幫會，王爺真的想不到第二人能阻止海都的奸計得逞，亦只有應幫主可一力承擔後果。」
官晴妙目一轉，笑道: 「王爺是不是太看得起長河幫呢?」
天擒搜知機的捧道:「單單看官太座乃巾幗豪傑便可見一斑。」
官晴刻意翻眼道:「天擒兄是在取笑本太座像男兒般粗豪嗎?」
天擒搜怎知一句尋常的恭維說話會被大做文章，以為說錯了話，忙賠罪道: 「不…是在下失言，官太座艷驚四座，貌美如…什麼的…怎會是男兒身…在下的意思是…豪傑也可以是麗質天生…不…意思是…」情急下愈加慌張，詞不達意。
官晴忍俊道: 「貌美如什麼? 說下去啊。」
天擒搜腦子如跌翻了五味架，醬油醋鹽倒滿一地，手忙腳亂，心中大歎倒楣，只好訕笑道: 「官太座長得很漂亮，絕對不是男兒粗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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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晴心中大快，不禁忍俊避開他的目光掃視鐘塔下的人群，心中著實對天擒搜大添好感，卻在無意間被一名身影吸引著。
「天擒兄，有發現。」
「在那裡?」天擒搜回復了常態，循官晴視線往人群看去。
「那披著沉色斗篷正在西行的少女，看見嗎?」
「能看見是女兒身，但蓋上了頭披怎知道是少女呢?」
「蝴蝶釵的形態太容易認了，即使蓋著了也能認出來，我們快跟去吧。」
「她是誰?」
「麒麟幫血霞子，即是上官倩梨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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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以西五里許，夕陽把一艘兩層高的畫舫映照得如停泊在湖岸上的宮殿，金壁輝煌，閃耀奪目，雕樑玉砌的樑柱，精花藝色的門窗，比之京城的大戶猶有過之，披上灰蓬的女子正疾行登上了華麗的畫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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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尾，二樓的廂房。
「朱夫人，是否一切就緒?」
「護法是帳王的入室弟子，算起來本長該是護法的下屬。」
「千夫長不用過謙，我們都是為可汗辦事，本護法不屬軍系，在江湖論輩算起來該是千夫長的師妹才對。」
朱夫人一改笑面迎人的玲瓏面口，正容道: 「我們干乾脆直呼姓名吧，叫我烏雲娜好了。」
「好，烏雲娜，我叫瑪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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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紙窗被沒落中的斜陽染成了金黃色，廂房內兩女背靠窗旁而坐，從門外往內看絕難看見二人的容貌。
「烏雲娜，段少幫主一舉得手，夏成中正牽頭前往太行山向天府門問罪，這次易來順掉進黃河也洗不清。」
烏雲娜道:「好得很，這將會是汗帳操控兵庫供應大大踏前了一步，枉白道那一班廢物還在打生打死，大禍臨頭還慒然不知。段少幫主會來嗎?」
血霞子道:「他正與狄萬兩位營主把一批軍器運送過來，約足夠五百將士之用。將會在北岸轉交雙水聯的貨船，沒問題吧?」
烏雲娜道: 「一切安排妥當，這是為了供應我們東侵的第一批戰士的軍備，亦是眾帳中的先頭部隊，起築建橋頭堡的作用，絕對不能洩漏任何風聲。」
血霞子問道: 「那一批先頭部隊什麼時候到達?」
烏雲娜道: 「據帳王所說，每一帳會派出二十名高手東來，餘下的會混入一批正規軍負責建設軍寨，會以雙水聯的名頭招入幫中，估計中秋前可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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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霞子道: 「即是說五省大會前，雙水聯的實力可大大的提升是嗎?」
「對，杜當家的安排是希望在五省大會後，大河南岸的地盤會由長河幫手上瓜分給其他幫會，介時幫會的人只會見財開眼，滾滾財源隨私鹽由東海送上門來，誰還會管不是鹽貨的空船往東回，這暗渡陳倉之計倒是一絕。」
血霞子道:「好，動武的事便由麒麟幫來辦吧，誰不識抬舉的來滋事搗亂，我們要他死無全屍。」
「瑪索兒，晚上我會以朱夫人的身份到千柳莊一行，妳會隨我去嗎?」
「所為何事?」
「經營黑道生意無財不行，杜當家的意思是要向柳隨風抵押朱老大的家當，把田地都盡變賣成銀子，淘空雙水聯的金庫，使財政上必須依賴杜家的支持，把財產慢慢轉移至杜家的名下。」
血霞子考慮了一會兒，道: 「好，反正我也要等候少幫主完成落貨後一起去找幫主，左右無事便去見識一下。」
「這一艘是千柳莊的迎客舫，再過半個時晨便會開船，我們稍作休息，今天晚上可熱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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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紅霞漸褪，舫客陸續登船，笙歌妙韻由下層傳來。帆揚纜解，船身一震，血霞子探目窗外，依然隨畫舫飄送入洞庭湖中，眼簾前是落日緻景，光波掠影，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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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醉迷，總引人相思念人。
「這次離開了鐵力堡，不知道再遇上匡小子時，我們會否執弋相對呢? 匡小子的性情總愛胡鬧，想事情妙想天開，說他魯莽行事嗎? 卻有心思細密的一面，但說他機心重重嗎? 又予人赤子坦誠，絕不像是佯裝出來的模樣。無奈我族飄泊異鄉，為了向忽必烈復仇，不得不來到中原助幫主打天下。唉，他怎會明白眼前的豈止是江湖鬥爭，麒麟幫實是可汗侵略中原的第一步，只要幫主能在五省大會上成功劃得地界，建立起第一個神帳大寨，不出數個年頭，只要其他十名帳神來到中原，管他長河龍王還是五大劍派，定可血洗中原江湖，把那群武林廢物盡數清除，南方的天下將盡歸幫主所有。」
血霞子把手臂枕在窗框，極目湖岸，托著香腮想道: 「不知道那時候，匡小子仍會願意和我這個雙手染滿漢人鮮血的女魔頭在一起嗎? 真希望他能一直躲在堡中練武，管他練的是雷叉還是龍戟，只要不問天下仇殺之事，直至我幫大事一了，我便可功成身退辭去護法一職，回到堡中與他長相廝守，但願長生天能保祐我兩，此生如願。」
念至及此，憑窗合什默禱，祈求神之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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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話 完
預告: 第五十五話 九嬰 擒霞
千柳莊一行，將為數月後五省大會掀起前哨爭雄，神川一林與九嬰會一直虎視鉅利為囊中物，更豈容麒麟幫輕易擠身十大幫會之列。千柳同行，先發制人，血霞子將面對上何方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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