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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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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半醒間,彷彿又回到童年,當時他們一家人還住在郊區有前後院的大房子裡,父親在大學教書。下班後他會繞到大學附設的幼兒園接她一起回家。到家時,父親先將車子停在人行道旁邊的車道上,然候在繞到後座將她抱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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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離開車子她便奮力掙脫父親懷抱,然後一溜煙跑汽車旁的小花圃,興奮的看著昨天還含苞待放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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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媽媽喜歡園藝,所以她們家一年四季都種滿各式各樣漂亮花兒。每天放學後,她最期待的就是能看到花兒,隨風搖曳生姿的美麗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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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比,今天太陽花會開花嗎?』她張著水汪汪的藍眼睛,興奮的望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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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吧,妳媽咪說太陽花的季節到了,應該這兩天就會開花。』他抽著菸用慈愛眼神凝視著寶貝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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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別玩了,進來洗手吃點心嘍。』媽媽穿著貼身碎花洋裝,和有點跟的高跟鞋,腰上圍著白色圍裙,倚在門口朝父女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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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見到妻子出現,連忙彎下腰假裝跟她說話,順手將手上的菸丟在地下踩熄。 『寶貝別玩了,媽咪叫我們進去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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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拍拍手一把將她抱起,她伏在父親的肩膀上,嗅著他身上淡淡菸草味,她喜歡那個味道,總覺得好有男子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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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媽媽討厭爸爸抽煙,因為怕媽媽會生氣,所以爸爸只能趁著陪在她在花園玩的時候偷偷抽菸,他說那是他們的小秘密。她緊緊圈著父親的脖子一臉得意,她喜歡和爸爸之間有媽媽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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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比,那是什麼?』遠遠的,她看到一道明亮光線劃過天際,然後在碰的一聲巨響後,天地開始劇烈搖動。
『親愛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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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爸爸著急的吼叫聲,還有屋子上下跳動的聲音,接著屋內就傳來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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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聽說叛軍對鄰鎮的兵工廠發動攻擊。她不知道攻擊成功還是失敗。只知道媽媽受到魚池之殃,被掉下來的天花板碎石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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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媽媽很愛漂亮,不管什麼時候總將自己打扮的美美的,所以她有小鎮最美媽媽的封號。於是她將盛開的太陽花做成花圈掛在媽媽的墓碑上,希望媽媽到天堂,也能繼續做天堂最美的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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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到這裡嘎然而止,她張開眼睛卻沒有哭。那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也因為後來還發生更多事,如果因為這樣就哭泣的話,根本沒辦法在多利維亞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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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總愛賴床的她今天卻了無睡意。她掀開被單走下床,天色才微微亮,不想吵醒隔壁床的貝吉拉,她輕手輕腳走進浴室盥洗。刷牙洗臉簡單保養後,脫下身上睡衣,換上牛仔褲跟套頭黑色針織上衣,再套上大衣跟圍巾。然後背起包包穿上鞋子,直接離開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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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順著步道走,慢慢走進校舍區外的森林裡。清晨的森林迷漫著淡淡薄霧,她卻一點也不害怕,這條路她和男友走過很多次,只要順著林間白色碎石步道,大概半個小時就能抵達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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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叢林鳥叫之間,遠離人群的喧譁讓心情更加輕鬆。她喜歡這種感覺,沒有緊迫盯人的注目眼光,也沒有喋喋不休的人群,更沒有煩人的手機訊息干擾,空無一人的環境,反而讓她更加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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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著森林小徑慢慢走,不一會就來到林蔭盡頭,映入眼簾的是像童話般紅瓦白牆的古樸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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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起緣自中世紀,幾世紀以來居民都過著畜牧,跟農耕的純樸生活。一百年前,羅丹學園創始人愛上了小鎮純樸美麗的風景,於是並在這裡創立了學校。創辦人創立學校的初衷,是希望收容失去父母或是家境貧困失學的兒童。也因此有了「我們都是一家人」的校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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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辦人羅丹先生擁有教育學博士學位,本身熱愛大自然,讓他的教學方式與眾不同。白天他會帶著孩子在森林中漫步,教導孩子認識樹林間的動植物,晚上他會帶著孩子看星星月亮,讓學生學習天文地理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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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先生的教學方式算是最早期的森林學校模式。他將窮困的孤兒教導成知書達禮的孩子,成功吸引城市父母的目光,一時間將孩子送到羅丹學園來讀書蔚為風潮。受影響的不止是父母,還有更多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老師們,他們紛紛來到羅丹學園,成為學園的中流砥柱也成了如今董事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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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丹先生創新的教學模式為學校賺進大把鈔票,而創辦人淡泊名利獨一無二的價值觀,也在時間洪流中慢慢被侵蝕。隨著羅丹先生逝世,我們都是一家人的校訓依舊高掛在牆上,而創辦人的初衷,如今也只剩斑斑鏽痕僅供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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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暖陽爬上她臉頰,也驅走寒意。她背著包包踩著石板路走進小鎮。這個歷史悠久的小鎮,每個石砌矮房子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故事。走在空無一人的巷弄間,不知不覺她停下腳步,站在一家咖啡廳門口。她不是被咖啡香吸引,而是吧台裡的人吸引住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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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道格拉斯,他是里昂的隊友,也是他們的同班同學。他高中時才轉進羅丹學園讀書。當時班上很多同學都是從初中部直升上來,新生寥寥可數,而道格拉斯就是其中之一。老師要新生自我介紹,他直接了當的說了讓人震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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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道格拉斯.潘華,獎學金生。雖然有領獎學金,但我還想要去打工賺錢,所以如果有好工作可以介紹給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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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自我介紹完,所有同學一片鴉雀無聲。他這番話如果在一般學校,大家肯定笑笑帶過,甚至同學還會稱讚他是勤勉的好青年。問題出在羅丹學園是歐洲出了名的貴族學校,無數的家長將子女送到這除了讀書外,更希望孩子能認識有錢有勢的朋友,當作未來事業的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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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裡,同學間最常聊的話題是,哪個同學是名門貴族的後代,或是誰家爸爸最近買了飛機,哪個同學家的公司股票又上市了。雖然她們家在多利維亞是富商,來到羅丹學園,儼然成為平民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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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獎學金生,說穿了是來幫學校拉抬升學率。面對學校這些有錢公子哥跟千金小姐們,獎學金生大部份都很低調。再說他們都是青春期敏感的孩子,沒人會自掀底牌,讓大家知道我家很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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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獎學金生?那你就是窮鬼嘍!』獎台下金髮碧眼,滿臉雀斑的男生忍不住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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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鬼,打工的事只能問工友啦,班上沒人知道那種事。』旁邊的男生一搭一唱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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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人身攻擊喔。』老師站在講台旁面無表情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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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道格拉斯的眼神暗了下來,半响,他又笑嘻嘻的打量著他們。『兩位同學請問你們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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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湯姆,他是傑克。』滿臉雀斑的男生指著隔壁的好朋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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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和傑克同學,很高興認識你們,今後請你們務必小心,因為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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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道格拉斯恐嚇我們。』雀斑男孩露出恐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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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你剛剛這樣說是什麼意思?』老師錯愕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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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是開玩笑的,怎麼大家都這麼沒幽默感?』道格拉斯兩手一攤一臉無辜。
因為道格拉斯始終堅持自己是開玩笑,而雀斑男孩有錯在先,所以老師只是嚴肅告誡,並沒對這件事做出任何懲處。隔天雀斑男孩沒來上課,一星期後,自覺人身受到威脅的兩個男孩一起轉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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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她跟男友說,她感覺道格拉斯不是開玩笑,因為她看到,在那一瞬間他露出陰狠表情。男友對這件事不至可否,他只說那兩個人轉班最好,因為他們太吵了,會妨礙他上課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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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讓她不禁翻了白眼,感覺男友真的很荒唐,學費那麼貴,男友卻常常在課堂上睡覺,她都不免替伯父心疼白白浪費那麼多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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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因為男友和道格拉斯因為有共同興趣,很快成為好朋友,而道格拉斯順理成章成為早餐夥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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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她對道格拉斯一直戒慎恐懼,或許她撞見過他瞪人的那種眼神,種感覺,隱藏在陽光底下的笑容下,或許還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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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時候她很羨慕道格拉斯的勇氣,兩三下就能逼退霸凌自己的人,真的非常厲害!她沒像道格拉斯那樣勇敢,就算被霸凌也只能默默忍受,什麼也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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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將杯子擦乾淨後放回櫃子上,轉頭就看到一個熟悉身影站在玻璃門外。他直接走出吧台打開門叫她。「蕾莉絲?妳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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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進來喝杯咖啡嗎?」他歪著頭朝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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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了。」她拉著包包,不知為何看到他就莫名緊張起來,匆匆向他揮揮手便小跑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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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疑惑表情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明白這麼早她是要去哪裡?更奇怪的是她走過去的巷弄,那條路好像是通往學長家?還在想時,屋內又傳來客人催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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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呼呼轉身走回去,邊嘟噥著。「奇怪催什麼催啊,我們這明明是慢活咖啡廳,這麼急,怎麼不去隔壁鎮吃麥當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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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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