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劍幻世 - 序　斷劍夜

序　斷劍夜

May 8,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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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聖曆10974年。

　　在雷蒙城的劇院，正上演著一齣舞台劇。

　　女扮男裝的劍士躍上舞台，一劍刺中魔神的扮演者，雙方腳邊燃起一道等身高的火焰，蓋住台下觀眾的視線。

　　這名劍士是著名的舞台劇演員「海露兒」，她已經在演藝界打滾了十多年，風頭一時無兩。

　　那傢伙卻老說我不務正業……但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正業是什麼──

　　到底是老老實實當他的親王夫人？還是在「二十七英雄」中負責敬陪末座？

　　海露兒有些迷茫。

　　「永別了。」

　　當她說出「永別了」這句台詞的同時，也深刻體會到自己即將告別舞台的心情。

　　隨著升降台徐徐落下，劍士和魔神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舞台上。

　　剩下劍士的伙伴站在舞台兩側，其中身穿長袍飾演魔法師的女演員雙膝一跪，兩手掩臉──「為什麼……為什麼啊！」

　　海露兒看著女演員的演出，卻皺起了眉頭──她的表演不夠真實，演技還不夠火候。

　　那時候的她，喊得更加絕望、更加聲嘶力竭！

　　後台奏起悲壯雄渾的音樂，響徹整座劇院，布幕拉下；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不少觀眾潸然淚下。

　　海露兒緩步走到幕前，向觀眾鞠躬，「劍士最後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成功阻止魔神完全復活，拯救了一眾跟自己十幾年交情的戰友、兄弟和戀人。那座與伐魔聯軍對峙多年的魔神堡壘，四年前在北方雪原徹底崩塌──本劇就是以此歷史事件作為藍本。」

　　海露兒自問演得不夠好，她跟這位「劍士」在性格上南轅北轍，過去也曾演過不少正常女角色。

　　劇團卻一直要她來反串他，只因為她是那場戰鬥的見證人之一。

　　每次演完這幕，無論她用哪種方式演繹，自行増減臺詞以緩和氣氛，她都忍不住痛哭──唯獨這次不可以。

　　海露兒摘下金色假短髮，散下一頭深紅色長髮，來回掃視著前方台下，「座無虛席，這結尾真不錯。就在今天，『海露兒』的最後一齣戲終於落幕了，之後我就會正式離開劇團，永遠退出戲劇界。」

　　海露兒眼中泛起淚水，她毅然決定要急流勇退──這位熱愛戲劇的女子，做了她覺得最正確的決定。

　　觀眾為她的告別演出獻上掌聲，這是她演藝生涯的最後一天，即使她忍不住流淚，也不算過份吧。

　　「加油啊！」

　　「堅強點！」

　　海露兒拭去眼淚，微笑道：「你們看，又被我騙了吧，這是演技啊演技。好啦，不能浪費劇團擠給我的時間，你們都把問題放進箱子了吧？我只會回答抽出的五條問題哦。」

　　工作人員把問題箱子遞給台下的觀眾，第一排觀眾抽出一條問題紙。

　　工作人員接過問題紙朗讀：「第一條問題──請問海露兒是你真正的名字嗎？」

　　「『海露兒』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所起的藝名。那傢伙平日老說我這個工作不好，既辛苦又要拋頭露面，卻替我費煞思量起了這個藝名。至於真實的名字我不能透露，只能說我是科貝姆公爵家族的人。」

　　海露兒說完，全場頓時嘩然。

　　科貝姆公爵家族在奧典王國的地位僅次於王室，是三大公爵家族之一，但這樣的身份地位在注重演技的劇團裡──是多餘的。

　　工作人員讓第二排觀眾抽出第二條問題，「請問你今年芳齡多少？」

　　海露兒苦笑著回答道：「也算不上芳齡了，我都已經嫁為人婦好幾年，今天正是我人生的第三十個生日。唉，這麼難得的機會，你們就好奇這些嗎？」

　　工作人員向海露兒聳肩一笑，把箱子遞到第三排觀眾──「海露兒小姐，相傳你就是『魔皇殞滅戰』中的二十七位英雄之一，請問此事屬實嗎？」

　　海露兒心中一沉──她只是一名空有「二十七英雄」之名的劇團演員，根本稱不上什麼英雄……而且，這個「二十七英雄」的稱號，本質上不過是一場惡劣的玩笑罷了。

　　先有魔皇，後有魔神，過去十年間最激烈的兩場戰役，海露兒亦有參戰。

　　儘管她也位列英雄之一，但她自認貢獻微乎其微。

　　過去的海露兒，並不關心這片大陸的生死存亡。

　　然而，當她聽見這條問題時，神情微微一變，點頭道：「那些傳聞是真的。但是，在我心裡，真正的英雄不是我。這個沉重的稱號，我背負不起……我更希望以『演員海露兒』的身份流傳後世。」

　　從頭到尾，海露兒只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畢竟，人生只有一次，如果不為自己而活，那麼為誰而活呢？

　　她不像那位「劍士」一樣，既偉大又可悲。

　　她只是碰巧認識到他們，碰巧當上了神器使……然後，碰巧被他們拉著參與那些戰鬥，也看清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善者有多醜陋，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海露兒微笑著看向舞台最後排的銀白髮男子，男子戴著面具，露出堅實的臂彎，雙手抱胸靠牆而立。

　　他離開了劇院──這傢伙還真是……明明一直嘴硬說不來，最後卻還是出現了。

　　他是海露兒的丈夫，夫妻二人同為「二十七英雄」。

　　海露兒一直很感激他，讓她能夠追尋自己的夢想。

　　當年，他是個性格古板、守舊傳統的人，但他願意承認海露兒不是公爵家族的附屬品。

　　「為什麼這齣劇的名字一直沒有定下來，而且在各國的劇院演出時，使用的名字都不一樣呢？」

　　海露兒微笑起來，雙手輕拍了兩下，對於這條銳利的問題感到有些意外。

　　「終於有人問這個問題了。這部劇本是我一位作家朋友寫的，取自她即將完成的小說其中一段情節。她和我一樣，是你們所說的『二十七英雄』之一。當時，我問她，如果必須為這段情節命名，她會怎麼取名？她回答我：《斷劍夜》。然後我又問她，大家會不會看不懂？她笑而不語，我也沒繼續問下去了。」海露兒講話時，嗓音有些哽咽。

　　這把劍甚至連殘骸都找不到了。

　　「我那位作家朋友今天也在場，相信她看到大家的反應，也會感到很高興的。」海露兒道。

　　自從魔神堡壘崩塌後，一切都似乎告一段落了。

　　那位作家朋友的名字叫做「黛麗絲」，她曾答應寫一個舞台劇劇本給海露兒，而海露兒也答應成為她的主演。

　　現在，這些承諾都已經實現了，這段歷史可以永遠流傳下去了。

　　觀眾席上的人東張西望，試圖找到那位作家朋友，而黛麗絲也跟著觀眾們一起尋找，但結果自然是一場空。

　　一個工作人員把問題箱交給第五排的觀眾抽。

　　「今年已經是魔神堡壘崩塌的第四年了，伐魔聯軍一直沒有解釋原因，民眾似乎已經接受聖庭的說法──是聖神降世並再次擊敗魔神。直到一年前，這齣舞台劇面世後，民眾又再議論紛紛，認為真相應該就跟這舞台劇相差不遠，作為主演的你怎麼看待這件事呢？」

　　海露兒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心中暗忖：「這太荒謬了，聖神降世？這個口口聲聲導人向善的天聖教，到底把人命……把那個笨蛋的性命當成了什麼？」

　　海露兒的神情有些苦澀，道：「唔……最後一個問題真的不好回答。我可以慶幸的是，在這個自由的雷蒙城進行了最後一次演出。如果是在帝都或者王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自問自己不是天聖教的棋子，沒有義務替聖庭隱瞞真相。

　　海露兒仰望著天花板，「接下來的話，你們就當我喝醉酒胡說八道吧，反正今天之後，海露兒就再也不會活著了。四年前，我們親眼目睹了真相──全因這位劍士……不，勇者的犧牲。如今，我才能站在這個舞台上，繼續我的任性。這些事情都跟天聖教沒有半點關係。」

　　當年，我們所有人都被利用了。

　　天聖教所說的預言、必須背負的命運，還有所謂的英雄和神器使，全都是騙局。

　　都是弱小的無能者一邊想著自己得救，一邊想要置身事外而設下的詭計！

　　「海露兒」的使命，在此刻完滿結束了。

　　她終於找到了方向。

　　過去的她，只為了自己而活。

　　但現在，她將會重新召集所有人……

　　「必須報仇才行。當初沒有給我選擇，現在我就要自己走出滿意的結局。」14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JxvgPd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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