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劍幻世 - 玖、自身的意志‧下

玖、自身的意志‧下

Dec 23,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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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聖曆10958年，兩年過去了。

　　兩年前，拉帕朗選擇繼續留在「凋零暗殺團」，而非投靠克莉絲。

　　然而，他失去生死冊賦予的隱身能力後，競爭力遠不如其他資深刺客。

　　這兩年間所接的任務大多是低難度的小委託，賞金跟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只能勉強餬口過活。

　　這天，暗殺團的訓練場上，卡里德正在與摩普追逐著，純真的笑聲與這冰冷的環境格格不入。

　　按暗殺團的規定，卡里德已經到了必須開始接受暗殺術訓練的年紀，但拉帕朗以「想要親自教授暗殺術基礎為由」，替他往後推遲了一年。

　　拉帕朗和徒弟加達修練過後，獨自坐在場邊，靜靜看著卡里德和摩普的身影，內心充滿了迷茫──

　　「我真的要像威迪那樣，入讀軍校，然後成為一名騎士嗎？可是……我不想為任何人打拼。」

　　次日，拉帕朗戴上暗殺團的牛頭面目，出發去找亞瑟瑪和婕妮。

　　他們是拉帕朗在人界唯二的朋友，最近卻失去了聯絡，讓他心中隱隱不安。

　　為了確認他們的狀況，他來到亞瑟瑪二人交的任務地點──瑪士登鎮，這是莫多那王國北部的一座繁榮城鎮。

　　霧氣在晨光下蒸騰而起，為這座城鎮披上了一層薄紗。

　　拉帕朗甫進城，腳步不由一頓──城門附近的牆上，貼滿了緊急通緝令。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張通緝令上，心中一沉，通緝令上的畫像，正是亞瑟瑪和婕妮。

　　而且，二人合計懸賞四十萬路納，這已經是重犯級別的賞金額。

　　拉帕朗錯愕不已，心道：「難道他們開罪了這裡的貴族？」

　　他怕被牽連到，於是將牛頭面具藏起，急步走往城鎮中心，尋找二人的蹤影。

　　找了一段時間後，拉帕朗除了打聽到通緝令是由這裡的領主凱爾公爵發出之外，便一無所獲，只得回到城門附近徘徊。

　　「暗殺團的前輩說過，管治瑪士登鎮的凱爾公爵是個笑面虎……他是這次任務的委託人，該不會是想過河拆橋吧？」拉帕朗默默思索著，目光再次掃過那張通緝令，

　　賞金的數字再次刺入他眼中——這可是高達四十萬路納。

　　就在這時，他瞥見了一對少年少女的身影，他們的目光不斷掃往城門。

　　這一黑一紅的髮色，與通緝令上的畫像無比相似。

　　只見那少年彎腰抓起一把泥土，抹在自己和少女臉上，他背起少女後，排隊出城。

　　「果然是他們……」拉帕朗心頭一震，認得那是亞瑟瑪和婕妮，於是悄悄跟了上去，排在二人身後。

　　婕妮雖然剪掉了長髮，但斷口不齊，顯然是臨時剪的。

　　出城之際，亞瑟瑪和婕妮卻被城衛截停了，拉帕朗暗叫不好。

　　婕妮靠在亞瑟瑪的背上，朝城衛噴出一口血，濺了在他的靴子上。

　　她半睜著眼，湊到亞瑟瑪的耳邊，一臉虛弱地說道：「哥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8ZZkvXV7

　　婕妮的聲音不大，剛好足以讓城衛聽見。

　　「不會的！我已經向聖神祈求，把我二十年的命換給你了！」

　　亞瑟瑪焦急地對著城衛說：「我妹妹得了重病，現在必須立刻帶她到王都治病，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求求你們讓我們出城吧！」

　　拉帕朗冷眼旁觀著二人，更加篤定他們是在演戲──「亞瑟瑪不信天聖教，婕妮一向也健康得很。再說，轉移壽命這種事，只有冥界的術式才能做到，不是天聖教那些旁門左道。」

　　城衛打量著二人，帶著些許懷疑道：「可是你們兩個髮色不一樣，不是親兄妹嗎？」

　　婕妮猛咳幾聲，又再噴出一口鮮血，微微睜開眼：「哥哥……我是不是……真的要不行了……」

　　城衛終於心生不忍，揮手放行：「走吧，趕緊帶她治病去。」

　　出了城，亞瑟瑪背著婕妮，迅速走過小丘，步伐越來越快。

　　拉帕朗戴上牛頭面具，提氣直追，繞進二人前方的一片小樹叢。

　　亞瑟瑪回身一望，發現已遠離瑪士登鎮，身後再無人影，於是站在原地，要求婕妮落地，婕妮卻不依。

　　糾纏之際，一柄飛刀破空而來，將通緝令釘在他們面前的地上。

　　「幾個月不見，我都不知道你倆成了兄妹。」

　　戴著牛頭面具的拉帕朗從樹叢中步出，通緝令上亞瑟瑪和婕妮的畫像在晨光照耀下顯得格外清晰。

　　亞瑟瑪微微一愣，隨即冷靜地放下婕妮，道：「如果你想致我們於死地，就不會大模大樣地走出來了吧，『貫手』。」

　　戴著面具代表正在執行任務，期間必須以稱號互相稱呼，他們長大後漸懂這個規矩的必要性。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拉帕朗舉起右爪，「你們能給出比懸賞更多的錢嗎？」

　　他並沒有打算捉拿二人，只是好奇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亞瑟瑪搖了搖頭，「現在沒有。你先放過我們，我們答應你在一星期內把錢搞到手，如何？」

　　「你猜我會不會答應？」拉帕朗有些失落，沒想到亞瑟瑪和婕妮真以為他會為了錢出賣他們。

　　「帕帕，我們可是救過你一命耶。」婕妮道。

　　「別喊我帕帕！」

　　拉帕朗「嘖」了一聲，不滿道：「也別喊拉拉，更別喊朗朗。要喊名字就喊拉帕朗。」

　　他見亞瑟瑪二人身上並無慣用武器，自己應該可以以一敵二，於是直接衝向二人。

　　婕妮凝聚出一股木元素，藤蔓破土而出，襲向拉帕朗，卻被他縱身躲過；亞瑟瑪趁機衝上前去，將拉帕朗撞倒在地。

　　兩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手臂相互鎖住，卻都沒有真正下狠手，猶如小孩子的一場打鬧。

　　拉帕朗與亞瑟瑪四目相對，前者很快便別過了臉。

　　「沒有半點殺意……」

　　亞瑟瑪的目光中帶著一絲關切，「你到底想怎樣？」

　　拉帕朗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亞瑟瑪：「亞瑟瑪，你告訴我，你們之後有什麼打算？除了當殺手，還有別的選擇嗎？」

　　之後，亞瑟瑪與婕妮坦白了一切──他們錯殺了凱爾公爵的女兒，惹下了滔天大禍。

　　暗殺團很重視刺客的聲譽，已經不可能再接納他們了。

　　他們準備離開刺客界，成為傭兵或者賞金獵人，尋找新的生活。

　　拉帕朗靜靜地聽著他們，內心五味雜陳。

　　他彎腰撿起扭打途中掉落的牛頭面具，重新戴上，道：「你們找到其他出路後，告訴我吧。我也厭倦了整天殺人的生活。」

　　「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現在就離開暗殺團。」亞瑟瑪道。

　　拉帕朗猶豫不答。

　　總不能說走就走，我還沒決定好該帶卡里德去哪……暗殺團已經開始要求卡里德學習暗殺術了。

　　那個只有五歲的孩子，腦子裡還帶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卻要學習如何奪走別人的性命。

　　婕妮要求亞瑟瑪再背她多一會，亞瑟瑪拗不過她，嘆了一口氣，蹲身又再背她起來。

　　「你們打算赤手空拳，徒步走到王都嗎？」拉帕朗道。

　　「沒辦法，我們得裝成平民出城，帶不上武器。」亞瑟瑪道。

　　亞瑟瑪和婕妮的喬裝在城衛面前似乎有些成效，但在拉帕朗眼中不過是稍微改變了形象。

　　「我可以護送你們到奧肯菲爾德王都，但不曉得組織會不會派人追殺你們。」

　　拉帕朗搖了搖頭，譏笑著二人粗糙的喬裝，又道：「對了，公爵女兒是誰殺的？」

　　婕妮微微一愣，隨即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帕帕很好奇嗎？」

　　「我只想知道這是個意外，還是意料之內而已。」拉帕朗道。

　　婕妮聳了聳肩，頭靠在亞瑟瑪的肩膀上，「當然是意外了！我們跟那公女無仇無怨，為什麼要殺她？」

　　「是意外嗎……」他心中暗想，但很快便察覺到婕妮的不自然──她沒有直接回答誰下了手，反而在刻意迴避這個問題。

　　拉帕朗嘴角揚起，看著婕妮，「雖然你平時喜歡裝瘋賣傻，但不至於會誤殺暗殺目標。」

　　亞瑟瑪的反應十分平淡，印證了拉帕朗猜得不錯，下手的人正是婕妮。

　　「瑟瑟他不喜歡殺人，但當刺客又不得不殺人，那我們早晚得離開組織。」婕妮道。

　　所以，婕妮才會故意殺死公女，為了逼亞瑟瑪跟她一起離開暗殺團。

　　「但工作本身就不是因為高興或者喜歡才去做的，而是為了生存……我們也沒有別的技能了。」亞瑟瑪道。

　　婕妮不以為然，半開玩笑地向亞瑟瑪提議以後可以開餐館，或者當鞋匠。

　　拉帕朗搖了搖頭：「我也不覺得你們能過回普通人的生活。」

　　婕妮將臉貼在亞瑟瑪的背上，「反正我們已經不能走回頭路啦！不這樣做的話，瑟瑟又不會平白無故離開暗殺團──」

　　「除非要他在你和暗殺團之間選一個，對不對？」拉帕朗打斷了婕妮的話。

　　明明好好說出來就行了，女生就是愛拐彎抹角。

　　拉帕朗看向亞瑟瑪，道：「亞瑟瑪，你有打算去找你的家人嗎？」

　　之前，蘭斯一聽到亞瑟瑪的名字就很激動，還說不會放棄找他……既然亞瑟瑪現在不知該如何生活下去，為何不直接回家？

　　亞瑟瑪抬頭望向天空，臉上閃過一絲苦澀，「我知道他們在哪，但事到如今，我跟他們的生活已經互不相干了。我以後只想跟婕妮相依為命。」

　　我跟亞瑟瑪不一樣，威迪不記得我，媽媽不在意我……想要留在將軍府，卻三番四次被哥趕走。

　　「瑟瑟去相認也無妨，反正現在我們也不再當刺客了，要是我有親人在，我也會去找他們。」婕妮道。

　　拉帕朗低語不語，亞瑟瑪有家可歸，而他有家卻歸不得。

　　最終，拉帕朗護送二人到奧肯菲爾德王都。

　　他看著亞瑟瑪和婕妮在鐵匠鋪裡挑選武器與裝備，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雖然他們離開了暗殺團，但他們有著彼此，也有明確的目標——到大陸北部，尋找兒時擄走他們的魔族復仇，為過去的傷痛畫上句號。

　　在王都的中央廣場，亞瑟瑪拍了拍拉帕朗的肩膀，「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

　　拉帕朗點了點頭，看著二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王都街道的盡頭。

　　回程的路上，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

　　拉帕朗任由雨水將斗篷打濕，他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對亞瑟瑪和婕妮來說，只要他們黏在一起，哪裡都是家。」拉帕朗的視線逐漸模糊，他分不清這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低下頭，繼續向前走去，沉吟道：「一切好像回到我剛離開冥界的時候……明明應該全都不一樣了，明明已經改變了很多才對……」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WrEONU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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