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髮少女披上聖庭人員的白袍,照著房間裡的鏡子,準備到主教城堡外迎接應邀而來的軍校同學。
她母親是聖庭救世騎士團副團長,父親是聖庭主教,她卻選擇加入了萊特軍校──
外面的世界很大,愛莉‧奇西亞不打算把自己框死在聖庭裡。
聖庭總是把世俗世界說得很險惡……險惡到處都有,但肯定有更多好玩有趣的事。
城外東南方的教堂,跟雷蒙城有一段距離,乘馬車去也得坐上半小時。即便如此,今天的教堂仍是座無虛席,因為教皇聖赫柏特、聖子維格特、聖女艾西,從南方的總部天聖神庭來到雷蒙城宣道。
愛莉之父路伯特是奧典王國教區的主教,見愛莉邀得領主幼子奧斯卡,於是安排保送班一行人坐在教堂前數列。
「聖神」是天聖教至高無上的神明,聖女、聖子就是在聖庭渲染下,作為聖神代理人的特殊存在,負責傳遞「神旨」。教皇稱二人最近得到數十年一次的「神之啟示」,所到之處皆引來大批民眾。
講台右側站著主教路伯特;左側則是副主教艾士文;四位光明騎士分成兩人一組,在後方一字排開。愛莉兩眼只注視著其中一組,幸福之情流露在臉上。
格萊姆哥哥和席蘭哥哥……他們長得真好看!
「教皇的號召力真強啊,這裡離雷蒙城這麼遠也願意來。」貝麗莎道。
愛莉嘆了口氣,「這都怪奧典王國禁止聖庭把教堂設於城鎮內,不然我平日也不用這麼早起來進城了。而且,每次聽教皇講話都獲益良多。」
裴蘿雙手抱胸,靠著椅背,「重點還是那個『神之啟示』吧?不然誰會山長水遠來聽鬍子老伯說話?」
什麼鬍子老伯……對教皇尊重點好嗎?
「不是不是,重點是在那邊!」愛莉指向那淡黃短髮的光明騎士,對方注意到愛莉,還以微笑,被身旁藍色長髮的光明騎士用肘撞了一下。
那短髮騎士叫格萊姆,愛莉小時候曾被格萊姆救過;長髮騎士叫席蘭,與格萊姆情同手足,光明騎士團年紀最小的騎士。
「你們見到了嗎?剛才格萊姆哥哥主動對著我笑,席蘭哥哥立即就吃醋了,出手打了他一下!」愛莉羞紅著臉,低頭埋入身旁黛麗絲懷內,「將來嫁給他們其中一個可就幸福了!」
要是他們倆都喜歡我,我該怎麼選?嗚,我這種可愛的美女就是煩惱多。
威迪一臉狐疑,「他們為什麼要娶你……」
「那還用得著理由嗎?我長得這麼可愛,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愛莉道。
愛莉平日笑容滿面,熱心助人,對將來的事總是充滿幻想,沒有聖庭人士那種莊嚴和古板,即使是保送班中討厭天聖教的人,也對愛莉不反感。
威迪這人講話也太掃興了,珍妮娜和貝麗莎跟他相處應該很累。
此時,教皇聖赫柏特步上講台後方,身後跟著兩人,正是聖子和聖女。
聖子維格特來到講台前,面朝聽眾,展開背上一對白色羽翼懸浮空中;聖女艾西冷冷地看著台下聽眾,面無表情。
「是真正的天使!」
「求求聖子大人把大家的願望轉達給聖神吧!」
教堂裡包括威迪一行人在內的聽眾,都感到極不可思議──傳說中的天使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你剛才不是說沒有天使的嗎?」珍妮娜悄聲道。
裴蘿臉色一沉,打量著聖子,「我也不清楚……」
哼,裴蘿也無話可說了吧!
聖赫柏特咳嗽一聲,「一個月前,聖子睡夢時得到聖神啟示──今後會有新的魔物降臨這片大地,魔族會達到空前未有的強度,普通人類將難以抗衡,傷亡慘重,更會掀起國家間的戰爭。」
聽眾無一不眉頭深鎖,神色凝重,根據歷史記載,「聖神啟示」以往都十分精確。
「大地初開之際,聖神跟魔神展開了驚天動地的戰鬥。祂們離開人界後,汗水化成川河,血變成大海,心臟擴展成天空,兩人的肉身孕育了萬物。我們現在呼吸的空氣,喝的水,全都是神賜予的。海頓王國國民的祖先當初就是因為忤逆聖神,才會被流放到那種孤島。水手之所以頻頻遇上海難,受海中魔物襲擊,全非偶然而是神罰,因為船上有人做出違背神的事。」
赫柏特單手端著深紅色硬皮書,上面刻著「天聖錄」,那是天聖教的經典,記載著天聖教成立的歷史,每個教徒都要帶在身上。
真不可思議,連海中魔物也臣服聖神了!
「我們不能跟隱居森野的精靈族一樣,置身事外……更不可依靠橫蠻暴戾的獸人族。人類的命運,得由自己掌握。每個人都有著兩個靈魂,分別傳承自聖神和魔神,由天使和惡魔輔助,很多人的靈魂受到惡魔控制,做出傷天害理的事,靈魂甚至魔化成魔族。唯有加入天聖教,修習聖神的魔法,才能喚醒內心的天使,壓制內心的惡魔,得到聖神庇祐。」
裴蘿冷笑著,「真是無稽之談,怎不說每個人內心都是惡魔,不加入天聖教早晚死路一條?」聲量雖小,威迪等人全都聽進耳去。
我不該叫裴蘿來的,她對聖庭偏見很重!
「眾所周知,與魔族黑暗相對的,是光明,不是四大元素,更不是蠻力。不借助聖神的力量,人類只是平凡不過的生物。那些愚蠢的國家騎士團,討伐魔族死傷無數;相反,光明騎士團殲滅無數魔族,百戰百勝,當中分別自是不需明言。」
對於教皇這番話,威迪、傑克兩人將信將疑,卻見貝麗莎神情一緊,威迪在貝麗莎肩上輕拍幾下。
貝麗莎深呼吸一口氣,出拳捶了威迪胸口一下,「笨蛋,我沒事。」
愛莉心中暗想:「貝麗莎的父親至少跟北魔界皇后同歸於盡了,不算沒有意義的犧牲。」
「那大地是怎樣形成的?火山又是聖神懲罰世人的武器嗎?」馬克斯問道。
珍妮娜緊皺著眉,「要數他唯一有根據的話,就是聖魔法對付魔族真的比較有利。」
愛莉撇了撇嘴,「還以為你們也會聽得津津有味,從此對天聖教改觀。」
「那些會聽得津津有味的人才奇怪……說起來,愛莉你算是正式教徒嗎?」貝麗莎道。
「不奇怪啊。在座有很多教會學院、聖庭學院,甚至神學院的學生,基本上都是聖庭的忠實教徒。」愛莉歪頭想想,聳肩道:「我父母都在聖庭身居要職,我媽媽是救世騎士團的副團長。而我自己就住在主教城堡裡,雖然沒有正式加入天聖教,但我感覺自己一出生就是聖庭的人。」
「救世騎士團?」威迪道。
「聖庭三大騎士團之一,主要負責駐守大陸南方和保護教徒安全。畢竟南方兩國都不太安穩,連本國騎士都拿魔族沒轍。」愛莉道。
艾哈登大陸南面兩大國家──喬里亞王國、薩巴王國,近年國力衰弱,邊境常遭南魔族侵攻。
接著,教皇又說了些裴蘿等人不以為然的話,內容無非是貶低世俗國家和精靈等異族。為時兩小時左右的演說完結後,教皇、聖子、聖女三人,在光明騎士團護送下前往雷蒙城,一眾教徒尾隨後方。
愛莉一行人則繼續留在教堂,此時教堂內除了他們幾個,已無外人。
「教皇好像對異族很有偏見,精靈族和獸人族都沒他口中那麼壞吧?」馬克斯道。
異族最近也沒幹什麼好事……現在只有我才能糾正馬克斯他們的思想了。
愛莉從懷內探出一本天聖錄,比剛才教皇拿的更薄,「不是偏見,天聖錄也這麼說的。精靈族過去曾作為神的武器,一度把魔族趕到南北冰封之地,但他們居功自傲,看不起其他種族,在大陸稱王稱帝,後來就被神趕出大陸,隱居到不同地方去了──就像草原,森林這些地方;獸人族由野獸魔化而成,凶殘又蠻不講理,某程度上比魔族還要糟糕;矮人族表面大方友善,暗地裡製造各種神兵利器,唯恐天下不亂。現在世界得以穩定,是因為聖神認可了有智慧而善良的人類,讓他們管理這片大陸,這些全都記載在天聖錄上的。」
裴蘿立馬站起身子,「一派胡言。剛才那『聖神啟示』還有點價值,其他可以當作廢話了。」看向黛麗絲,「伊迪絲沒來聽這些話真可惜啊。」
除了裴蘿外,黛麗絲和伊迪絲都向威迪他們隱藏了自己的背景,從這話看來,裴蘿也知道二人身份。
「我有叫過她,她說沒興趣。」黛麗絲如此說道,裴蘿忿然離開教堂。
「黛麗絲跟伊迪絲是從小就認識的嗎?」傑克道。
黛麗絲微微點頭。
威迪指著貝麗莎,「跟我們一樣?」
黛麗絲看向威迪,低下頭去,「不是,沒你和貝麗莎感情那麼好,我跟伊迪絲只是小時候認識對方。」
尤洛琳立馬放下手中餅乾,搶著應道:「對對對,我明白你,有些人就算從小認識也沒什麼交情,甚至交惡的!」
尤洛琳眼角瞟向瑪奇,二人亦是從小相識。
瑪奇點頭,「難得跟你想法一致啊,畢竟人類是不可能跟魔族交好。」
愛莉噗哧一笑,「那尤洛琳至少是個善良的魔族,上次她在貧民區派發亞福洛特集團折扣券,大家都很感激她。」
尤洛琳一臉得意,「公道自在人心嘛,瑪奇教皇抹黑再多也沒用。」
她們身處聖庭的地方,講話能不能檢點些……
「我用得著抹黑你?亞福洛特集團也就靠著這些小恩小惠來攏絡人心。」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起上來,卡羅在旁一邊苦笑,一邊把兩人推出教堂,讓她們在外面吵個夠。
馬克斯垂頭低聲道:「愛莉我問你一下,聖魔法容易修練嗎?」
馬克斯跟珍妮娜一樣,至今還沒決定修練哪種元素魔法,但他魔法底子遠遠比不上珍妮娜。
「因人而異,有些人天生擅長火魔法、風魔法,要他們修練聖魔法就會事倍功半。」愛莉朝向貝麗莎,「以貝麗莎為例,她光是血統就說明了很適合修練水魔法。在決定修練某種魔法前,要先鑑定自己的魔力種類,是屬於動魔力還是靜魔力,即便是三大騎士團的騎士,也不是人人擅長聖魔法。」
馬克斯閉眼點著頭,背誦著魔法課學到的魔法理論──「動魔力適合修練形態不穩定的魔法,如火、風魔法;靜魔力適合形態實在的魔法,如地、水魔法──這些我當然知道……就是四大魔法我都好像使不順手,我才想自己會不會適合修練聖魔法。」
「魔法書說聖魔法在動與靜之間吧?差不多偏向靜的一方。」卡羅獰笑道:「說不定你適合暗魔法呢?」
暗魔法跟聖魔法相對,和木魔法一樣是人類較難握的常規魔法,適合修練暗魔法人類百分之二也不到,使用者大多是魔族。
「就算適合我也不會學!」馬克斯說得堅定,隨後仰天長嘆,「不過聖魔法也不是說學就學,得加入天聖教,到頭來只能當騎士嗎……」
威迪一掌擊在前方長椅上,怒道:「什麼『只能當騎士』,你把騎士當成了什麼?是學不成魔法,才逼不得已當的嗎?」
對啊對啊,當教徒又怎樣?很失禮嗎?
「不是……對不起,我沒這個意思……」馬克斯道。
眾人只覺一陣尷尬,貝麗莎和珍妮娜忙勸威迪坐下,威迪這麼一拍卻把馬克斯嚇倒。
「別老往騎士、魔法師的方向去想,像尤洛琳、珍妮娜那樣當商人也行。」貝麗莎道。
珍妮娜連忙搖頭,「我還沒決定好啊,畢竟家裡還有個弟弟,說不定我會跟貝麗莎你一樣當魔法師呢。」
卡羅道:「家裡有弟弟的確不好說。珍妮娜沒想過當演員嗎?感覺你稍微磨練一下演技,等個幾年,憑你的外表當主演絕對沒問題,就像現在那個很有名的莫妮什麼……」
「她叫莫妮‧亞迪絲。」黛麗絲道。
莫妮‧亞迪絲本是襲影騎士團的成員,與貝麗莎舅舅哥特感情極好。
珍妮娜臉上一紅,「她是在世界各地的劇院打滾多年,才有這樣的名氣和成就,哪有你說得這麼容易?」
「貝麗莎倒好,沒這些煩惱。卡魯多家族幾乎把資源都放在你身上了吧?當魔法師是勢在必行的了。」傑克說得貝麗莎一臉尷尬,威迪正想說話,被愛莉喊出教堂。
兩人來到教堂外面的庭院,愛莉眼見四下無人,道:「被血魔襲擊那天,你說的那金髮女人,我也看得見......她當時走到你旁邊蹲下身子,喃喃地說了些什麼。」
「果然不是我錯覺!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說?害得大家都以為我見鬼了!」威迪道。
愛莉面有難色,「說也沒用啊,在場就我們倆瞧得見。」
威迪低下頭來,「也是,那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只感到她有一股強大的神聖力量……」愛莉眉頭深皺,「還有難以言喻的不安。」
愛莉肯定那人跟聖庭有關,當時她身上散發著一股特異的聖元素。
回到宿舍後,威迪不斷回想著那金髮女性說過的話──跟血魔交手時、離開卡倫莊園那晚、繼承到貫魔弓那天的夢境。
但只要威迪試圖想起那些情境,頭就劇疼起來,只隱約記得「使命」之類虛無飄渺的話。
此時天色已晚,威迪望向窗外,瞥見軍校的露天魔法訓練場隱隱發出藍光,暗自奇怪,下樓走近去看。
四周水氣彌漫,披著深藍色法袍的施術者高舉詠魔杖,腳下浮現藍色魔法陣,頭上的水球越來越大。
當水球直徑變得跟教堂穹頂一樣大時,施術者卻雙腿一軟,魔杖往地上一抵,水球便朝那人直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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