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全圍兩宗離奇死亡事件,佔了城市中升斗市民幾天的注意力之後,就被其他新聞取代了,沉沒在資訊的洪流之中。沒辦法,這裏是個瘋狂的小世界,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駭人聽聞,除了切身受影響的人,其他人可沒有閒餘時間管那麼多,這裏可是香城。
與其關注沉重又無力改變的城市悲劇,倒不如多看些奇人異士,既可以嘲笑辱罵,亦可以不負任何逞口舌之快的責任,畢竟無人會為瘋子抱打不平。這不,就有個怪人,穿着一身誇張怪誕的黑袍金紋古裝,面帶川劇面譜面具,在城市內四處遊走,成了網絡熱話。起初都是道聽途說的文字描述,後來有人拍到模糊的相片,到最近有汽車攝錄機拍到怪人正在向路人指手劃腳,嚇得路人慌忙跑走。
陰謀論家開始在網絡上沸沸揚揚地流傳新的都市傳說,指當這個怪人的面譜變成歪臉——即左右兩邊均不相對稱,五官歪斜的臉譜,就是怪人殺人之時。鬧得警方不得不發佈新聞稿闢謠,陳述曾經接到市民求助,可是經調查後認為怪人並無任何不妥行徑,也許是有語言障礙才以肢體語言嘗試問路,呼籲市民不必過分恐慌,亦強調任何人士在網絡上胡亂散播不實資訊,或會誤墮法網。
看吧,有瘋子遊街,比起還未捉到殺人兇手更受到關注。看吧,寧可發新聞稿把瘋子說成需要幫助的語障人士,網絡上也不見有任何關注緝兇不力的資訊,這裏可是太平盛世的香城。可惜,我不會因此而被轉移視線,我會死死注視着該注視的焦點——尋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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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學軒才只有六歲,他死前經歷到底過甚麼可怕的事情?知禹和知柔提及神似趙璇的女人肯定不是趙璇,根據趙璇對警方說的口供,黃昏之時她還在市中心買菜。兇手為何要對一個六歲的小孩痛下殺手?是學軒看見了甚麼了嗎?
還有蘇明麗,儘管我不喜歡她,可是我從沒冒起過任何要殺死她的想法。一個月前她才剛回港,為何會無故被謀殺?是機場的職員、或是同班機的乘客?蘇明麗當時為何會主動跟從兇手到一個空曠無人的海邊?還是機場不會讓乘客前往的工作區?
「你心不在焉得有點過頭了喔。」彭太太在我耳邊輕聲提醒。
此刻的我身處在彭太太的辦公室,掛名為行政助理,在彭太太身邊故作虛心地學習如何工作。彭太太是個熱愛工作的女性,不全然是個工作狂,也會適時享受娛樂,但工作起來很有主見、行事雷厲風行,是個能力值高強的管事。
「抱歉。」我回神接過彭太太遞過來的文件,便低頭繼續處理瑣碎的文件雜務。說真的,我討厭辦公室文化,全都是死板的流程。
我認為沒有甚麼事情能比起現在更加浪費時間了,偏偏還不能得失彭太太。我依然摸不清到底為何彭太太要我在她公司掛名上班,要是我會喜歡做這個,我就不會認識彭太太你了。
這些天我感覺都要熬壞身體了。並不是我嬌生慣養不愛工作,而是我為了哄好彭太太之外,同時必須調查易天顏這人,以致每日工餘時間全都用來奔波、來回橫跨新界區和港島區,簡直就是燃燒生命。
「彭太太,你需要喝杯咖啡或是其他的嗎?」被困在辦公室良久的我很想呼吸自由新鮮的空氣,自薦要做跑腿。未料問題提出後,彭太太閉上文件夾、坐直身子,把手機放進手提包內,起來說道:「既然想休息的話,我們去吃下午茶吧,畢竟今晚的慈善晚宴可不怎麼有閒餘時間吃東西。」
原本想着可以稍稍獨處一丁點時間,可惜沒了,我跟隨彭太太來到她附近新開張的天台咖啡廳。這些咖啡廳都是以噱頭招攬生意,把環境弄得美美的、食物弄得美美的,就可以高額定價,賺盡女人錢了。食物不怎麼樣、服務不怎麼樣?拜託,她們吃的是氛圍!尤其是這種在天台的咖啡廳,重點是景緻、是露天的清新空氣,還有可以打卡上傳到社交平台炫耀我多麼有生活品味,女人從來不該關心自己能否吃飽。
正如現在彭太太點了好幾項貴得不值的餐點,然後高興得像個少女般拍照,分別只在於少女上傳限時動態,彭太太上傳臉書而已。不過我沒有任何糾正的想法,畢竟不是花我的錢,沒立場着急。因為我對甜食無感,彭太太為我點了份碟邊巨闊但實質只有一小圈的意粉,些許剁碎的配菜和蕃茜撒在麵條上,很好看卻擺明吃不飽。罷了,有得吃就別抱怨。
我心情着實不美,彭太太也是知道的,新聞有提及雀全圍的事。只是身為專業的服務性工作者,我不能隨意表露我的脾氣,否則太不敬業了。由此我揚起嘴角,邊吃邊與彭太太說說笑笑,以掩飾我對於港女餐廳的嫌棄。
彭太太心情不錯,她最近心情經常都頗好,不曉得當中有沒有我的功勞所在,在公眾場合只要沒有熟悉的人,她就不介意和我有多些肢體接觸。此刻她就坐在我旁邊,半依靠着我的左臂,享用着她的拉花咖啡和三層架的精緻糕點。
忽的,褲袋內的手機震動,我下意識放下叉子、把手機掏出來看,是詠心的訊息。我個人很注重私隱,因此我的手機訊息均在設定調了不顯示訊息內容,只能看見傳訊息者的名字。我沒有開啟手機查看訊息,關屏把手機放回褲袋內,想着待會借尿遁才回覆。
「怎麼,偷藏了個女朋友麼?」彭太太直起身子,似乎是瞄見了我的手機顯示,故作不在乎地詢問道。這讓我感到被冒犯,但也不好說些甚麼,只得再次拿出手機,讓彭太太看清楚手機顯示的名字——余詠心,照直回答:「那是我妹妹,養父母的親女兒。」
「那怎麼不回覆呢?」我想彭太太的追問,實質不在於我回覆與否,旨在試探我的私生活。我忽然想通了,讓我跟在她身邊「學習」,只不過是想要借機讓我抽離那個富婆圈子,怕是不願意共享男友吧。
「應該不是甚麼大事,可能就只是讓我回家時順道買點日用品。」我不動聲色地圓滑回應,為了儘早獲得私人時間,我必須適時安撫彭太太:「我不想和你相處的時候分心。」
「要是今晚你沒法回家呢?」彭太太進一步試探。
「那就讓她自己買囉。」我故作無所謂,雙手環抱彭太太的腰。彭太太對於我的回應感到滿意,重新依靠在我的臂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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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水龍頭、洗手、關上水龍頭、用毛巾擦乾手——那些高級的私人會所都喜歡以乾淨毛巾代替紙巾,說是倡導環保,旁邊還擺放瓶瓶罐罐,又洗手液又護手霜,不會看英文的都沒資格使用如此高級的廁所。
我在洗手間掏出手機查看訊息,詠心告訴我,她嘗試用網絡搜尋器查找易天顏個人信息,感覺易天顏很明顯地抹除過網絡痕跡。按理身為一個作家,在現今的資訊爆炸世代,肯定極度需要建立個人頁面擴大觸及率。易天顏有太多弔詭的地方了,自稱是位作家,不過網絡上找不到她的著作以及相關的資訊。
你們想想,她說有男朋友,可是從來都沒見過她的男朋友來村內。或者可以辯稱雀全圍太偏僻寧可在外見面,但是我從梁志星的觀察得知,易天顏根本甚少出村,還不論是手機桌面、社交媒體和錢包都不見男朋友的照片,不像是在談戀愛的人。難不成她和她的男朋友喜歡遠距離戀愛嗎?平常都在神交嗎?
這與假冒蘇明麗謊稱的獸醫資格很相似,都是自稱、依賴大家以訛傳訛才建立的身分形象,一般情況人們不會去深究真偽,沒想到竟助長了無孔不入的騙子。有趣的是,警方近年來不太會公佈失蹤人口的數據,官方的失蹤人士資料庫頂多擺放七十人左右。可是,根據坊間各家報章所提及的資料顯示,香城每年約有三千人失蹤。按全港總人口七百萬人的規模來說,人數比例很少;但按每個人都是獨立的生命體來說,人數未免太多。
你們想想,香城地少人多,失蹤的人都去哪裏了?抑或根本一直以來都有病態的連環殺人犯到處捕殺無辜的人,而其犯案手法純熟到無人能發現?要是我的推測並非異想天開,那還真的是細思極恐。
步出洗手間,回到私人會所舉辦的慈善晚會宴會廳內部。垂吊的水晶燈反射著燈光,兩旁的長桌上盡是各種琳瑯滿目的開胃小菜和甜品小食,每五步就有侍者捧著美酒供應,彷彿在這裏吃喝不用錢似的。我想,有錢人的派對都是那麼一式一樣。不同的是,平時我參與的那些覓食派對,男生們多是年輕力壯、五官端正;不像現在都是地中海禿、滿肚肥腸的中老年叔伯,還通常挽着個年輕瘦削的選美小姐。
我從侍應手上拿過兩杯酒,走回彭太太身邊,恰巧她正在與她的商家朋友閒談。我向彭太太和其友人遞上酒,二人自然地接過,彭太太順勢把我介紹給朋友:「王先生,這是我的助理允龐。」
王先生向我看過來,我隨即禮貌地伸手與之互握,自我介紹:「撇姓佘,叫我允龐就可以。」
「你好你好。」王先生簡單回握,回話內容似乎無意記住我的名字。這也沒甚麼所謂,最好就別記住,因為我認出來這位王先生正是一位熟人的親屬。
圍在宴會廳門口的記者區突然騷動起來,閃光燈和快門聲此起彼落,使到宴客們都不禁仰頭張望,看看是誰來到了晚會。
像埃及女王的短髮,配上一襲低胸高衩珍珠色緞面晚禮服和裸色高跟鞋,衣服貼身得宛如看不見私處的裸體般,真是王小姐一貫的風格。令到記者如此熱血沸騰的是,王小姐大方地挽着一名年輕男子途經記者區,慢慢步進會場。那呆頭呆腦的男子,我認出來了,正是方浩烽。
「王小姐、王小姐,請問你身邊的是你男朋友嗎?」一名記者大聲追問,見王小姐挽住浩烽回頭一瞥,大家立即安靜下來靜待答案。
「是的,這是我男朋友。」王小姐霸氣地拋下回應,便拉着浩烽進場,留下保安在門外竭力地阻擋洶湧而上的記者。
說實在,我沒想過王小姐會向大眾乾脆地承認浩烽是自己的男朋友。看着浩烽輕快的步伐,我就覺得煩人,這小子真是不懂界線。但是也不能怪他,是我最近忙於村務,忽略了浩烽在大染缸的情況,也不曉得這小子認不認我了。
「你的妹妹一如以往般前衛呢。」彭太太向王先生笑言。只見王先生的手緊握酒杯,手背都起青筋了,想必臉色一定是很難看。王先生匆匆地向彭太太說聲抱歉,就邁開步伐往王小姐方向走去。是的,剛才認識的王先生正是王小姐的兄長,讓我的內心大感尷尬,不過爾爾,我和王小姐的關係從來沒公開過。
在公眾場所,我得和彭太太保持一定的距離,因此我不能如丫鬟般長時間跟在彭太太身旁。由此,在彭太太轉身向其他名媛和富商交談時,趁機溜近浩烽所在位置。看來王先生正在與王小姐商討家務事,讓浩烽退開了,見浩烽百無聊賴地走到滿是小吃的長桌旁,我便上前故作要拿食物、順勢搭話:「方先生,很久不見。」
「佘哥?」浩烽驚喜轉身,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略大,慌忙壓低聲量:「佘哥你怎麼會在這裏呀?你做慈善的嗎?」
「⋯⋯」這傻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白癡。不過我挺慶幸的,表示我不需要轉換心態來與他對話:「我現在掛名做彭太太的助理,所以陪同彭太太出席。真沒想到今天會見證娛樂版頭條。」
「哎呀,我也沒想到筠筠會這樣。」浩烽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害羞的模樣令我寒毛直豎。
「你說誰?」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筠筠呀。」浩烽抬頭看我,聲音真誠:「你不知道王小姐全名是王弨筠嗎?」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是對於你對她的稱呼感到震驚。」我差點就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就算不是混富婆圈,王小姐也是城中數一數二出名的社交名媛,無人不識。
浩烽開始娓娓道來我自上次與他分別之後,他與王小姐陷入熱戀的過程,我真不知道我聽了些甚麼。暫且不說,我隱約感受到一道視線向我投來,側目而視,三點鐘方向是一個捧着酒的侍應生。單憑衣著和體型,我辨識不到是否熟人,只得作勢招手招他過來,讓他為我和浩烽斟酒。侍應生聽話地走過來,默不作聲斟酒,完事想要後退之際,我問他:「你認識我嗎?」
侍應生貌似被我突如其來的問話嚇到,連忙搖頭:「不、不認識。」
浩烽看看我、看看侍應生,打圓場道:「沒事、沒事,可能人有相似,去忙吧。」
侍應生捧着酒遠去,我認為他的慌張都是裝出來的,捧着酒的雙手和離開的步伐可穩當呢。只是浩烽卻不苟同,反而問我:「佘哥,你幹嘛嚇一個侍應生呢?他看着可能也就是個兼職的學生。」
「我見他一直盯着我看,好奇問問而已。」我回道,尋思數秒決定向浩烽提出一個異想天開的問題:「要是有人易容混入我們當中,你說我們該怎麼分辨呢?」
殊不知浩烽給出了哲學等級的答案:「要看易容的定義吧,不然我們也在易容啊。」
「我是指⋯⋯」我正想回話,卻瞥見浩烽斜後方,九點鐘方向有個身穿薄紗淺紫色短裙的女賓客直盯著我,對方翹手向我揚了揚下巴,明顯是挑釁。
「指甚麼?」浩烽追問讓我不得不把焦距拉回。
「呃,那麼要是裝扮成別人呢?」我想這種慈善晚會並不會誰也能夠走進來,必定是盜用了身分。眼尾留意着那女賓客,她放下香檳杯繞進人群,身影霎時被遮掩。
「你是說假冒其他人的身分嗎?就像之前的新聞說的那個殺人兇手?」浩烽一語中的。
「我就是指那種。你有留意那個新聞?」我好奇反問。
「有啊,很可怕呢。」浩烽回話:「要是你說的易容是指那種,很難不看出來吧?就算模仿得多像,也是親人啊,怎麼會認不出。」
此時六點鐘方向,即是浩烽背面,有個西裝革履、中長髮的男子,又是直盯着我。我感到焦躁不安,不單止是浩烽與一般市民同樣不解為何村民無人認不出假冒蘇明麗,還有就是直覺地感受到惡意的目光。是盯上我了嗎?目的是甚麼?是假冒蘇明麗的同夥嗎?是一群人的話,有多少個潛藏在這裏?我忍不住請浩烽幫忙看清:「留意後方,有個奇怪的人正盯着我看。」
浩烽運用我曾經教導的眼尾偷瞄法,看向三點鐘方向,卻是聚神留意六點鐘方向。倏忽,浩烽把我拉到另一處,靠近王小姐身後,這時的王小姐經已擺脫了她的兄長,正在跟其他人交談。
「那是馮德樂!」浩烽與我並肩站立,壓低聲線在我耳邊告知:「天哪,筠筠說這人很麻煩,能避則避。」
我皺眉思考,回想記憶中的馮德樂,隱約那人感覺氣質不對勁:「怎麼我感覺那不是馮德樂?你看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可是我記得上回玩撲克牌,馮德樂的手指沒那麼修長。」
「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是,上次也沒這麼濃妝,你說他是不是整形了啊?」浩烽侃侃而談,但是回應的語氣也不像是認同我的看法,更像是不可靠、沒太多主見的隨波逐流。
「你說他化濃妝?」我抓住了唯一可用的重點。
「是啊,看不出來嗎?那個鼻影、那個脖子邊邊的膚色——」浩烽話未說完,碰巧王小姐偏頭看見了他,便一把將他拉回身邊,介紹給那些名媛認識,宣示主權:「噢,忘了跟你們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被強行拉去應酬的浩烽不得不暫時撇下我。
我迅速環顧四周,彭太太與我的位置剛好天南地北、相距甚遠。方才瞄見的馮德樂正向我走來了,真是冤家路窄。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不知所措,我從侍應手上拿了杯紅酒,待在王小姐和浩烽的附近,還望有甚麼事情王小姐能出手相救。沒想到,馮德樂直直略過了我,可是他愈近我,我愈看得清楚他的臉部、脖子確實和領口邊緣的膚色不太對。馮德樂特地把自己的臉化深色了?是我多心,還是馮德樂屬於剛才的那侍應生和女賓客的夥伴?馮德樂原來是衝着王小姐而來,他步近王小姐的時候,王小姐身邊的名媛都靜了下來,彷彿禮讓馮德樂說話。
「王小姐,你好,我是馮德樂。」他的聲音溫文,完全聯繫不到上回粗聲粗氣地斥責我的是同一個人:「早前我們之間存在了些誤會,我想趁現在可以⋯⋯」
「沒甚麼好誤會的。」王小姐斬釘截鐵道,絲毫不讓馮德樂有繼續說話的餘地,牽着浩烽就準備遠離。
同時間,我也趁機往彭太太那邊靠攏,沒道義地抽身而退。我在甜點區拿了些甜點,走到彭太太身旁遞上,呈現出一副好助理的乖巧模樣。事實上,眼角在遠觀馮德樂仍然想與王小姐解開誤會,卻被王小姐無視,整個畫面實在頗為有趣。更驚喜的是,馮德樂在被明確拒絕後,他走回去的是范小姐身邊,亦即是李太太。你們記得嗎?上回派對喜愛扭扭擰擰的那個六十歲的范小姐,今天該喊她李太太,現正照顧着中風坐輪椅的李老先生,不曉得李老先生是否知曉自己綠光罩頂。
「那邊發生甚麼事了嗎?」彭太太注意到王小姐和馮德樂製造了輕微的議論聲,見我從那邊走來便問道。
「我不太清楚,可能是搭訕失敗。」我裝作是局外人。彭太太在吃了一兩個甜點後,示意我把盤子放下說:「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甚麼壞消息?」
「我們要去和李先生和李太太打招呼。」彭太太整理好披肩,主導前行,我立即跟緊其後,彭太太低語:「我也想要避嫌,但是李先生似乎看見我了,你就給點笑容待在旁邊吧。」
就這樣,彭太太主動向李先生打招呼,李先生雖然中風有點口齒不清,但尚可溝通。我冷靜地待在彭太太身旁,尷尬地面對着在李太太身邊的馮德樂,對方似乎凝神緊盯着我。我有兩個都不太妙的假設:第一個假設,他確實是馮德樂,而根據我的記憶,他認定我搶走彭太太這個優質客戶;第二個假設,他是假冒的馮德樂,同場有他的夥伴,或與殺人兇手有關係,而他們盯上了我。
悻然彭太太不打算促膝長談,簡短聊了數句便完結話題,往下個群體走去。整個慈善晚會,我簡直如坐針氈,我掃視人群數次,再也不見故作怯懦的侍應生以及那淺紫短裙的女賓客,總不可能是私奔了吧?還有就是,馮德樂,不像是馮德樂,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們解釋。
「彭太太,我有點事情想要跟你說。」思前想後,我還是唐突地想要預警彭太太。
「說吧。」
「我覺得這個地方不安全,要不我們早點離開吧?」
「你最近都太緊繃了,是被村裏發生的事影響了吧?別想太多。」
「⋯⋯抱歉,但我真的,不怎麼舒服。」
最終我還是沒能說服彭太太,我總不能拿直覺作為證據指出宴會廳內有人混入吧?只好硬是待着,直到慈善晚會完結,見證着馮德樂幫李太太推着李老先生離場,我才得以鬆一口氣,還好甚麼事都沒發生。
還好甚麼事都沒發生,我把話說得太早了。在慈善晚會過後,浩烽和王小姐的合照成為了城中熱話,「老花吃小鮮肉」、「王阿姨我不想努力了」攻佔各大論壇和自媒體版面,把面譜怪人的風頭完全搶走了。網絡上各種輿論發酵,平權分子和厭女分子互相狗咬狗骨、借題發揮的功力各不相讓,躺平論者或成最大贏家。嚇得主力提倡生育的政要官員紛紛跳出來想要遏止躺平風氣,指姐弟戀並不利社會發展,令到市民獲得更多茶餘飯後恥笑的素材。
市民放肆地熱烈討論反傳統的感情關係,不就是看好政府對此束手無策,無從可管。難不成能立法規管禁止姐弟戀,違者收押監獄嗎?還是立例規定全港女性沒有生育能力就禁止做愛?抑或不生育的女性全都一律控告危害國家安全?要是真的立法規管戀愛,市民只會被壓迫得甚麼都不怕了;到時候,政府就得害怕了。由此,當官員們發現政制架構目前管不着感情,只得把矛盾轉向懷疑富婆圈暗中有不道德交易,下令徹查。彭太太為了免去不必要的嫌疑,與我約定暫且不相見,靜待風頭過去,正好我也可以全然專注地調查易天顏以及其他可疑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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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七月,盂蘭節將近,方浩烽忽然奪命追魂式致電和訊息轟炸我,卻死活不願在電話內明言。依然忙著調查雀全圍兩宗命案真相的我,唯有抽空與他見面,按着他給予的地址來到一棟堂皇的私人公寓,看來與王小姐熱戀的他早已不須租住深水埗的無電梯唐樓了。
未料,前腳剛步入浩烽居住的單位內,這傻子劈頭就下跪、求我必須要相信他:「佘哥求你了,這些事我也只能和你說——我認為筠筠被鬼俯身了⋯⋯」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pARuUwcK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