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二千五百多年前,不列顛凱爾特人認為十月的最好一天是夏季的終結、寒冬的起始。由於冬季日照變短、黑夜變長,亡靈得以返回人間遊走、拜訪親友,因此凱爾特人相信這天的黑夜格外危險,需要戴上鬼怪面具以防被惡靈奪舍。當然,富有死亡意味的傳統節日,在經歷時間推移和地域語言差異的以訛傳訛,來到今時今日五光十色的香城,也就只是個在經濟蕭條下解放壓力、沉浸娛樂的借口。
燈紅酒綠、百鬼夜行,是今晚蘭桂坊的盛況。這裏是撇除臭小孩在外,只屬於成年人狂歡的萬聖節派對場地,人人都打扮得與日常南轅北轍。就連平日穿着保守的女孩,到了今晚,都會主動穿起露胸露腿的性感服飾,在最誘人的部位沾上糖漿製成的鮮血。長得不漂亮嗎?化個特效妝、戴個面具不就更顯得風情萬種了?噢對了,今年許多人不論男女都模仿起網絡紅人「變臉大師」,一張張五顏六色、表情各異的臉譜,讓整條街道看起來詭異極了。
佘允龐身穿仿製的橙色連身囚服、戴着面具,高挑的身形使他在擁擠的人潮中顯得鶴立雞群。身旁的是喝得正爽的佘叔,裝扮成海盜,拿着大大的啤酒杯絲毫無違和。好幾次有年輕的妹妹鼓起勇氣前來搭訕,都被佘允龐以「我爸在旁邊不方便」的爛理由搪塞掉,弄得佘叔尷尬得站着也不是、走開也不是。
「龐仔,出來玩就是要放鬆別繃緊,有漂亮妹妹邀請怎麼都拒絕人呢?好歹請人喝一杯啊。」佘叔恨鐵不成鋼:「你看,森林這麼大,花卉那麼多,別再去胡思亂想了。」
事實上,佘叔是用了個婉轉的方式,試着說服佘允龐不要再去想關於余詠心的事情。雀全圍因所謂的祖先預言變得紛紛擾擾,不單止佘叔帶着佘允龐逃到市區租屋暫住,余詠心的父母亦堅持要帶女兒遠走加拿大,航班就定在今夜。正正基於身分上既非血脈相連的親人、亦非濃情蜜意的情侶,佘允龐心境進退維谷,不想詠心就此離開,卻苦無挽留的理據。
「沒錢、臭名遠播,有甚麼本事請人喝酒呢?」佘允龐迴避佘叔的勸導,端出了極其掃興的模樣。佘叔放棄勸說,大口灌酒,拍了下佘允龐的背脊,就步往附近的酒吧添酒,不再干涉獨自糾結的龐仔。讓對方獨處一會,往往是大叔們表現溫柔的一種手法。
人山人海、人來人往,因着節日的獨特性,外型特徵模糊化,誇張的造型和衣着打扮每個人的辨識度提高,同時面罩和妝造卻讓每個人人本質上的辨識度降低。如此矛盾的狀態,對於佘允龐來說卻是如魚得水,不想說話可以假裝過分入戲裝扮的角色,認錯了人可以大條道理地說句不好意思,反正這夜不須嚴謹的邏輯和規矩,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是誰。
此時彼刻,一個身影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似是遊客模樣的短髮女子來到蘭桂坊街口。旁人見了樂得隨口搭訕:「喲,假扮旅客嗎?想法也太妙了吧。」女子聞言以笑帶過,掩飾自身心急如焚的情緒,大大的眼睛左右張望,明顯正在尋人。女子打開手機,只見通訊紀錄介面早已撥打了十幾通電話給佘允龐,可惜無一被接通。是的,女子正是從機場跑回來市區的余詠心。
香城說大不大,卻往往能造就人和人之間的錯開。否則,要怎麼解釋在蘭桂坊只有一百一十公尺的上坡小徑,佘允龐光是想着余詠心的航班經已起飛,便和看不出哪個是佘允龐的余詠心擦肩而過?
余詠心拖着行李箱在小徑來回走了一轉,既找不到人,又不想像個傻婆拿着大包小包周圍繞,唯有打道回府再作打算。剛抬頭,烏壓壓的高大身影擋住了她,左右不相稱的半黃半黑歪臉譜赫然在目,眼孔中佈滿血絲的雙眸不畏對視。在經歷過被標籤為「假女拳」的網絡暴力後,即使明顯感受到對方來者不善,余詠心不敢在公眾場合輕舉妄動。
「不好意思,麻煩借過。」余詠心冷靜並有禮貌地與不明男子拉開距離,趁機快步往反方向離開。
一隻大手緊緊地拉住了余詠心的手肘,那男子沒有就此放過她。再次對上視線,余詠心幾乎可以肯定他正是每個人都在模仿的「變臉大師」,同一個人,同樣對自身有着詭異的執着。感到毛骨悚然的余詠心想要掙開變臉大師,可是力氣理所當然比不過對方。
「先生,請你放手,我並不認識你。」察覺有旁人關注的目光,余詠心隨即大聲表明自己的狀況。
忽的,余詠心被猛力一拉,驚聲尖叫下無法抗拒與變臉大師拉近距離。男人的大手扼上余詠心的脖子,意圖在當眾面前施暴,可笑的是圍觀的人未能反應過來,正在猜測是否萬聖節的助興表演。這一切發生得過分突然,加上氣力懸殊,余詠心只覺快要窒息致死,眼淚狂飆,視線模糊但仍然清楚大家都在袖手旁觀。意識依稀間,余詠心只想到:「在這麼多人的圍觀下也死得太慘了⋯⋯」
「哐——」啤酒杯狠狠擊中變臉大師的頭部,逼使他不得不鬆開雙手,玻璃碎片四散。重新吸入氧氣的余詠心抱頭咳嗽,以為剛避過一劫,卻被不知名人士往後拖離,嚇得慌張求救:「救命啊⋯⋯」
「是我,詠心,是我。」橙色囚服男丟掉面具,原來是佘允龐發現了余詠心被襲。佘允龐緊緊擁抱着受驚過度的余詠心,耳畔被余詠心的哭泣聲縈繞。佘允龐怒不可遏地起身衝向摀着後腦勺的變臉大師,把他的臉譜扯下撕破,只見底下的真面目仍是以黃黑顏料塗抹上同一張歪臉。對方不但不驚怕,還從衣衫中掏出一撮銀色粉末,往臉上一灑,瞬間變成銀黑歪臉,往後躍進驚慌的人群中。佘允龐認出來了,他有看過這人的變臉表演,就在不久之前。
「有甚麼毛病啊?還不捉住他!」佘叔指罵如夢初醒的旁人,氣憤不已掏出手機報警。
儼然此時才有所反應已經太遲,變臉大師跑進人群不久,各處開始發生指罵、毆鬥、尖叫聲、打砸物品的聲響。在附近戒備的警車速速來到,響亮的警笛鳴叫聲沒有任何震懾作用,反而讓不知何故的群眾更為恐慌,整個蘭桂坊內的人潮嘗試逃出這條狹小的巷口。佘叔指使佘允龐立即攙扶起余詠心,拿好行囊走避躲進最近的酒吧內,就怕慢了一步會被發狂的人群推倒。畢竟,一九九三年元旦發生過的人踩人慘劇,佘叔依然歷歷在目,不敢羊群心態地從眾擠出蘭桂坊。
另一邊廂,銀色臉譜的變臉大師在穿梭人群中,迎面而來有一個赤紅色臉譜的路人,隨即戴上近似的紅色臉譜,一手推倒旁邊熱戀情侶的女生。跌倒在地的女生當即哭泣,其男伴隨即抽住赤紅臉譜無辜路人的衣領,當路人想要指出是另有其人,變臉大師早已又換了張白色臉譜低調退場。
如是者,變臉大師穿插人群內製造混亂、挑撥離間,在平常人感知到大事不妙想要逃離之際,部分人們忽爾因臉帶面具而獲得了隨意動粗的勇氣。故此,有戴着綠色臉譜的女生借機拿刀刺向情敵;有戴着黑色臉譜的男人趁亂打劫酒吧櫃檯;有戴着粉紅臉譜的怪咖意圖性侵落單女生;有戴着紫色臉譜的同夥仇富地打砸焚燒名車⋯⋯
再把臉譜扯下,是銀粉卡着淚水的手繪歪臉,變臉大師離開了蘭桂坊的封鎖線範圍,閃身走進狹小無人的後巷,手上和衣擺不知何時沾上了血跡,狼狽又漫無目的地前進。
「咇——請提供增援地點。」警用對講機聲響驚動了變臉大師,他看都沒看後方就拔腿往前狂奔,警員知曉被發現跟蹤,立即追趕以防疑犯逃脫成功。左穿右插,後巷前後被包圍,變臉大師像隻盲頭蒼蠅不斷兜圈,快要被警員堵截。蒼白纖細的手推開了住宅大廈的後門鐵閘,變臉大師閃身入內,閘門隨即噹啷緊閉,讓警員吃了閉門羹。
躲進住宅大廈只解了燃眉之急,警方終會圍封大廈進行地毯式搜索,變臉大師尚未脫離困境,甚至或會演變成困獸鬥。不過變臉大師並不關心這些,他只在乎眼前的開門人。
「天顏⋯⋯ 你沒死?」沙啞卡喉的聲音充滿喜出望外的情感。
「嗯,很久沒見了,天嗣哥。」原來死去了的人,只是易天顏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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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我僅餘的小天地,門被破開。
「舉高雙手,轉身趴下!」好幾支突擊步槍指着我身體上各個要害,來勢洶洶的警方絲毫不給我忽悠的機會。
真是惱人,是出了甚麼差錯呢?按照警員意思,緩緩跪下,再趴在地板上,輕薄的黑色運動套裝令我感受到冷冰冰的地氣。聽見警員掏出手銬,感受雙手被粗暴拉扯扣緊,這種感覺真的不滋味,我易天顏可不願意死不瞑目。警員向趴着的我搜身,鑰匙、十字軍刀都被搜出來了,他們詢問我的手提電話和錢包在哪裏,勾住我的手臂、扯我站起來,命令我作出指引。
好搞笑,用命令的語氣有求於我,拉我起來又推我一把。身旁的窗戶大開、秋風徐徐入室,我只要一跨就能出去了,可是他們會認為子彈快過百密一疏。
「在桌面的小抽屜中。」我故意放軟聲線,讓聲音聽起來更像柔弱的女生。
「同黨呢?藏在哪?」與我溝通的警員手中仍然托住步槍,卻相對放鬆了戒備,只因區區一個手銬。
「沒有同黨。」我笑眯眯地回應:「就我一個。」
他們顯然不認為我是個誠實有信用的人,真是傷人。另外的警員背對我開始翻找桌上的東西,找到了早已被踩碎的手提電話,狐疑地望向我。我唯有聳聳肩說:「就不小心摔破了啊。」
至於其他警員正在搜索我的小天地,逐間玻璃房查探,有小部分守在門外以防有人逃走。方才問我話的警員走向同伴,從負責翻找東西的同伴手中拿過我的錢包,取出一張身份證,嘗試對應我和身份證上的人。理所當然,那身份證根本不是我的,是隨便在某人身上取得的。
「叫甚麼名字?」警員詢問。
瞄向窗外,樓下也是好幾輛警車圍堵這道工業大廈,還好我從來都會作最壞的打算。
「欸,別看了,你是逃不掉的。」警員見我沒回應,不耐煩地叫喚。
「要是死掉了呢?」警員這才意識到我的盤算,我已經一腳踢開正要前衝的警員,借力後翻,乘勢從斜坡滾進城門河裏。全身浸濕,閉氣、睜眼,赫然在目地看見岸上的是一輛二手的銀色平治。佘允龐?怎麼又是你?
沒有雙手確實難以游泳,我折脫左手拇指的關節臼位,讓左手得以鬆脫手銬,忍着疼痛右手划水踢腳,順着水流游到河道橋底的某處排水口。通道內有個水深不到膝蓋的分岔位,高了一級的分岔中央,擺放了一個大木櫃,櫃上鍊着一個身形與我相似的女生,是我最新的一個備用的殼。是我在社交軟件結識的寂寞人,家庭背景破碎,在學校或是工作環境容易遭受排斥,因此自甘墮落做援交女,藉此索取被需要的感覺。
我並非甚麼虐待狂,只是在與她相處不久,就屢屢聽到她表達想要死去、從世界上消失,既然如此,我有我的需求,她有她的了斷,正好。趁最近河道相對乾旱,剛好在三天前把她鍊在這裏。因為我直接把鐵頸箍的短小鐵鏈鑲在大木櫃頂上,木櫃內是幾舊巨石壓住,她不可能動搖到木櫃逃去,所以我並沒有綁起她的手腳,她也只能躺在木櫃上。
女生看見我既恐慌又期待,不曉得有沒有養成了斯德哥爾摩症,但是我把她毒啞了,沒法知曉她的思想狀況。我沒時間向她訴說狀況,脫下自己的褲子,也脫下她的褲子。女生大概想錯了方向,掙扎地想要保護自己,幸好我沒怎麼給她吃喝,氣力不足自然只得就範。我把自己的衣服穿到她的身上,把外套拉鍊拉上,從她的頭髮中拿下用作固定碎髪的黑色幼身髮夾,解開右手上的鐐銬,轉移扣在女生雙手上。穿好女生的衣服,我打開木櫃,巨石之間的罅隙深處、必須蹲下才勾到的位置就是鐵頸箍的鑰匙,解開了她脖子上的桎梏。
「好了,你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離開吧,感謝你。」我向女生吻別,便把她推出了排水口。然後,我按照記憶中的水道圖則,從地下管道鑽到更遠的山野地段,才從寬闊的排洪隧道走出,回到地面。
說真的,事情真是一發不可收拾。到底從哪裏出錯呢?是在澳洲認識蘇明麗之後?噢,她是個漂亮但自卑的女孩,少女時期只因為心儀的人喜歡遠房表妹,就煽動同學們一起杯葛表妹,卻與心儀的人槓上了。她是個可愛又可憐的女孩,想着既然與心儀的人槓上了,倒不如就讓對方憎恨自己,那麼對方必定不會忘記她。我想,在獸醫學系遇上天真卻充滿壞心思的蘇明麗,是命中注定,讓我知曉雀全圍這個隱秘桃源,順帶讓我感受到戀愛的狀態。可惜,她從沒想過帶我去她的家園,給我機會與她的家人、朋友會面,有點太自私了。
她總說不想要回到雀全圍,不想要對着她的父母,生怕沒畢業的事情被揭露,她說她想死,她說她不得不回去,她說她很快會回來我身邊⋯⋯ 我是不怎麼相信的,以我對她的了解。那時候我盤算,既然她如此厭惡原生地,倒不如由我來代替她珍惜那地方吧,在澳洲我已經玩膩了,還恰好可以順道探望我的兄弟——易天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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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被警方包圍的港島區單棟住宅內,警方逐家逐戶搜索,企圖刮出製造萬聖殺人夜的始作俑者。老婆婆戴着塑膠手套、拿着洗碗抹布,戰戰兢兢地應門,一時聽不懂警察說甚麼,一時萬語千言地追問警察發生何事,含糊又尖銳的聲音不斷挑戰警員的耐性。估摸這個渾身抖震的阿婆搞不出甚麼妖蛾子,警員速速看了一眼單位內部,便轉向下一戶盤查。
只是這個老婆婆一關上門,門後即是警員遍尋不果的疑犯。是的,老婆婆正是小女子,易天顏。
「我以為你⋯⋯ 抱歉,我⋯⋯ 惹禍了?」天嗣哥洗去了臉上的妝容,小眼睛、高挺鼻、上唇厚下唇薄,成熟的模樣仍能從中找到少年時期的相似神態,沙啞的道歉聽起來更有說服力。
「非也。相反,你只是用了一個晚上,就實現了我需要花費更多時間造就的境況。」我欣然微笑道:「所有人事物都恰到好處。」
天嗣哥擺手輕躍,擰頭看我回以微笑,這是他少年時表達高興的方式。
「我們多久沒見了?十幾年了呢?」我不禁感歎。
「你去澳洲⋯⋯ 沒探監、出獄斷聯⋯⋯ 十三年了。」天嗣哥眼泛淚光,給了我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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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嗣哥雖然是我的兄弟,可是我們並無血緣關係,我是被領養的。我們的父親叫易云,是個禽獸,他之所以領養我,是由於天嗣哥聲帶受損無法繼承他的川劇唱腔。在扭曲的自尊心驅使下,從孤兒院中千挑萬選,女的不可收為徒,男的難敵變聲期,便選了我這個先天雙性的孩子。圖我注射荷爾蒙能避過變聲,又依然帶把,是個可以收為徒的「養子」。
易云要是願意去看精神科的話,肯定能領殘疾津貼。這個瘋子相信川劇戲班步向沒落,都是由於現今社會提倡愛的教育,以致孩子不成材。故此,為了「栽培」我和天嗣哥成才,他將我們往死裏打,不管是如何細微的小錯,都不被饒恕。打到骨折發燒才能進醫院,還要為禽獸圓謊,說是自己不小心出了車禍。天嗣哥比我年長半年,卻總是以兄長的身分為我頂下高強度的責打,我倆成了相依為命的兄弟。為了免去活受罪,我開始花時間研究及掌握禽獸的喜惡和發怒雷點,避開父親的懲罰。
禽獸終究是禽獸。十四歲那年,我處於青春期不男不女的狀態,被視為可猥褻的對象,我厭惡那張明明就該下跪懇求、卻不知規矩的嘴臉,我殺死了易云。我拿起了刀架上的菜刀,劈在那禽獸的身上,原來和砍瓜切菜一樣那麼容易。血花四濺,滿臉、滿手都沾上喜慶的紅,我笑了,以前從來都不懂得笑的,忽爾懂了。
天嗣哥看着我殺死了我們的禽獸父親,但他沒有阻止,還如以往替我頂下責罰了,因為是少年殺人,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期間,我被輾轉送去多個社福機構,像人球般被踢來踢去,甚至送去了澳洲的寄養家庭。然而,因禍得福,我接觸了些人,儘管他們有着缺乏彈性的道德觀念,我依然從中學習了讓世界變好的真諦:快樂,那是能夠治癒所有東西的最佳良藥。
五月份,我提早來到香城準備我的計畫,我極其喜歡這個節奏急速的都市,極其喜歡雀全圍的環境和歷史特色,還發現了一個好玩的人——佘允龐。雀全圍唯一可惜的是,大家有點兒冷漠、互不相干。由於保持快樂是如此重要,適當的減壓是必須的,我基於過往成長背景的關係,需要依賴殘殺來撫慰,但我甚少殺人,通常都是弱小的哺乳類、雀鳥就足夠。還記得那天我探視了雀全圍的小動物們,去到村內的串燒店,佘允龐直接向我搭話:「坐啊,不餓嗎?」
「餓啊,所以才來這裏不是嗎?」我誤以為是否被發現了端倪,硬着頭皮與之對話,不動聲色隔了一個位置坐下。
「你坐那麼遠幹嘛?」
「坐近不擠迫嗎?」我感到不安,裝傻蒙混。
「找到了甚麼動物呀?」他拋出的問題直接踩中令我心虛的關鍵字。
「甚麼?」我感到慌張。他是誰?他知道了甚麼?他也是那些人嗎?
「你不是去救動物嗎?」
「我去救貓狗了啊?」我以微妙的反問句誘導對方給出更多資訊。
「你在開玩笑嗎?佛誕放生的通常不是烏龜之類的嗎,現在有人放生貓狗?」
「你在說甚麼啊?」我開始不曉得他是在搭訕,還是套話。
「你能不知道我在說甚麼嗎?」
「你知道些甚麼?」鑒於腦子轉不過來,我脫口而出地反問。
「你是誰啊?」他抬頭發覺了不妥,茫然地詢問。
「你先跟我說話,卻不知道我是誰?」我嘴角不禁單邊揚起,呵,認錯人麼?
余詠心小姐和串燒店老闆慌忙為佘允龐解圍,真是意想不到沒有妝造的我,居然會被人誤認了,對方的五官還相當不似。後來向村民旁敲側擊之下,才隱約整理出佘允龐這人有面盲症的問題,小時候有段時間甚麼人都不認得,只分得出男女。月中,蘇明麗成為了我的殼,不但與人們的關係更加近,遊走村內亦有了更好的借口。然而,狀況接踵而來,黃家內部有爭拗,佘允龐屢次疑似識破我的偽裝。我的壓力漸大,老鼠麻雀治癒不了我,我就轉而為癱瘓的老狗進行安樂死,只是佘允龐咬住我不放。這人肯定是知道些甚麼?可是他到底知道了甚麼?1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1QQEIaOTh
六月,蘇明麗的屍體被尋回,這是我無法完美抹除的痕跡;因着有極高度需要治癒的需求,我殺害了徐學軒。可惜兩宗變故害到雀全圍亂成一團,村民之間互不信任,甚至逃出村外。想起過往山野間發現屍體後,雀全圍的村民上下一心拒絕媒體的模樣,為了修補我歲月靜好的雀全圍,我決定為大家製造一個共同的敵人。唯有共同敵人,才能夠重新讓雀全圍的人聚回來;只有齊齊整整,才可以用方法讓大家再快樂起來。1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eXNgUwVy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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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是我的才華,懶惰是人的本性。因此不管多少次,我仍能夠以易容和變裝來蒙混過關,這回即使帶着天嗣哥,適當改變體態和五官,裝扮成兩位老人家,就輕鬆地從警方的眼皮之下走過。稍有警員疑惑麼?正好我叫了黃知銘駕着車子來接送,這小子被教化了,乖巧伶俐得很,在送走天嗣哥前,我們來到以黃知銘名義租借的倉庫,內裏是一個個的頭盔。
「極樂計畫⋯⋯?」天嗣哥喃喃複述着我提及的內容。
「是的,經過這晚萬聖節,曾經搬離雀全圍的人肯定都會回村。而據我所知,村內已經正在實施鎖村政策,那麼現在必定會更加收緊篩選村民,能待在村內的人,我需要償還快樂給他們。」我對於自己的信心十足,於是轉而說服處境嚴峻的天嗣哥:「所以哥,你別擔心我,你要儘快離開這個城市,我有辦法讓你偷上貨機離境。我答應你,在完成我的使命之後,我就會來找你,到時我們便能真正團聚了。」
「好⋯⋯ 都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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