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車站,不同於首都阿提思城的繁華熱鬧,海芙約特做為軍事基地所附屬的眷屬生活圈則顯得肅穆沉靜許多──這是阿娜斯塔希雅原本看到資料後的想像,而事實上,主要幹道上的街道風光也是如此。
但是當阿娜斯塔希雅一行坐上豪華接駁禮車,一路行駛到軍營的途中,她卻不經意看到許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景象。
這個城鎮似乎有大半的區域都佈滿聲色場所,只見街道上各種酒吧招牌林立,穿著隨意裸露的酒店女郎直接坐在露臺上隔空交談,有幾名喝醉的士兵更是直接倒在路旁呼呼大睡。
老實說,白天時來看還算乾淨安靜,只是阿娜斯塔希雅相信一但到了晚上,各式各樣她所不能想像的淫靡情景必定會在此地上演。
雖說比起母星,奇貝拉星當局對於特殊行業工作者的規範較為健全與嚴謹,例如由公家統一管理,身份保密,賣笑不賣身,禁止金錢交易,無法隨意離開工作的城鎮區域,而且必須定期返回母星做健康檢查以及資格考核,避免人口長期滯留,達到控管出入的目的。
然而對某些不守規矩的人來說,規則就是拿來鑽的,因此私底下不能說的祕密想必仍多到不可枚舉。
當車子行駛到另一頭的資源開發區時,遠遠只見白髮黑膚的當地原住民「難狄人」穿著羅西亞風格的服裝,就像一般的羅西亞勞工在辛勤工作,反觀真正的羅西亞人──不論是工頭還是工人,卻一大早就在喝酒賭牌,不亦樂乎地大聲喧嘩著。
這下大大開了阿娜斯塔希雅的眼界,因為就算是伊琳娜先前的講解,也未曾告知她海芙約特的現況竟是如此的──糜爛。
「這、這真是不像樣!怎麼一大早就這麼委靡不振?」
波波夫男爵終於說了一次阿娜斯塔希雅頗感贊同的話。對此,德密特里卻事不關己地表示:
「由於奇貝拉星的環境特殊,所以每一個軍事基地的發展主導權,都是全權交由基地指揮官決定,這並非我或是沃爾科夫總督所能干涉的。」
從德密特里漠然的眼神中,阿娜斯塔希雅還可看出深深的鄙夷,而這類似的神情,也同樣出現在葉米里揚的臉上。
也因他們二人的反應,阿娜斯塔希雅這才想起此軍事基地的指揮官恰巧就是貴族出身,也莫怪乎這二人的情緒表現會如出一轍。
事實上在母星也是一樣的,只要是出身貴族的執政官都會有類似狀況,畢竟貴族們不若平民可以親入坊間,瞭解各類群眾的需求,他們所受的一切教育都只是紙上談兵,更別說大部分的貴族都是單以個人喜好來治理屬地。
尤其以被派往奇貝拉星的貴族來說,根本等同於被流放邊疆,完全不能期待這些自認墮落的貴族會有出色發揮。
「啊,所以說本基地的指揮官大人,其實是想把這裡打造成奇貝拉星的頂尖紅燈區嗎?」
彼得突如其來的諷刺發言,將德密特里的臉色刷得一陣青一陣白,氣氛頓時陷入僵局。不過卻有個人沒聽出彼得的惡毒,反倒還爆笑出聲──
「噗哈哈──你這人在說什麼啊?這裡是軍事基地耶,哪裡來的紅色燈光啊?」
薇拉猶如看著傻瓜般地朝彼得噗哧一笑,伊琳娜驚覺自家小妹實在太過失態,於是連忙出聲阻止,就連波洛克赫也頻頻對她比出噤口手勢。
而對於過度天真的薇拉,彼得只是莫可奈何地兩手一攤,至於德密特里原本醞釀中的怒氣,則因為薇拉的無知言論轉而傾瀉虛無。
薇拉的率直單純,讓阿娜斯塔希雅不由得對其投以佩服又羨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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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海芙約特軍營內部的實際運作,就和外頭的生活機能區差異不大,士兵們動作散漫,即使只是做做樣子在她面前舉槍行禮,就有好幾人因為只顧著看阿娜斯塔希雅的美貌而不小心槍桿落地。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奇貝拉星的軍隊精英很少,畢竟絕大多數的人才會先被中央吸收,然而如此荒腔走板的可笑舉止,實在不該在迎接賓客時顯露出來。
甚至連基地指揮官自己也只是一笑置之,便將過錯全推給下面的部屬負責,至於他自己則忙著奉承阿娜斯塔希雅,希望能藉此獲得返回母星的大好機會。
這樣的行程不能說是有趣,但在基地指揮官的再三挽留之下,仍拖延了一些時間。於是阿娜斯塔希雅一行只好馬不停蹄地繼續前往第二個──也是此次慰勞計畫中的最後一個軍事基地「布倫希爾德」。
很湊巧的,在眾多以北歐女武神命名的奇貝拉軍事基地之中,就屬這個名字正好與阿提思城中最近才下檔的戲劇女主角同名。
當然就由來而言,其本來就出自同一個北歐史詩神話,不過隨著不同後人的撰寫手法,布倫希爾德這個角色也一再變化出不同樣貌,至於布倫希爾德的原始形象究竟為何,就只能依個人自由心證。
像薇拉,顯然就是偏好美好形象的那一類人──
「波洛克赫,那裡就是『布倫希爾德』耶!就跟你不久前演的那齣戲女主角名字一樣!有沒有覺得很夢幻啊?」
薇拉坐在列車窗前,一邊看著越來越接近的軍事基地,一邊興奮地喊著。而其身邊的波洛克赫,則揚起像是對待妹妹般的溫柔微笑,那副神情簡直就像是第二個伊琳娜。
然而當波洛克赫不經意將視線轉到阿娜斯塔希雅這邊時,其所流露出來的冷漠卻是判若兩人。
打從一上車開始,薇拉便十分積極地與波洛克赫攀談,甚至有種刻意將他帶離葉米里揚身邊的感覺,每當波洛克赫有意靠近葉米里揚,薇拉就會故意找理由來支開他。
乍看之下簡直是薇拉死纏著波洛克赫不放,不讓波洛克赫與葉米里揚接觸。
但阿娜斯塔希雅不覺得薇拉對波洛克赫有男女之情,更不認為薇拉會知道葉米里揚與波洛克赫之間的祕密關係。
若說阿娜斯塔希雅有感覺到什麼明顯變化,那就是葉米里揚與她獨處的時間變多了,而這應該就是薇拉的用意。只是阿娜斯塔希雅想不透薇拉怎麼會突然當起紅娘,彷彿有人刻意提點過……
「皇女殿下,這種傳統的輪軌列車妳還習慣嗎?」
葉米里揚萬分親切地詢問著阿娜斯塔希雅,比起先前只是口頭上的噓寒問暖,今天的葉米里揚則多了許多肢體碰觸,即使只是禮貌性的接觸,卻處處散發出足以令每個少女都臉紅心跳的十足男人味。
這樣的手法,阿娜斯塔希雅並不陌生。
過去在皇宮中,便曾聽聞其他貴族千金是如何與其他王公子弟交遊往來。雖說年少輕狂,但千金小姐們仍得有幾分矜持才行,因此男孩便會試圖以「偶然」的碰觸來引發女孩的進一步回應。
不過由於皇后的刻意栽培,以及阿法納西的極力呵護,因此阿娜斯塔希雅倒是與這類曖昧情事無緣。
如果阿娜斯塔希雅當初沒在戲院裡發現葉米里揚與波洛克赫之間的關係,或許她還會因而心頭小鹿亂撞。
但現在阿娜斯塔希雅就只有滿心的疑惑,不解葉米里揚的態度劇變究竟為何,是因為有外力介入?或是葉米里揚自己心態改變?
此時此刻有太多疑問困擾著她,著實令人厭煩。
如同這班列車的一往直前,一時片刻的歇息對她來說也只是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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