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友翻車後 - 42.不是一個人

　　蘇至恆這一邊，忙著日常看診病人，病號一個接著一個跳，好不容易來到今天預約的最後三位病患，護理師按下跳號，開門叫著病患的名字。

　　「林尚賢。」

　　蘇至恆一開始覺得名字很耳熟，再看到一男一女進入到診間，來到自己面前。

　　「至恆哥。」林薇亭先向蘇至恆打招呼，臉上掛著淺笑。

　　「伯父。」蘇至恆認出是林謙的妹妹跟父親，反射下站起身去迎接。

　　林尚賢臉很臭地在女兒引導下坐上椅子，大概是因為幾個月前借錢的事，現在覺得面子掛不住。

　　「有哪裡不舒服嗎？」蘇至恆回到座位上。

　　林尚賢一副不想說，所以林薇亭開口了，「我爸最近會突然胃痛，痛起來都要很久才會好，還會想吐跟胃口不好。」

　　「是吃飽後痛？還是什麼時候痛？」

　　「我看他就是突然間痛，而且會痛到冒冷汗。」林薇亭描述著過去幾次遇到的情形，臉上佈滿擔憂。

　　「現在會痛嗎？」蘇至恆問著。

　　林尚賢不願說話跟配合。

　　「這個狀況多久了？」

　　「爸！」林薇亭摸著父親的肩膀，要他回應一下。

　　「不知道，又沒什麼事，幹嘛來大醫院看醫師。」林尚賢的口氣很糟。

　　「什麼沒事，你昨天都痛到臉色發白了。」林薇亭很擔心地說道。

　　「可以比一下是哪裡不舒服嗎？」蘇至恆觀察著林尚賢的狀態，注意到林尚賢眼白發黃，身形比上次見到的瘦一點，沒什麼精神。

　　林尚賢不情願地摸一下上腹，隨便應付著。

　　「還有其他症狀嗎？例如感到胸口悶或是灼燒、吞嚥困難、還是排便異常，血便之類的。」

　　蘇至恆跟林薇亭都等著林尚賢回覆。林尚賢就是不配合，「你就隨便開個胃藥跟止痛藥給我就好。」

　　「最好找到問題點，對症下藥。我看你之前沒有做過胃鏡，可以跟大腸鏡一起做，年紀超過六十歲最好每年定期做檢查。」

　　「我才不要做檢查，你們醫師都是想要拐我的錢！」林尚賢反彈很大，突然站起身要走人，卻走沒幾步，人彎下身，一手摸上腹部，五官都皺起來，「呃……」

　　「怎麼了？」蘇至恆趕緊上前，跟林薇亭一起扶住林尚賢，把林尚賢帶到一旁的床躺著。

　　林尚賢臉色發白，不停地從嘴裡發出低嚎，看起來很難受。

　　「我按壓看看，如果會痛就告訴我。」蘇至恆朝著林尚賢剛剛摸的位置按壓下去，林尚賢馬上唉唉叫著。

　　蘇至恆再按右邊，林尚賢一樣叫著，痛到身體捲縮起來。

　　「看起來不像是胃痛，有可能是膽囊發炎或是膽結石……」蘇至恆思索著剛剛觸診的狀況，察覺到哪裡不對勁，趕緊再次觸摸上林尚賢的右上腹，眉心一皺。

　　「幫他量一下體溫。」蘇至恆跟護理師說著。

　　護理師上前用耳溫槍測量，回報：「三十七點四。」

　　「先照個腹部超音波，幫我一起扶他進去。」

　　「好。」護理師馬上協助著蘇至恆，把林尚賢帶到隔間的檢查床。

　　「這樣就不是胃的問題？」林薇亭很不知所措地跟上。

　　「等我照完再來評估，請妳先出去。」蘇至恆坐上儀器前的椅子。

　　林薇亭被護理師引導著走出去，坐上問診椅等待。

　　「伯父你再忍耐一下。」蘇至恆拉起林尚賢的上衣，在他的腹部擠上凝膠，將探頭放上右上腹位置仔細一看，表情一瞬間變得非常凝重。

　　是腫瘤，在肝右葉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一圈模糊的黑影，約莫十公分的大小，跟他剛剛觸診時冒出腦海的猜測沒錯。

　　蘇至恆再檢查看其他的部位，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鬆懈，已經想好接下來的安排，不自覺地嘆出一口氣。

　　快要接近餐廳打烊的時間，林謙沒有看到蘇至恆出現有點失落，不免笑起自己這麼快就受到蘇至恆的影響。

　　人啊……一旦習慣有人陪伴後，就很難適應只有獨自一人時的寂寞。

　　他注意著廚房裡小薰跟Jack的收拾進度，聽見口袋裡發出訊息聲，自然地想到蘇至恆，拿出來看，不過是妹妹傳來的。

　　「爸被檢查出肝臟有腫瘤，是惡性的，還有其他問題，現在住院中，可能會開刀治療。」

　　林謙看到這一句後，眼眸眨動了兩下，並無太大的反應，而是一句話都沒回，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收回口袋裡。

　　「阿謙。」

　　蘇至恆的聲音冒出來，林謙看到蘇至恆出現在自己面前，神情一瞬間轉變，揚起唇畔，「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你收到消息了嗎？你爸的事，今天你妹帶著他來我這裡看診，檢查出一些問題。」因為在場還有其他人，蘇至恆點到為止。

　　「嗯，剛有收到我妹傳來的訊息。」林謙將視線移回到廚房裡，口氣無動於衷地像在談論陌生人的事。

　　「你要去醫院嗎？」

　　「不了，我想我妹跟我媽會在那邊，我今天就不去了。」

　　蘇至恆能理解林謙為何反應如此地冷淡，沒再深入地談論下去，卻關注著他的每個表情。

　　「你要來我家？」林謙問著。

　　「我會陪你一起回去後，再回我家，我明天一早要會診外科醫師跟腫瘤科，必須很早出門。」

　　「這樣你就別來了。」

　　林謙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單純認為蘇至恆沒必要多跑這一趟，他們各自回家休息不是很好嗎？

　　蘇至恆馬上露出濃濃地失落。

　　林謙敢肯定如果蘇至恆長著一對狗耳朵的話，現在一定是垂下來。

　　他聽見小薰那一頭發出竊笑聲，再看見蘇至恆改為用著委屈的表情盯著自己，皺眉地回：「隨便你。」

　　蘇至恆又恢復一臉很有精神，雙眸裡全是笑意，被林謙狠狠地瞇眼盯著，要他收斂一點。

　　林謙和平常一樣在小薰跟Jack清潔好地板後，最後一個離開餐廳，鎖好門，踏上回家的路。

　　「阿謙。」蘇至恆拉住先走在前方的林謙。

　　林謙停下腳步，回眸看蘇至恆想幹嘛。

　　蘇至恆靠近林謙後，突然輕撫上林謙的臉，神情變得十分地柔和，在暗夜的巷子裡，有如柔軟灑落的月光。

　　林謙能從蘇至恆的目光裡得到很多的情感，不用蘇至恆再開口說明，林謙明白蘇至恆是站在自己這邊。

　　不管自己是否願意宣洩出情緒、抑或是對林尚賢生病一事抱持著不應該有的想法，蘇至恆用著最簡單、卻擁有強大力量的方式來告訴自己──他不是一個人。

　　蘇至恆會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無條件地支持與陪伴著。

　　這是林謙在與蘇至恆心意相通後，頭一次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深處被蘇至恆觸摸著，也因蘇至恆變得不再飄渺無力，漸漸地增加重量，染上屬於蘇至恆的情感色彩。

　　「快走吧，現在天氣變冷了。」林謙先移開兩人交集許久的目光，不過嗓音很輕。

　　蘇至恆很快再次牽住林謙的手，讓兩人十指緊扣，唇上的淺笑一直沒消失。

　　回到家後，林謙想起原本要跟蘇至恆說的事，「你上次說要同居，我想了想，因為餐廳房東從明年開始要漲價了，我如果把這裡退租去跟你住，就能把錢拿來填補。」

　　「這樣很好，只是房東漲多少？」

　　「兩萬元。」

　　「會不會太多了。」蘇至恆的反應跟林謙當時的一樣，蹙起眉。

　　「這也是沒辦法，你知道大安區的房價一直漲，再加上餐廳的生意很穩定，她看準我不可能退租，不做生意。」

　　「我們買下它怎樣？」

　　「你瘋了嗎？知道要多少錢？」林謙雙眸睜大，以為蘇至恆在開玩笑。

　　「我知道它對你很重要，對我來說也不單只是一間餐廳，如果想開二、三十年，這當中房東一定會再調漲，又或者是突然間想脫手賣人，與其只能配合房東，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說得好像是你開的。」林謙調侃一句。

　　「我可是在創業時期貢獻了我的肚子、我的體脂肪跟味蕾，你都不知道那陣子我真的胖到走在路上沒有人回頭看，自信心多受損。」蘇至恆一邊抱怨，一邊黏上林謙，雙手環住林謙的腰，熱軟的眼神裡寫著「快安慰我、安慰我。」

　　「最好這麼誇張。」

　　「奶酪一次塞我三種口味，吃到快吐。」

　　「你還記得那時的事。」林謙笑道著，很清楚記得蘇至恆吃第一個的時候，開心地說好吃，吃第二個的時候說不錯，到第三個時，卻嚐了許久說不出一個誇獎的詞，面有難色。

　　「我記得很多關於我們的事，從讀書到現在，雖然中間發生很多事，現在回頭想，我所經歷的一半人生裡都有你的存在，加上往後的日子，我們就像被綁在一起了，屬於彼此，誰也不能離開。」

　　「你真可怕。」

　　蘇至恆沒想過林謙會這樣回，笑出聲來。

　　「再看看吧……等賺夠多錢再說。」林謙雙手不知何時也環上蘇至恆的腰。

　　「好。」

　　蘇至恆親吻上林謙的唇，動作一點也不急躁，有如羽毛輕撫過，每一次吸吮與拉扯起林謙的嘴唇，在林謙的腦中有如電影一幕幕的放映。

　　溫柔得令他的全身毛髮也似被蘇至恆親吻過，所有細胞呼喊著對蘇至恆的情意。

　　林謙閉上眼，探出舌尖去舔弄蘇至恆相同探出的柔軟。

　　兩人的舌尖繚繞得不失控，比較像在玩鬧、確認著對方有多愛自己，自舌尖分泌出來的唾液越多，於腦門裡充斥的甜也越濃烈，嘴唇一下貼在一起又分開，把對方的嘴唇當作是好吃的軟糖在吸吮。

　　「我要回去了。」蘇至恆貼著林謙的唇，呼出熱熱的氣息，不捨地再親吮好幾下。

　　「你快滾。」

　　林謙推開蘇至恆，但是蘇至恆抱他抱得很緊，「再親幾口。」

　　林謙嫌棄地皺眉，卻在蘇至恆那雙柔軟目光的融化下，大聲地在蘇至恆的唇上啵出一聲。

　　「這樣可以了吧。」

　　等蘇至恆離開後，林謙去洗澡時，腦中一閃而過妹妹傳來的那段訊息，眼神比在餐廳看到時還要冷。

　　他洗好澡，把自己埋入冰冷的被窩，想著與蘇至恆親吻時，與擁抱時得到的溫暖，慢慢地熱暖自己的身軀，漸漸地入睡。

　　隔日起來，林謙拿起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妹妹在半夜時傳訊息給他。

　　「哥，你現在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

　　他在想那男人會得癌症是活該，他絲毫不感到傷心或是擔憂，根本就不想管，會死就去死。

　　但是他不可能完全丟給媽媽跟妹妹去處理，袖手旁觀這一切，看著她們被各種狀況折磨著。

　　作為家裡的長子跟唯一能讓她們依靠的人，他再怎不想管，也得再次扛起來，就像一輩子逃脫不了被父親拼命的壓榨，厭煩死這種枷鎖。

　　以前的他會非常地憤怒，對著林尚賢咆哮與發洩一頓。

　　不過現在的他不一樣……

　　林謙因想到蘇至恆，不自覺鬆開了束緊的拳頭，讓自己深呼吸好幾口。

　　他點開手機的相簿，看起自己偷拍下來的蘇至恆睡容，這是蘇至恆難得安靜又讓他心動的時候。

　　蘇至恆常在自己面前露出的笑容與那雙終於只熱燙注視自己的眼眸、掌心傳達過來的溫暖，與擁抱給予的力量。

　　這一切的一切，讓他此時能夠平靜的去面對上天給予的不公平。

　　他打出這一句回覆妹妹。

　　「我等下會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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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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