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時乃空與A醬看到的那則廣告,要說是廣告未免太過草率,要說是垃圾訊息也說不過去。除了插圖跟廣告語以外,甚至連登船的具體地點與出發時間也刊載上去。兩人想說,就算沒能去奇幻世界,至少絕對能遇見那個人。一小時的車程,兩人離都市愈來愈遠。抵達終點站,車上旅客已經寥寥無幾,一下車就可以聞到薰人的海洋氣味,幾隻海鷗從他們上方飛過,隱沒在天際。
附近的告示牌有跟廣告一樣的設計風格。時乃空與A醬沿著告示牌慢慢走到一處小港口,浪聲、人聲之外,一切空蕩無比。港口有幾個人排成一排,似乎跟她們一樣受廣告吸引而來。那群人臉上浮現的不是單純對旅遊的期待,而是參雜著好奇、委屈、鄙視、困惑……;或許有些人只想見證這到頭來不過是場騙局;在海港拍張照作證以後,準備在論壇上大做文章。
時乃空與A醬排在隊伍最後面,過了快十分鐘的光景,伴隨隊伍的依舊只有海浪拍蝕波堤的鳴響,隊伍人群抱怨連連,但既然難得來這裡,等久一點也沒什麼差。時乃空出於無聊,伸出頭,探探隊伍前面的情況,她似乎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不很熟悉,卻應該有見過。她只看到身影背面的一部份,只要轉個身、多站出來點,便能一目了然。然而現在只能看到部分的頭髮和上衣,要馬上認定是誰未免太過隨便。不敢親自上前確認,空轉身對A醬說:「吶吶,A醬,妳看一下前面。」A醬也探出頭:「嗯?怎麼了。」
「前面那個人……該不會是我們公司的吧?」
「欸?妳說哪一位?」
「那一位。」空伸出手指著某個方向,A醬從她的肩膀看過去,依然毫無頭緒。
「妳說……穿藍色衣服那位?」
「不對,更前面一點。」
「那個……還是我幫妳占位子,妳直接過去看呢?隊伍密密麻麻,單用手指,我真的不知道在指誰。」A醬苦笑。
「咦?總覺得很不好意思欸,在隊伍來來去去。」
「空醬很可愛,沒問題!」
「真是的,A醬說些什麼呢。」兩人輕鬆談笑。忽然間,一聲叫喊貫穿整座海港。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囉!
隊伍所有人都往右看,一艘海盜船向他們駛來,氣勢磅礡,排隊的人無一不嚇得目瞪口呆。那海盜船裝飾不像RPG遊戲中那般華麗、巨大,卻也很有一回事。黑色船帆畫有兩條左斜白線,正中央有一個半黑半白的愛心圖案,愛心後頭斜插著箭。當海盜船停泊在港邊,少女的身影隨即出現在左舷,即便身形嬌小,也靠那浮誇顯眼的海盜服塑造出一股威攝力。她的服裝跟頭髮一樣是紅色,服裝不僅有海盜的豪氣,也參雜女高中生的青澀。上衣與裙子中間有黑絲罩住肚皮,使整個人散發出難以言喻的騷氣。
少女揮起雙手,過長的海盜服袖子來回甩動。當她自我介紹的時候還附帶誇張又頗具喜感的動作。
「Ahoy!我是寶鐘海賊團的船長寶鐘瑪琳!」少女大喊。要是再加「Hololive三期生」就是我們熟悉的瑪琳了──空和A醬心想。
瑪琳繼續說:「非常感謝各位來搭我的海盜船。就讓我們一起去奇幻世界冒險吧!喔──!」瑪琳一舉起手,隊伍裡原本對廣告冷嘲熱諷的人頓時被點燃了冒險魂。「喔──!」不知不覺,從各路聚集而來的陌生人已經開始與船上的少女培養共患難的默契。也許,當初正是看中她突出的感染力,才會讓她加入偶像的行列。
瑪琳退回甲板,不一會兒功夫推出了梯子,有些簡陋,但大家還是迫不及待地上船。隨著隊伍逐漸縮短,時乃空與A醬兩人隱約可以看到船人越來越多人頭綁紅色頭巾。當兩人爬上船,她們看見瑪琳手上有兩條頭巾,上頭印有跟帆布一模一樣的圖案。「來,麻煩兩位也戴上頭巾,這是我們船上的規定喔!」瑪琳說。
時乃空看到頭巾,眼睛頓時變得閃閃發亮,就像看到寶一樣:「喔喔!好酷喔!」她興奮將頭巾綁在頭上,說:「看起來還不錯吧,這樣感覺就成了寶鐘海賊團的一員呢!」究竟是出自空的話語,還是她那猝不及防的親切笑容,瑪琳像被愛神射中心臟一樣,僵在原地,臉頰慢慢赤紅起來,在A醬眼裡,事態不妙。看來不管有沒有加入Cover,她色情的一面看來始終不變。
瑪琳先是發出呵呵呵的痴漢笑,再來清幾下喉嚨,用強壓住亢奮的泰然語氣答道:「啊,是的,美麗的小姐。只要登上我寶鐘瑪琳的海盜船,我們就是一份子喔。」突然聲線一個大轉折,返回常態,更加暴露出好色的一面:「啊,事情是這樣的。我們除了戴頭巾,登船時還需要做一下全身檢查喔。」說著,瑪琳一步一步慢慢接近空。
「欸?瑪琳船長?」空稍稍後退一步,臉上顯露出不安。
瑪琳繼續說,語速越來越快:「雖然有點為難妳,不過這是船上規定,也沒辦法呢!而且不曉得為什麼,妳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我聞我聞),我很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什麼樣的味道。莫非妳有帶什麼東西──啊!妳不必說也沒關係,我自己檢查就好了!」把鼻子湊得老近的同時,瑪琳正要對空伸出鹹豬手,雙手手指頻繁轉動,越轉越顯猥瑣。
當瑪琳要發動攻勢,一記手刀啪地落在瑪琳後腦勺。「好痛!」瑪琳摀住後腦勺,轉身對打她的人大吼:「幹什麼啊!我在招呼客人欸!」空和A醬往瑪琳的身後看過去,接著兩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命運的安排竟能如此巧妙。給予瑪琳痛擊的人身穿女僕裝,裙子和髮飾上都有船錨的圖案。藍白色調的服裝更為凸顯她紫色、水藍色相間的雙捲馬尾。平時呆萌的臉蛋此時緊皺眉頭,相當不悅,對瑪琳大吼:「真是的!就知道妳會對旅客毛手毛腳,早知道就我來招呼了!」
「這叫瑪琳式熱情好嗎,阿庫婭!每一位旅客都得經過船長的洗禮才可以成為船員!」
「洗什麼禮啦!我看妳只想吃人家豆腐吧!」面對船長的威嚴,阿庫婭毫不退縮;面對強勢的女僕,船長知道硬碰硬並非上策,決定裝回方才的鎮定語氣說:「討厭,真是冷淡啊,阿庫婭。難道妳忘了嗎?當初妳上船的時候,也是有好好經過船長的洗禮喔。」
「什……」還沒意會過來,瑪琳已經繞到阿庫婭身後,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用食指輕輕摩娑她的下巴。阿庫婭眼看正在當眾被騷擾,夾雜羞恥與憤怒,臉上已經紅得不能再紅。她大喊:「吶──!夠了──!快點離開我啊!」這一幕讓空和A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二、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mDLaEgK0l
海盜船開始航行,綁紅頭巾的旅客在座位上坐定。阿庫婭負責清理甲板,而掌舵的想當然爾是瑪琳,只不過航程由一位(自稱)十七歲的人全權負責,難免教人放心不下。究竟能否成功抵達奇幻世界,還是未知數。
A醬手中揣著眼鏡裝置,思考該如何請她們戴上,不過最後卻什麼也不想,逕自走到阿庫婭面前。
「那個……妳是湊阿庫婭小姐對吧?打擾一下。」A醬特意裝出第一次跟她見面的樣子。
阿庫婭邊哼歌邊拿拖把清理甲板,轉過頭來答道:「啊!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嗎?欸,客人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慘了,對齁,就算回答說「從剛剛妳跟船長對話得知」,也應該還不知道她姓湊才對。驚覺自己大意,A醬開始冒起冷汗,咳幾下後試圖直接進入主題:「啊,那個,雖然事發突然,能否請妳帶這個呢?」說完把裝置端給她看。
「嗯?」雖然困惑,但阿庫婭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從各角度端詳起裝置。「這個……」阿庫婭指著裝置:「是拿來幹什麼啊?」聽到這裡,A醬開始語塞起來,畢竟什麼也沒想就要求對方戴這個,怎麼講都很可疑;就算說對方失憶了,大概只會讓對方起戒心吧。想到這裡,A醬說話吞吞吐吐起來:「這個……就是……妳……那個……。」
「啊!不好意思,我來為妳說明一下。」堅定的語氣喚起兩人的注意,轉頭看見聲音的來源──時乃空──正朝她們走來。「空醬?」A醬詫異道。
「啊,我就長話短說,我們是遊戲開發公司,最近正在研發一款VR遊戲。」空說著,演技沒有一絲虛假。A醬原本想反駁,但望向空的時候,空給她眨一下眼睛,馬上讓A醬知道她的用意:縱使沒有當遊戲實況主的記憶,她對遊戲的熱愛肯定不減!
「因為我們很想知道這款遊戲遊玩品質如何,所以想找人試玩看看。不曉得妳有沒有興趣當我們的體驗玩家呢?」空說完,留下阿庫婭臉上寫著欣喜與期待。真是太厲害了,空醬。A醬心想。
「喔喔!好耶!我就試試看吧!」阿庫婭拿起裝置,正準備要戴上,卻被一道喊聲停住了動作。
「阿庫婭──!」高跟鞋在木板上清脆作響,阿庫婭聽到船長走來,急忙轉向船長,把裝置藏在背後。「哇!船長!我、我……我沒在偷懶喔!」阿庫婭慌張辯解道,但誰也聽得出來她講得有多心虛。見到這反應,瑪琳愣一下,隨後只是鎮定說道:「欸?喔……我是想說過不久就到午餐時間,該叫妳準備飯菜了。」這回換阿庫婭愣一下,噢不,比起說楞「一下」,更像直接變成雕像,永遠不動。
「欸?煮……煮飯?」
「對啊。」
「我嗎?」
「那當然!妳是女僕嘛!」
阿庫婭一個不知該如何回應,內心開始焦慮起來。當她焦躁起來,吸氣時都會發出「嘶──」的聲音,再重重哈出長嘆,經典的社恐反應。好不容易開口講話,音量卻越來越小聲:「那個……做飯的話……。」
「嗯?啊不是女僕嗎?」面對船長的提問,阿庫婭的呼吸更加急促,這回吸氣時還自帶擦玻璃的聲音。最初她因為想搭船遊覽世界各地,才向船長毛遂自薦說可以憑自身的女僕專業,打理船上各種事務,完全沒預料到還會需要烹煮飯菜。
「欸……女僕……也不見得什麼都會喔。」一講出口,阿庫婭才驚覺這樣只會火上加油。
「嘿──」船長插起腰,嚴肅的神情讓阿庫婭更加緊張。而當船長說出一句話時,阿庫婭的焦慮似乎在一瞬間爆發起來:「當初登我船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喔。啊,莫非妳是……cosplay女僕?」
「吵死啦──!」阿庫婭惱羞成怒,轉身把裝置塞回A醬懷中,直接不演,大喊:「我煮就是了咩!」說完氣呼呼踱步到廚房裡。空和A醬兩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瑪琳看向兩人問道:「嗯?阿庫婭好像剛把什麼東西塞給妳們了,這是什麼?」儘管目前沒辦法給阿庫婭戴,也是給瑪琳戴的好時機。A醬趁勢利用剛空編出的理由:「啊,這是我們公司最近開發出的VR遊戲,因為我們想找玩家測試,於是就邀請了阿庫婭小姐。」儘管盡力了,還是沒辦法把謊言講得很自然
「喔喔,原來是這樣,」瑪琳說:「不過我家阿庫婭畢竟在工作,可能不方便打擾,這點還請各位見諒喔。」微笑以後,準備回去繼續掌舵。等她回崗位,要再說服她戴上裝置,恐怕難上加難。此時,A醬突然靈光一閃,她推一下眼鏡,用極其沉穩的語調說:「那真是太可惜了。」「什麼?」瑪琳回頭。「嗯 ?A醬?」這回換空不曉得A醬在賣什麼葫蘆。
A醬繼續說,語氣堅定而有魄力:「其實我們本來想邀請船長來體驗我們的遊戲。實不相瞞,我們廠商在製作東○project同人遊戲,要是船長能試玩給我們回饋就太好了。不過看船長如此繁忙,我們也就不打擾妳了。」太厲害了,A醬。空心想。
瑪琳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並非出於緊張,而是亢奮:「欸──?! 真的可以嗎,東○project的VR遊戲欸!」方才的船長威嚴一掃而空,一秒變身為狂熱東○粉。瑪琳搔幾下下巴,腦中似乎在給自己找理由:「嘛……其實也沒有說特別忙啦。如果能造福未來的遊戲玩家,要體驗一下下也是可以的喔。」說完,手已經搭在裝置上。看來要讓瑪琳戴上是沒問題了。「喔喔好啊,那就麻煩妳了!」A醬說完,將裝置遞給瑪琳。眼看瑪琳要將裝置戴上,成為她們旅程中第一位回復記憶的偶像……。
碰匡──!
一聲巨大爆炸響遍廚房,驚動整船旅客。廚房竄出黑色濃煙,不久後走出阿庫婭,頭看起來像是一顆焦黑的洋蔥。第一時間沒想到廚房,只擔心阿庫婭的安危,瑪琳不顧濃煙嗆鼻,抓住阿庫婭的肩膀問:「阿庫婭!怎麼了?還好嗎?有沒有受傷?」被抓住肩膀猛搖,阿庫婭頭上滿天星星,勉強回說:「呃……我沒事,可是廚房……。」瑪琳二話不說衝進廚房,看到眼前的景象,由不得大叫:「嗚哇──!這是怎麼回事啊──!」雖然廚房還保持原本的格局,爐灶不至於慘遭夷為平地,然而原本儲放的食材都被炸成焦炭。瑪琳從廚房走出來,瑟瑟發抖,開始焦慮之後糧食該如何解決。她想好好教訓阿庫婭,人卻不見蹤影,問了空和A醬,她們也說阿庫婭一眨眼就不見了。
此時抱怨聲從座位此起彼落,旅客紛紛焦躁起來:「搞什麼東西啊!」「這樣我們還能搭船嗎?」「我該不會只能吃自己帶的零食吧?」「不會這旅程都沒得吃吧!」「這船好可怕……」瑪琳想撫平旅客情緒,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空與A醬也不知所措。正當氣氛越發惡化,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一手拿著釣竿。那身影一開口,全數旅客都安靜了下來:「沒得吃的話,靠自己釣總行了吧?」在場旅客都是第一次見到他,然而當他開口的時候卻有種可以完全相信他的預感。銀白頭髮與鬍子道出久經事故的痕跡,眼神訴說著熟男獨有的沉穩。他的語氣,隨興之外更隱約蘊藏赤子之心。「就是他!」空指著他,驚訝不已。在海港排隊的時候,正看見有一名白髮、身穿綠色大衣的男子。原本不確定是不是他,現在可以完全肯定──他是Holostars外表年齡最年長的成員,阿爾蘭蒂斯。
「或許一個大男釣魚撐不起一船子的胃,但要是因為一點事故壞了整趟旅程的興致,豈不是太可惜了?」沉穩內斂的話語,參雜不同於外表、少年般的熱血瀟灑,一瞬間撫平旅客躁動的情緒。隨後便有人站起來說:「真沒辦法,這時候釣魚也不壞」、「靠釣魚殺時間也不錯呢」……。接著阿爾蘭蒂斯向廚房喊:「喂──!船長!廚房還好嗎?」瑪琳呆住了:「呃,還可以啦,雖然需要清理,但廚具相信還可以用。」阿爾蘭蒂斯點頭微笑:「這樣啊,太好了──走囉,釣魚去囉!」上船的旅客沒有多多,但以比例來講,會釣魚的佔大多數,於是許多人乘著釣魚的興致,逐漸忘去自己要開始捱餓的怨懟,整艘船也平靜下來。
三、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Sju1RwaLv
瑪琳奔向阿爾蘭蒂斯,眼淚幾乎都要潰堤:「嗚嗚,太感謝你了,先生!剛才整船差點就要失控了呢。」阿爾蘭蒂斯專注望著天際線,擎起魚竿活像在林中小湖度假的大叔。他聽到瑪琳激動的聲音,轉過頭來回應:「喔喔,船長。Ciao! 沒什麼啦,只是覺得難得來這裡,發脾氣可對身體不好。」瑪琳擦了擦眼角,對這名男子端詳一番。阿爾蘭蒂斯的穿著有歐風的老派,卻不至於過時。搭配他魁梧的身形以及梳理整齊的頭髮,簡直是擁有良好教養的歐洲紳士。瑪琳好奇探問:「欸……剛才你說『Ciao』了對吧?加上你的穿著打扮……感覺很歐洲呢!」
阿爾蘭蒂斯說:「啊啊,其實我來自義大利喔!長年四處旅行,前天才得知有船可以航向奇幻世界,我就訂船票來了。」瑪琳聽到這一番話,難掩興奮之情:「原來是義大利人啊。日文說得好流利啊!放心吧,我寶鐘瑪琳定會把你們護送到目的地!至於我們船上的糧食就靠你囉,sexy overseas guy。」講完還用手肘碰了碰阿爾蘭蒂斯的手臂。
阿爾蘭蒂斯笑起來,說:「剛剛那個叫法是什麼啦,哈哈。才沒有sexy呢──喔喔,期待你的表現喔,船長。」
本篇登場的人物實在過於突出,讓時乃空和A醬反倒像故事的配角。時乃空見到瑪琳跟阿爾蘭蒂斯歡談的景象,開心向A醬說道:「太好了,A醬!Holostars的成員也在這裡!而且他們恢復記憶後,想必也會延續現在的互動,一直交流下去吧。」時乃空心想,這一切可說是既諷刺又幸運。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兩個團體只維持在禮儀上的噓寒問暖,等落到時空錯亂的境地才能有這般誠摯的互動。拋開長期以來的框架,跳脫亙古不變的生態,既然能迸出嶄新火花,短暫失去記憶也不全然是壞事。
時乃空和A醬四處張望,判斷現在誰適合戴裝置。瑪琳在廚房清理,阿庫婭不知去向,阿爾蘭蒂斯在釣魚。現在打擾瑪琳不太合適,不如就先給阿爾蘭蒂斯戴好了。兩人分配任務,空負責恢復記憶,A醬則負責找阿庫婭。於是兩人分頭,A醬進了船艙,空捧著裝置慢慢向阿爾蘭蒂斯走去。
正當空準備開口,阿爾蘭蒂斯的釣竿彎曲起來,彎得不像樣。「喔?來了一條大的嗎?」阿爾蘭蒂斯燃起鬥志,速速收起釣竿,海裡也不甘示弱,於是雙方展開一場人與海的對決。空往海面俯瞰,一道影子被魚鉤鉤住,卻還是游得飛快,一下S形、一下八字形,種種路線都在誓死抵抗。「喔?看來很厲害呢,這邊也得加把勁。」阿爾蘭蒂斯循著影子動向調整力道,等影子速度放慢便加緊收竿。然而這樣還不夠,影子依然在海裡亂竄,於是阿爾蘭蒂斯乾脆站起來,繃緊全身使勁一拉──
──趴搭!
出水聲響對阿爾蘭蒂斯格外悅耳。影子隨著力道被甩入空中。天氣晴朗,陽光刺眼到沒人看得清空中那坨黑影究竟是什麼物種,只知道黑影毫無掙扎的跡象,跟剛才四處游動的行動大相逕庭。黑影落下,輪廓漸漸清晰。很快,黑影展現完整的形體,還很俐落地將雙腳落在甲板上。
……雙腳?大家定睛一看,一位穿著鯊魚套裝的嬌小少女嘴裡嚼著魚鉤。她把魚鉤從嘴裡拉出來,說:「Hey, thanks for your shrimp! You didn’t have to pull me that way though. (嘿,謝謝你的蝦子喔!雖然你不用那樣拉我啦。)」眼看沒釣到魚,反而釣到人(?),阿爾蘭蒂斯慌張跑到少女面前關心:「有沒有怎麼樣?嘴巴有受傷嗎?」阿爾蘭蒂斯輕輕掰開少女的嘴巴,卻看到少女的牙齒格外密集、尖銳,就跟鯊魚一樣,並且完全沒有受傷的跡象。阿爾蘭蒂斯退後一步,思考眼前究竟是人還是魚。她雖然有小女孩的外表,她背後卻有條魚的尾巴來回擺動。
「不會吧?是鯊鯊!」時乃空驚嘆道。被許多觀眾以「鯊鯊」稱呼,她正是噶嗚‧古拉,來自亞特蘭提斯的千年老鯊。原本預料最難找的Hololive成員大概就是她,畢竟奇幻世界已經很難去,更別說深藏海裡的國度。然而單純因為在海上垂釣就遇見了,一切未免太湊巧。
「鯊鯊?」阿爾蘭蒂斯正想轉頭問空眼前的少女是誰,卻被少女拉了拉衣角,注意力馬上被拉了回來。古拉說:「Human, do you have another shrimp? I’m so hungry. (人類,你還有蝦子嗎?我好餓喔。)」許是害怕用英文溝通,許是不知該如何定義眼前的生物,阿爾蘭蒂斯沉默,索性單手把古拉當麵粉袋扛起來,直接去廚房請教船長。既然是航海家,應該對海洋生物有些認識吧,阿爾蘭蒂斯心想。「船長──!我肩上這生物可以吃嗎?」雖然這麼問有些詭異,但還是喊了出來。「A……」即便聽不懂日語,古拉可以憑她頂級掠食者的直覺,感受到自己正面臨被吃的危機。
「那個,她其實是……」空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古拉手上沒來由地出現一支比她本人(鯊)還要大的三叉戟。她雙手一握,用力往阿爾蘭蒂斯的屁股一刺。「啊──痛痛痛痛痛!」阿爾蘭蒂斯大叫,古拉趁他鬆手的時候快速掙脫,在地上翻了跟斗。古拉拿著三叉戟,站在甲板上呈現一個大字形,對跪在地上的阿爾蘭蒂斯大喊:「Human, do not underestimate descendants of Atlantis! (人類,可別小看亞特蘭提斯後裔!)」語氣充滿慍怒,在他人聽來卻有種小女孩鬧脾氣的可愛。古拉轉頭準備跳回海裡,空奔向古拉打算抓住她。古拉跳離船舷,空向外伸手,就差這麼一點就能摸到古拉的尾鰭。這距離極短,卻乘載古拉幾個月以來的酸甜苦辣。或許這麼一走,就得花好幾個月的時間前往亞特蘭提斯;就算到了亞特蘭提斯,古拉想必也會因為現在發生的事堤防她們,屆時又不知該過多久才能找回她。
尾鰭與指尖的距離越拉越長,極短的時間內,空臉沉下來,絕望地看著這難得的巧遇即將從她手中溜走,一去便不知何時才能見面……。
突然,一雙手臂竄出,成功抓住古拉的尾巴。空轉頭看,是瑪琳,她跪在船舷上,彎下腰抓住了古拉。「Aaaaaa?!」古拉看見自己被吃的命運恐怕在劫難逃,慌張起來;另一方,「嗚、嗚哇哇!」瑪琳因為失去重心,正要掉進海裡,空立即抱住她的腰,兩人合力把古拉拉回船上,倒成一團。古拉起身,打算再跳回海裡,「不會讓妳走喔。」說完,瑪琳溫柔將古拉擁入懷裡。古拉對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舉動感到錯愕。人類的溫度正導入古拉滑嫩的肌膚,巨大柔軟的胸部墊著古拉符合流體力學發育的身體。古拉臉紅起來,當瑪琳慢慢抬頭,她想看看這位溫柔的人類到底長什麼樣子。「畢竟……」不過,古拉並沒有見到溫柔的臉龐,反而是嘴角流下口水,巴不得馬上把她吃掉的表情,「這食材可是百年難得一見啊!」古拉發出小女孩尖叫,試圖掙脫瑪琳,但瑪琳已經緊緊摟住她。別無她法,古拉用銳利的牙齒往瑪琳的手臂一咬。
「好痛──!」瑪琳鬆開。古拉準備投向海洋的懷抱。忽然間,一個物體向古拉飛來。起初看不清是什麼,直到飛到頭上,古拉才發現是一隻蝦子。連夜在海中趕路的疲勞讓此刻的她看到什麼能吃的,都會直接衝過去吃。古拉一跳,馬上吃到蝦子。再度落地,她雙手捧起臉頰,幸福表情四溢。「Well, I guess having the last shrimp for the road isn’t bad. ‘Aight, gotta get outta this horrible place. Bye-bye! (上路前最後再來隻蝦子還不壞。好啦,得趕快離開這鬼地方,掰囉!)」她向其他旅客揮手,準備要跳回海裡。
「我丟!」
蝦子飛的方向又成功把古拉引回船裡。「嘿!」、「我丟!」、「看招!」丟蝦子的人是時乃空。她趁古拉與瑪琳周旋的時候跑向阿爾蘭蒂斯的魚餌箱,丟之前還不忘跟阿爾蘭蒂斯說聲:「抱歉喔,不好意思浪費你的蝦子。我稍後會跟你解釋原因。」斜躺在一旁,摀著屁股的阿爾蘭蒂斯說:「啊啊,沒關係喔。不過蝦子還是不要丟太多喔,還是要釣魚的。」語調聽來有氣無力,似乎在懷疑人生。
古拉每隻蝦子都成功接到,讓空有些興致,但還是出於禮貌不再丟了。察覺丟蝦子的人似乎沒有敵意,古拉嘴裡嚼著蝦子,慢慢走向空打量一番。空知道,這時候應該要說些什麼。之前為了能跟海外兄貴互動,勤奮開直播學英文,而現在就是使用的好時機。空想了又想,支支吾吾地說:「Uhh……please don’t leave. Don’t leave. We……no hurt you!(呃……請不要走。不要走。我們……不傷害妳!)」
空緊張起來,深怕對方聽不懂以後又要跳回海裡。古拉臉色困惑,回答:「It seems you’re a nice person, but the others guys just tryna eat me! (妳看起來應該是好人,可其他人想吃我欸!)」雖然聽不懂全部,但空猜想古拉應該在說其他人想吃她。於是空對兩位鯊魚受害者說:「瑪琳船長、阿爾蘭蒂斯,雖然很抱歉,不過千萬不能吃她喔。還懇請船長准許她待在船上跟大家旅行。」
「欸──?! 為什麼?」好不容易成功馴服,卻又說要讓鯊魚跟大家旅行。瑪琳一時語塞,正想著該如何回應,「船長──!我回來了!」那熟悉的女僕聲線,時隔小說四千字終於再度浮現。所有人看向同一處,一只巨大箱子從船艙裡慢慢拖出,阿庫婭跟A醬賣力把箱子搬到甲板上,放下箱子時,無不氣喘吁吁。阿庫婭繼續說:「想起來我們還有備用食糧呢!份量多成這樣就不用愁吃啦!剛才還很煩惱這麼重該怎麼搬,幸好有這位小姐幫忙。小姐,謝謝妳幫忙!」說完向A醬鞠躬。「欸欸欸?不用那麼客氣啦,真的。」看到阿庫婭禮貌成這樣,反倒使A醬無從適應。
瑪琳低著頭站起身,高速往阿庫婭衝去。阿庫婭見狀,興奮地揮手大喊:「啊,船長!那麼久沒在妳身邊,難道已經開始想我了嗎?真不好意思捏!」喊完還擺出自認為可愛的姿勢,認為這樣可以得到船長的寵愛。很不幸,她得到的不是寵愛,而是一記往下尻的拳頭直擊她的前額。「歐啦!」瑪琳一拳下去,眾人開始想像下一幕會像動漫常見的喜劇橋段,阿庫婭的頭會馬上腫一大包。這一拳直接敲出阿庫婭的淚水,她委屈巴巴摀著頭說:「幹嘛啦!很痛欸,船長!」
船長回說:「很痛也沒我痛好嗎?有備用食糧也先提醒我一下嘛!害我白白被鯊魚咬!」
「鯊魚?」阿庫婭轉頭,看到古拉張口露出兩排利齒,頓時驚慌失措得跳起來:「船、船……船上怎麼會有鯊魚?!」雖然沒有阿庫婭的懼怕,A醬臉上寫滿了驚訝:「欸?是英文組的噶嗚‧古拉!怎麼會在這裡?」古拉聽到自己的名字,問:「Hey, girl in glasses! How do you know my name? (嘿,眼鏡女!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此時,阿爾蘭蒂斯站起來:「是說,剛才這位小姐也說千萬不能吃她,好像妳們認識她呢。能跟我們說說是怎麼回事嗎──喂!不要拿我蝦子!」阿爾蘭蒂斯想把古拉拉離魚餌箱,但聽到古拉發出「Grrrrrr」的聲音,又嚇得把手縮回去。即便遠遠超乎自己所料,起碼時機總算到了。空深呼吸一口氣,娓娓道出緣由:「不好意思讓各位感到困惑,」她掏出眼鏡裝置:「雖然難以啟齒,不過,瑪琳、阿爾蘭蒂斯、阿庫婭、古拉,你們上這艘船以前,其實本來就知道彼此了……我知道這樣講一定會聽不懂,所以我想戴上這個的話更能讓你們釐清頭緒。」瑪琳端詳裝置,問:「嗯?這不是東○的遊戲嗎?」空回答:「很抱歉這個不是,當初只是想讓妳卸下心防才會說這個謊。但請相信我們,絕對沒有要傷害你們的意思,你們看到的東西絕對會遠比遊戲來得重要。」
瑪琳忖度一會兒,這兩位身上少女充滿謎團,卻也不像壞人。而且上船以前本來就知道這位義大利男性跟這隻鯊魚?怎麼想都太過滑稽。「身為船長,我有必要確認一下呢。」最後,她嘴裡溜出這麼一句話,究竟出於好奇還是責任心,自己也不清楚。
瑪琳接過裝置,全船目光看向她。當瑪琳戴上裝置,鏡框泛出微微藍光。
瑪琳看到,自己站在螢亮舞台上,眼前一片螢光棒海在漆黑中,揮出彩色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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