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魂師 - 第二章：歡迎會

五人入住旅店，赫莉跟同為女性的帕芙分到同房。

「我想想要怎麼解釋。」帕芙手指抵著下巴思索著，在入住前，亞岱爾要求帕芙和赫莉解釋清楚契魂班，對於這有些不清楚的要求，帕芙顯得有些苦惱。

帕芙有著非常淡的金髮，綁成一根辮子，從左肩垂到胸前；身材高挑勻稱，外表跟聲音一樣柔和；舉止落落大方，帶著渾然天成的優雅。

赫莉跟帕芙面對面，坐在床上，沒等帕芙解釋，她問：「什麼時候發皮鋰？」

「每個月初，等一會兒吧。」帕芙露出淺笑，說：「妳真的滿腦子只想著皮鋰。」

「那是當然的，難道妳⋯⋯或著大家不是為了皮鋰才加入的嗎？」

「加入與否跟教官說的一樣，沒有選擇的。但真要說是為了什麼才加入的⋯⋯」帕芙想了幾秒，說：「契魂師地位很高，待遇又好，還能成為薩尼陛下的直屬士兵來報答他的恩情，沒什麼比這個更光榮的事了。」

「薩尼⋯⋯是誰？」

帕芙瞪大眼，說：「薩尼七世，皇帝陛下，妳沒聽過？」

「好像有。」赫莉說，如果薩尼沒辦法給她每天都在煩惱的五皮鋰，這個名字自然沒辦法在她腦中長存。「所以我們現在是他的直屬士兵？我從軍了？」

「對，妳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帕芙微笑。「我們是特別兵種，責任比一般士兵大，福利也更好，例如——」

「皮鋰。」

「不是啦，我是要說頭髮，其他士兵是不能留長髮。」帕芙摸著自己的辮子說。「班上甚至還有人每天隨心情染髮的，教官也不管他。」

「頭髮這種東西怎樣都好，好想要快點到下個月喔。」赫莉躺下，第一次感受到床和枕頭的柔軟，她打了個大哈欠。「一個零再加三個零，我以前每天要賺五皮鋰，三十個千皮鋰得賺⋯⋯。」

「六千天，兩百個月，將近十七年。」帕芙幫赫莉免去算術之苦。「為什麼要賺五皮鋰？」

赫莉說起孤兒院的規定，以及剛剛發生的事。聽完，帕芙垂下眼，說：「剛剛抱歉。」

「抱歉什麼？」

「說妳滿腦子只想著皮鋰。」帕芙說。「妳應該跟教官說這件事的，這已經是犯罪了。」

「以後吧，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赫莉蓋上被子。「晚安。」

「我還沒跟妳介紹清楚契魂班呢。」帕芙也沒堅持，躺入被窩中。

隔天清晨，五人乘坐馬車南行，直到駛出所在的小鎮，赫莉才在帕芙的介紹下知道他們的小鎮名較日珥鎮，位於皇域邊疆。

「皇域？」

「帝國內所有由皇帝陛下直轄的領土。」帕芙說。「回到皇城大概要⋯⋯半天？」

「對，傍晚就會到了。」亞岱爾說。

「教官。」麥菲斯托開口。「我們這次花時間找到迪文，搭車到邊境小鎮，您說是要我們兩人實戰練習，特別是噬魂的技巧。」

亞岱爾在張開嘴要回應的那瞬間明白麥菲斯托的意思，練習的對象被他一個衝動給殺。半晌後，亞岱爾板起臉，說：「結果不是重點，麥菲斯托，我們找到兩名同伴！這比練習還重要。」

「本來可以找到同伴也練習到的。」

「噬魂！赫莉和卡尼不知道那是什麼吧。」亞岱爾喊道。「昨晚我示範過操控，赫莉無師自通命令了，噬魂則是另一種技巧。」

「怎樣的技巧？」卡尼問。

「問的好，把死魂當作一種食物，在體內分解成能量。」亞岱爾說。「你覺得用力打馬車的木板，能打穿嗎？當然不——」

「能。」赫莉自信滿滿地說。

亞岱爾挑起一邊的眉毛，手一擺，示意赫莉嘗試。赫莉用力揮拳，痛得咬牙，門板當然紋絲不動。

「但噬魂後就不一樣了，讓我示範給你們看。」亞岱爾讓死魂飄到上方，方便觀察。其中一小塊死魂被亞岱爾伸手扯下，用力一捏，死魂被捏碎，化為一股幾乎不可視的能量流入亞岱爾體內。

亞岱爾輕描淡寫地往旁揮拳，拳頭穿過門板。赫莉和卡尼張大嘴，佩服之情表露無遺。

「短暫得到非人般的力量和反應，這就是噬魂，效果強弱會依據吞噬的分量多寡而有所差別。只要不把死魂一次耗光，它會慢慢恢復的。」亞岱爾得意地說。「如何，厲害吧？」

亞岱爾把手抽回，風從門板的破洞中灌入，吹得他們頭髮、衣服亂舞。沒有人回答亞岱爾。本來還在佩服的兩人漸漸沒了表情，麥菲斯托閉目搖頭，帕芙的微笑有點僵硬。

馬車在途中的驛站換馬，夜不停歇，隔天清早駛入皇城。

赫莉和卡尼止不住好奇，前者透過窗戶，後者透過拳頭大小的洞口，欣賞這座帝國最輝煌的城市。行人的穿著打扮、氣質，街道的寬敞、建築物的雄偉都是兩人聞所未聞。

「為什麼要用那個小洞看？」麥菲斯托好笑、不解地問。

「不然這個洞就只有討人厭的功用了，赫莉！妳有聞到食物的味道嗎？好香！」

「這就是我打出這個洞的用意，要是大家都跟卡尼一樣聰明就好了。」亞岱爾嘆道，亂摸著卡尼那頭深紅色的頭髮。

馬車停在一扇鐵柵欄門前，門旁左右各站著一名士兵。五人走出馬車，士兵對著他們行軍禮，右手五指併攏，擺在眉尾。

亞岱爾揮揮手，讓士兵打開柵欄門。圍牆圍著一長一短的兩棟建築物，大樓成九十度角連接著，夾角間有個大操場。

「這就是我們專用的學校，一位教官，六名學生，若干工作人員和指導員。」亞岱爾介紹道。「麥菲斯托和帕芙，帶他們去領日常用品，我去準備他們的入班歡迎會。」

「歡迎會？」赫莉眼睛一亮。

「是的，歡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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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莉和卡尼站在屋內中庭，已經換上跟亞岱爾同款的軍服，兩把準備擊發的弩放在他們面前的檯子上，瞄準前方綁在木樁上的目標——兩名頭被麻布袋罩住的人。

亞岱爾把手擺在背後，在赫莉和卡尼身後來回走著；更後方，帕芙、麥菲斯托以及另外兩名同屆立正站好，顯然已經經歷過「歡迎會」了。

「我們不是上戰場廝殺的那種士兵。」亞岱爾邊走邊說。「更正，不只是。」

赫莉呆呆地看著扭動身體掙扎著的無名氏，亞岱爾命令他們扣下扳機。她曾在街上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就為了保護偷來的五皮鋰，就算那人被她打死，她也不會太愧疚。

但跟眼前的處刑不一樣。毫無理由的奪取人命，為什麼？

她緩緩轉頭，看到卡尼眼中驚慌的淚水。

「更多時候，我們會潛入、闖入某個人家中，要殺的對象是某個情婦、襁褓中有繼承權的孩子、或是不知道誰。男人、女人、小孩、老人。」亞岱爾繼續著他的演說。「我們不能靠激情、求生欲、和忘我來殺敵。我們什麼都不倚靠。不去思考，別去想，我們只是一把劍——屬於薩尼陛下的劍。」

「但⋯⋯他會死。」卡尼哽咽地說。

「啊，是的，他會死。」亞岱爾來到他身後，握住他的手，放到弩弓的扳機上。「但為了他的死而難過或恐懼就顯得太多情了。沒人能感受到自己的死亡⋯⋯更正，沒人能意識到自己的死亡，死亡是活著的人的遐想。是主觀的、自以為是的、自私的感受。」

卡尼的呼吸變得急促。

「痛苦的不是死，而是像現在這樣，明知要死卻無法反抗，這個恐懼正在折磨他。」亞岱爾說。「你們在互相折磨。」

卡尼的眼淚滑落，被放在扳機上的手指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在抵抗著亞岱爾緩緩施力著的指頭。

「他會死，這是注定的。而在有限的選擇內，你選了一個最殘忍的。」亞岱爾聲音越來越低，在卡尼爾邊說。「最仁慈的，就是盡快幫他解脫。」

扳機被扣下，在卡尼尖叫聲中箭矢飛出，其中一名目標抽搐片刻停下掙扎。

是卡尼還是亞岱爾？赫莉不知道，但那不重要。她拿起弩對準亞岱爾，卻看到亞岱爾身上的死魂一閃而過，注入弩之中。扳機被鎖死。她試圖動用自己的死魂，亞岱爾右手閃電般伸出，抓住她的死魂，用力一扯，將其扯離她的控制。

亞岱爾放開死魂，緊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為面對木樁上的犯人。一旁的卡尼兀自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跪倒在地上吐出來。

「麥菲斯托，帶卡尼去休息。」

「是。」

麥菲斯托攙扶卡尼離開，一邊輕聲說著安慰的話。

「好了，剩妳了。」亞岱爾放輕力道，赫莉也沒再掙扎、反抗。「在我剛剛說了這麼多後，妳還是不願意下手？」

「為什麼我得下手？」

「看來妳沒辦法接受士兵的身分。」

「我可以，但——」

「我們生來帶著契魂天賦，生來就是陛下最優秀的劍、弩，被揮舞、擊發時是不會問為什麼的。」亞岱爾跟對卡尼一樣，把她的手放到弩上。「不去多問，不去多想，才是士兵。思考這麼多又有什麼用？」

「我生下來是個孤兒，在街邊搶皮鋰。」

「妳生來不該只是個小混混，不該每天為了要給洛格的那五皮鋰操心。」亞岱爾來到她耳邊低語說。「妳比孤兒院的其他人更優秀、更特別，這讓妳得以護著卡尼，兩人在那邊待上好幾年，對吧？妳該是更優秀的人。」

赫莉沒有回答，手指開始微微顫抖。

「妳甚至有自信，妳比這裡的其他人、比我更有天賦、更優秀。我會老實跟妳說，妳的自信是對的。妳只需要拿出在那條街上追求成功的渴望，以及反抗的毅力。」亞岱爾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清晰。

「妳必將能獲得成功。1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2oYJBVY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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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歡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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