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拉壽終正寢,薩尼七世舉辦了盛大的國葬,以表對這名上個世代的天才契魂師的哀悼。之後,薩尼七世以悼念為由,在赫莉的護衛下走入安達拉的大宅。他看起來對安達拉沒太多的情感,一切的行程都只是象徵性的。
來到安達拉的書房,薩尼七世欣賞起安達拉的藏書。赫莉看到插在書桌花瓶內的一朵白花,走上前將那朵花拿起。是當初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假花。
「對花有興趣?」
赫莉把花放回,轉身向薩尼七世。「沒有,是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和我炫耀這朵假花。」
「在山間城亞岱爾介紹妳給我們之前?」
「是,因緣際會下有見過一面,當時我還不知道他的身分。」赫莉說。「兩年⋯⋯三年多前的事了。」
薩尼七世露出像是冷笑的表情,要不是最近亞岱爾常常被派去前線,赫莉常作為貼身護衛伴隨薩尼七世身旁,不然不會發現這細微的表情。
「他們,父王和他癡迷於這種東西。」薩尼七世看著假花。「標本、雕塑、假花⋯⋯永恆的生命,也難怪醉心於製造生魂了。」
契魂師一次只能操控一個死魂,原因是死魂之間的排斥和反抗,而生魂則是用特殊方法,將無數的死魂揉合、壓縮後製成。除了使用契魂術外,還能大幅度延續生命,乃至於永生。
「諷刺的是還沒製成就撒手人寰,兩個都是。」
「是。」
薩尼七世看了她一眼。「亞岱爾不在,你們的訓練都還好吧?」
「是的,其他的教官有來幫忙,等畢業後就能上戰場替陛下效力了。」
「那就好。」
與北共的戰事在兩年前正式開始,由於預計會是個長期抗戰,帝國沒有馬上將他們這些年輕的契魂師投入戰場,而是更加看中新兵的栽培,甚至多開了一個新編契魂班給從前那些從前被視為天賦不夠資格的人加入,人數將近百人。
赫莉曾去當過指導新編契魂班的指導,這些人費盡千辛萬苦才掌握一種契魂術,跟他們有著明顯的天賦差異。以往這些人都會輾轉到其他貴族手下當契魂師,到了戰爭時期,他們成為重要的人力資源,預計在一年的培訓後就組成契魂師團派上戰場。
走出安達拉的大宅,卡尼、帕芙和麥菲斯托被赫莉命令擋在門外的四具盔甲和其他契魂師攔下了。
「陛下。」帕芙對薩尼七世行軍禮。「內務伯命令我們來轉達『珍珠』被偷了。」
即便沒有和薩尼七世有太多相處經驗的卡尼等人也看得出來薩尼七世臉色微變,顯然這個珍珠是個重要的東西。
「一個小拇指指節大小的白色珍珠,有隱約的七彩。」薩尼七世說。「去把它找回來。」
「是。」
赫莉把死魂從盔甲中抽回,大步向前,卡尼和帕芙跟上,麥菲斯托稍稍猶豫後也跟在她的後方。
「內務伯有說什麼情報嗎?」赫莉問。
「珍珠是從皇宮中被偷走的,內務伯已經把四個城門中的三個封鎖了。」卡尼說。
「剩下哪個?北門?」
「對。」
赫莉其實也不太清楚要怎麼找到那顆珍珠,要在皇城中找到一個指節大小的珍珠難如大海撈針,唯一能揣測的是要從被封鎖的城門逃出的難度太高,小偷肯定只能從北門離開。
「布巴利斯,查看東西兩門有沒有異狀,我們去北門。」赫莉說,至於南門,那邊離皇城最近,想必內務伯已經派人重重把關了。
麥菲斯托瞪了赫莉一眼,把死魂分裂成三,放出棕尾鵟和麻雀。
重要到會讓陛下露出表情的珍珠從皇宮被偷。赫莉心想著。只有契魂師有這本領,但要逃出皇城的契魂師一定會把死魂放掉,不然太明顯了。
四人來到城門旁的哨所,從遠處看著被搜身的民眾,無奈的是珍珠實在太好藏了,即便衛兵搜得再仔細也難保有漏網之魚。
赫莉還在苦惱,有兩名旅人裝扮的男子正要出門,其中一人赫莉很是眼熟,左思右想卻想不起在哪見過。害怕打草驚蛇,她沒有馬上逮住那人,而是絞盡腦汁回憶著,一邊交代麥菲斯托把其麻雀叫過來。
兩男接受衛兵的檢查,沒問題後走出城門,麥菲斯托的麻雀也在此時飛到上空盤旋。
「飛去他眼前的樹梢,不要太顯眼。」赫莉命令道。
「他會發現。」
「別廢話,做就對了。」
麥菲斯托一臉不情願,但還是照著赫莉的話做。眼熟的男子看到飛過的麻雀,腳步稍稍遲疑了一下。
只有契魂師才看得到注入在動物身上的死魂。赫莉正是要利用這點,男子也如她所想地對不起眼的麻雀有了反應。
契魂師?赫莉皺眉,這些年她見過很多薩尼七世的契魂師,長相她都還記得,能肯定眼熟的男子不是其中之一。她旋即想到在另一個場合有見過不少契魂師。
三年多前山間城的諸侯會談。
赫莉回憶了諸侯會議時的景象,想起眼前的男子正是布巴利斯家的擁護者——羅維雷伯爵——的保鑣。打了個無聲的手勢,赫莉等人上前把兩人擋住。
「很久沒見到羅維雷伯爵了,想必他忙於抵禦北共的進攻,為帝國盡一份心力吧。」赫莉說。「這種時候,他的契魂師怎麼會出現在這?」
男子沉下臉沒有回應,藏在斗篷中的手伸出,手上握著一把匕首。這把匕首不是刺向赫莉等人,而是他身邊的同伴。
匕首抹過,那人變成一具死魂。
赫莉恍然大悟,原來這兩人並不是同伴,而是契魂師和備用死魂。對方也料想到逃出來時身上的死魂會成為阻礙,於是多帶了一人。這人恐怕是名死囚,出發前約定好如果沒有用上,就給他減刑或出獄。
挺聰明的。赫莉心想。不過他們這邊有四人,除非對方強如亞岱爾,不然赫莉不覺得一名契魂師能有什麼做為。
她緩緩抽出細劍,提防著對方的拼死一搏。
「對方有兩名援兵正從右邊的森林中跑來,從速度來看都是契魂師。」麥菲斯托說。
赫莉馬上改變策略,噬魂後衝上前,要在援兵來之前將敵人解決,卡尼也同時幫她做強化。男子兩把匕首一封,擋下赫莉的細劍。
帕芙的揮出鞭子,鞭子如蛇般詭異地下潛,纏向男子的腳踝。男子往後一跳,躲過帕芙的鞭子。
「麥菲斯托?」帕芙皺眉,正常來說麥菲斯托該在這時攻擊跳起的敵人的,這是兩人談好的配合。當赫莉與卡尼,普尼薩和媞格理在任務中常倆倆配合,帕芙自然地跟麥菲斯托互相搭配。
「援兵⋯⋯」
麥菲斯托話沒說完,口中的援兵從皇城外官道旁的森林中跳出。一高一矮,有著跟麥菲斯托一樣的棕髮黑眼,面貌也有三分相似。只是這兩人展露出的氣質跟麥菲斯托完全不同,反而有點亞岱爾那種富有餘裕的感覺。
「兄長?菲力克斯?」
「喔!小麥!小芙!」高個子對麥菲斯托和帕芙揮手。「旁邊的是赫莉對吧?好久不見。」
布巴利斯雙子——葛裏菲茲和菲力克斯——都是天賦異稟的契魂師,特別是弟弟菲力克斯,九歲進入契魂班,兩年後擅自離開,回到布巴利斯家幫助家族。
赫莉上次見到他們就是在山間城,布巴利斯家主來挖角她時兩人甚至沒有說上話。
赫莉抬起一邊的眉毛,故意問:「我們見過?」
「啊,太傷人了。」葛裏菲斯露出受傷的表情,旋即笑說:「可以把這傢伙交給我們嗎?」
「薩尼陛下要我們把他帶回去,你要與陛下做對?」
「我沒有,別給我們扣帽子,我們只是收到父親的命令,要把珍珠帶回去。」葛裏菲斯連連揮手。「那些麻煩的事情交給大人們處理,既然不願意放人,那就抱歉了。」
葛裏菲斯取下背上的長槍,銀色長槍在他兩手間旋舞著;菲力克斯一語不發,死魂注入地面,操控起一根泥矛,往赫莉扔來。
泥矛變質成鐵矛,增加了殺傷力,菲力克斯卻在擊中赫莉前就把死魂抽回。赫莉在心中打了個問號,正要用細劍擋下,卻發現變質的效果沒有馬上消失。她心中一驚,趕緊矮身躲過。
菲力克斯衝上前來,跳起身用膝蓋頂往赫莉的臉,不用想也知道有用變質讓布料變成鋼鐵。赫莉細劍刺出,抵住菲力克斯的膝擊,有彈性的細劍本該被撞彎的,但在赫莉操控下如槍一般堅挺,把菲力克斯推開。
與此同時,葛裏菲斯也襲來,被帕芙和麥菲斯托擋下;而卡尼則上前擋住想逃跑的男子。
赫莉並不擔心卡尼,雖然大多時候他都更著重於輔助赫莉,但真需要單獨迎敵時並不比其他人差多少。三年過去,他依舊只會噬魂和分裂,然而靠著強迫幫助別人噬魂的技巧,他也有自己的一套戰鬥方法。
男子要逃跑時卡尼把一小點死魂塞入對方體內替他噬魂,突如其來的強化讓他的腳步不小心跨太大,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卡尼趁機上前用盾牌的邊緣撞向他的下巴,他腰使力往後仰,正要後退,又被卡尼偷塞了點死魂進行強迫的噬魂。退一步因為踩不穩變成連退七、八步。
在交鋒時替對手噬魂。媞格理提出這個想法時大家都以為她在開玩笑,但實際嘗試後發現這用法格外討人厭,突如其來的強化會破壞敵人噬魂後對身體的掌控,不加防備就會像眼前的男子,如同喝醉的酒鬼般沒辦法拿捏好力道,連走路都有問題。
赫莉擔心的是帕芙和麥菲斯托。
麥菲斯托只敢防守不敢進攻,而葛裏菲斯作為契魂師的佼佼者,在面對弟弟和帕芙時又沒有手下留情,彼長我消下兩人漸處下風。
「小麥,你不能扯小芙的後腿,這樣有辱布巴利斯之名。」葛裏菲斯邊壓制著兩人邊用言語挑釁。「你從小就是這樣,該說善良嗎?好像也不對。」
「懦弱。」菲力克斯一旁補充說。
「啊說的對,懦弱、無能。」
赫莉瞇起眼,不滿菲力克斯一邊和她交手一邊還能抽空講話。然而菲力克斯並不遜色於她,除了命令外的四種契魂術輪番使用,和她打得難分難捨。特別是那會延遲失效的變質,讓她一時間難以適應。
見帕芙和麥菲斯托情勢不樂觀,卡尼介入了三人間的戰鬥,卻放跑了羅維雷的契魂師。對此,赫莉內心頗為不滿,他們的任務是搶回珍珠,卡尼的舉動無疑讓這個任務變得更加困難了。
四對二,戰況陷入僵持,赫莉知道這種狀況不會持續太久,這裡靠皇城,他們會有援軍的。果然如她所想,這場與布巴利斯雙子的對戰馬上就被干預了,一名契魂師從皇城內飛奔而來,布巴利斯雙子對視一眼,發起猛攻後馬上找到機會脫離戰場,轉身逃回森林。
赫莉壓下與菲力克斯分出勝負的慾望,沒有選擇追擊,而是轉身看向趕來的契魂師。這名契魂師她也遇過,正是她和卡尼在山間城市政廳外聊天時護衛著特奧多爾的女契魂師,這可不是她設想的援軍。
特奧多爾也跟這珍珠有關?赫莉看著放緩步伐走來的女契魂師,看來這顆珍珠比她想得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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